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小三 第二章
厨房异香氤氲,乔霜意识恍惚的把芙蓉豆腐丢进平底锅里,加入一小匙酱油,拌炒了两下,再丢入一大把菠菜,女敕绿的菠菜一下子就盖过了白女敕女敕的豆腐。
她看着菠菜,锅铲突然停在半空中,忆起那个铺满菠菜的便当,脑海中立刻浮现那个胸前挂着“尹谷裔”三个字的男人,顿时她的脸红得像颗小苹果,相信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想咬一口。
“我若事先观察清楚,也不至于错把穷人家当成乞丐,还丢钱羞辱人家,莫怪人家那么生气了,毕竟穷和乞丐,不一定会画上等号……”乔霜感到无比懊恼,用纤指撑着额头,“怎么办?这事我愈想愈觉得自己丢脸死了,惨了,我今晚一定又要失眠了,唉……”
思及此,乔霜浑身上下忽然泛起一股莫名的无力感,她往墙上一靠,并缓缓地闭上眼,吐了一口气。
“天啊,莫非我鬼迷心窍了不成?不然怎会自从见了他之后,满脑子都是他?咦?怪了,我的心不是正在为严泽堂泣血吗?我不是正陷入悲惨的失恋情境里,孤独的啃着香蕉皮吗?难道……不,我不是花痴,绝对不是花痴……”
可能是恍神引起,也或许是太过沉迷于自己的情绪,总之,乔霜并没有听见手机铃声,直到她鼻间闻到一股疑似烧焦的怪味,惊愕得险些“滑垒”成功。
锅里的豆腐实在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豆腐,菠菜也不像是菠菜,水分全被吸干了,酱油使锅底焦得跟黑炭没什么两样。
乔霜忙不迭熄火,有那么一剎那,乔霜怀疑自己被旧情人的老婆曹末末附身,这等见鬼的蠢事,应该只会发生在像曹末末那样一个厨艺白痴的人身上,哪里像她平日的水平?
搁在餐桌上的手机铃声停止又响起,乔霜急忙冲上前去接电话,还差点跌个狗吃屎,撞疼了膝盖,她咒骂一声,一手扶着桌角坐下,一手接起手机,飞快的按下接听键。
“你好,我是乔霜。”
“妳要的钱,我已经汇进妳账户了,二十万,记得去查看一下。”
彼端传来好听的男声,充满魔鬼般诱人磁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旧情人严泽堂。
“二十万?天啊,你疯了?我要还到什么时候才还得完?是,我知道你一向都很大方,绝对不会逼我连本带利还钱,可是……”算了,就当作她乔霜欠他一次人情好了,日后有机会,一定还他这个人情,“谢谢,过阵子我再把钱还你……”
昨天晚上,乔霜忘了自己是打哪儿找来的胆子和勇气,竟然开口跟严泽堂借了五万块,想不到他汇了二十万过来。
想到这儿,乔霜不免沮丧得像条狗。这阵子的她,实在是倒霉透顶,她不禁怀疑,上帝会忽然与她失联,是不是她的祷告再也不蒙垂听?
“不急,只是小钱。”另一端的严泽堂似乎能猜出她的心思,不等她说完,便贴心的打消她急着还钱的念头。
“若不是我真的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开口跟你……借钱。”乔霜愈说愈小声,握着手机的小手微微颤抖着。
她红如熟虾的小脸上,布满了尴尬、无助、惭愧、懊恼……种种复杂难辨的神情,她不由得自问:乔霜,妳怎会走到这步田地,竟失去骨气,跟旧情人伸手借钱?
虽然她熬过了毫无半点收入的三个月,可是接下来的三个月呢?她又不是工读生,找不到短期临时工,再说,从事保镖的工作本来就是她的梦想,不记得是谁说的,人生最精采的,并非实现梦想的当下,而是坚持梦想的过程。
只是……好啦,她得承认,这几句话此刻套用在她身上,似乎一点屁用都没有,当妳穷得连鬼都懒得过来跟妳搭讪的时候,谈梦想就跟作白日梦一样不切实际,她再不借钱,恐怕是付不出这个月的房租了。
彼端陷入了沉寂,少顷,严泽堂才缓缓地道:“对不起,是我害了妳。”
“泽堂,我被留职停薪,绝对与你无关,我确实弄丢了你老婆。”乔霜不禁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得无地自容,她得澄清,就算她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也不会卑鄙无耻的故意弄丢他老婆。
“乔霜,妳别自责,是我计划得不够完善。”严泽堂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妳总不能一直过着借钱的生活吧?”
“嗯……”惭愧啊!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我问妳,留职停薪期间,应该可以赚外快吧?”
乔霜眼睛一亮,“你有工作要介绍给我吗?”
“亚洲房地产大亨打算以月薪十万聘请一名保镖保护他的儿子,可是又不能被他的儿子发现,所以──”
“老公,快来啊!”
电话彼端传来曹末末即使尖叫,也依旧犹如泉水般沁人心扉的美妙嗓音,而这串甜美嗓音打断了严泽堂所要说的话。
真甜蜜啊!乔霜羡慕的想着。
严泽堂与曹末末之间的爱情,就像她渴望的童话故事里的结局一样,天天过着幸福又美满的快乐生活。
“就来了。”严泽堂先是响应了他老婆,才又接着对乔霜道:“乔霜,在电话中很难讲清楚,这样吧,我一会儿把数据传真过去给妳,妳看过后,立即和尹董事长联络,何时执行任务,就看他的意思了,就这样。对了,记得去领钱,我老婆在求救了,我先收线了,拜。”
严泽堂不等乔霜做出回应,就把电话挂断了。
乔霜把手机丢回餐桌上,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严泽堂不但汇了二十万借她,还帮她介绍工作……唉,又多欠严泽堂一次人情了。
人情真有这么容易偿还吗?还是……干脆她现在就厚着脸皮回老家去跟阿公借二十万来还给严泽堂好了,一天之内把钱归还,应该就没有所谓的人情可言了吧?
然后呢?她再继续厚着脸皮搬回老家去睡免钱的床,当伸手牌?
乔霜看着贴在冰箱门上那张祖孙三代同堂的全家福照,忍不住叹息。
她昨晚和住在屏东的姑婆在电话里聊天,姑婆聊到阿公有笔养老金,老爸不相信,还去偷翻阿公的存款簿,结果被阿公当场抓包,以为老爸要偷阿公的钱,差点打断老爸的手。
她出生在一个不算太穷,也称不上富足的平凡再平凡不过的家庭,若回家去当伸手牌,不知道会不会落得跟老爸一样的下场?搞不好会被阿公打到残废,因为阿公很不希望乔家子孙被别人瞧不起。
阿公今年九十岁,是个不识字的文盲,生了九男一女,老爸是么子,娶了老妈,又生了她和老哥。
听说老妈在她七岁时,有一天到银行去存款,结果很倒霉的遇到抢银行的歹徒,一枪就把老妈击毙,自那日起,老哥便立志成为一名充满正义感的警察,要把全天下的歹徒都抓进牢里,孰料老哥意志力不够坚定,警察才干了两年,就改行去跑船,跑了三年,又改行当大卡车司机……总之,老哥那人超没定性,经常在换工作。
而她呢?十岁就帮忙赚钱,十一岁阿嬷升天做仙,十三岁去餐厅帮人洗碗,一个月有一万多块可以领,十四岁的梦想是当明星,十六岁迷上李奥纳多,十七岁看明末清初的历史书,意外发现保镖这行在当时简直是盛行不已,保镖为人保护货物、人命、钱财等等,所以常与绿林大盗打斗,使用的武器酷到不行,什么藤牌刀、钩镰枪、大刀、双刀、子午剑、斩马刀,还有屌得很的武术:铁砂掌、大力金刚掌……也有暗器暴雨梨花针、飞镖……
那一年,她就下定决心,未来,她要当一名酷酷的女保镖。
十九岁,她的梦想成真。
N年后,这个美梦成真的女保镖,在保护旧情人的老婆,以防被歹徒绑架时意外发现,她竟然还念念不忘着旧情人……
接着,她失职了,旧情人的老婆最后还是遭到绑架,她只好面对被留职停薪的悲惨命运,迎接没有收入的未来……
这是N个月之前发生的事,但她却感觉好像才刚刚发生似的,为爱受伤而哭泣的她,最后又因爱而心甘情愿去牺牲,可是她始终没弄明白,到底爱是什么?
她原本单纯的以为爱就恰似杨柳轻拂水面弄皱了心湖般,泛起了圈圈涟漪,谁知道爱,其实是一门很深的哲学。
算了,都过去了,她才懒得去管爱是什么鬼东西了,也实在没那个心情去烦恼爱情的问题,她只知道,她,乔霜,简直衰到深处了,所有不好的事接踵而来,爱情不顺遂也就罢了,留职停薪也别再提了,可悲的是,就连想“施舍”做点好事,都被人唾弃。
唉,她又想起那件事做什么?那个叫尹谷裔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天啊,管他好不好惹,重点是,她干嘛又想起他啦?
乔霜心烦意乱的用手撑着额头。
欸,过去那个潇月兑如风的乔霜,是死到哪儿去了?赶快给我振作起来啊!乔霜在心里如是吼着。
咕噜咕噜……
乔霜模了模平坦的月复部,想着,填饱肚子比较实际。
乔霜站起身来,将烧焦的豆腐菠菜倒进一旁的馊水桶里,水龙头一开,她拿起菜瓜布,拚命地刷着焦黑的锅子。
刷啦刷啦刷啦……
怎么刷着、刷着,她的心头却泛起一股想哭的冲动呢?
留职停薪半年,是惩罚她所犯下的错,可是羞辱别人的蠢事呢?她该怎么做,才可以弥补人家?
乔霜觉得自己无药可救,因为很冏的,她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尹谷裔……
“乔霜,妳若不是花痴,就是个蠢货!”她受够了自己这一颗脑袋!它像是失控的火车头,不停地往前跑,任谁都不能让它停下来,凌乱的思绪则像一团打结杂乱的毛球,怎样都找不到线头。
为什么她会在一夕之间变成钻牛角尖的女人?这么难以看破此事?她应有的潇洒呢?她平日的帅气呢?为什么在遇上姓尹的那个男人之后,全部烟消云散,脑袋再也不听使唤?
她觉得好颓废,心情糟到一个不行。
莫非……乔霜很认真的思索着。
莫非她已经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残酷又难以计算的刑罚,那就是──不停的想念他?
不是吧?不会吧?不至于吧?
“咦?”
传真机的声音让乔霜分了心。
乔霜用毛巾拭干双手,走到传真机前,抽出严泽堂传真过来的数据。
姓名:尹谷裔
姓别:男
年龄:二十九岁
身高:一八八
地址:梦想街五十八号一楼
身分:亚洲房地产大亨尹政东独生子、尹氏集团继承人、尹氏集团总裁。
备注:尹政东私人电话:××××……
尹谷裔!老天!居然是他!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而且最令人想不到的是,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工人居然有如此显赫的身分背景,更糟糕的是……她得罪了他!
唉,真是命运弄人啊,算了,不管了,先拨电话给尹政东再说。
乔霜依照着传真纸上的备注电话按键拨出,很快就有人接起。
乔霜和尹政东谈了一会儿之后,对方在收线前交代道:“请抽空到我公司一趟,期间务必随时与我保持联络,麻烦妳了,乔小姐。”
“好的,尹董事长。”
成了!月入十万耶!万岁!乔霜手舞足蹈着,好不开心。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乔霜懊恼的抱头申吟。
尚未执行任务,她就已经得罪了尹谷裔,太糟糕了,哎哟,完蛋了,怎么办?
倏地,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彷佛电灯泡亮起的声音,“我猪啊!明天去百货公司选焙一份礼物送给他,再跟他赔个不是,这事不就解决了吗?我在这里苦恼个什么鬼啊?”
思及此,乔霜豁然开朗,手边刷着锅子,嘴里哼着小调。
她倒没注意到,自己有多么期待明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