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上掌心暖暖爱 第二章
呜呜,好累,好饿,眼睛好干,头也好痛……
郑小铃放下湿皱的手帕,愣愣的看着前方,太阳的位置似乎比她记得的更斜一些,风也有点凉了。
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剎那之间,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口渴了吗?”旁边一个声音问。
“嗯。”她下意识点点头。
一罐扭开瓶盖的矿泉水,魔术般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接过来,咕噜咕噜喝掉三分之一。
“饿了吗?”那个声音又问。
“饿了。”依旧是钝钝的回答。
“吃饭。”
一个打开盒盖的排骨便当也出现了,连免洗筷都帮她拆好了。
“谢谢。”
“慢慢吃,不要噎到。”
感觉胃紧揪到发痛,她用力扒了两口饭,才想到身边怎么会有关照她的人?
郑小铃扭过头,看到教练家的儿子坐在不远处。他双手撑在后方,两腿打直,随意分开,鞋袜早已月兑在一边,很享受日光的照射。
啊,原来是他……她红了脸,想起自己刚刚见过他。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超丢脸,哭得那么投入,现在眼睛也肿了,鼻子也红了,脑子晕糊糊的,拿到便当张嘴就吃,一点女生的样子都没有。
脑中一个声音提醒她:到现在才长出羞耻心,有什么用?
“看我干嘛?快吃饭。”楚敬伸手拂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
她乖乖的再咬一口排骨,忍不住问:“阿敬哥……阿敬,为什么你可以留长头发?”那把头发都快比她的妹妹头长了。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气气他老头,不过,不必告诉她。
“是想让教练不开心吧?”她无心的指出,“就跟你一定要加入游泳队一样。”
这丫头深藏不露的观察力,总是敏锐得让他心惊。
确实,他加入游泳队,是为了气他老头,而他拚命拿奖牌,就是想压过他的得意门生郑力阳的光芒;拿了奖牌之后,挟功勋以令校长、教官,留住这一头长发,不是为了标新立异,同样是要让他老头震怒。
会发脾气,代表他们还有好好沟通的机会,只可惜,无法如愿。
“阿敬,你会不会觉得,有时候自己不要存在比较好?”吃完便当后,郑小铃擦擦嘴,用仍有些稚气的嗓音,诉说超龄的苦涩。
“妳也有这种感觉?”
“嗯。”挂着泡泡眼的小脸垮下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该有多好!”
“为什么?”他闲散的问。
“因为你看我大哥啊,他很有潜力,大家都说他如果到美国去,一定会发展得很不错。”
“那是人家在说。”他语气淡淡,眼神却锐利了,“事实上,他不一定成功。”
“不,他一定会!”看他质疑的神色,她立刻大声辩解,“我大哥最厉害了!”
他厌倦了所有人都是这一套说法。“随便!”索性躺下去,找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她执拗起来,扑过来低头问:“你不同意吗?”
楚敬睁开眼,她可爱的小脸遮蔽了晴空,“我同不同意重要吗?”
她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
她从小就胆小,最怕自己惹人厌,很早就练出看脸色的本领。
她之前就看出来,阿敬不喜欢她大哥,她大哥同样也看阿敬不顺眼。
是因为教练,她知道。阿敬是教练的儿子,但他们父子感情不好,反而是大哥与教练才像真正的父子。不管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教练一定陪他度过,但阿敬就没有这种待遇,两人间有层隔阂。
但不知为何,他对她大哥的看法让她很在意。她俯视楚敬,郑重的点点头,“嗯,很重要。”
他定定的回看她,“就算我说出跟所有人都不同的看法,妳还是想知道?”
“想。”她随即附加一句,“不过不管你怎么说,我大哥还是最棒的。”她的神情倔强极了。
这种表情很少出现在那张小脸上。她对人经常是唯唯诺诺,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有这种坚决的表情。
他忽然想到,类似的表情似乎更常在他面前出现,尤其是在他们独处的时候。
他们的交情很微妙,有点近,又不会太靠近。他们相差四岁,生活上很少有交集,却像无法对房间里的大象视而不见一样,即使不动用任何感知,也能感受到对方。这是种无法言述的感觉,很神秘,也很神奇。
对他来说,她不是有魅力的异性,只是个邻家小妹妹,却无法置之不理。他熟悉她的思路,宛如熟悉自己的,知道她因为别人的闲言闲语而受苦。
所以他来这里等她,是想让她有个倾诉的对象。他之前就发现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时不时过来一趟,特别是自己需要陪伴,或发现她情绪不对的时候。
“你同不同意我大哥是最厉害的人?”她追问。
望着那双固执的眼睛,楚敬心想,愿天神保佑那个未来某一天,必须跟郑力阳竞争在她心中地位的男人。
想了想,他索性点头,直视入她眼底,“我同意郑力阳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管到哪里发展,都会很成功。”然后,挑起嘴角,似笑非笑。
那双肿肿的眼睛陡然缩了一下。
“连我都同意,这样有比较好吗?”他语气嘲讽,已经从她的反应知道答案。
没有,她感觉更糟了!明知道他跟大哥有心结,却在他的伤口上撒盐。郑小铃跌坐在一边,怯懦的眼神悄悄飘开。
他坐起身,看着比自己个头小很多的女孩。
她不能再这么易感,人家随口说两句,她就要大哭两个小时。是因为有他在,才能张罗吃的喝的给她,但他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再过不久,他就要离开,到那时,没有人会像他这样关照她。
他怀疑,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人注意过这个小傻蛋的情况……唔,也许里长老婆多少有察觉,但她忙得很,不可能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而那些家伙的嘴炮,以后还会继续打,说不定拱着拱着,就把郑力阳拱得跟天一样高。他们每捧高郑力阳一次,就形同再踩郑小铃一脚,“为了保护妹妹而放弃前途”是一道有重量的阴影,会一直跟着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她应该学他,把别人的吹捧、责备丢在脑后,走自己的路,洒月兑点。
“听着,不要再想那些无法改变的事了,不管妳现在做什么,都不能让时间倒流。不要去想『如果当初如何,现在会怎样』,想得再怎么认真也没用。”
“我不只用想的,我还会向老天祈祷。”她认真的说。
想到她每晚虔诚的扣牢双掌,只为了奢求一件不会发生的事,楚敬一股怒气就往上冲。“时间是一种只要过去,就不再回来的东西!”他咆哮。
她吓缩一下,“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
“因为妳想要的那一切,我都想过了!我也曾经想把时间停住,甚至回到过去,改变我跟我爸……”他看了她一眼,警觉的改口道:“改变一些事。”声音更大了,“但是,这不可能发生!”
她反而倔了起来,“我听说,只要够虔诚,任何事都会发生。”
“对,任何事,但不包括时间倒流。时间就像河流,流过去就直接到大海了,懂吗?”他俯身强调,“是永不回头的──永不!”
“河流?”她有些困惑。“我好像没注意过。”
也对,被保护过度的都市小孩,哪看过什么是河流?“排水沟里的水也算。”
“我不清楚排水沟是什么样子。”她努力想象,“大人不准我靠近那边。”
大人的顾虑是对的,那一带偏离她的生活圈,常有不良分子聚集。“总之,妳想象一下。”他的手由左往右一挥,“就是这样,一去不回头。”
郑小铃攒眉想了片刻,最后吐了口气,“我想象不出来。”
他瞪着她。“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会想象不出来?”
她困窘极了。“对啊,我就是想象不出来,怎么样?不行吗?”
好啊,原来小丫头不是没爪子,只是平常都藏起来而已。“行!”
他的回答让她惊觉自己无意间的任性。她爬起身,拍拍灰尘,用力拿起空便当盒。盒子比她预想中轻,她的动作一下子变得很夸张,吓了她一跳。
定神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带便当给我吃。”
“妳会乖乖回家吧?”他随口问。
她很不自然的别开眼睛。
好吧,不想说就不要说,他也不是非知道不可。看她慢慢离开的背影,楚敬看下手表。刚好,受训的时间也到了,他捞起书包,往泳池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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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他很有钱很有钱,他愿意用所有的钱交换这一刻的自在,只求不要再跟老头面对面吃饭。
餐桌上气氛很僵,家里唯二的成员,他与老头,一人捧着一个排骨便当,沉默的咀嚼着。如果有外人在场,一定会觉得这场面很荒谬,只是吃便当,何必上餐桌?上了餐桌,又为何连句话都不说?坐在电视前明明会自在些。
这就像是一种惩罚,但楚敬不确定老头坚持这么做,是为了惩罚他,或者他自己,或许,两者都有吧。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划破死寂,老头跳起来,匆匆去接。
他继续扒饭,有种感觉,老头比他更欢迎有人打扰。
“力阳?嗯,你慢慢说……不见了?怎么会不见?有回去过吗?……下午就没看到人?你不要急,我马上过去,一起去找。”教练挂掉电话,抄起沙发上的外套。
楚敬心里闪过不祥的预感,“发生什么事?”
教练手一顿,有点惊讶他开口了,这是今晚的第一句对话,“小铃不见了。”
“怎么会?”下午她还好好的,不是吗?
“……总之,她就是不见了。”教练停了停,又说明,“最近附近出现会对女孩子乱来的,郑力阳很担心,我过去帮他找人,你吃完饭就快进去念书。”
他冲出门的样子像是家里有鬼在追他,但楚敬无心奚落。那个小笨蛋跑哪去了?他想起下午的谈话内容……她该不会跑到排水沟那边去了吧?
愈想愈有可能,怪不得她离开前,看起来有点心虚。那时离现在多久了?如果小铃一直没回家,那她至少一个人在外面好几个小时了。
这段时间,足以让任何坏事发生。最近附近出现会对女孩子乱来的──老头的话在他脑中回荡,她长得小小的,白白的,女敕女敕的,有点婴儿肥,看起来很可口。
楚敬丢下筷子,跟着飞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