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赖皮相公 第十章
第六章
秋末的深夜,寒风刺骨。
即使白天时街上十分热闹,到了这个时候,也极少有路过的行人。
一名蒙面的黑衣人,在此刻徐步穿梭在南城寂静的夜色中。
走了良久,黑衣人终于选定一间看来颇为华丽的府邸,接着轻身一跃便翻墙进入。
“啐,他娘的……”黑衣人如逛大街般在府邸中闲晃,并不时吐出咒骂声。
“明明看起来是大户人家,怎么屋里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黑衣人晃了许久,终于看见一只质地还算不错的花瓶,于是将它当作今晚开工入手的第一项物品。
不过,纵然怀里多了个不小的花瓶,黑衣人依旧不改他毫无顾忌的行事作风,悠哉地往寻常百姓们的住处行进。
又经过一阵严格的筛选,黑衣人挑了一间脏脏旧旧的屋子,翻墙而入,大方的将那只花瓶放在屋里唯一的四方小桌上,然后便轻松的离开,大摇大摆地消失在夜色中。
隔天上午。
“大消息!大消息!”一名中年大汉敲锣打鼓地吆喝着。
“什么大消息?不会是又有人在街上卖身了吧?”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汉感慨地道。
“不,老伯,是那卖酱菜的薛跛子偷了知府大人的传家花瓶,现在知府大人正开堂审讯呢!”
“怎么可能……”
“那个卖酱菜的薛跛子偷东西?打死我也不相信……”
众人议论纷纷,嚷着要到府衙去看看,就连一向对这种事没兴趣的阎浚,也不禁感到好奇,便牵着陆可亲的手一同凑热闹去。
啐,不会这么巧吧?昨晚他挑中的物品正是一只花瓶呢。
虽然他不知道住在那间像牢房一般大小屋子里的,是不是这些人口中所说的薛跛子,但他昨夜的确在那儿闻到各种酸酸臭臭的怪味,那好像真的是他所讨厌的酱菜味。
“阎浚,你怎么了?”
陆可亲瞪着身边双臂环胸,双眼微微看着天上的阎浚。打从听说知府大人要审问犯人后,他的表情就一直是这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青天大老爷问案也有了兴趣?
“阎浚,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想跟大伙凑凑热闹去,看看这个百姓眼里的英雄知府是怎么问案的。”
阎浚低下头,给了杏眸圆睁的陆可亲一记勾魂的笑,并顺手抚了抚她如丝缎般柔细的秀发。
又没个正经!陆可亲睨着一脸痞笑的阎浚,甩开他不安分的手,径自跟着人群往前走。
“哎呀,可亲。”阎浚跨步向前,紧握住她的小手。“前面人多,你可要跟紧了我。”
“你……”她的手明明已经被他扣得死紧了!
不过,突然对这件事充满兴趣的阎浚实在很可疑,她若不跟着他去瞧瞧,不知他又想打什么坏主意了?
陆可亲假装没看见周遭诸多好奇的眼神,认命的任由阎浚大方牵着她的手,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们来到衙门外。
“薛跛子,如今人证、物证倶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充满威严的问话声从公堂上传来。
虽然看热闹的群众很多,但是阎浚只是稍稍谄媚地朝他们眨几个眼,人群竟自动自发的让出了位置,让他能清楚的看见里边的情形。
“呜呜……大人啊,小人是冤枉的呀!”薛跛子哭诉着。
“冤枉?你是说本官冤枉你?好,那么本官问你,本官这只摆在府中的传家花瓶,为何会在你薛跛子的住处?薛跛子,今日你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官严办。”
“大人,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啊!呜呜……”薛跛子实在是欲哭无泪。他一早醒来,就发现那只花瓶立在他家桌上,而且还正巧被隔壁来买酱菜的武三郎撞个正着。
喔,原来这就南城百姓们眼中的英雄人物?
阎浚不置可否的睨着前方正在逼供的尚知府。这个人也只不过是那张面皮比一般人长得好看些罢了!不过脑袋嘛,就和一般人差不多了。
阎浚偏着头,目光淡淡地扫了坐在上座的知府和跪在地上模样可怜的薛跛子,然后以非常轻蔑的语气开口道:“啧啧,原来这就是南城有名的英雄人物,尚知府尚谦大人。哟,如此威逼一个无辜的可怜人,甚至光明正大的在公堂上污辱人家的身体缺陷,嘿,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呀!”
“阎……”才刚喊出声,陆可亲立即惊觉地闭上嘴。若是让人知道阎浚的身分,恐怕会引来轩然大波。
哪来的刁民?竟然敢公然打断知府问案!
尚谦目光炯炯地瞥向公堂入口处那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凛眸瞅住出言不逊的那张俊俏脸庞。
当触及对方眸里的不屑与鄙夷,尚谦心中怒火更盛,拍案并回以一记凛冽的眸光,愤然地道:“大胆刁民,本官问案一向讲求公正,如今人证、物证确凿,怎能说是本官威逼?至于薛跛子,本官自问没有污辱他。”
“是呀,这位公子,大人并没有污辱我。”薛跛子感叹地道:“唉,打从我自娘胎出生后,就被人唤跛子至今,只知道自己姓薛,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有没有名字,不过,跛子我还是多谢公子出言相助。”
啐,难道是好心没好报?
阎浚冷瞟着跪在地上的人,他只是不想第一次扮侠盗就落得以失败收场,要不然他才懒得理会这个跛子哩!
阎浚没有多理会薛跛子感激的笑,反而给了身边焦急的陆可亲一个要她安心笑容。随后他马上转回头,朝尚谦冷笑道:“这物证,必定是前头那只花瓶,就不知人证何在?”
“李更夫。”尚谦瞥向站在薛跛子身边的一名矮小的中年汉子。
那名中年汉子马上恭敬地抱拳,弯腰道:“小人昨夜打更巡夜,经过薛跛子的屋外时,正巧看见一道黑影翻墙跳进去。”
“所以就证明这个跛子有罪?”阎浚冷冷地道啐,这个跛子要是有办法跃过一道墙,我慕容浚的头就让知府大人剁下来当板凳如何?”
“大胆刁民,休得在此胡闹!”尚谦又是拍案怒喝一声。这个人刚刚还指责他污辱薛跛子,这会儿自己却跛子、跛子唤个不停。
是呀,阎浚你别再闹了!陆可亲担忧地望着他,紧张的扭绞着他的衣角。
“娘子,你别担心,再一会儿就结束了。”阎浚附在她耳边轻语,坏坏地将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垂上。
娘子?闻言,陆可亲的双颊瞬间染上一抹潮红,她赶紧低下头,不敢让人瞧见她羞红的脸,不过手却没有闲着,顺势掐了他的腰一把。
“哎呀,娘子,此刻可是在公堂上呀!”阎浚再次将唇贴在她耳畔轻语,“你要算帐,回家后为夫的随便你怎么处置,嗯?”
“你……”这里是公堂上,的确不容人胡来。陆可亲怒瞪了阎浚一眼,索性转开头不看他。
尚谦怒视着干扰他问案的阎浚。这家伙,竟然公然在公堂上卿卿我我!当尚谦才要开口定他个藐视公堂的罪,就听到他温雅的嗓音传来。
“我说大人,不如来做个试验如何?”阎浚提议道。
“你想怎么做?”尚谦回了一句。
“呵呵呵……”阎浚似笑非笑地瞥了在场所有的人一眼,接着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迭银票。“大家接着!”伴随着一声大喝,他将那迭银票往大堂上的屋梁抛去。
“阎……”陆可亲惊愕地望着阎浚的怪异举止。
瞬间,公堂上顿时一片闹烘烘,众人纷纷见钱眼开,跃起身子抢银票。
连薛跛子也不落人后,忘了自己还是嫌疑犯,撑起身躯试图跳来想抓住些银票,只是天生残疾的他终究跃不起身子,当然抢不赢那些四肢健全的人。
“你们……”尚谦眼见公堂上一片混乱,纵使也欣赏这个大闹公堂的男子,但公堂上也不能乱了秩序,于是拍案大喝一声,“够了!统统肃静!”
他一句话便制止了这场混乱。
“知府大人。”阎浚露出微笑,作揖道:“想必您已经见到您想知道的事,草民呢,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阎浚转身朝周围看热闹的人们露出微笑,不过,他的眼里只有那些他刚刚洒落的银票。
呋,他怎么可能把辛苦赚来的钱拱手让人?
“各位,这些银票,就请诸位高抬贵手,还给在下吧!”
“咦,这不是要给咱们的?”
“怎么可能!”
碍于人在公堂上,也碍于知府严正凛然的目光,那些拿了银票的人们莫不模模鼻子,万般不舍地将银票交出来。
收回了银票后,阎浚笑着牵起陆可亲的小手,翩然离去。
呵呵……今日真是爽快!
“这么开心?”一路安静地跟在阎浚身旁的陆可亲,直到行至僻静的巷子里才开口说话。
“当然啰,你没瞧见方才那些人的蠢样!”
“花瓶的事,是你做的吧?”她早就怀疑是阎浚,要不他也不会如此在意这件案子。
她会等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开口问他,一是为了顾及他的颜面,也为了不让他人知道他是阎浚,她不晓得世上有多少人知道天阴宫的少主名唤阎浚,但多提防着点,她也比较安心。
“嗯。”他点点头。
“为了好玩?”她不解地问。阎浚应该是没这么无聊吧?而且,他还为那个薛跛子洗清嫌疑。
“陆可亲,你这个女人……”阎浚眯起眼,怒眼瞪着露出怀疑神色的陆可亲。
“你你你……总是这样怀疑我!”他忍着想一拳落在她脑袋上的冲动,深吸口气,大声地吼道:“我可是为了你说的什么扮侠盗,做你口里说能为后代子孙积德的善事,你你你……竟然这样误会我……”
“可是,那……不、不大像是……”善事。见他怒气翻腾,她实在不敢将这两个字说出口。
“出了点意外嘛,所以……”唉,算是半失败啰!啐,这女人,难道非要他说得这么明白不可?
“意外?”
阎浚隐忍地握着拳头,抿着嘴不快地道:“就说这事我做不来的,你看,弄巧成拙了吧。”
其实陆可亲并没有怪他的意思,见他强忍着怒气的模样,她终于忍不住掩嘴笑了出来。
“他娘的,这都是为了你,你还笑。”阎浚瞪着她,举起手作势要打她。
“好嘛,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嘛!”陆可亲主动挽起他的手臂,然后有些羞赧地问:“阎浚,你今日还有别的事吗?”
除了逗她外,他实在没什么事好做,不过,这种话当然还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啰!
阎浚凝视着忽然红了俏脸的陆可亲,心想,她肯定有什么事想开口要求他。
“今日倒是没什么事,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那、那我们去游祥扬湖吧?”陆可亲难为情地提出邀请。
什么?“游湖……”
他的可亲宝贝竟然邀他一块儿游湖……
阎浚惊愕地望着她,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邀约,而且还是选在那个小表没有来当跟屁虫的时候!这是不是表示,他的可亲宝贝已经真正接受他的心意了?
“你、你……不愿意就算了。”
瞧他一副饱受严重惊吓的模样,陆可亲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狠狠地被鞭子抽了一般。唉,她惦念了好一阵子的祥扬湖之行,游兴一下子就被阎浚这讨厌的表情破坏殆尽!
陆可亲撅着嘴儿,松开他的手臂,转身欲离开。
“谁说我不愿意了!”阎浚赶紧拉回她,“我只是一时之间太震惊了,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
“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阎浚再次牵起她的柔荑,往祥扬湖的方向走去。
“可亲,你真的不生气了吗?”
阵阵凉风吹来,阎浚解下外袍,披覆在陆可亲身上。
“生气?”她不解,疑惑地望着他。
“我是说花瓶的事。”
原来是那件事。
眸光重新回到波光潋滟的湖面,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摇头心忖,眼前是这么美丽的湖光山色,阎浚竟还为那件小事烦恼?她在他眼里,真的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吗?
唉,他难道就不能静静的陪着她欣赏美景?
片刻后,她回过头,轻瞥阎浚黑眸中淡淡的不安神情,眼尾微挑,撅着嘴儿道我们既然出来游玩,你就别再提那些杀风景的事了,而且,今日之事,你不是已经处理得完美妥当了吗?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再为这件事提出什么意见了,不是吗?”
“的确,是我多想了!”阎浚的目光中有着对她的赞赏,心情瞬间变得开朗。
“不过……”陆可亲瞪着他,露出难得的淘气表情。
“不过什么?”
“阎浚,方才你跟尚知府说你叫什么来着?”陆可亲掩着嘴,但仍掩不住她轻吐而出的细细笑声。
这有什么好笑?不过是他随口胡诌的名字,她有必要笑得如此诡异吗?
阎浚的心情才刚好转,然而脸又在刹那间一沉。他可是为了她才隐瞒自己的姓名,这个女人竟然笑他!
瞥见他因生气而涨红的脸,陆可亲强忍住笑意,抓着他的衣袖微微摇晃了几下。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而已,阎浚,你就再说一次吧?”
他随口胡诌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阎浚斜睨着她看来有些认真的水眸,认命地叹口气,道:“慕容浚。”
“嘻嘻!”
“你……你还笑?”
阎浚睨着她娇俏的笑脸,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很乐意见到她这爽朗的笑容。
“对不起嘛,我只是忍不住而已。”
慕容……
这个深藏在她心底的姓氏,阎浚竟会这么不经意便月兑口而出,或许真是上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想到这里,陆可亲止住了笑容,神情带着淡淡的哀伤,视线又落在随风波动的湖面上,幽幽地道:“阎浚,有件事,是关于我的身世,我想,我还是先告诉你好了。”
“身世?”
“其实我本名叫慕容可亲,因为后来让爹娘收养,所以就跟着姓陆了。”
“所以,你原本姓慕容……”
“是啊。阎浚,记得你那晚说过的话吗?”
“不记得了!”阎浚飞快地道,上前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薄唇紧紧贴着她柔女敕白晰的耳垂,故意以咬牙切齿的语气道,“哼,难怪你一路上老是偷笑,慕容可亲,你别忘了,我阎浚可是个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人啊!你等着看我怎么回报你,嗯?”
呵,她该害怕吗?
陆可亲笑着抬眸看着他脸上浅浅的笑。
准备报仇?他专注的黑眸里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反倒是他紧搂着她的手,让她的心中有某种急于奔出的压迫感觉,那种亲密贴靠的拥抱,让她险些窒息。
不知是不是阎浚将她搂得太紧了,她怎么觉得她的脑子好似无法思考,感觉像是快要站不住?而且还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只要阎浚一将她放开,她就会随风飘走。
“阎浚,你别松开你的手……”陆可亲不禁轻喃道。
“放心吧,我不会松手的,一辈子都不会,相信我。”闻言,阎浚敛起玩笑的神情,认真地答道,算是道出对她的承诺,也是承认自己内心回荡的情意。
“嗯……”听见他认真的语气,陆可亲开心的点着头,双眸依旧有些迷迷蒙蒙的。
瞧见陆可亲神情恍惚迷蒙,阎浚猜想,她大概是晕船了,于是体贴地道:“可亲,我们到舱里休息会儿吧。”
语毕,他不等她开口,立即将她抱起,往船舱中走去。
“阎浚……”陆可亲惊愕地想制止他这突如其来的羞人举动,但忽然冲口而出的恶心感觉让她立即伸手掩住嘴唇。
或许是方才风大,让她着凉了吧?
陆可亲任由阎浚将她抱进船舱,他的体贴与关怀,让她不禁深深感动。
此刻的她,心里觉得好温暖、好舒服,就连方才不觉中忆起的雕零身世,也不再让她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