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床降 第十九章
张质殊叹了口气,啜了口牛女乃,手又往装着三明治的盘子拿,这才发觉盘底见天。犹豫一下,她又要了一份,没勇气看铁汉柔情的表情。她把他这里当早餐店了。
不到十分钟,一份超大的三明治出现在她面前。
“谢谢。”
“要不要来一杯阿华田?”
“咳……如果不麻烦的话。”
才开始进攻美食,门上的铃声又响了,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觉得奇怪,今天的空位还满多的,怎么有人会选择坐她旁边。她看了眼——
昕皓!
他淡淡的一笑,“我出现很奇怪吗?”
看到他的笑容,张质殊一扫心中阴霾,可他让她担心苦恼这么多天,不能表现得太开心,好像、好像她一直在等他原谅似的!“大少爷要出现,谁管得着?”
他必须悬崖勒马。
盛昕皓挑眉。“这阵子真的很忙。”公事忙,连私事都忙,忙着和自己对话、天人交战,忙着处理从来不曾这样困扰过自己的情绪!
在他三十岁的人生中,有两样东西他是不曾相信过,一是爱情;二是鬼。
结果他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爱上一个女人,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开心,相较于见鬼的震惊绝对不遑多让!
这几天他不断的想如何才能退回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又不伤害到他和质殊的情谊,结论是不太可能,毕竟他的感情已经变质,无论如何,他和质殊这样的关系是不能再继续了。
更何况质殊一直在等他释出善意,他这样避不见面简直就像自己在闹别扭,明明她没做错什么,自己该做个了断了,这样对他们彼此都好。
张质殊不知道他下的决定,也不管他找的是什么借口,只要他出现她就很开心了。
“看到我你很开心?”看着她的笑脸,他阴郁的心情也跟着放松,多可怕,是不是?他果然是真的陷下去了。
“是开心呐,做错事的孩子终于被原谅了,我当然开心。”张质殊故意说得很酸。“可是,如果你肯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开心,我会更高兴。一个孩子做错了事,原不原谅是一回事,让他知道错在哪里才是重点吧?”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答案很简单,可却无法说出口,因为做错事的人不是她而是他,是他违反游戏规则动了真感情,所以他们之间不适合再继续。
他明显为难,张质殊即使再想知道也只得压下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很麻烦,以往的她才不管他高不高兴呢,能满足好奇心才重要,可现在她把他放在心上,他开心,她才开心;他不开心,她也会闷闷不乐。
他不说话,她只得找话题,然后她想起早些时候的事。“你猜,今天我遇到了谁?”
“我。”他接过老板递来的马丁尼。
张质殊笑了,这家伙够冷!“不是,我遇到了唐珍娜和……谷友仁。”
盛昕皓喝调酒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呢?”
她把事情大概说一遍,略过她陪唐珍娜到医院一事。
“谷友仁居然要她把孩子拿掉,那可是他的孩子,会不会太狠心?”这是她的感觉,也不乏试探。
“他摆明不爱唐珍娜,而且又有了新欢,留下孩子对他之后来说,只是让事情变得更棘手!比友仁不会那么笨,而且他不就是因为知道唐珍娜怀孕而提分手的?”
张质殊心跳得好快。她知道,知道昕皓这话没有错,他只是在合理的推测一件事,可她却不能接受,胸口像被什么梗住似的。“那你呢?要是这件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处理?”她一双眼盯着他。
盛昕皓笑了。“不可能吧!”
发觉自己的失态,张质殊忙换了个坐姿,清清喉咙,“咳,你交往过那么多人,怎么知道呢?”
他摇了摇,“在这方面我一直很小心,既然是男欢女爱的关系,怎么可能让彼此有那种风险?”也因为他这样的防范,在美国留学时才躲过一次“人祸”!
“这世上没什么百分之百的避孕措施吧?”
他似笑非笑的看她。“你今天有点怪。”
“哪、哪有,只是觉得孩子……”她的话消失在叹息中。
“那是别人的事,咱们相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为了孩子而勉强在一起,这样的关系不会长久,你觉得那样孩子就不可怜?”他看着她道:“质殊,我以为你该是最懂这种心情的。”
她怔了一下明白他所说的。是啊,她该是最懂的,父亲不就是因为她母亲怀孕而娶了她,结果呢?勉强的婚姻伤害更大不是?
“不过,谷友仁有一点没说错,他的孩子,不是哪个女人想生就能生,毕竟孩子一生下来在法律上他就是有责任,不论他承认与否。”
他这话同时也是在告诉她:他的孩子,不是哪个女人想生就能生。
张质殊忽然觉得心冷了。现在她还能告诉他,她怀孕的事吗?她说出口,他的反应会是什么?
她已经不敢奢望,他会像一些准爸爸一样,既骄傲又得意,一脸傻笑的逢人就说他要当爸爸了!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也要找理由让自己相信。爱情真的让人蒙蔽了眼呵!
走出“老地方”后,雨势明显变小,两人两把伞一前一后的走着,明明只有一步的距离,她觉得昕皓距离她好远。
“还记得我们交往时的口头约定吗?”他状似随口的提起。
“怎么忽然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东西不复习容易遗忘。”他叹了口气,也是在提醒自己。
张质殊抬头看他,心里却是一阵紧缩。她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这段时日他对她的冷淡,让她对彼此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了起来。
“你说,在一起的时间,除了彼此,不可以有其他伴。不要动不动就腻在一块的关系,要有各自的朋友、交际圈。不可以吃醋,而且,如果有一天一方要结束关系,另一方不得有异议。”
这些出自于她口中的话,每一句都令她无法呼吸。“……你记得真清楚。”他提这些,是要替她加强记忆?是要……要她兑现了?兑现什么?不要黏TT的关系?不可以吃醋?还是……只是要来知会她,他想结束关系了?
张质殊的眼眶热了起来,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焦虑忽然全涌上来。“无论什么情况,千万别爱上你。”
彼此间一阵令人心慌的静默。
好一会儿,她突然笑着说:“大少爷,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厚的脸皮!”
“质殊……”
她突然打断他,用力挤出笑脸。“那家日本料理店……你放的钱我还没用完,可见我的健忘还有救!你……等我花完,花光我就不会健忘了。”因为那时候,可不会有大仁哥解救她,她只有自己、只能靠自己。
盛昕皓没有搭腔,张质殊更确定心中所想。以往昕皓会说,等花光再放一笔就是,可没有,他只是一迳沉默,这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在斟酌要如何说才好,他要她复习当初的口头约定,之后绝对有他今天要说的重点。
而那话绝对、绝对不是她想听,也不是她能承受的。她只能逃避,用任何方法逃避!
“你去日本买回送我的那条链子断了……我拿去送修。你……你再帮我戴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盛昕皓飞扬的浓眉拢近了。看着质殊失措的模样,他的心揪得紧紧的!
今晚的她真的很不对劲。
“原来、原来时间这么晚了,我得赶快回家!”
“质殊。”
她拉住他的手。“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好不好?我好累。”她低下头,怕他看见她眼里闪动的泪光。“找个时间,我一定空出时间让你好好说,你要说什么我都听,也都……”接受!
她转身就走,一背过他,她的泪水就滑落,她快步的走,到后来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仿佛只要逃开,他就没机会开口,只要不开口,他就不会提分手,只要不提分手,他就不会离开,他们还是在一块。
雨又下大了,斜飞的雨打入伞内,她的眼里既是雨又是泪,景物朦陇一片,仿佛在梦里头。
如果这是梦该有多好?
恶梦一场,只要醒来,所有的伤心难过都会不见,只要醒来……
夏天真的来临了,才早上六点许,阳光已十分剌眼。
张质殊躺在床上看着闪过落地帘幔,一寸寸爬进屋里的阳光。
连着几天的雨,天气放晴了,她的心却还没。其实那天昕皓想说什么,她隐约知道,只是不让他说出口。可有些事又哪是不出口就可以继续维持的?
她想问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还是……他发现了什么?发现了她喜欢上他,抑或者她怀孕了?不,后者不可能!
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讲清楚只是伴,一旦喜欢上对方,就必须结束关系,甚至有一方想结束,另一方也只能接受。
所以,昕皓开口结束关系又哪需要任何理由?回答她问的“为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感觉到他是在乎她、喜欢她的!虽然她一直没勇气问。只是,感觉又如何靠得住?真靠得住,这世上就没有会错意、表错情的人。又或许只是她的妄想,一直想得到昕皓的感情,久了就误以为自己等来了。
一相情愿可以维持多久?强塞对方不需要的东西,不会让人讨厌吗?会不会强求到最后没能得到想要的,还让昕皓讨厌她?
真的被讨厌,她会恨自己!
她放手,真的会放手,所以,可不可以请他给她一段时日,不,只要几天……让她再自欺欺人几天。
她想要一个认真、用力的拥抱;想要昕皓再带她去他们曾携手走过的地方,再去感受她心情的转换、慢慢爱上他的点滴……她只是想——
有时间好好的跟爱上一个人的心情告别。
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么贪心?怎么可以要求这么多?这样会被讨厌的!
原来在爱情的面前,再骄傲的人都会变得柔软。她想起很多女人在情人面前总是表现得不像自己,以前的她会觉得那是矫揉造作,如今才知道,那些女人只是想让对方喜欢自己,不想被讨厌而已。
而她呢?明知道昕皓讨厌什么,还要继续做着让他讨厌的事吗?感觉上,这些天她一直重复着这样天人交战的事,都下不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