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六
暗算--第六章
第六章
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一直要发生而没有发生,主要也在于株连实在太广,尽避两国元首想大打而特打,一举而歼灭对方,但是双方的后台势力都对被扯进去,有一定的顾忌,所以才一再阻止!
但是如果有突发事件,两国先打了起来,那么,所有有关的国家,也都无从避免,都想先发制人,一场大战,可能就此爆发!
看到犹自在箭拔弩张互相瞪视的两个人,年轻人不禁有遍体生寒之感!
就算他并不习惯于自我膨胀,可是他也知道只有自己才能制止一场世界大战的发生!
然而,他真的制止了大战么?看那两个国家元首互相瞪视的目光,依然令人觉得危机的存在!
不论那国家是大是小,是进步是落后,也不管这个国家的元首自称是国王,或者将军,总应该至少是一个成年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可是这时,互相对峙著的这两个相貌都堪称威严,事实上也都极具才能的两个人,自他们双眼之中那道射出来的怒火看来,他们简直只是两个为了细故而要大打出手的儿童,甚至连这个都不如,只是一双不知为了甚么,只为了生物本能而要拚个你死我活的斗狗斗鸡!年轻人和公主都感到了震慑,他们也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刚才和丁普生分析所得到的结论,感到这两个国家元首级的要人,是受了外来力量的影响,才陷入这种发狂的境地的。
所以,公主和年轻人,不约而同一齐叫了出来:“别中了暗算!”
他们的叫声,十分响亮。尤其在所有人看清楚了要决斗的双方是甚么人之后,人人感到震惊,个个都不敢出声之际,更是人人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也都现出疑惑的神色来,因为在那样紧张的气氛之中,一时之间,没有人明白他们那么叫,是甚么意思。
连公主和年轻人,在徒然叫出了这句话之后,他们自己也怔了一怔。
人间一直遭受魔界的暗算,这只不过是他们的一种推测,并没有具体的事实根据,他们若是被追问一句:“别中了谁的暗算?”那么他们就无法回答!
可是,就在他们一怔之间,看到那两个当事人,也徒然一呆,像是公主和年轻人的叫喊,对他们起了当头棒喝的作用,两人各自用力一挥手,脸上的神情,也起了变化。
虽然两人仍然十分愤怒,可是绝不像刚才那样,像是两个成年而有权威的人,随时可以扑向对方,厮打对方那种发狂的样子!
年轻人和公主一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更大起疑惑。因为这情形,正像是两个人刚才不知被甚么力量蒙蔽,给自己一言惊醒梦中人的模样。
现在的情形表示,严重的危机已经过去,至少两人都已恢复了理智!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年轻人在眼神中表示,自己要进行一个大胆的行为,公主当时在眼色中表示,支持他的大胆行动,而且要和他一起进行!
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简直已到了心灵相通的地步,互望之后,分了开来,自走向一个国家元首,把手中的枪,用美妙的手法,向上略抛了一抛,然后,换转了枪口,把枪柄递向前。
他们的动作一致,那两个刚才要进行决斗的国家元首,也动作一致,一伸手,就把枪接了回去那一霎间,年轻人和公主,都十分紧张,若是两人还是那么冲动的话,还是可以闯下大祸,年轻人和公主是不是有能力阻止,亦难说得很了。然而,他们很快就吁了一口气,因为两个国家元首把枪接回去之后,立时插进枪套之中!
那一刻,不但年轻人和公主紧张,旁观者也都极紧张,甚至有发出如同抽搐一样的声音来。
女伯爵的声音在这时响起,略带责备:“吓死人了,天,干甚么?全是我的客人!”
年轻人一听得女伯爵那样说,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疑问来,他立时向公主望去,公主略点了点头,显然她也想到了同一疑问。
当时,女伯爵已向两个国家元首打招呼,声音十分动人:“两位请过来!”
两个国家元首迟疑了一下,一起向她走过去,各自保持著权威人物的风度,看来十分庄严,和刚才红著眼,打起来时甚至会咬人的情景,有天地之别。
当两人走向女伯爵的时候,女伯爵用十分遗憾的声音在说著:“这古堡不知怎么了,才在观景厅出了事,又有朋友要决斗,不知道是不是有甚么邪恶的力量在作祟?有没有人会驱邪?”
她虽然在发问,可是显然并没有期待会有答案,她双手伸出,各自握住了一个国家元首的手,问道:“两位愿意握手言和!”要这两个国家的元首,就这样子轻描淡写,握手言和,当然是没有可能的事,安普女伯爵再有魅力,也难以做到这一点。
所以,两个国家元首,一起昂起了头,绝无表示,也不望向对方。
女伯爵分明也早知道这是必然的反应,所以她立即娇声笑了起来,说出了一番很明显是她早已想好了的说词,在她动听的娇美声中,她说的是:“既然两位不肯直接握手,那么进行间接握手,也具有重大的意义,两位各自握住了我的手,也就等于通过了我的身体,两位在进行间接的握手了!”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抬头四顾,望向各人。女伯爵在这时,确然发挥了她过人的社交魅力,她立时得到了她预期的一阵热烈的掌声。
在掌声之中,两个国家元首的神情,都十分尴尬,不过总算维持著国家元首的风度,没有把手抽回来,虽然自他们的表情之中,可以看出,即使是“间接握手”,也是他们不愿意进行的事。
然而,女伯爵的手肌肤滑腻,柔若无骨,握住了这样的手,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这也是两个国家元首不抽回去的原因之一。在大家的掌声之中,女伯爵十分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她主动放开了两人的手,两人各自向外跨出了一步,神情仍然十分不自在,各自向不同的方向,走了开去。
女伯爵以手拍口,神情娇慵:“今晚上发生的意外已经够多了,让我们来祈求余下来的时间,平安度过!”
她说完了这几句话,回头向年轻人和公主望来,作了一个表示歉意的手势,莲步姗姗,走了开去。各人自然而然分成几堆,纷纷议论,围在年轻人和公主身边的人最多,而被人讲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天!罢才,真的像第三次世界大战,就此爆发了!”
那并不是夸张,那一场决斗,如果成为事实,唯一的结果就是战争,而这场战争,又必然如同投进平静的池水的石子一样,会引起一圈又一圈,无限止向外扩张出去的涟漪,波及整个水池!
年轻人问:“有谁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人丛静了片刻,才有一个很瘦的老人道:“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他们几乎同时在我房门口经过,经过我房门口,唯一的去处,就是女伯爵的房间,也见到他们几乎一起冲出来!”
另外有一个公子型的人,打了一个哈哈:“不见得两人是为了争风吃醋而决斗的呢。难道他们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分,只记得自己是男人。”
公子的话,听来虽然轻佻,可是年轻人听了,大有同感,他们两个人,正要决斗的时候,必然忘记了自己的身分,忘记了许多事,这才会有那样的行动!
他们两人,很明显地是中了暗算,一种来历不明的力量的暗算!而暗算的目的,又绝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死,他们两个人,在整个暗算之中,只不过是两根引线:点燃了这两根引线,可以引爆全世界!这两条“引线”这一次被及时踩熄,下一次呢?除了这两股引线之外,还有多少股引线,是可以导致全球或局部地球的爆炸的?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各人表示需要休息,他的忠告是:“各位,我看盛会不可能再延续了,能安排交通工具离开的,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年轻人的劝告很得各人的同意,当年轻人和公主挽手走开去的时候,就得到了不少赞同的眼光。他们用目光寻找著丁普生,可是没有再发现他。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年轻人和公主沉默了好一会,年轻人才道:“女伯爵是安排宴会的能手,她不会疏忽到那两个国家是死对头都不知道!”
鲍主侧著头,想了一会,并不出声。
年轻人这时提出来的疑问,正是刚才他们两人同时想到的疑问。
好一会,公主才道:“奇怪,在一切变故都没有发生之前,人人都见过他们两个人,你我都见过,那时,连我们都不觉得事情有甚么不对!”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我本来怀疑,安普女伯爵那么做,是故意不怀好意,想令这两个人在古堡见面,点燃火头,引发灾难,你的意思是--”
鲍主仍然微侧著头,她这个沉思的姿态,看来十分动人,过了一会,她才道:“如果女伯爵是主谋,她也是一个被动的主谋。”
年轻人明白了公主的意思:“有人主使她那样做。”
鲍主叫道:“有一种力量在利用她它的地位,使两个火头有相碰的机会这两个国家元首,甚至互相不在联合国大会上相见。除了女伯爵这种身分,这种形式的邀请之外,还有甚么场合,可以令他们在一起出现?”
年轻人皱著眉,公主所说的是事实,这两个国家,势回水火,大小冲突不绝,没有甚么人,没有甚么场合能令他们一起出现。只有女伯爵的宴会,看来和国家大事全然无关,才有可能安排他们在一起。
如果两人在一起,忽然谈判起和平来,那倒是世界和平之福,安普女伯爵必然可以获得下一届诺贝尔和平奖,可是结果却出现了上述火爆的场面。
两个人在要火并之前,都见过女伯爵,那是在年轻人和公主告辞之后的事,是不是女伯爵又在两人之间,煽了风点了火呢?无论如何,在古堡中发生的一切事,都和女伯爵有关,那可以肯定。美丽的安普女伯爵,究竟在担任著甚么样的角色呢?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著,对这个问题,都没有答案。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年轻人拿起电话来,开始的几秒钟,听不到声音,年轻人连“喂”了三次,才听到一个十分低沉的声音:“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是贝登将军。”年轻人吸了一口气,按下了电话机上的一个掣,使公主也可以听得到。
年轻人十分沉著地回答:“贝登将军,你好!”
贝登将军,就是那两个敌对国家的元首之一,刚才和另一个国家的元首哈尔古斯总统要进行决斗的!
那边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对阁下刚才的行动,我,表示谢意。”
年轻人和公主都大感意外,贝登将军在他的国家中实施军法统冶,铁腕对付反对者,是脾气火爆的独裁统治者,像他那样的统治者,已经不是很多,可是他的统治宝座,还十分安稳,在他的国家中,他有著神圣不可侵犯的崇高地位!
而年轻人刚才那一招“野渡无人”,重重一脚踹在他的背上,使得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仆跌在地,手中的武器被缴了械,照他的行事作风来说,他应该大怒特怒才是,可是他却特地打电话来,表示谢意!
这至少证明,这个电话,他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打来的,也证明他当时十分理智,一点也不冲动,所以才能有恰如其分、不亢不卑的措词!
年轻人回答道:“将军阁下,这证明你是一个高度理智的领导人!”
贝登乾笑了几声,笑声之中,大有自嘲之意:“我代表我的国家,想请阁下和公主殿下,在方便的最近期间到本国一行,不知能否应允?”
年轻人怔了一怔,望向公主,公主在一时之间也难以定夺,他们全是一样的心思,因为都不知将军邀请的目的是甚么?
贝登将军的国家,正是世界紧张局势的焦点,在目的不明的情形之下,年轻人和公主都不愿意扯进双方争夺的漩涡之中!年轻人正在想如何推辞,贝登将军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为甚么犹豫?是不是哈尔古斯先邀请了你们!”
年轻人对贝登将军这样说法,表示了惊诧,他的声音之中,也充满了讶异:“没有,哈尔古斯总统也会邀请我们?”
贝登沉默了片刻:“我想他会,我们两人的行事作风十分相类似,也正由于如此,才成为不可调解的敌人。既然你们没有答应他的邀请,为甚么不答应我的?”
鲍主在这时候,续了过来:“将军,请坦率说明邀请我们之目的!”
贝登将军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听来倒十分爽朗,不失军人本色:“是我不好,两位放心,纯粹是我私人有一些不明白的事要请教……两位可以做为我私人的贵宾,保证事情和军国大事、世界局势无关。”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两人齐声道:“好,多谢你的邀请,不过,请给我们随时到访的方便,不要限定日子时间。”
贝登将军立时道:“可以,我已安排直升机,连夜飞去,我会随时等你们来!”
年轻人放下电话,公主扬著眉:“别问我,我想不出一个军事独裁者有甚么要我们帮助的!”
年轻人呵呵笑著:“这正是我想说的话--贝登十分有智慧,这一点,和他独裁者的形象,好像不是十分配合!”
鲍主苦笑:“你错了,没有大智慧的人,成不了独裁者,只好是一个普通人!”年轻人十分感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年轻人一面走向门口,一面道:“丁普生又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拉开了门,却徒然怔了怔,门外是一个身形魁伟、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稍有国际常识的人,都一眼可以认出他是哈尔古斯总统!
年轻人在那一霎间,想起了贝登将军的话:“哈尔古斯的行事作风,和我十分类似。”确然相似之极,看来哈尔古斯总统更彻底些,索性不打电话,就这样子模上门来了!
年轻人只是忙呆了极短的时间,哈尔古斯沉声问:“我来得突然,可以进来吗?”
炳尔古斯的声音十分雄壮,当他在致力于推翻殖民统治之际,他那雄壮的声音所发表的演说词,可以令人热血沸腾,一直到他建立了政权,他在国会的演讲,还是十分具有说服力。
年轻人当然没有把他拦在门外之理,连忙道:“请进来,总统阁下!”
炳尔古斯走了进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向公主做了一个十分恭敬的礼,又和年轻人握了握手,然后开门见山:“想请两位到敝国一行,有一些事情要请教。”
鲍主笑了一下:“五分钟之前,我们才答应了贝登将军同样的要求!”
总统皱起了眉:“他……也是亲自前来的。”
年轻人摇头:“不,他在电话中提出的。”
这一个不大不小柄家的元首,来回踱了几步:“那不要紧,先去他那里,再到我这里,如果有甚么不方便的话,两位的行踪,可以保持秘密!”
年轻人心中一动!行踪保持秘密,那自然是私人性质的访问了,那么,何必要再订时间地点,他有甚么困难,何不就请他这时提出来?
年轻人一想到这一点,就向公主使了一个眼色,公主过去,推了一辆酒车过来,哈尔古斯也不客气,取饼了一瓶陈年白兰地,斟了一杯。
年轻人道:“总统阁下,有甚么私人问题不能解决的,何不现在就提出来,看看我们可有甚么意见,可以供阁下参考?”
炳尔古斯神情十分高兴,但接著,他又变得十分阴沉,他问得很缓慢:“刚才,若不是你阻止了我和贝登的决斗,现在怎样了?”
年轻人连想也没有想,道:“你们两人都已丧生,而两个国家之间的边防军,也早已投入战斗,我估计,双方的空军,这时都已损失惨重,自然,两国都进入了紧急状态,联合国紧急大会,明天可以召开,在激烈争吵之后,没有结果--”
炳尔古斯缓缓吸了一口气,又望向公主,公主沉声道:“联合国大会可能还会开很多次,可是战事必然扩大,等到牵涉到了幕后的两大强国时,那是人类的末日到了!”
炳尔古斯用手在自己脸上抚模著,一个政冶上的强人,这时所现出来的疲态,难以形容,他喃喃地道:“那么严重的后果,就因为两个人的幼稚行为而引起?”
年轻人立时道:“我不知道你为甚么要和贝登将军决斗,可是我知道你们的行为,绝不是幼稚的行为!”
炳尔古斯听了年轻人的话,吃了一惊:“那……是甚么行为?”
年轻人没有直接回答:“当我分开了你们,你们互相对峙,手中已经没有了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可是从你们的神态来看,都恨不得扑向对方,拳打脚踢也好,甚至口咬也好,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是不是?”
炳尔古斯总统在近二十年来,肯定不会有甚么人敢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但这时,他在年轻人咄咄逼人的问题之前,张大了口,面色灰败,鼻尖有汗珠沁出来,缓缓地点了点头,承认了年轻人的指责。
年轻人这才道:“当时你们的心中,都想把对方置之死地,甚至可以使用原始的方法。总统阁下,两个顽童打架,那是幼稚行为,两个成年人,具有崇高地位的一国元首,忽然心态如此暴戾,不顾一切后果,不顾自己的身分地位,要置对方于死地,甚至不惜同归于尽,请问,这是幼稚的行为吗?”
一番话,把哈尔古斯总统说得哑口无言,只是不住喝酒,公主柔声问了一个重要的关键问题:“为甚么,总统先生,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令你产生那样的心态?”
炳尔古斯手中的酒杯缓缓转动著。欲语又止好几次,才道:“不知道!”
年轻人沉声:“是你自己的行为,怎么会不知道?”
炳尔古斯苦笑:“这是我邀请你们的原因,想向你们请教,何以我突然之间,会有这种反常的行为。”
炳尔古斯续说:“老实说,我绝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贝登也不是,要不然,我们两个之间的战争,早已爆发,也不会等到今天,可是刚才我们就是那么冲动,我在冷静下来之后,出了一身冷汗,相信贝登也是一样!”
年轻人和公主手握著手,他们都决定一步一步追问。而他们还没有开口,哈尔古斯忽然现出十分骇然的神色来,手甚至在发著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