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狼窝的小羊 楔子
“妳怎么又弄得脏兮兮的?”男孩皱紧眉头,对眼前女娃的惨状十分不悦。
明明早上他才给她绑上的头发,距离现在不过两个小时而已,就成了稻草一堆。其他部位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惨不忍睹。但是对上她诉说委屈的眼睛,红红的眼眶挂着要掉不掉的水珠,他还是二话不说的将自家大门敞开,让呆坐在门口的小女娃走进来。
一进门,小女娃就哭了,指着膝盖上一处破皮哽咽。“哥哥……这里痛痛……”好好的裤袜都被磨破了。
哭,就知道哭。“如果妳乖乖待在家里就不会受伤。”男孩瞪着她膝上那一点红,无情的说。
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虽然受过教训,她还是毅然决然的送上门让隔壁街的小朋友欺负,他有什么办法。
“又是小胖子欺负妳?”
小女娃嘟囔着碎语,该说的话半句都说不清楚。
男孩冷哼一声,把女孩的反应看作是维护加害人,他更不齿她的一相情愿。“不说就算了。早就知道妳喜欢那个小胖子,让人家欺负还偷着乐呢!”他明知事实不是如此,却故意曲解。
果真,女娃大声疾呼,“我才不喜欢他!他那么坏!”
转过身去取医药箱的男孩,听闻女娃的驳斥,眼眉一挑,嘴角隐隐扬起笑纹,却被他努力克制着。“他坏不会不要去找他?我早上都说了电视让给妳看幼幼台,妳就偏要出门。”说来说去,他就是十分介意她爱到处乱跑。
女娃不回话了,因为她正被人月兑了破裤袜,坐在高脚椅上,任男孩小心翼翼的处理伤口。她吃痛一声,“哥哥,轻轻的。”
她从小娇气、没心眼,有人对她坏,她就离那人远远的;有人待她好,她就想撒娇。不过隔壁街的小胖子看她可爱故意欺负她的行为,没把她吓得退避三舍,他倒是挺意外的。
听她喊痛,男孩朝伤口吹了几口气,没好气的道,“他是不是摔妳了?”死小胖子,活腻了吗?
女娃摇摇头。本来不想说的话,看到男孩闷着气的表情,还是一股脑的说出来,“我没有要跟阿达玩,是公园搬来新的溜滑梯有个地方太高,我爬不上去,要阿达抱我,可是他要我求他,我不肯……”
“妳就自己爬,结果摔下来?”
女娃头垂垂的,似有若无的点了几下。
男孩看着她不说话,过几秒,拿着碘酒棉棒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压上女娃的伤口。
女娃惊叫一声,男孩这才知道自己用力过当,他有些慌张的收起棉花棒与碘酒,边吹吹她的伤口,嘴上却不饶人的说,“活该妳摔下来,不玩妳会少块肉吗?”重点是,她居然叫小胖子抱她!这是他最生气的部分。
她是想要气死他吗?好好一个周末,他甘愿待在家里任她奴役,她却跑出去涎着脸要别人抱她,一点志气都没有。换作他是小胖子,绝对不会使用这种下流步数逼她就范,她真的……太让他失望了!
小女娃自知有错,也怪不了任何人,她受伤跟小胖子更没关系,她最在意的是,哥哥为了她不听话跑出去玩,还让人甩了一脸回来而冷淡她,她一想就觉得难过。
哥哥的嘴很坏也很凶,老是挑剔她这个那个,嫌她懒,说她笨,可是在她最需要人照顾又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的时候,他却是她第一个想投靠的对象,避难时的不二人选──当然,在这之前,她免不了要被数落一番。
“妳下次再这样就不要来找我包扎伤口,我这里又不是紧急救难队,不是每次都喜欢帮妳擦的。”
听到他难得疏离的冷漠话语,女娃颤然一惊,小小的她,真心以为男孩嫌恶她至此,让她半句话都不敢再说,刚刚才压下的眼泪此时又凝聚一起。
“哥哥,对不起……媚媚以后不敢了……”
朗士旸是她杨筱媚唯一又爱又害怕相处的人,他不像爸爸妈妈阿姨叔叔们对她好不求回报,在他身上,她讨到那些好处之前,都是会经过行为检讨的;如果她做得不好、不对,那他待她更是不假辞色。
长得越大,这种相处模式更是放大范围,演变到了最后,他的好,她也愿意舍弃不要了,只因为她不喜欢看他恶颜相待。
至于朗士旸,他又何尝喜欢这么对她,只是,他想要她明白他可贵的好不是免费且任意取得的,而他明白,要在她心中站稳谁都无法取代的地位,只能用有别于其他人对待她的方式,让她记住他。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的生活中就有杨筱媚这号人物存在。
起初,有一天他的母亲对他说,“杨爸爸最近刚晋升为督导主任,要时常出差,杨妈妈又需要上大夜班,所以要替小媚媚找个保母。”听到这里,他还以为妈妈在话家常,不以为意,结果下一句就让他的脑袋停止运转──
“我替你报名了。”
当下,坐在玄关还在学习怎么绑鞋带的他,小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一脸错愕地回视老妈,脑子里想不到任何词汇能跟亲爱的妈妈沟通与求解。
不过,老妈明鉴,事实证明,他挺有当保母的本事。
杨妈妈一开始还不太放心,下班时都像赶火车似的到朗家看女儿,结果一见才三岁的杨筱媚,九点不到就乖乖地躺在他以前用的小床上睡得香甜,久而久之,她不再那么不要命的赶回来,有时候还让女儿就在朗家睡一夜。
杨筱媚的心思很好琢磨,谁对她好,谁就是好人。
可是,她对他笑是应该,不枉费他晚上总让她挽着手直到睡着。
初见时的她,柔柔的、小小的、爱笑爱闹、爱围着他打转,她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走进他的心房,从此进驻,他的世界里,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女生的存在。
他不只一次在心底默默感激妈妈帮他应征“保母”这个职位,让他光明正大的与这小小宝贝一起长大。
但是年岁越长,他越有危机意识。
待杨筱媚上了幼儿园、小学,遇到的人越多,他就发觉在她心中,他与那些会分她糖果吃的同学并没有两样,没有因为他喂她吃饭、洗澡,就对他有特别待遇。
莫非她一直在物色下一个把她捧上天的人选?
这怎么可以!
她想当女王,那他就是摄政王!这个王国还不可以有其他人的存在!
所以他一改以往对待她的方式,用另一种方法,要一向记性不好的杨筱媚好好记住他这个人。
从她小时候,他就喜欢她这个“小羊”女圭女圭,听她用软软糯糯的音调,发音不太正确的叫唤他“吃羊哥哥”,从来也不纠正她。
朗士旸,狼吃羊。
他妈妈还真有远见,知道他会喜欢上杨筱媚这只小羊,早就预先给他取了这个名字……他每回想着,都觉得心满意足。
刚上小二的杨筱媚,整个人肉呼呼的,好模又好捏,性格还乖得要命,不管他要求她喊他的名字几次,她都照办无误,半点违背都没有。
“筱媚,再喊一次。”
“朗士旸。”
“不对,再一次。”
“很对啊,朗、士、旸。”红唇白齿,一字一字仔细念着。
“妳之前不是这样喊的!”朗士旸火了,他一向没什么耐性。
“我之前都喊错了嘛!现在喊对了。”
“谁教妳喊对的……不是,妳怎么突然喊对了?”
杨筱媚乐乐的道,“因为我去上了正音班啊!”
她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与朗士旸的阴沉形成强烈对比。
“忘掉正音班教妳的东西,还是照着以前的念法。”
“为什么?”
“没为什么!妳听不听话?”他也不过是小四的孩子,认为这样她就会记得他。
“这次不听哥哥的,老师说的话比较重要!”她人虽小,是非道理还分得清。
这对朗士旸来说,无疑就是挑、战!
“看来妳还没有搞清楚……”他站起身,缓缓靠近。
这充满威胁意味的话让杨筱媚变了脸色,不自觉的倒退数步。
哥哥好像变了……
“有件事也该让妳知道了。”
“什、什么事?”
“我的名字已经透露出讯息,妳喊着喊着就知道了。”
“朗……士旸啊……”
“不对,发音不用这么清楚,大概就像以前那样。”
“朗……狼、吃……羊?”
“嗯,好乖。那妳知道吃的是哪只羊吗?”
杨筱媚很不想问,因为她内心似乎有了答案。
“快问!”他却不愿放过她。
“是哪只羊啊?”她愁苦着小脸,颤畏畏的道。
“一只名叫杨筱媚的小羊。以后妳如果不肯听话,我真的会把妳吃掉!”觉得威胁成分的不够,他再补几句,“妳看过动物频道吧?我会先咬住妳的喉咙,再吃掉妳肥滋滋的肉!”
就是这一句话,莫名地在杨筱媚心底留下了阴霾。也或许是他平时渗透在她生活中的小小威吓起了作用,确实把记忆深植在潜意识里,就算以后她忘了这一天的事情,对朗士旸的恐惧依旧没有减轻。
她如他想的那样,变得更乖、更听话,更符合朗士旸对宠物的要求。
殊不知,她也正兴起想要逃离这座监牢的,这个名叫狼吃羊的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