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第七部 第二个怪梦
我绝无法想像再向前驶去会有什么结果。但正如我告诉祁高一样:我非去不可!
我休息了半小时左右,就踏下油门,车子向前直冲过去,一直驶到了山脚下。几乎是我才一到,就听到了阵急骤的鼓声,六个身上画着暗红花纹的印地安人,用极其矫捷的身手,跃了出来。他们的手中,都持着已经搭上了箭的小杯。
那种小杯,只不过一尺长,看来就像儿童的玩具,箭也不过一尺长,可是我知道这绝不是儿童的玩具,而是致命的武器。这种小箭箭链上的毒药,大约是世界上最剧烈的毒药之一。
我仍然在车中,不知道应该如何表示才好。我会一些普通印地安族的语言,但黑军族的语言我全然不知。我也不也照文明世界表示和平那样高举双手,唯恐略动一动,就被他们误会那是不友好的行动。所以我只是僵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那六个上人向我走来,一直张着弓,来到了我车边,就散了开来。其中一个脸上红纹特多的土人开了口,一时之间,我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土人一开口,竟然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字正腔圆的三个字:“卫斯理?”
听到了那三个字之后,我只不过呆了一秒钟,陡然之间,连日来焦急的心情,一扫而空,我实在忍不住,陡地“哈哈”大笑起来。
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开心的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土人,会叫得出我的名字来,那不消说,一定有人教他。教他的是什么人?除了白素,还会有什么人!
我一笑,那六个土人,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且收起了小杯。我仍然不断笑着,六个土人用十分好奇的神情,打量着我的车子,我作手势令他们上来,等他们全上车子,我开动车子。开始很慢,愈来愈快,在平原上兜着圈子,六个土人发出极其兴奋的叫声来。
我陪他们“玩”了半小时,停下车,指着自己:“卫斯理。”六个上人一起点头,红纹最多的那个作手势令我下车,带着我一起向山中走去。
我们经过了一个峡谷,峡谷底部全是圆石,可知在雨季,那是一条山涧。
沿青峡谷向山中走,渐渐上了一个山岭。山岭上全然没有道路,全是耸天大树。六个土人十分熟练地窜上跳下,我一直跟着他们。
等到翻过了那个山岭,开始下山的时候,我看到下面一个被浓密的树阴所遮庄,看不到底的山谷之中,突然冒起了几股浓烟。同时,一阵极其急骤的鼓声,自下面山谷传了上来。
我不知道那些浓烟和鼓声是什么意思,可是看情形,像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我想向那六个土人用手势询问一下,可是当我回望向他们看去之际,我不禁呆注了!
本来,我全然未曾注意到那六个土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土人就是土人,他们一起出现,一起向我走来,我自然当他们是一伙的。可是这时,他们六个人,却分成了两组,每组三个人,双方全以十分敌对的态度对峙着,而且手中也各自抓住了武器——他们所用的武器,是一种一端十分尖锐的兽骨,形状像是相当宽的小刀。从他们互相瞪视着的情形来看,简明拔弯张,气氛十分紧长。
我还未曾来得及向他们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山谷下的鼓声更急,而且有呐喊声传了上来,那种呐喊声,分明是山谷下正有了战斗。
而就在此际,那六个上人,也各自发出了一下呼喊声,随着呼喊声,似乎人人都争着说话。我全然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只听得他们一面叫着,一面扑向前,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激烈地拼杀起来。
他们杀得如此之激烈,简直就是在拼命!别说我和他们根本语言不通,就算是语言通的话,要劝开他们,也不是一件易事。我看了一会,下面山谷中厮杀声更激烈,我陡地想起,从下面山峪中的呼喊声听来,下面至少有几百个人在参加打闹,可知下面山谷,一定是黑军族的聚居地,白素和利达教授一定就在山谷下面!我还在山上呆等干什么?
我一想到这一点,便不再理会那打闹着的六个土人,转身就向山直冲了下去。
山上十分岩岖,到处全是大树,有的树根凸出地面老高,我几乎是连跌带滚向山下奔去的,幸而我身手敏捷,总算没有出什么意外。
当我离山谷底部愈来愈接近之际。自下面冒上来的浓烟,也愈来愈甚,看来下面发生的意外,比我想像中还要严重。
我大约奔下了三百多公尺,来到了一个石坪上,当我正在石坪上略停,打量着四面的地形,看从哪里继续向下去好,陡然之间,一队大约有二十多个土人,自下面直奔了上来。
那二十多个土人一见到了我,呆了一呆,就各自狂喊着,向我冲了过来!
我一生之中,有过不少惊险的经历,但是像如今这样的处境,却也不多见。二十多个脸上画满了红棕色花纹,口中哇哇怪叫,手中拿着原始武器的土人,忽然向我攻了过来!
我绝不敢轻视他们手中的原始武器,因为在这原始武器之上,就可能有文明世界还无法解救的毒药。我一面身形闪动,避开了冲在最前面两个人的攻击,又飞腿踢得两个土人向外直跌了出去,同时叫道:“卫斯理!卫斯理!”
我叫着自己的名字,是因为我遇到的第一批六个土人,他们曾叫出我的名字来,我希望这时,我的名字,可以起停止他们向我攻击的作用。
可是我叫了几次,一点用处也没有,,那一群土人仍向我攻击不已,其中有几个,还极其凶狠,令我不得不用较重的手法将他们打退。
就在我和那群土人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忽然听得一边不远处,响起了一下口哨声。那一下口哨声一传入耳中,我就陡地一怔,几乎被一个攻过来的土人用他手中的兽骨击中了我!
那是白素的口哨声!我一听就可以听得出来!我一打退了那土人,立时便循声直奔过去,果然,在一块大石之后,白素陡地现身出来,手中握着一柄散弹枪,向我叫道:“快过来!”
一看到了白素,我心中的兴奋,实是难以形容,陡地一弹身子,凌空翻起,已落到了大石后,十几个土人攻了过来,白素扳动枪掣,聂然巨响之中,一篷小铅弹射了出去,迫过来的土人狼狈后退。
白素向我一打手势,和我一起向前疾奔而出,我们在一大丛灌木之上直翻了下去,白素指向左,我们一起进了一个相当狭窄的山洞中。
那山洞所在处十分隐蔽,沿口是一大业浓密的灌木,洞中十分黑暗。在山洞中,仍可以听到山峪下传来的鼓声和打杀声。
我定了定神,心中不知有多少问题想问白素,正因为问题大多了,竟不知如何说才好。
白素先开口:“你听到我的录音带了?为什么这么久才来?”
我叹了一声,真有不知从何说起才好之感。白素也没有再问下去,接着道:“黑军族分裂了,一边是由酋长率领,另一边由祭师率领,他们正在内战。”
我听了之后,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原始部落也会发生内战,真是匪夷所思,我顺口问:“他们为什么内战?”
这句话才出口,突然听得山洞之中有一个声音加答道:“为了我!”
我并没有想到除了我和白素之外,山洞中另外还有一个人在,是以一听得有人搭腔,不禁吓了老大一跳,立时转过头去。山洞较深处十分黑暗,也看不清是不是有人。
白素在这时,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转过头去。看她的情形,她是早已知道山洞中另外有人的!我充满了怀疑,“那是谁?”
白素没有回答,仍是那声音自山洞深处传出来:“我是柏莱!”
这四个那么普通的字给我的震惊,当真是难以形容,我陡地直跳了起来。那山洞并不是很高,我一跳了起来,头就重重撞在山沿顶上,可是我也不觉得疼痛!
山洞中那家伙,竟然自称柏莱,这是什么意思?我一跳起来之后,立时落地,望着山洞深处,只是喘着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声音继续从山洞内传来:“卫先生,事情的确是怪了一点,但是尊夫人说,你连再怪异的事也可以接受!”
我定了定神,仍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
我在尼泊尔见过柏莱,第一次,他半腐烂;第二次,简直就是一副白骨。而这时,柏莱却就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白素早就说过:“柏莱回来了!”柏莱回来了,他……他………
笑声自山洞内传来:“不太骇人,但是也不太好看!”
语音已渐渐传近,我先看到了人个人影。当这个人来到较为光亮处之际,我已经可以将他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不是一具白骨,是一个人,而且我一看之下,就可以肯定那是一个黑军族的印第安土人,脸上有着红、棕的铃纹,样子看来有点滑稽。
我忙问白素道:“开什么玩笑,这是一个土人!”
“土人”又向前走来,一直来到我的身前:“卫先生,你几时见过一个黑军族的土人会讲这样流利的英语?我是柏莱!”
罢才,我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时,我又不由自主,坐了下来。那“土人”在我面前蹲了下来,目光炯炯地望着我。的确,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他都不是一个寻常的土人,但是要我接受他是柏莱,这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我和他对望着,大家都不出声。白素在我身后道:“你一定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中陡地一震,反手向后摆了一摆,阻止白素往下说去,直盯着那土人:“柏莱,你不是要回去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那“土人”的脸上,现出了十分悲哀的神情来:“是的。我想回去,可是不知是少了什么的帮助,或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我来到了这里。”
我又道:“你和辛尼的那个梦——”
那“土人”陡地现出十分兴奋的神情来,叫道:“原来你见过辛尼了!那太好了,他对你说了那个梦?你如果已经知道,对了解整件事,就容易得多!”
这时,我和那“土人”两人的对话,听在任何不明来龙去脉的人耳中,都会莫名其妙,白素也不例外:“天,你们在讲什么?”
这时,我也处在一种极其迷惘而兴奋的状态之中,对于整个事情,我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概念,我不理会白素的问题,用力在自己的头上拍了一下。
我道:“老天,原来这一切全是真的!我却将辛尼送进了疯人院之中,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那“土人”不知道辛尼被我送进神经病院的那种愤怒,是以他一听之下,反倒轻松地笑了起来:“可怜的辛尼!”
他讲了一句之后,凑近身来:“那东西,还在不在?”
我立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是我还是多问了一下:“巴因售给你们的古物已经毁坏了!”
那“土人”立时发出了“啊”的一声响,失望的神情,简直难以形容,呆呆地望着洞顶,双手捧住了头。白素在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转过头去:“这位真是柏莱先生,就是我要到底泊尔去找的人!”
白素道:“我已经知道了,土人的身体,可是柏莱的……的……灵魂……?”
她望了我一眼,像是在征询我对她使用的“灵魂”这个词是否恰当。我道:“灵魂、鬼、精神等等,全是同样的东西,就是死人和活人之间的差别,就叫作灵魂,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白素点着头:“柏莱的灵魂——柏莱在尼泊尔死了之后,他的灵魂来到了这里?进入了一个土人身中!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力量!”
我道:“靠一件十分奇妙的东西。”
我的话才一出口,那“土人”——不妨就称他为柏莱——又发出了一下绝望的叫声:“那东西怎么会毁去的,怎么会?”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摇撼着我的身子,我反抓住他的手臂,令他镇定下来:“你先别激动,我先要知道你的事!”
柏莱叫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留在这里,我应该可以回去的,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我用力令他镇定下来,“听着,如果你不镇定,那么,我们就找不到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柏莱镇定了许多,虽然他仍不住喘着气。我道:“我先讲我在尼泊尔的经历,再听你们的事。”
白素立时点头表示同意,柏菜却只是呆呆发怔,我又用力推了一下:“柏菜,在我的叙述中,有一些地方需要你作补充,你必须用心听着!”
柏莱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于是我就开始了我的叙述。我说得十分详细,白素只是用心听着,柏莱则显得很不安,尤其听到我说到那七层神秘的石室,和巴因在石室的最底层杀死了那老者之后。
接着,我复述了辛尼告诉我的那个“梦”,一面说,一面留意柏莱的反应。柏莱不住的点头,表示辛尼告诉我的全然是实话。
然后,我停了下来,问道:“柏莱,辛尼说你有了一个单独的梦,不曾和他共享,因为你有了这个单独的梦,你才决心用那么奇特的方式去‘试’,你那个单独的梦,是怎么样的?”
柏莱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拗着手指,像是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饼了好一会,他才道:“那天,辛尼出去购日常用品,只有我一个人对着那仪器。”
我呆了一呆,因为柏莱竟然毫不犹豫他说:“那仪器”,而不是说“那东西”。那么,他是不是对这个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呢?
虽然我知道这时候不宜去打断他的话题,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称那东西——巴因当古物卖给你的那东西为‘仪器’?那是什么仪器?”
柏莱呆了一呆,望着我。我忘记那时候,他的外形,完全是一个黑军族的土人!当一个黑军族的土人,用充满智慧的眼光望着你时,这实在是一种极其怪异的经历。我只好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他是柏莱,他一定是柏莱!只不过由于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他的身体变成了黑军族的土人,身体不要紧,外貌不要紧,现作整容术都可以将任何人的外貌作彻底的改变,但是外貌改变、之后,这个人还是这个人1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心中怪异的感觉就少了许多。就当柏莱是经过彻底整过容的人好了,虽然我明知事情不是这样,但唯有这样假设,才比较容易接受眼前的事实。
柏菜望了我片刻,才道:“你也见过那东西,如果它不是某种仪器,又是什么?”
我同意柏莱的说法,所以点了点头。
柏莱又道:“那是一种仪器,我至少已经知道了它的一个主要的作用!”
白素在一旁插口道:“是的,它可以使人做梦。”
柏莱的神情很正经,板着脸,以致他脸上皱纹,显著地变宽了。他道:“这是最简单的说法,详细的说法应该是:当人的头部靠着它而又处在睡眠状态中的时候,这个仪器所记录的一切,可以进入人的脑部,使人的脑部,使人产生一种感觉,感到它所记录的一切。”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柏莱这样的解释,堪称透彻,可以接受。柏菜看到我们出现了明白的神情之后,又道:“我和辛尼,一连经过了将近十晚,做同样的梦。也就是说,我们感觉到同样的记录已经有十次左右。已经对它的内容,熟得不能再熟了!我已经坚信,那不是普通的梦。于是当我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我在考虑:这个记录器,是不是还有另一套记录,而使我可以感觉得到的呢?”
我和白素同时吸了一口气。这正是太不可思议了,柏菜的想法,听来异想天开,不可思义!
柏莱道:“我打开了它——你见过这仪器,当然知道它是可以打开的,而且也知道打开了它之后的情形。我当然不知道如何去操纵他,我只是用了一支铁丝,凡是可以按下去的地方,我都按了一下,当我这么做的时候,有一些地方快速地闪亮起来,我知道可以成功!”
柏菜说到这里,神情极其兴奋,不断做着手势。
他又道:“当我感到已经准备好的时候,我又将头枕上去,尽量使自己的心境平静进入睡眠状态,不一会,我就有了一个新的梦……”
他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道:“和第一个梦一样,我又感到了有人在说话,说话的人语气十分激昂、果断,他道:‘我的办法是一定要他们相信我的话,我一面向他们讲明我的来意,一面用武器显示我的威力,令他们服从!任何对我服从的人,经过考察,认为他们确然够条件了,我会使他们回来!’这个人的那种肯定的语气,给我深刻的印象,由于以后还有三个人发言,所以这几人,姑且称他为A!”
柏莱向我望了一眼,象是在征求我的同意。我当然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用A来代表一个人,和用一个名字宋代表一个人,意义是同样的。
柏莱见我同意了,又道:“在A说完了之后,另一个声音又开始讲话,这人的声音,充满了平和宁谧,他语调缓慢,可是有极强的说服力,他道:“他们和我们本来是平等的,他们所受的苦楚,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们的贪婪无知,并不是他们的过错。只要他们一认识了自己的过错,我就会带他们回来。当然,我要每一个信我的人知道我是最尊贵的,他们信我,就必须要能放下一切。我会要他们将已经根本没有用处的头发全去掉——”
柏莱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这个B,又提到了头发!”
我点头,表示同意,因为在第一个梦中,就有一些神秘人物不断提到头发和头发的功用。
柏莱续道:“B的活还没有完,他义道:“去掉了根本没用的东西,才能使他们知道还有更多东西没有用;包括他们认为最珍贵的在内!”
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又自然而然和白素握紧了手。
柏莱说得出了神,也不望向我们,继续道:“接着,是第三个人——我称他为C的讲话。C说:‘他们实在是太值得同情了!遗传因子的发作,使他们渐渐地愈来愈接近他们的祖先,而他们不自知。他们所在的地方一定已成了罪恶之都。我要他们明白,他们的一切成就,根本算不了是什么成就,我要显示一定的力量,但力量只能使他们惧怕的。唉,希望他们能信我!信我的人,都可得救!’他的语调,诚挚恳切,令人感动。”
柏莱讲到这里,又停了一停,然后以一种极其奇异的神情肇着我。
而这时,我心中乱到了极点,除了将白素的手握得更紧之外,不知做什么好。
白素和我有同样的感觉,因为我觉出她也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柏莱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最后一个说话的人,语调最轻松:当然要讲道理给他们听,但是以他们知识程度而论,可以讲给他们听的道路,就不会是真正道理。我看只好看他们各人的领悟能力,不能强求。他们要是明白了身从何来,自然会觉得他们现在的所谓一生,实在只是一种虚象,当他们明白这一点之后,当然有资格回来了!”
那四个人,被柏莱称为A、B、C、D的话,柏莱显然已经讲述完毕了,他望着我和白素。
我思绪极度混乱,呆了片刻,只是道:“如果只是那样,那应不足以导致辛尼用力刺进你的心脏!”
柏莱道:“当然不止这样。在这四个人讲完了之后,我又感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是第一个梦中,提议派志愿人员去那个地方,看看是不是有人够资格回来的那个,我知道这四个人中,有一个是那人的独生子!”
我略为回忆了一下他们的的第一个梦,便知道柏莱所指的是那一个人了。
柏莱道:“这人道:‘很好,你们四个人性格不同,使用的方法自然也不同,但是结果殊途同归,完全一样。在你们决定动身之前,还可以考虑退出,因为那实在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你们在那里,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楚!你们没有他们的资料可供研究,我们这里,甚至不能有一定的把握接你们回来!接着是一阵沉默,才听到B说:‘我不去,谁去?’其余三人一致表示同意。”
柏莱又停了一停,闭上眼睛一会,才又道:“那人说了一些话,那人,应该是这四个人的领导人。他道:“你们前去的方式已经定下,你们将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一起长大,外形完全没有分别。当然,你们的知识仍在,你们分别起程,到达那里时,先后有一定时间的差别,你们随身可以带一些应用的东西。记得,在最初的时间中,你们几乎没有任何能力,然后,能力才会慢慢恢复!”那四个人齐声答应着。那领导人又道:“不论成功失败,我会尽一切力量接你们回来。”
“这时D问了一句:‘如果回不来呢?’领导人道:“这是最坏的情形了,如果有这种情形出现,你们三个人应该互相联络一下,就算暂时有因难也不要紧,我们是永生的,和他们不同。’卫先生,你不感到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么?永生!”
我只觉得自己的思绪飘飘荡荡,不着边际。好象找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却又空虚得全然不知道自己想到的是什么,所以我并没有回答柏莱的话。
柏莱又继续道:“第二个梦到这里为止了,当我醒过来之后,我不断想着,和第一个梦联结起来,我终于明白了。卫先生,我明白了,我们——地球上的人类,根本不是地球上发展起来的生物,而是外来的,不知多少代以前的祖先,是一群罪犯,被剥夺了智力,送到地球上来,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他们才来的时候,智力等于白痴,那就是原始人!”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没有表示意见。
柏莱愈说愈是激昂:“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原始人被遣滴到地球来,他们完全和地球上的野兽没有分别。他们原来是极具智慧,智慧之高,非我们现在所能想象的!原始人在地球上繁殖,智慧的遗传,一代一代逐渐恢复,恢复的速度,一定是几何级数,最初几百万年之中,根本没有什么进步,在最后的几千年,有了飞速的进步,卫先生,这就是地球人类的进步史!”
我呆了许久,柏菜目光的的地望着我。我道:“这样假设,未免太过武断了!”
柏莱笑了起来:“你不觉得,我们对地球的一切是多么不合适?尽避过了那么多年,人对地球的气候还不能适应。地球中水分太多,你记得那个梦?空气的湿度一超过百分之八十,人就不舒服;而一低过百分之六十,人也曾不舒服,这是在地球上进化而成的生物就有的现象。”
我道:“这也不能确定人是从外星来的!”
柏莱直盯着我:“还有,人和地球上的其他的生物,多么不同!”
白素道:“是的,人有头发,地球上的生物,只有人,才在最接近脑部了地方,长有这样长的、不知有什么作用的头发!”
白素是一直留着长头发的,当她这样说的时候,我自然而然的看她束成一束的长发,白素有时对一件事,会很固执,而且反应迅速而直觉,对一件事信或不信,都是这样。这时她完全接受了柏莱的想法。自然,柏莱变成了黑军族的土人——这一个奇异的事实,也令得她非信柏莱的想法不可。
柏莱立时兴高采烈地道,“是的,人有头发。人会使用工具。人会凭空发明出一种东西来,你想想,别的不说,单说自矿物中提炼金属,这是一个何等复杂的过程,如果不是不是几个人的智慧遗传因子突然发作,有什么生物可以凭空想得出来?”
我挥了挥手,想挥去我脑中许多杂乱的念头(当然那不可能)。我道:“这一切慢慢再放论,说你自己!”
柏莱道:“好!我明白了我们根本从别地方来。那地方才是我们的家乡,在地球上的人可以回去。在地球上,人的生命短促犹如一声叹息,痛苦和罪恶充塞,而回到原来的家乡之后,我可以永生,那里,是——天——堂!”
他将是天堂三个字,分成三个拖长的音节来说,以加强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