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来也~喜从天降 第七章
第四章
“双喜,过来。”
低沉的声音一扬起,双喜眼底的笑意明显加深了几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跑了几步,脚下一扎才想起未着鞋,又像小鸟一般的跳回去,无男女之别的微掀裙摆套上桃花图样的绣花鞋。
但是她能如此率性不代表别人一样奔放,铁剑秋身侧的其他男子全都不自在的转过头,避看她一手便能掬握的莹白小脚,以轻咳掩饰看了不该看的尴尬。
虽然双喜名义上是大哥的贴身丫鬟,但是佟见山等人都清楚得很,以她来去如风的性情不可能为人奴仆,他们能暂时留住她是因为她愿意留下,若是她哪天想走了,想必谁也拦不住。
不过人难免有私心,在看到她和大哥相处的情景,不免多了一分心思,他们乐见多个大嫂,只要这是大哥所要的。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大哥一直孤单寂寞,如今终于出现一个胆大的丫头,她真的不怕那个活阎王,一点也不怕,反倒还常令人哭笑不得,所作所为都出人意表。
“阿秋,我要喝甲鱼汤,你叫他们别炖得太烂,少加点盐巴,口味以清淡为主,姜丝多放一点,甲鱼切片川烫,以骨熬煮汤味更佳,再撒点葱花……”苏!口水快流出来了,简单料理不失原味,清甜甘美,肉质鲜女敕。
“谁说你可以吃它,放回湖中。”她太放肆了,再不严加约束,迟早翻了天。
一听要“放生”,双喜的两颗眼珠子睁得像玄色珍珠,又圆又大。“你……你这是割我的肉,放我的血,让我在水火中煎熬,果然是狼窝养大的崽仔,好狠的心。”
果真是个胆大的,居然敢说大哥是狼窝养大的崽仔,那不直言他是头没人性的野兽。佟见山等人暗暗冒冷汗,这样的话他们可没胆子说出口。
“装得不像,收起你的假哭。”眼眶没半滴泪珠,她嚎什么嚎,太假。
“哎哟!我装得很辛苦呐!你干么揭穿我,起码让我多哭两声,表示你真的冷血无情,亏待我这位千里迢迢而来的客人。”不过一盅甲鱼汤,有什么好计较,拜神也要祭品,不是吗?
喜仙仙位再小也有人间香火供奉,求神拜佛的信徒不忘分她……喜神三炷清香,她是喜神爱徒,同享香火不为过,迎喜纳福有她一份功劳。
“丫鬟。”她少自抬身价。
“是客人,还是以上礼待之的贵客,你要知道我纡尊降贵来到你的小小庄院是你的福气,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好运,我都没让你跪着拜,瞻仰我仙姿仙容,你好意思连碗汤都不让我喝,天良呀!你在哪里?”她打颤的手直指他胸口,意指他良心不见了。
小小的庄院?!铁剑山庄从北院走到南院足足要一天,再从西厢房跨越月洞门到东厢房,一路回廊凉亭,园林楼台,体弱的人有可能走不完,占地太辽阔了。
居然嫌小?是她眼睛出了毛病,需要大夫瞧瞧,还是听的人太自负了,几百顷土地“而已”便志得意满。
“你话太多了。”铁剑秋眉毛抽动。
双喜把鸟头秃了一块的喜鹊塞向他,拍拍他的胸,语重心长道:“是你太寡言,又不是多说一个字就少一两金,此举不可取,心里有事不说,只会难受。”
不把心里的话说开,谁晓得他在想什么,就算只手翻云覆雨的大罗神仙也搞不懂人心的复杂。
“双喜,你的手放在哪里?”她真当他是无牙的老虎,咬不动她?
她眨着眼,表情好无辜。“我要喝甲鱼汤、我要喝甲鱼汤、我要喝甲鱼汤,我一定要喝到甲鱼汤。”
“……自己去弄。”说一出口,他瞳眸一缩,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让步了,简直是……见鬼了,他怎会因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而妥协?!铁剑秋的心里布满暴雨前夕的阴霾,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阴郁得想找人练剑。
反观其他人的表情却是愉快的,心照不宣的眼神飞快的交会,身在其中的人不如旁观者看得明白,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不会。”神仙只负责吃——供品。
双喜说得理直气壮,好像不善厨艺并不可耻,该羞愧的是“喂食者”,没法把她喂饱是他的责任。
“不会去学。”他一扬手,手中的喜鹊逃难般的飞向天际,久久不肯下来。
“学不会。”她很直接的摇头。
“学不会就不要吃,很公平。”没人应该为她想吃什么而尽心尽力,她连个丫鬟都做不好。
殷红小嘴一扁,挤出甜甜脆脆的嗓音。“阿秋是坏人,不给我吃、不给我喝,你要活活饿死我,你好坏、好坏,我要开始唾弃你,每天在你的白米饭里加七粒沙子,让你沙沉胃袋,变成大胖子。”
饭里掺沙?这种话是小孩子说的吧!好几双看向双喜的眼布满好笑,不觉莞尔。
但其中一双眼却是鄙夷不已,对她的不知本分感到不豫和愠怒——是吴婆子,自认高人一等的她是窦玉娘女乃娘的亲胞姊,在窦家地位不低,向来受人敬重,守礼甚严但有点势利眼,看不起身分低微的婢仆。
铁剑山庄有四位当家,但只有刑天虎是成了亲、有娘子的人,也就是说偌大的山庄唯有吴婆子打小看到大的小姐是唯一的夫人,无疑是当家主母,府内的大小事理应由她一手掌握。
同样地,三夫人身边跟着的人地位自然要比旁人高一点,她是管事婆子,难道还管不了一个目中无主的小丫头?
换言之,她就是要争权,一来替主子立威,二来敲打敲打向来无人管束的下人,先表现一下,来日她便是主子跟前最得力的红人。
“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看她一脸气闷委屈,铁剑秋胸口堵住的一口气莫名通畅许多。
“好吧!那我说一件喜事让大家开心开心,你赏我一碗汤喝喝。”果然当人不容易,要看人脸色。
一听到“喜事”,所有人为之色变,如临大敌般全身绷紧,神色惊惶。
“不许说。”他低喝。
她不解地看看他。“喜事为什么不能说?这是让人听了会开口笑的好事,有喜有喜,喜事临门,开门见喜喜盈门,喜气洋洋乐沾喜,一喜化百灾,喜扬……”
“不准再说那个字。”铁剑秋铁青着脸,双手如鹰爪箝住她薄弱双肩,却没真弄疼她。
“哪个字,喜吗?”真是的,有什么说不得?瞧他们多惊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双喜——”她是无知,还是当真不怕死,非要踩铁剑山庄的禁忌。
其实,铁剑秋真误会她了,纵是众所皆知的事,但没人告知双喜,她从何得知那是不能提起的禁句。
何况她是喜仙,她扬喜赞喜天经地义,何以说不得喜字,光看她的长相就是赏心悦目的喜气,谁见了不会心一笑,赞一声长得真讨喜。
“别吼得我耳朵发疼,一点点小事也大惊小敝,不过是三娘子有身孕了,有人要当爹了。”她手轻轻一挥,铁剑秋掌下忽地一空,她人仍立在他面前,但已不受箝制,笑咪咪地一派喜悦。
那个要当爹的刑天虎并无喜色,反而一脸惨白地奔至妻子身侧,害怕又心慌地抚向她小肮。
“是入门喜喔!半个月左右,喜脉还诊不出,不过一胎双胞,要小心顾着,别吃太多,不然要生的时候会有困难。”她从未在一地停留太久,那时她已不在了,不能担保一定生产顺利。
“什么,一胎双胞?!”这是大喜,相对的,也是更大的灾难即将到来。刑天虎快晕了。
“挛生子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顾得好也能健健康康,三、五年白胖……”
呃,似乎有点不对,他们看她的眼神不是喜悦,而是大难临头的悲愤。“你们不高兴添喜吗?两个胖小子……”
“我说过别再提起那个字,你要我在你身上开个洞才记得牢吗?”铁剑秋扬手一挥,雕栏圆柱上方的牡丹花盆应声粉碎。
突如其来的咆哮令双喜皱眉,她明白他们介意什么了。“果然是当局者迷,你们难道没发现从我来了以后,这山庄不再有奇怪的事发生,平静得不再走霉运。”
是她的功劳呐!他却一点也不知感激,要不是她趁着夜深人静洒喜祛灾,他们能过得这般顺遂?
唉,做人难,做好事更难,又不能敲锣打鼓四下宣告,她帮人也帮得很闷。
经双喜一提醒,在场的人先是一怔,继而诧异的睁大眼,仔细一回想,的确在喜轿上瞧见她之后,铁剑山庄多年以来的惯例似乎不再发生,没再听说有人因喜事而跌断脚,或是脑门被瓦片砸破头、走着走着跌入湖里差点淹死。
本来宾家四娘过门的事,一群人严阵以待,以防诡异的意外再次发生,他们以保全性命为主,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
可是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居然毫无波折的完成婚礼,但所有人仍都提心吊胆,唯恐是大劫前的宁静,婚礼至今没有人能睡得安稳。
如今却有人跳出来说事情能如此平顺全是她的功劳,这话让人生疑,她真的全无目的吗?
“你怎么看得出玉娘有孕在身?”那么短的时日,再高明的大夫也难以做出正确诊断,更遑论月复中双子。
“我要喝甲鱼汤。”双喜不答,两眼灼亮,十分坚持。
“说。”
“我要喝甲鱼汤。”不给喝没得商量。
“……说完再喝。”目光冷冽的铁剑秋迎向她盈盈水眸,那眼底的冷硬渐渐抽离,遇水而融。
“说话算话哦!不然我一走了之,让你们倒霉透顶,衰上加衰,八辈子子孙都翻不了身。”哼,她已经学会怎么威胁人,她实在是太厉害了,改天要教教笨笨的福娃,神仙不可以输给凡人。
一沉目,一扬眉,再一瞪……铁剑秋眸光一软,他无奈的惊觉未战先败,对她束手无策。“你,去煮甲鱼汤,要煮出她想要的口味。”
被一指点名的吴婆子错愕不已,怎么也没料到峰回路转,烹煮甲鱼的活会落到自己头上,有点冒火的想将手上的大鳖丢回草丛。
百般不情愿的她臭着脸,自认为以她的陪嫁身分不该做下等奴仆的工作,可是她再不甘愿也由不得自个儿做主,管事婆子的地位再高也高不过主子,在主子眼中下人就是下人,并无分别。
在铁剑秋凌厉的眼光下,吴婆子这才一脸委屈垂下头,抱着那只大甲鱼走向厨房,准备下锅熬汤。
不过她也把双喜恨上了,觉得是她害她没面子,威风没摆全反而落了脸面,她以后拿什么脸管人。
“记住呀!要鲜,别把汤煮坏了,我……”咦!谁挡光,一下子暗了许多。
“这锅汤你不见得能喝到。”如果答案没让他满意。
双喜往后抬起脖子,仰看气势凌人,直压下来的峻颜,胸口的气稍稍凝滞。
“阿秋,你有皱纹耶!要不要我帮你数一数,以人来说,你真的不年轻了。”
“双喜——”他整个大爆发,朝她大吼。
“冷静点,不要太激动,瞧瞧你额上的青筋多可怕,要是爆了一根你的命也去了半条,不是我要说你呀!做人做得这么累有什么好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的子子孙孙都不知道在哪里呢!何必有操不完的心,耕田是为了播种,你的田……”天涯海角,寻寻觅觅。
话匣子一开,那是说到地老天荒,无终止之时。
“双喜。”铁剑秋忽地俯下头,与她双目对视。
“嗯!你靠得有点近……”他的眼神好奇怪,眼底好像有火,热呼呼的气息扑了过来。
“话太多了。”只有一个办法能教她闭嘴。
“什么……”呃,这是什么,软软的,男人的……唇?
双喜的头很晕,像喝醉酒一般,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有股热流从他身上传向她,熨烫了她的身子,软软的东西钻进口里,轰的有什么在脑中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