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来也~喜从天降 第二章
出人意料的,送嫁队伍平平稳稳地入了梁县地界,竟再无半件引人笑谈的霉事发生,顺利得教人匪夷所思,连前来迎接同时也是以防万一好接应的众当家也难以置信的瞠大眼。
“来了没?来了没?怎么还没瞧见人?真是急死人,让三哥接个人接到哪去了,这桩喜事不会又黄了吧!”
一而再,再而三,十根手指头扳着数也不够用,教人打心底着急,铁剑山庄四当家秦大刚望眼欲穿。这一回花重金请高人卜算的好日子再不成的话,铁剑山庄一堆适婚的高龄男女这辈子只能夜夜孤枕难眠了。
这一代的庄主铁剑秋三次迎娶,三次皆落空,更甚者庄内其他人的婚事也总会出岔子,不婚不嫁的旷男怨女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
盛名不坠的铁剑山庄由开国功臣铁秋痕一手创立,草莽出身的他回归江湖,仗剑行义威震八方。
铁秋痕有一妻四妾,三子四女,算是事业有成,儿孙绕膝,荣极一时,铁剑山庄更被御赐为“天下第一庄”。
但是名气太盛也不是好事,上一辈的君臣情义到了下一辈便是功高震主,嫁入皇宫为妃的铁家长女先一步死在善妒的嫔妃手里,长子、次子也因几次的江湖仇杀死于刀剑下,体弱多病的幼子根本难承重任。
果不其然,年仅二十有五就离世了,留下一庄孤寡和刚会走路的独生子。
从那一年起,铁剑山庄就有如恶运缠身一般,子嗣方面不丰不说,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接二连三发生,频繁得让人联想到是否遭到诅咒。
一直传到铁剑秋这一代,铁家已接连三代单传,每一代庄主皆活不过五十,在壮年时便已死去,妻弱子幼难免受人欺辱。
有监于此,铁家男丁向来早早成亲,十六、七岁便娶妻纳妾,以期早日开枝散叶,以免无人继承香火。
可是不管这些男人如何努力,生不出儿子就是生不出儿子,非要一求再求才能勉强得一子,而且是正室所出,此后再无消息,直至死亡。
“急什么,依照惯例,日落前是见不到迎亲队伍,何况是老三亲迎,应该出不了纰漏。”虽不会出大问题,小灾小难却恐怕免不了。
铁剑山庄的惯例真的惨不忍睹,若能顺利迎娶才是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铁剑山庄十年里无一场喜事能成,全都差在临门一脚时。
所以没人看好刑天虎的婚事,若非他坚持要给新娘子一个体面的迎娶仪式,以及以己身来破除往年的恶运,这场婚礼不会在铁剑山庄举行,甚至新娘只能由侧门悄不作声的抬进。
因为大肆庆祝往往会出事,铁剑山庄这些年逢喜必有灾,轻则生病、跌倒、噎着,重则会出人命,像山庄有个管事因喜获麟儿,所以大摆酒席,谁知孩子却不慎溺死。
“二哥,你也说是『应该』,我们庄里办喜事哪一次是顺顺利利的,你还记得吧,大哥三年前那一回人都娶进门了,大家都以为事情妥当了,结果还不是差点血溅喜房……”
每一想到此事,四当家秦大刚心头就发寒。
新娘子是铁剑秋自幼就熟识的季家表妹,两家人往来密切,明明是天大的喜事,双方也谈了一年才下聘,谁知道人欢欢喜喜的入门来,临了却反悔,说她对一名文弱书生一见钟情,情根深种,要退了婚事另嫁他人。
但花轿都抬进门了,人也拜了堂,就只差洞房花烛夜了,哪能轻易反悔?
谁知,仗着受众人宠爱的季表妹视婚姻为儿戏,拿性命当筹码,一支银簪抵在喉咙上,非要铁剑秋吃下这个闷亏。
至此,这门婚事自然是黄了,没得圆满,可季表妹见众人不语误以为退不了婚,银簪一转手便想刺向一身大红的新郎官,用意不是伤人而是明志。
她的行径让季老爷怒不可遏,要将女儿送入庵寺削发为尼,常伴青灯,不容许她败坏门风。
未能得偿所愿的季表妹也是倔气,既伤心父兄的不谅解,又气愤心仪男子的怯弱,在她为爱豁出一切时反骂她下贱,污了他文人气节,因此一发狠便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朝颈项划下。
所幸抢救及时未出人命,但是自此她的闺誉也没了,虽未出家但想嫁人也无望了,被季家禁锢在小院落里,不得出房门一步。
“老四,闭嘴。”二当家佟见山朝他使了使眼色。
不过秦大刚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莽夫,不仅看不懂他的暗示还大放厥词。“我说的是实话,你看大哥前后成了三次亲,娶三个不一样的女人,可有哪一个真成了我们大嫂……”
“大哥。”佟见山眼角微抽地朝他身后一喊。
“哎呀!少用大哥唬人,这种喜气洋洋的场合大哥从不出现,他怕触景伤情呀!想想他那几个无缘的娘子……”想来真令人欷吁。
秦大刚向来心直口快,做事也从未考虑到后果,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全然不知道,口没遮拦的大嘴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往往得罪人而不自知。
譬如这一回,他就是感慨老天不公平呀!让他们这群有为青年娶不到老婆,忍不住借由大哥的婚事大吐苦水。
心里更羡慕三哥有心上人让他敢与老天爷一搏,而他二十有四仍孤家寡人,那个暖被窝的美娇娘不知在何方。
但他的话无巧不巧的传进当事人耳中——
“触景伤情?”一道冷沉的低嗓轻扬。
“是呀!你看老三都快抱得美人归了,而大哥他始终是一个人,连个小妾也不纳,没个知心人陪伴,你瞧他是不是越来越阴沉了,成天板着一张脸,死人的脸色都比他好看。”好听点是不怒自威,但事实上是活生生的棺材脸,教人一见退避三舍,浑身发颤。
“老四……”天呐!他救不了他,自作孽不可活。
抚着额头眼角猛抽的佟见山苦笑不已,为自家兄弟的迟顿感到无比的无奈。
没发觉身后多了道颀长身影,秦大刚依然引颈远眺。“真是急死人了,怎么还没到,肯定步大哥的后尘,新娘子不是半路被劫了,要不就是悔婚。谁胆敢嫁入一有喜事就生变故的铁剑山庄?连大哥都死心了,绝口不提终身大事。”
铁剑山庄一共有四个当家,大当家铁剑秋是铁家子孙,铁家的独苗,肩负传宗接代的大任,可娶妻过程一波三折,总是不尽人意。
由于铁家子嗣一向由正室所出,铁家男人的“遗孀”处境太过凄凉,他不愿自己的女人也如姨娘们一生无依,年纪轻轻便守寡,因此不纳妾。
他父亲铁玉峰生前妻妾有十八名,个个如花似玉,闭月羞花,在他活着的时候十分宠爱这些女人,可惜他不到四十便因一场恶疾而过世,她们便从此孤寂。
二当家佟见山便是九姨娘的亲侄儿,当年她嫁给铁玉峰时便带着死了爹娘的长兄之子一起入庄,与铁剑秋如兄弟般一同成长,是莫逆之交。
铁胆柔情的刑天虎是铁老夫人捡回来的孤儿,当时他饿得面黄肌瘦,全身伤痕累累,后被刑管家收为义子,才有义薄云天的三当家。
而秦大刚是受了冤狱的武状元之子,已有妻有子的状元公遭权贵之女瞧上而被圣上赐婚,他不从,表示糟糠之妻不可弃,女方因此发怒便寻了名目构陷入罪,欲逼他顺从。
武状元宁可一死也不屈从,妻子以死殉节,而他的生死至交铁玉峰带走尚在襁褓中的秦大刚,免受权贵所害,于是多年以后铁剑山庄多了一个仗义而行的四当家,虽然他给山庄惹来的麻烦不亚于他的义气。
冷沉的嗓音再度从秦大刚背后响起,“老四,你要是等不及了,我不介意你择日把『花月楼』的月奴迎入庄内。”他不误人好事,谁急,谁去迎美娇娘。
花月楼的月奴年方十八,是秦大刚包下的花娘,他也是买下她初夜的恩客,情分大不同,月奴对他动了感情,一心要与他长相厮守。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秦大刚的眼中,月奴就是一个供人狎玩的妓女,他付了银两便两清。
“哪成,娶一个花娘我哪抬得起头见人,二哥,你这不是在害我……呃,大……大哥……”秦大刚一回头,那张原本恼怒的方正大脸顿时一片惊骇,由红转白,像老鼠见到猫。
“你不是老埋怨孤枕床冷吗?大哥做主为你纳一小妾,省得你日日怨气连连,怪罪大哥拖累你无从花好月圆。”铁剑秋神情冷如千年不化的寒冰,语气是能冻死人的寒冽。
像是被掐住脖子似,秦大刚青着脸喊冤。“不怨,不怨呀!大哥,是小弟自个不成器,你……你就饶了小弟这一回,千万别厚待小弟。”他怕丢人现眼。
“我听见你的心声,不感谢我的成全?”他的私事哪由得他背后议论。
“大哥……”秦大刚苦着脸,欲哭无泪。
一旁的佟见山笑着打圆场,“大哥,你也晓得大刚向来有口无心,就那张嘴惹事,今日是老三的大日子,你就放过他吧!免得弟妹瞧见他那张哭丧的脸不开心。”他绝口不谈半个“喜”字,刻意避开。
窦玉娘是铁家的远房表亲,幼时也曾在山庄住过几年,除去刑天虎,对其他三位当家而言,无疑是个令人心疼的小妹,这面子不能不卖。
铁剑秋冷硬的神色稍微放软。“老四,今儿的事过后,给我去矿山挖矿、打铁,没打出一把像样的刀剑不许出山。”
“什、什么,你让我去……挖矿?!”大哥会不会太狠了,他不过说两句不中听的实话而已。
“还是你打算做一回大丈夫?”他嘴角一沉,冷冽若霜,话既出口不打折扣。
“我……我去。”低着头,秦大刚沮丧得想一头撞墙。
一身蛮力的秦大刚是没耐性的人,要他挽袖与人打架他奉陪,还乐在其中,可是要一直持续挖矿、打铁的动作,那比杀了他还痛苦。
而所谓打蛇要打七寸,铁剑秋精准地掐住他命门,以此为惩罚,磨磨他毛躁脾性。
管事突地嚷嚷起来,“来了,来了,我看到三爷了,他骑在马上……呃,大爷、二爷、四爷,是小的看走眼了吗?怎么花轿一点事也没有,三爷和媒人都喜逐颜开朝我们走来,锣鼓声响亮……”一定是错觉,一定是他眼花。
没事?!
怎么可能?
负责接应的管事错愕地瞠大眼,不停地以双手揉按眼睛,他身后是提着药箱的大夫和随侍小厮,等着花轿一到就上前收拾善后,有伤的上药包扎,受到惊吓的赶紧送上安神汤,所有损伤立即补救。
但是预料中的惨况居然没发生,送嫁、迎娶的队伍毫发无伤,每个人如释重负的露出笑脸,让瞧见的人更担心后面接踵而来是更大的灾难。
事反常必有妖——一干迎接的众人如是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