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床上是非多 第七章
蘅香院内。
柳无双仰头喝尽一碗苦出了胆汁来的汤药,随即恨恨地将药碗往下重重一掼,磅啷碎裂声响起,屋里服侍的丫鬟们吓得忙跪了下来。
“小姐息怒!”
“给我闭嘴!统统都是一堆没用的东西!”柳无双尖声怒斥,气得浑身发抖。
丫鬟们瑟瑟地低伏在地,一时间屋内僵凝死寂得落针可闻。
“啧啧啧,这都是怎么啦?”
一个妖娆身影随着娇滴滴嗓音而来,那红衫美人周身上下透着股彷佛随时都能滴得出水来的妩媚,此刻她懒懒地朝门边一靠,眉儿一挑,又是数不尽的风情万种。
柳无双身子一僵,眼神阴沈了下来,“你来做什么?滚!”
“哟,今儿天热,听说无双姊姊都到湖里戏了趟水,怎么现今还是一身火气呢?”红衫美人儿掩唇一笑。
“都是些死人吗?没听见本小姐的话?还不快快把某些下等的娼妓之流赶出本小姐这蘅香院?”柳无双正要发作,一转念,随即强捺下怒气,不屑地哼了哼,“脏死了!”
红衫美人儿木芍药眼角微抽,面上依然笑意盈然。“姊姊这话教人听了揪心呢,不过同为服侍王爷的姊妹,奴家若脏,想姊姊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哩。”
“你!”柳无双又是心头火起,脸上气得变色。“本小姐乃护勇国公府嫡出的千金,还是王爷摆了席请了酒,堂堂正正抬了进府的,你这出身青楼的贱人拿什么跟我比?”
“哪儿的话,无双姊姊想是忘了一桩事儿了?”木芍药脸上却是笑得更欢了。“姊姊呢,是护勇国公爷屁颠屁颠地求着、巴着送进狄亲王府的『礼』,可奴家这花魁,却是王爷一掷千金,用五万两银子高价从百花楼给捧回来的,谁是贵的,谁是贱的,有眼珠子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呢!”
“你这个不要脸的妓女,你--”柳无双瞬间涨红睑,怒不可遏地对着一旁听呆了的丫鬟们尖叫道:“你们都死了不成?还不把这贱人给我抓住重重打死!打!打!”
“是!”丫鬟们如梦初醒,杀气腾腾地争相上前要拿人。
“你、你们想干什么?奴家可是王爷的人……”木芍药脸色一白,终觉大难临头,慌得立时想逃,却怎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凶悍丫鬟,在拉拉扯扯间,娇媚脸蛋挨了好几记火辣辣巴掌,整个人更是被打得鬓乱钗摇、狼狈不堪。
“呜呜呜……求姊姊饶了奴家吧,奴家再也不敢了……”
见木芍药一个花朵似的美人儿被打得脸颊都肿了,唇角也都破了,凄凄惨惨哪还有半点妩媚骚劲儿,柳无双满月复沸腾的怒火总算发泄了大半,得意地挥手止住众丫鬟。
“罢了,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今儿就放你这贱人一马,下回要敢再来我蘅香院讨打……”柳无双狞笑,“就别想本小姐再饶你这条烂命!”
“谢、谢谢姊姊不杀之恩,呜呜呜……”但见木芍药小睑惨白浑身是伤,呜呜咽咽地告饶后,跌跌撞撞地去了。
“哼!凭你一个下九流的小小娼妓就想跟本小姐斗?”柳无双接过丫鬟沏来的新茶,惬意地呷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是呀,今儿可好好地让这狐媚子尝到了咱小姐的威风和手段,以后她可再不敢在小姐面前嚣张了。”一名丫鬟凑趣儿地吹捧着,“冒犯了咱们家小姐,那不是找死吗?”
“行了,不过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娼女罢了。”柳无双眉一挑,笑意敛止,面色阴沈。“只是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了小纨院……你们说,难道王爷真的看上了那个既没家世又貌不出众的低等小妾吗?”
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吭声。
威猛狂霸、睥睨天下的漠北之王,谁能窥伺揣度得了其深沈心思的万分之一苗头?
“苗、倦、倦。”柳无双手一紧,几欲捏碎手中薄如蝉冀的剔透玉茶碗,“本小姐记住了!”
小纨院内。
苗倦倦面上僵着笑,心下却是叫苦连天。
这位煞神王爷大人到底要坐到几时啊?
还有,坐就坐,干嘛非得把她整个人拉坐在他大腿上,还用铁臂牢牢地圈住她腰肢,连动都不准她动。
难道仗着宽肩厚胸窄腰、大腿结实修长,浑身上下满溢雄性勾人气息,就可以这样随意轻薄无知少女……呃……
苗倦倦的气愤甫腾腾上升,随即又被“为人妾者”的自觉狠狠打落凡间。
算了,大王爱怎样就怎样吧。
察觉到怀里僵硬的小人儿忽然泄了气般地软挂在他怀里,玄怀月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发现的异常好心情,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乖。”
她闷哼了声,靠在他宽阔精壮的胸前,抑下不愿承认的心慌意乱、燥热难禁,开始了她最擅长的装傻装死状态。
料想堂堂雄霸一方的亲王,每日案牍之上政事军务堆积如山,后院美女如云艳福似海,就算一时兴起耍纯情,恐怕捱不了几多时便会破功,大嫌无趣地撂开手了吧?
于是乎,苗倦倦开始在心里数起羊来,半恶趣味地揣度看谁撑得久。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咳,其实今天的事……爱妾?倦倦?”没人应声,玄怀月低沈嗓音一顿,复又柔声道:“卿卿?”
“呼……”怀里已是传来细微鼾声。
他皱起浓眉,抬起偎在胸口的小睑蛋一看,俊美脸庞霎时一阵青一阵白,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甚至是索性掐死这个胆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笨女人好!
不到几个眨眼的辰光,她居然就这样大剌剌地睡死过去了?
“你--是猪投胎吗?!”他说得咬牙切齿,“苗倦倦!给本王醒过来!”
可惜苗倦倦因适才精神紧绷过度,现下一个松懈便倦意上涌,自然而然昏睡得人事不知、雷打不动。
但见她浓密如小扇子的长睫毛垂掩着,雪白中透着粉红的脸蛋滑如凝脂,小巧的鼻端和丰润如樱桃的唇儿随着睡意微噘着,还不时吧咂两下,好似梦见了什么好吃的,教他顿时忘了恼怒,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人儿,胸口又窜起热火,真想立时将她“就地正法”。
可见一张睡得粉嘟嘟娇憨憨又无比惬意安然的小脸,就这样心满意足地蜷靠在他胸口,那沸腾的欲火忽地被某种陌生且柔软的心疼掩盖而过了。
还是给吓着,累了吗……
“在本王怀里睡得这般香甜,你究竟是对本王太放心,还是压根不懂提防为何物?”他喃喃自语,修长指尖怜宠地抚模着她丰软诱人的唇瓣,忍不了低头在其间肆虐蹂躏的冲动。
平心而论,像她这种单纯、少根筋又没心眼的蠢女人,在王府这红粉烟硝、杀人于无形的后院里,注定被吞吃得连渣都不剩,若照往例,他半点也不觉可惜。
既是技不如人,下场本该如此。
他玄怀月从不缺女人,王府后院比起皇帝后宫妍色更胜七分,放眼天下,哪个女人不以上他狄亲王的床为毕生美梦?
可是不知为何,今天当他看着她孤伶伶地站在那儿,眼底没有惊慌,没有无助,只有一抹淡淡的嘲讽和怅然,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
他不喜欢他看到的。
宁可见她继续不知好歹,懒散得令人发指,气得他暴跳如雷,也好过那一剎那她眼底几近荒凉的认命。
他下意识地收紧怀抱,大手稍嫌用力地将她箍得死紧,一股莫名闷气直充胸臆。
“叫你懒,现在成箭靶子了吧?今日若非本王存心庇护,你早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给咬碎了,哪还能睡得这般安生?”他越想越火大,不禁低下头重重咬了她小嘴一口,惹得她发出模糊呜咽的抗议,心下顿时一乐。“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无视于本王的宠爱?聪明的话,日后便得对本王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好生伺候--”
玄怀月越想越是志得意满,索性趁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毫不客气地解了她襟上衣带,揭开那翠色外衫,大手探入,既是捉弄又是挑逗兼带泄愤地掐握搓揉了起来,成功惹来她一阵瑟缩战栗。
“唔……疼……”她扭动身子微微挣扎,小脸揪皴着,隐约像是就要醒来。
他心一紧,忙停住了手上动作,屏息着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自己在慌什么。
好不容易见她蹙着的秀眉又渐渐舒展开来,小脸渐渐回复憨然睡态,他窒住的呼吸总算恢复正常,大手又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这股偷香窃玉的感觉越发刺激了男人的情焰,他呼吸粗喘沉重,胸膛剧烈起伏。
“好卿卿,”他隐忍得沁出薄汗的额紧紧抵在她馨香玉颈处,瘖哑地低低笑了。“你就从了本王吧,嗯?”
被他贪恋渴望的人手捏来模去的,饶是苗倦倦睡功惊人,终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自在的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不断闪避骚扰,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玄怀月低沈粗哑地申吟了一声。
娘的!他这根本不是在折磨她,而是引火上身、自找麻烦。
活色生香、软玉凝脂就在眼前,若换作平常,他早老实不客气地一把抱起美人儿颠鸾倒凤、被翻红浪去了。
可不知为何,明明已是周身欲火灼烧,他却不忍吵醒怀里玉人,尤其在她满满信任地偎在自己怀里睡得这般甜香的时候。
她睡得恁般天真无害,难道他好意思当场变身禽兽饿虎扑羊?
“啐,本王还没沦落到得趁你睡着才能要了你。”他忿忿咬牙,咕哝着抱怨,“等醒了以后,再教你尝尝本王的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俊脸紧绷涨红,最后还是只能百般难耐地挪动坐姿,逼迫自己分心去想些政务之事。
嗯,大漠马贼都抓光了,那些往返贩货的商队往后大可安心,如今放眼藩地四方太平、左右无事,王府又陷入一片无聊,那是不是该再主动去欺负欺负最近的番邦了……
玄怀月向来禀持着“本王不好受,谁也别想好过”的一贯霸王性格,在欲求不满的当儿,三两下转念间,很快便定下了下一个“倒霉鬼”是谁。
而此刻,在遥远的五百里之外--却是最邻近狄亲王藩地--倒在酒池肉林间的阿煞国国王没来由地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纵恣必作,则侮夫之心遂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者也。
--〈班昭女诫五〉
苗倦倦醒过来的时候,先是舒舒服服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可满足的呵声才呼出了一半,忽然发现怎么鼓胀酥痒得微微发疼,心下暗自纳闷,莫不是夜里给蚊子叮了?
咦?对了?那个阴魂不散、箍死人不偿命的玄大王爷呢?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捡查身上有否异状,除了右手腕被层层纱布环绕了个密密实实外,通身上下并无其他不妥之处。又见屋内除了自己之外连半个鬼影都不见,这才放心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拍着胸口,庆幸地咧嘴笑了起来。“王爷没有趁人睡着『奸尸』的习惯……”
“呸呸呸!”痴心端着一金盆的水和灿烂的傻笑进来,闻言不禁变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知道了。”她吐了吐舌,从善如流地轻拍两下嘴巴。
“小主快快梳洗用早饭吧,王爷可是命人送了好多补品来给小主呢。”痴心这才安心,又重新乐笑得跟朵花似的。“奴婢还从没见过那么多好东西,什么百年野山参、极品燕窝、兰城上选乌鸡……哈!看往后还有谁敢瞧不起咱们小纨院、瞧不起小主您!”
苗倦倦满脸困惑茫然。“可我昨晚跟王爷没怎么呀!”
补品汤药什么的,不都是侍寝过后才有的福利吗?
“呵呵,虽然王爷没真让小主您侍寝,但他可心疼小主了,非但抱了小主一下午,小心翼翼把小主放在枕上,晚上临去前还依依不舍地吻了吻小主的额头,并不忘叮咛奴婢千万得好生看护小主,莫教旁人扰了小主。噢,奴婢就知道王爷待小主与众不同,小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痴心双眼迷蒙如梦似幻,简直要喜极而泣。“呜呜,老天垂怜啊!”
“噗!”谁知当事人却是越听表情越奇怪,最后甚至哈哈大笑,只差没当场喷出一句:小痴心,你发梦了不是?哇哈哈哈哈!
“小主!”痴心转喜为恼,险些气歪了鼻子。“婢子说的是真的!”
“嗳。”苗倦倦这么一通笑完,心情也松快了大半,笑咪咪道:“别急别急,这当中玄机由小主我来给你解释解释。咱王爷大人那素来可是走『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的倜傥型路线人物,昨儿他想必是一时心血来潮,换一换纯情小生路线,这才有了你看见的那番情景。是故看过也就罢了,千万莫摆在心上才是,明白没?”
痴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微张小嘴像是不服气要辩驳,可思及昨夜王爷那柔情密意得近乎诡异的罕见举止,话就全卡在喉头,半字也吐不出了。
苗倦倦自顾用青盐漱口、清水净面过后,回头看痴心一脸如丧考妣的沮丧状,不禁宽言安慰道:“没事儿,咱们这不都好好的吗?而且还免费捞着了一堆的补品赏赐,够咱们小纨院吃喝好一阵子哩,这的确是可喜可贺啊!”
“小主,难道您当真一点儿也不担心失宠于王爷吗?”痴心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好不容易王爷对您上了心,您更该想法子好生留住王爷呀!”
“唉……”她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好痴心,教我说你什么才好呢?你呀你,真是白跟我两年了。”
“小主……”痴心不服气。
“我只问你,昨儿下午王爷抱了我,那后来晚上他又去抱了谁?”她嘴角微往上弯,语气淡淡地问。
“昨夜……听说……本来是该轮到去蘅香院的,结果……后来……寝在了裁红院的芍药小主那儿。”痴心小脸垮了下来,闷闷地道。
“看吧!”她乐了,颇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大感得意。
“可、可那是因为芍药小主被十八夫人打了,听说打得不轻,都咯血了,王爷这才去安慰她的。”痴心总算及时想起要“安慰”她一二。“小主,您放心,王爷不是自愿的。”
不是自愿的?他玄怀月乃漠北之王,这世上除了当今清皇还能对他说上一两句话外,普天之下有谁敢违逆、或勉强得了他玄大王爷的?
这种自欺欺人的话若真信了,那才叫蠢到极致、药石无救呢!
苗倦倦笑盈盈地自行梳起了发,雪白如女敕葱的指尖在翠绿绿玉梳衬托下,越发显得莹然可人,铜镜里映照出的鹅蛋小睑眉清目秀,俏生生如初生荷叶上的剔透露珠儿,可又怎么样呢?这王府后院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小主,您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吗?”痴心兀自在旁焦虑地碎碎叨念,“万一王爷真给那芍药小主勾了魂去,往后再也不来小纨院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哪!”耶?不是说有什么燕窝乌鸡吗?
见她一脸到处找食的馋相,自觉对牛弹琴的痴心叹了口气,只得快步去外头的小厨房端了一直温在灶上的人参乌鸡汤、极品燕窝粥和红枣银耳羹进来,试图在主子边大啖的时候继续苦口婆心规劝。
“小主,您不可不防,那芍药小主可有心计了,听说她被打之后连王府大夫也没惊动,只是坐在王爷前往书房必经的路上对月叹息、嘤嘤低泣,被王爷发现之后也不说什么,只是偎在王爷怀里一个劲儿的落泪……”
“有没有有没有?不愧是北方第一花魁,都做好功课进来的,这招宅斗必备的苦肉计一出,但凡王爷是个公的都得给三分面子。”她啧啧赞叹。“美人儿梨花带泪,最是销魂哪!”
“小主!”痴心差点吐血。
“知道了知道了。”她安抚地拍拍气到发抖的小丫头。“我知道好痴心一心护我,生怕我给人斗垮了连小命都不保,你放心,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从今儿咱们小纨院便闭门休馆了,高挂养病牌,哪管外头闹翻了天去,也没我们什么事儿,你说好不?”
“小主英明!”痴心眼睛亮了起来。
“好说好说。”她咧嘴一笑。
“小主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好、用得妙、用得呱呱叫呀!”
“……”苗倦倦强忍翻白眼的冲动,低头假意抚着裙上皱褶,眼角余光瞥着了右手腕上裹得严实的纱布,心微微一动。
耶?痴心终于改了包扎时爱打结绑蝴蝶花的习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