调戏烈红妆 第十二章
秦王世子等人对芙渠十分好奇,陆长兴现今处理完公事后,就不在外面流连,直接回家,不少人都差人过来问,知道小翠是芙渠的贴身丫鬟,更是塞了不少钱跟她套消息,完全没有想过为何如此容易就见到芙渠的贴身丫鬟。
小翠不敢透露太多,跟谁都说一样的话——陆长兴喜爱极了芙渠,有时情之所至,甚至会忘了旁人在场,有见过芙渠为陆长兴磨墨、煮茶、弹琴、跳舞,做点下酒菜什么的,撇去两人身分,真像一般恩爱的小夫妻。
秦王世子派来的人在找过小翠之后,又去问了其他家的,发现没什么特别的消息,觉得回府拿不到太丰厚的奖赏,又折回来找小翠。
小翠被她烦得受不了,只好多嘴了句。“有回芙姨娘在荷榭小亭献舞,大人突然站起来,牢牢地抱住芙姨娘,说芙姨娘面如芙蓉腰似柳,随便一扬手都像要乘风飞去似的,非紧紧看住不可。”
这句话像油炸开了锅,隔天秦王世子亲自登门找人,门房接过拜帖,迎他入厅,厅里已经坐了几名熟面孔,都是当天论策宴的座上宾,来意为何,就不用多说了。
世子们到访的消息,谁也不敢拖延,火速传到陆长兴耳里。他不疾不徐地换了套月牙色的衣服,取下银扣发饰,以乌木檀香簪固定束发,看起来较平常的他多了几分斯文,才缓步走进大厅。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你们全往我这儿聚,是说好的吗?”他坐上主位,笑看下方分别而坐的几位世子。
秦王世子开口。“真说好,直接通知你办个宴席还不干脆?其实我们也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才好,大伙儿都很关心你,等会儿问了你不喜欢的事,先说好,可别变脸啊。”
“明知我不喜欢还要问,到底是谁的问题啊?”陆长兴笑着摇了摇头。
“知道你们好奇什么,不就是我跟芙渠吗?叫她出来让你们见见不就得了。”
“这……好吗?”世子们面面相觑,就他们听见的传闻,陆长兴把芙渠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会把她唤到他们这群男人面前来?
“有什么不好的?那天在集玉阁,除了她的脸,你们还有什么没见过的?我一年有好几个月不在京城,不先把你们的疑惑掐熄了,等我离京你们再找女眷上门,不把芙渠吓得更惨?”陆长兴接过老仆端上来的茶,拨了两下茶盖,不急着喝。
“芙渠出身低了点,我怕有人趁我不在时找她麻烦,到时候我说不定得借几位眼线跟助手,替她度过难关呢。”
沈清不相信可以透过他来达到她的目的,只把小翠当棋子,指定她去东家铺子买水粉,西家铺子买花露、买阿胶的,他只好扔线头出来让她挑着抽,待他离京,她想私下调查或游走些什么事,这些人就算不帮忙,至少不会添乱。
想想他还真够意思,放眼京城,谁像他这么大方,把别有贰心的人放在身边,还处处为她设想、铺路。
“这么说来,不是你卖我们人情,是我们卖你人情了?”见了芙渠的面,得保她一世平安,这买卖听起来还真不对等。
“不愿意的话,大可就此打住,不过你们各家日后都不得遣女眷过来串门子,除非她们也是从集玉阁里出来的,聚在一块儿吐吐苦水,我自然不能拒绝。”陆长兴笑着将茶搁到一旁,双手交握,轻松地放在肚月复上。
“如何?”
“你真是吃定我们了。”不过是个瘦马,能惹出多大的麻烦?秦王世子不加考虑就应下了。
“有你挡在面前,我们不过是个插花的,出来帮忙说几句话,有什么困难的?我允了。”
“我也允了。”其他人陆续跟进,没有人落下。
“请芙姨娘出来。”陆长兴转头吩咐老仆后,又回过头跟世子们话家常。
沈清知道陆长兴在前厅接待世子贵胄,却没想过她会被唤到前头去。
不管如何,她现在也算陆长兴的脸面之一,面对宗室勋贵,总不能失礼。她换了身簇新的桃花衣裳,对镜贴花钿、扫蛾眉、补唇红、重绾发,绑上颈饰。这些在集玉阁
还没领名字前,每天都要练习几十回,前后下来,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最后以纱巾覆面,在孙嬷嬷及小翠的搀扶下,向前厅走去。
“大人,芙姨娘到。”孙嬷嬷通知老仆,再由老仆朗声通报。
“进来。”陆长兴端起盖杯茶,细细地饮了一口,看着沈清莲步款款走入厅堂,发上步摇随之摇摆,姿态婀娜,缓缓地扬起了唇角。
“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不过今儿个不准你覆面,把纱巾取下。”
沈清一愣,却也不敢忤逆。“是。”
几名世子好奇芙渠容貌已久,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她的长相,匆匆地瞄了几眼,虽然无法看得仔细,却也知道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不过就算再难得,送到陆长兴眼前的女子哪一个不是美若天仙?
“见到人了,好奇心还没退吗?”陆长兴笑了笑。沈清是美人,不过还没到国色天香的程度,难怪这些人疑惑越发深了。
“芙渠,跳一小段《浣纱曲》给各位世子瞧瞧。”
沈清一僵,忍住抬头看陆长兴表情的想法。就算她只是侍妾,也不是旁人闹着要看就能出来抛头露面的,现在又要叫她献舞,如果陆长兴真宠溺她,岂会做出这等自削颜面又将她踩在地上的事?这传出去,她费心经营的假象就要被捅破了。
难道她的算计又被他识破了吗?还是小翠是他特地安排到她身边的陷阱?
“这、这不妥吧?”秦王世子面有难色。又不是养在府里的舞姬,要她献舞就献舞,而且就他对陆长兴的认知,此举恐怕是为了换走更大的利益。
奇妙的是,他居然不觉得排斥,甚至为了陆长兴有用到他的地方而开心。
“哪里不妥?你可是堂堂秦王世子呢。”陆长兴笑着挥手,好像他客气过了头。
“……”沈清不知道方才陆长兴在大厅中跟众位世子说的话,情势推想岔了路,只知道她拒绝了陆长兴,是死棋;答应了陆长兴,也是死棋,两害相权,她真的分不清楚孰轻孰重。
“怎么不动?我跟几位世子还等着呢。”陆长兴饮了口茶,看着站在厅中,略略低头的沈清,支着下颚问:“不会忘了吧?”
忘?忘什么?舞步还是身分?沈清讽刺地想着,以为这样就能毁灭她的决心?
不可能!
“没有丝竹奏乐,爷与各位世子不嫌弃,芙渠这就献丑了。”她伸手取下其中一支步摇金钗,一半长发披泻而下。她将金钗握在手里,悬坠的玉珠垂在她如葱白指尖外,
一手半遮面,一手横在胸前,右足轻轻前点、后旋,指尖玉珠像是水中冲涤的薄纱,划出优美的韵味。
她身段柔软,舞姿收放自若,浣纱美人在她的诠释之下,完全不像一个虚构的角色,仿佛有条潺潺溪流在大厅里冲刷出河床,河道两侧圆石铺地,她就站在仅有一人宽
的石头上,垂纱入水,浣纱于溪,以瞬转的连绩碎花步将薄纱带起,先是柔美后有劲,最后一个急收,将所有震撼都凝集在这一刻,让人忘记呼息。
沈清一曲舞毕,看也不看陆长兴一眼,就乖巧退到一旁,准备接受众人的指点,还有陆长兴的冷嘲热讽。
他就是在等这一天吧,想让她看清楚他是一座多难越过的青山,她才不会认输。
“这你还说舞跳得丑?你标准是多高啊?”
秦王世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越简单的东西越难表演出月兑,但是芙渠做到了,难怪会传出陆长兴怕她乘风飞去的消息,要是她今儿个表演的是《羽衣曲》,说不定真会当他们的面化作天女飞回瑶池。
“这么精湛的演出,算我们占到便宜了。你放心,你一离京办事,我便立刻派人留意,别怕会有人趁你不在时找她麻烦。”
沈清闻言,大吃一惊,讶异地望着坐在主座上的陆长兴,见他得意地侧了下头,好像在跟她讨赏一样。他竟不是为了羞辱她才要她献舞的吗?
“是,陆某并非万能,必要时,也请在场镑位护她一把。”陆长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搁上桌子后,拱手向众位请托。
沈清不敢相信自个儿听见的话,直觉又是陆长兴松懈她警戒的做法,却想不透下一步他会出什么招,从台面上的条件看来,每件事都是对她有利的,这不可能呀……
“护什么护?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欢场女子有什么好护的?随便跳几段卖弄身子的媚
舞就把你们的魂勾了去,亏你们还是宗室勋贵,丢不丢人?”一名冶艳明媚的女子急惊风地闯进了大厅,怒气高扬,尤其对陆长兴。
“几月不见,没想到陆郎居然堕落至此,我还以为你跟其他男人不同,最后还不是纳了偏房?”
“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跟其他男人不同了?你喜欢的不过是你幻想出来的陆长兴,与我无关。”陆长兴突然冷了下来,表情严厉。
“我看在唐将军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不代表我次次都不计较。权叔,叫唐府过来领人。”
沈清垂下眼眸。本朝姓唐的将军只有一位,姓唐名顺,他的小舅子是父亲的门生,当年为了帮忙打点关系,书信、礼品不断,一回京也会过来拜访,岂知父亲一出事,他作壁上观就算了,居然说父亲“疑似”有卖官的情形,举的还是他小舅子的例子,难道他不知道这句话会害死多少人吗?
她就是唐顺的女儿?!很好,说她是上不了台面的欢场女子是吧?既然陆长兴都在世子面前说要保她,不如走一步险棋试试他这句话的真伪。
“芙渠先向爷请罪,请爷事后再责罚。”沈清站了出来,先向陆长兴福了福身,再转向唐琳,笑着询问:“敢问唐小姐,什么才是上得了台面的才艺呢?”
“你们这种扭扭捏捏的玩意儿,怎么配得上陆郎?要与他称对,当然得要骑射倶佳才行。”唐琳愤愤地瞪了沈清一眼,满脸嫌恶。
沈清不以为意,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来比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