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变 三 欲解多年心中谜雾 辛开林远道会故人
那四个人和两个司机都是极能干的人,当他们跟踪了几小时;在夕阳西下时分,看到货车停在海边之际,以为自己的跟踪,已经告一段落了。
但接着,直升机突然自天而降,阿道自车上取下了木箱,拖着木箱,向停在海边的直升机奔了过去,他们觉得不妙了。阿道只要一上直升机,他们就无法再知道他的行踪,无法向辛开林交代了!
那四个人立刻打开车门,向前奔去。并大声呼叫着:“等一等,等一等,再上机!”
阿道只是略停了一停,回头看了一下,就继续奔向前,那四个人继续向前奔去。他们看着阿道上了直升机,他们继续向前奔。四个人的力量,固然不足以阻止直升机的起飞,但是他们四个人都怀着一样的想法,只要有一个人可以攀住直升机的话,事情至少可以有点转机。
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奔到直升机边上的,当他们来到直升机近前之际,自直升机中,发出了一下怒吼声,一个人自机舱中直跳了出来。
那个人一落地,四人只觉眼前闪起了一道又冷又亮的光芒,寒风逼人,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外么事时,寒光已敛,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身高至少有两百二十公分以上的巨人。
那巨人赤着上身,穿着一条黑色的、式样十分奇特的裤子,扎着金色的宽腰带,头上光得一点头发也没有。在他赤果的胸、背、手臂土,全是跳动的肌肉。在他的左耳,有一枚极大的金色耳环,手背上,套着一只巨大的银镯子。
这一些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巨人手中的那柄又长又大的利刀!
夕阳映在那柄形状怪异的利刀上,反射出夺目的光辉来。四个人直到这时,才知道刚才在眼前陡然闪起来的那股亮光,那股寒风是怎么一回事。那是这个巨人,刚才一跳下直升机时,就在他们面前,挥动着这柄看起来锋利之极的长刀所造成的!
四个人同时明白了这一点,也同时一起向后退了几步。那巨人仍然凶神恶煞一样,站着不动,他恰好面对着夕阳,夕阳在他的瞳孔之中,反射出金红色的光芒,令得那巨人看来更加可怕。那四个人感到自己像是回到了“天方夜谈”的时代,忽然有一个妖魔从空而降一样!
再精明能干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除了目瞪口呆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这四个人当然也不能例外。
而就在他们发呆之际——他们发呆的时候,并不是僵立不动,而是在努力发抖——直升机上,又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形也够高的了,可是当他向前走来,来到了那巨人的身边之际,看来他也成了矮个子。
巨人对这个人十分恭敬,一看到他走出来,立刻后迟了一步,把手中的长刀,刀尖向下,抵在地上,双手按在刀柄之上。
那人有着一头白得发亮的头发,但是他的白发,并不令他看来苍老,虽然他看来已有六十岁左右。那人穿着一套极其精致的衣服,纯黑色的缎子,有着闪闪生光的金丝镶边,腰际有宽阔的皮带,悬着一柄短刀,皮带和短刀的皮鞘上,都镶着宝石,看来闪闪生光,华丽非凡。
那人一出来,就有一股慑人的气派,他的气派,绝不是来自他华丽的衣服,而是他那种神情。他望着辛开林派去的四个人,沉声道:“是辛开林派你们来的?”
那人一开口,是极其纯正的英语,使得四人松了一口气,感到自己至少是在现代,而不是突然之间,回到了几千年之前的神话时代之中。
他们点头,表示答应,那人“哼”了一声,道:“好,你们等一会,我会写一封信,让你们带回去给辛开林先生。”
他说着,转身向直升机走去,四人中有两个,想跟上去,可是才一提脚,巨人手中的刀已横了起来,满脸煞气地对着他们,吓得那两个人连忙将提起来的脚,慢慢放了下来。
他们等了没有多久,那人没有再露面,而是由阿道将信拿下来,交给那四个人的。然后,阿道和巨人又一起登上了直升机。直升机上没有任何标志,起飞之后,向南飞去。
那四个人商议了几分钟,才退到车子中,用无线电话向辛开林报告。
那封信,放到辛开林办公桌上时,已经天色全黑了。来自飞机上的报告说甘甜小姐十分喜欢城市夜景,所以飞机还在上空盘旋。
辛开林盯着那封信,信封相当大,用很厚的一种纸制成,那种纸看来是一种土纸,粗糙不堪。信封的一角上,有着一个图案徽号,那是一只狮子和太阳的混合图案。
其实根本不必看到这个徽号,一听到他手下形容那个人的衣着时,辛开林就可以知道,那个继巨人之后,自直升机上下来的人,正是伊铁尔!
辛开林心中暗驾了一声阿道“可恶的小子”,看来很诚实的外貌,竟然胆大包天地欺骗了他!
辛开林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拆开了信封。信纸同样是相当粗糙的手制纸,信写得很简短的:
“辛先生,世上只怕很少有你这样守信用的人了,很感谢你多年来一直遵守诺言,保管着我托你保管的东西。由于你是这样的人,所以,甘甜如果能蒙你喜欢,那是她的幸运,我不会干涉。但是,有一件重大的事,一定要她去做,不论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发展到何种程度,我要告诉你,你要等她在做完了这件事之后,才能使她成为你的妻子。”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委托,更不是命令,只是必须如此。我想你一定会到拉合尔来找我,把甘甜带来,你一到拉合尔,阿道就会来和你接头。任何事可以面谈。”
“拉合尔机场,和三十多年前,大不相同了!”
信的最后,并没有署名,只是用简单而生动的笔触,画着那太阳和狮子的图案。
信是用十分美丽的英文字写成的,辛开林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看着。当他看到“才能使她成为你的妻子”之际;他心跳得十分剧烈。
他曾经这样想过吗?一直维持独身的他,会想到把甘甜成为他的妻子?然而,他无法否认自己没有这样想过,甘甜成熟丰满的嗣体,已经多次令他口唇发于。伊铁尔是怎么知道他是为了这个秘密的愿望而将甘甜留下来的?伊铁尔说有一件重要的事,一定要甘甜去做,甘甜能做什么事?她的智力,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她去做不可?
疑问更多,事情也更神秘。
辛开林将手按在信上,霍然站起:立即到拉合尔去,没有必要再考虑了。他不知道自己如果沾上了那么多神秘的事后会有什么结果,但至少,他要得到甘甜,也要得到那只木箱!
辛开林和甘甜再登上飞机时,是第二天的早上。当晚,辛开林试图在甘甜口中,得知多一些有关伊铁尔的事情,但是甘甜只是兴高采烈,不断讲着在飞机上好玩的事情。
等到她讲完了那些好玩的事,使辛开林在感觉上,觉得整架飞机已经被拆散了似的,她又在一分钟之内,就睡得像婴儿一样。
辛开林只好叹一口气,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当接触到她柔润的脸颊之际,辛开林心中告诉自己:甘甜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但是先要使她明白自己是一个女人,一个可爱的女人,这可能要化费不少时间?
辛开林一个随员也没带,机舱中只有他和甘甜,以及两个侍应生。当飞机起飞,甘甜开始在机舱中奔跑蹦跳之际,辛开林还不觉得怎样,当甘甜要拉着他一起活动时,辛开林有点勉强,而到了再一次“枕头大战”时,辛开林索性豁了出去,嫌参加的人不够多,将在驾驶舱中的副驾驶也拉了来。
除了在童年,少年时候,辛开林在记忆之中,从来也没有玩得这样酣畅淋漓过,当他喘着气,想停一停时,甘甜又叫着,向他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辛开林心跳得极其激烈,也紧紧抱住了甘甜。
辛开林取出了手帕来,轻抹着甘甜鼻尖上渗出来的细小的汗珠,甘甜一副满足的神情望着他。辛开林的声音听来很柔和,但是也带着急欲知道答案的那份焦躁,他问:“伊铁尔叔叔要你做一件事?”
笆甜摇着头,和辛开林一起挤在座位中,幌着腿,道:“伊铁尔叔叔常叫别人做事,从来也不叫我做事。”
辛开林的神情很认真,每当他神情认真之际,他的眉心就打着结,甘甜伸手去按他的眉心。辛开林又道:“这件事,十分重要,伊铁尔说,只有你一个人能做。他有没有向你提过,那是什么事?”
笆甜侧着头,很认真地在想着。辛开林焦切地等待着,他感到,甘甜可能想起一些什么来,那对于解决他心中的疑问,会有很大的帮助。
可是,甘甜突然又佻皮地笑了起来,眨着眼睛,一副不愿意再想下去的样子。
辛开林其实很不忍心,但还是严厉地瞪了她一眼。甘甜现出了害怕的神情来。辛开林轻拍着她的脸颊,道:“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笆甜忙道:“我想,我想!”
她坐直了身子,双眼有点发直,辛开林看到:她这种样子,心中软了一软,几乎已经不想要她再想下去了,但就在这时候,甘甜突然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天,好像是很久了,去年,前年?”
她一面说,一面神情犹豫不决地向辛开林望来。她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想要辛开林来帮她决定那是去年还是前年的事。
辛开林忙道:“别理会是哪一年的事,请你继续说。”
笆甜挪动了一子,道:“那一天,伊铁尔叔叔,带着我,走了好多路,又坐了好一会车子,带着我,走进了一个很阴暗,很大的地方,那地方,那地方……”
她接连重复了两次“那地方”,不由自主,喘息起来,同时现出了十分害怕的神情,望着辛开林,一副哀求不要再让她讲下去的神情。
辛开林一面轻抚着她的头发,一面道:“别怕,别怕,说下去!”
笆甜吞了一口口水,乖乖地答应了一声,道:“在那地方,我……我看到了——”
她讲到这里,陡然之间,尖叫起来,叫声充满了恐惧。同时,一低头,将脸紧紧地靠在辛开林的怀中。她和辛开林挤在一个座位之中,所以辛开林可以清楚地感到她的身子在剧烈地发着抖。
那当然是因为恐惧而生出来的自然反应。辛开林也可以肯定,那一次,伊铁尔不知将她带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去,在那个地方,甘甜一定有着极其可怕的经历,所以到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禁不住发抖。
辛开林知道甘甜的身体成熟,但是思想却完全是一个小孩子。强要小孩子去复述一件他认为可怕之极的经历,是十分残忍的事。
如果甘甜根本和辛开林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牵连,辛开林一定会强迫她再说下去,但是辛开林如今对甘甜的感情,已经如此微妙,他实在不忍心看到甘甜为了以往可怕的经历而害怕。
虽然,他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甚。伊铁尔这个人,好像越来越神秘了!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要甘甜去做的事是什么?他为什么要使甘甜有那么可怕的经历?
所有神秘而不可思议的事,似乎全是从伊铁尔身上开始的,包括了辛开林自己一生命运的改变在内!
但是,对甘甜的爱护,却胜过了他强烈的好奇。辛开林一面将甘甜抱得更紧些,一面道:“别说了,既然那么可怕,别说了!”
在辛开林的安慰之下,甘甜渐渐镇定了下来,她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抬起头来,道:“真可怕,我看到了一个极可怕的人!”
笆甜在说到她“看到一个极可怕的人”之际,眼神之中所流露出来的那种可怕的神色,真叫人看了心酸。所以辛开林转过头去,避免和她的眼神接触。
笆甜又道:“这个可怕的人,好高,有好高的个子,真高!”
当甘甜才这样说的时候,辛开林立时联想到他手下所说的那个在直升机上跳下来的“巨人”,那是一个“个子好高的人”。可是他听下去,就觉得自己想得不对了。因为甘甜一面在说“这个人好高”,她的头就一直在向上仰,同时,脸上也越来越现出害怕的神情来。她显然是在摹拟当时看那个“好高的人”的情形。
辛开林心中不禁骇然,这个人究竞有多高?甘甜的头一直在向上仰,仰到了几乎后脑和颈子,成了九十度角。如果看一个“很高的人”,需要把头仰得这样高,那么这个人的高度若于?
辛开林感到有点不可想象,但是他却没有问什么,由得甘甜说下去。因为他知道甘甜的智力有问题,如果他一打岔,甘甜的叙述,可能就接不下去了。
笆甜的头终于不再向上仰,她吁了一口气,道:“那人好可怕,又高又大,扳着脸,一动也不动坐在那里。”
辛开林又吃了一惊:原来这个人,还只是坐在那里的,他要是站起来的话,那岂不是更高。
笆甜双手忽然掩住了脸,道:“我不敢看那人的脸,只觉得那人的两只眼睛,一直瞪着我,我想逃走,可是伊铁尔叔叔却拉住了我,叫我不要怕!”
笆甜放下手,又向辛开林望来,辛开林安慰了她一句,道:“这个人,既然一动也不动,你当然不必怕他!”
笆甜侧着头,道:“是,伊铁尔叔叔说,这个人睡着了,已经睡了好久。”
辛开林不禁一怔,不明白甘甜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刚才还说这个人是坐着的,而且还睁大双眼望着她,怎么一下子又变成睡着了呢?
笆甜又道:“我就说,那我们不要吵醒他吧。伊铁尔叔叔说,他也该醒了,到了应该醒的时候了,他又说,到时候,要我去叫醒他。”
笆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显得极害怕的样子哀求道:“我不要再去见这个可怕的人,我不要见,我不要去叫醒他!”
辛开林迟疑了一下,道:“你可以不去。”
笆甜高兴了一下,可是随即,又一副想哭的神情,道:“可是,伊铁尔叔叔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醒他,一定要我叫醒他!”
辛开林心中,陡然一动,道:“他还说了什么?”
笆甜道:“他说得很认真,说是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叫醒他。”
辛开林是一个思绪十分缜密的人,他已经从甘甜听来杂乱无章的话中,理出了一个头绪来。他可以说,已经知道伊铁尔在给他的信中所说的,一定要甘甜去做的事,是什么事了。
辛开林心里已明白,甘甜要去做的事,是去“叫醒一个睡着的人”。而这个人,“已经睡了很久”,那是一个“十分可怕”、“身子十分高大”的人。他所知道的,就是这些而已。这个人是什么人?睡了多久?为什么只有甘甜才能叫得醒他?
在知道这些之后,辛开林可以设想伊铁尔要甘甜去做的事稀奇古怪到了极点,但是却再也不会比一定要甘甜去叫醒一个人更稀奇古怪了!
辛开林在迅速地转念着,感到一件接十件发生的事,已经将他完全拉入了迷雾之中,再也走不出来。可是甘甜却全然不理会那些,只是很关心地问:“我是不是可以不去叫醒那个可怕的人?”
辛开林吸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会和伊铁尔叔叔说,叫他派别的人去!”
笆甜高兴起来,一本正经地道:“让别人去好了。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太可怕了”。辛开林也只能知道这个人真是可怕,至于是什么样的可怕,他也无法想象,因为甘甜对之,并没有任何的描述。
笆甜讲完了之后,好象有点疲累,在辛开林旁边的座位上,躺了下来,舒适地幌着腿。辛开林用欣赏艺术珍品的眼光,从头到脚地欣赏着她美丽成熟的服体,心中仍在想着种种疑团。
这时候,他是不喜欢有人来打扰的,而他又身处在高空之中,也没有期待会有任何的打扰。可是,一个侍应生,就在这时,走了过来,弯下腰;低声道:“辛先生,你的电话1”
辛开林只是挥了挥手,命侍应生走开,视线仍然停留在甘甜的身上。
侍应生将声音略提高了一些,又讲了一遍。辛开林并没有发脾气,甘甜美丽的身体,令得他感到心平气和,他只是有点不耐烦,道:“我已经吩咐过了,不接听任何电话!”
侍应生道:“是,可是电话是总公司打来的,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报告。”
辛开林叹了一声,任何事,一定全是极其重要的,一定要他来处理,无论在哪里,他都可以被人找到。他有时很认真地想过,要是自己死了,那怎么办?再重要的事,也与他无干了吧?
辛开林虽然显得不愿意,但是仍从侍应生的手中,把电话接了过来。
他一把电话听筒凑近耳朵,就听得一个相当焦切的声音道:“辛先生,真抱歉要打扰你!”
辛开林问哼了一声,他认出那是他一个得力助手的声音,这个助手,在社会上的地位,也已十分高,能力也很强,可以处理许多大事的了。
辛开林道:“别说废话了!”
那助手的声音,听来更急促,道:“巴基斯坦政府,取消了和我们合作建造水坝的计划!”
辛开林怔了一怔,这个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不但规划工作,设计工作全已就绪,大批工程用的器材,包括数以万吨的水泥、钢筋,已经运到了工地附近,或正在运输途中!
要是忽然取消了这个计划,那么,他经营的财团,所受的损失,他只化半秒钟时间,就可以算出来,至少超过一亿美金!
辛开林又皱起眉来,道:“理由是什么?”
那助手道:“真是混帐之极——”
那助手平时是一个十分斯文的人,可是这时,也发急得骂起人来:“说是有无法预料,而不可控制的理由,所以,巴基斯坦政府,将不负责任何损失!”
辛开林道:“他们不肯说真正的理由,我想你一定已经查明白了吧?”
那助手道:“是,我已经查明了。主要的原因是,那座水坝如果建造完成,开始储水的时候,会把一座古庙淹没。那座古庙恰好在水坝储水库的中心位置,水坝造成之后,古庙就会沉在八十公尺深的水底!”
辛开林“喂”地一声,道:“宗教上的理由?有多少教徒在反对?”
那助手道:“超过二十万人,那地方,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辛先生,我们的损失,会超过两亿美金,还不包括要赔偿中止合约的损失在内!”
辛开林笑了一下,那助手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不明白辛开林何以在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辛开林笑着,道:“真巧,我很快就可以到达拉合尔,我会处理这件事。你知道,群众是盲目的,他们一定有领袖,只要使他们的领袖,不再坚持,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那助手道:“辛先生,你是准备和反对建造水坝运动的领导人会谈?”
辛开林有点怪对方问出了这样愚蠢的问题来,道:“当然是,我总不能去对二十万个人谈,说服他们每一个人!”
那助手咕唠了一句,辛开林还是可以听得出,助手是在说:“那样还比较容易些!”
辛开林呆了一呆,道:“领导人是谁?”
助手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无可奈何,一字一顿地道:“是李豪先生,辛先生,是李豪先生!”
辛开林听了是李豪先生,顿时呆住了。
李豪!
辛开林根本没有想到原采是李豪。不错,李豪在拉合尔,他是知道的,但是,李豪为什么要反对这个水坝的建造呢?
李豪是一直反对这个计划的,也因为这个计划才使他俩由最亲密的朋友而成仇敌。
辛开林也一直不知道李豪为什么会反对这项计划,他曾恳切地和李豪谈过而不得要领。如今看来,李豪是为了要保留这座古庙,所以才反对这项计划的。李豪为什么要千方百计保留这座古庙?远在巴基斯坦的一座古庙,和飞机工程师出身,后来成为成功的富商的李豪,又有什么关系?不论辛开林的想像力多么丰富,他都无法想出其中的原由来。
他喃喃地道:“是他,那事情的确有点麻烦——这个消息,巴基斯坦政府公布了没有?
他的助手喘着气,道:“我要求至少延迟一个月才公布,可是那该死的官员,却只答应十天。”
辛开林道:“别失了自己的风度,十天就十天吧!你一方面准备作损失的清单,和一切赔偿的准备,我在这十天之中,设法尽最大的努力!”
那助手道:“辛先生,你一定要努力!”
辛开林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真的笑着,道:“做生意,总有赚有蚀的,不必那么紧张!”
那助手的声音之中,带着哭声,道:“可是这关系着整个集团的信用!”
辛开林道:“放心,全世界都会知道那不是我们的错,李豪在哪里,你可知道?”
“只知道他在拉合尔,和一个锡克教中地位很高的人在一起,不知道那锡克教徒的名字,只知道他是锡克教中地位极高的一个‘祖师’。”
辛开林重复了一句,道:“祖师?”
不是很了解锡克教中的情形,对“祖师”这个称呼,觉得很陌生,所以才重复了一句。坐在他身边的甘甜,却陡然震动了一下,睁大了眼睛,道:“伊铁尔叔叔也来了么?”
笆甜的问话,听来全然是突如其来的,但是辛开林心中却陡然一动,向甘甜望去,道:“伊铁尔叔叔,是锡克教中的祖师?”
笆甜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听得很多人都这样叫他,还向他这样行礼!”
笆甜一面说,一面就离座而起,伏了下来,摆出一个很怪异的姿势来。
辛开林吸了一口气,李豪是和伊铁尔在一起吗?
辛开林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他向着电话吩咐道:“替我准备一些有关锡克教的简单资料,送到拉合尔来,我一到,就会和我们驻拉合尔的人联络。同时,通知他们不要慌乱,一切等我来处理!”
电话中,助手连声答应。辛开林放下电话。心中的疑团既然一点头绪也没有,他想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再去想它们,等到了拉合尔再说。
接下来的航程,辛开林和甘甜都过得很愉快,除了心有太多的疑团之外,这可以说是辛开林一生无数次空中航行之中,最愉快的一次。
等到飞机飞临拉合尔机场的上空之际,辛开林吩咐机师先在低空打一个转,好让他仔细看看拉合尔的机场。
整个机场,实在没有什么改变,要说有改变,只是停在机场上的飞机,完全变了,全由螺旋桨变成了喷射机。
飞机降落,舱门打开,辛开林和甘甜一起走下飞机,已经有一个巴基斯坦政府的官员在等着他,辛开林认得他,是水利部的一个高级官员。辛开林曾和他签署过一些水坝工程上的合同。
辛开林皱了皱眉,他来拉合尔,并不是为了那水坝工程而来的,事先也没有人知道,自然是那个助手多事,通知了巴基斯坦政府。
那政府官员一见到辛开林,就迫不及待地道:“辛先生,并不是政府方面想毁约,实在是情况不受控制!”
对于对方那种急于推卸责任的态度,辛开林感到相当厌恶。他按接着怒意,道:“据我所知,反对建造水坝这件事,群众是受了少数人的鼓动,给我几天时间,我或者可以处理!”
那官员连声道:“那就太好!太好了!”
政府官员虽然罗嗦,但是也有他的好处,在他陪同下,辛开林和甘甜,在进了机场的建筑物之后,经由一条特别安排的途运,不需和普通人一样排队轮候,就出了机场大厦。
在机场大厦的门口,一堆一堆衣衫槛楼的人,聚集在一起,一看到有外国人走出来,就一窝蜂地走过去乞讨。这是贫穷地区的特征。辛开林才一步出机场建筑物,就看到几个人向他走了过来,最前面的是一个红光满脸的西方人,那是一个荷兰水利工程师,本来是负责整个水坝的建造工程的。
堡程师见了辛开林,先将一只大信封交给了他,然后道:“这是总公司方面利用无线电传真送过来的资料。辛先生:我劝你别到工地去,那里聚集着上万名凶悍的锡克人,我们已经有三个工程师遇害了,而且,根本找不到工人!”
辛开林皱了皱眉,道:“吩咐所有工程有关人员,准备撤退!”
堡程师现出十分悲哀而无可奈何的神情来,叹了一声,又向辛开林介绍着和他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可是辛开林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四面张望。
伊铁尔的那封信上说,只要他一来拉合尔,阿道就会来接他,如今,他已经到了,阿道在哪里?
他在机场外的人丛中,找不到阿道,那工程师又在问:“辛先生,你还有什么指示?”
辛开林道:“李豪先生在拉合尔,设法找到他,我有事和他商谈!”
总工程师答应了一声,就在这时,辛开林看到了阿道。阿道还是那身打扮,正驾着一辆自行车,穿过一堆人,向前驶来。
笆甜也看到了阿道,陡然叫着,跳着,向前迎了上去。将在辛开林身边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当甘甜跟在辛开林身边不动不出声的时候,看来是那么艳光逼人,美丽月兑俗。所有的人心中在想:这个女郎,多大半是大富豪的情妇,看来是多么有教养,多么动人!可是突然之间,她却象是一个顽童一样向前奔了出去,而且,一面奔着,一面还嫌穿着鞋子奔得太慢,踢着脚,将她所穿的一只名贵的高跟鞋,踢得远远飞了出去,引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而她,就赤着脚,长发飞拂着,直冲向阿道,不等阿道下车,就撞了上去,撞得阿道连人带车,跌在地上,她才哈哈大笑着,停了下来。
辛开林向他身边的总工程师摆了摆手,道:“我会和你保持联络,你先去找李豪先生!”
他说着,也大踏步向前走了开去。当他来到近前之际,阿道已挣扎着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污泥,望向辛开林,看来仍然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
辛开林闷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立刻带我去见伊铁尔?”
阿道点头:“是,车子就在那边!”
阿道一面说着,一面瞪了甘甜一眼。甘甜忙躲到了辛开林的身后,向阿道做着鬼脸。
阿道的声音变得很严肃,道:“甘甜,伊铁尔叔叔也等着要见你!”
笆甜害怕起来,靠得辛开林更紧,挨着辛开林的身子,道:“你答应过我,不会让伊铁尔叔叔叫我去叫醒那个可怕的大个子的!”
辛开林点着头,甘甜看来象是放心了些,但仍然咕哝了一句:“那人好可怕!”
她也不是第一次说那个人“可怕”,而这时,多半是由于离她那那次可怕的经历发生的地点更接近之故,她一面在说那个人可怕,一面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
辛开林握住了甘甜的手,在阿道的带领下,向前走了过去。有不少人要围上来乞讨,全被阿道呼喝着,赶了开去。走出了不到一百公尺,在一株树下,停着一辆很残旧的吉普车。
阿道指着那辆车子道:“对不起,交通工具不是十分好。要委屈一下!”
辛开林皱着眉,显得不高兴道:“伊铁尔可以用直升机载你离开,为什么不派来接我?”
阿道的面目平板,道:“我不知道。”
辛开林回头看了一下,总工程师和那政府官员,还站着没有走开。辛开林道:“如果是远途的话,我可以安排直升机。”
阿道沉声道:“是,但只是怕伊铁尔叔叔会不喜欢!”
辛开林有点恼怒,道:“我为什么要他喜欢?”
阿道搓着手,看来是一副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付的样子,但是出自他口中的话,却尖锐得连辛开林这样的人物,也无法招架,他道:“我以为,辛先生,你是有事求伊铁尔叔叔,才到拉合尔来的!”
辛开林怔了一怔,他对眼前这个小伙子,开始另眼相看了。这小伙子的机灵精明,远在他的想象之上!的确,他是有求而来的。
他要请求伊铁尔把那只木箱出让给他!
自然,以他今天的财富、地位而言,他可以完全不需要去请求任何人,他可以根本不会伊铁尔和那只木箱。甘甜又不成问题,伊铁尔不能在他的身边把甘甜抢回去,他已经替甘甜弄妥了护照,来历不明的甘甜,不会离他而去。可是,那只要命的木箱!
多少年来,辛开林一直想知道木箱中放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种愿望之强烈,已经到了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的地步!
如今,他更可以肯定,和那只木箱有关的事和人,都充满了神秘色彩,那种神秘的疑团,将他紧紧裹在中间,如果他不能冲出去的话,他真有点难以想象,以后还是不是能集中精神去思考别的事。
当他想到这点,很快改变了态度,笑了笑,道:“好,看来也不错,总比步行或是骑驴子好得多了,是不是?”
阿道看来很纯真地笑了笑,辛开林向那吉普车走去。这时,那政府官员和总工程师急步来到了近前,两人一起问:“辛先生,你到哪里去?”
辛开林的回答很简单:“去看一个老朋友。”
辟员有点发急,道:“辛先生,我们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到哪里去?”
辛开林望着阿道,他也想知道目的地何在。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当然只有阿道。可是阿道却转过了头去,假装全然看不见辛开林询问的眼色。
辛开林只好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会尽快赶回来和你们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