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未来妻 第四章
在读过无数的历史资料,确认雍正是大清朝最好的选择之后,他默然无言。
温柔给他做饭,等到菜都凉了,他依然不肯从书房出来,她叹气,敲了敲玻璃杯,低声问:“小斗斗,告诉我,如果是你碰到这种状况,你会怎么做?”
斗鱼游近,轻触杯缘,对她挑衅的手指头轻撞两下。
“你是提醒我,就算那人撞得头破血流,也会试着改变历史?”她同意小斗斗的观点。“有可能,那些皇子大部分是属斗鱼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题材,足供我们这群子孙写小说、拍电视,所以……我该去安慰他吗?”
小斗斗在小小的空间里游了两三圈,又游回她的手指前。
手指在杯缘轻画,她说:“好吧,基于同情原则,我是该去安慰他几句。”毕竟那个当头棒喝,她也参与其中。
温柔在书房门前徘徊半天后,鼓起勇气敲两下门,里面没有回应,经过再三考虑,她依然决定走进书房。
一进门,就见胤禟手肘压在桌面上,两手捧住低垂的头,同样的姿势他已经维持很久。
她撇撇嘴角,迟疑地向前靠近几步,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他说话了。
“我一直以为把太子挤下来之后,那个位置必定是八哥的,我以为有朝中大臣的支持,定然能够成事,八哥性情平和宽容,待他当上皇帝,就会重用我们几个兄弟,而八哥的满心抱负,也可以在朝廷上尽情发挥,谁知……”气堵在胸口,他好温柔明白,板上钉钉
的事,突然跑出一大堆的铁证告诉你,那是个绝对错误,他的心思定是波涛汹涌,难以平复。
她撑着办公桌面,咬唇,话在舌尖绕过好几圈才勉强出口。
“其实,想做什么并非一定要坐上皇位或靠近皇位才可以,在不同的角落,有不同的空间可以让每个人发挥所长,何况身为皇帝,即使握有最高权力,也并不一定全然自由,有许多想做、爱做的事,不见得都能放手去做。”
他放下手,望她一眼,等着她更多的解释。
她看懂他的期盼。
“就像李后主,倘若他不当国主定然可以成为名垂千史、与李白社甫齐名的文学家;就如秦始皇,就算他不当皇帝,凭他的铁腕,肯定也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政治家或军事家,孔子没当皇帝,却千古流名,世称至圣先师,孟子不做皇帝,他提倡的性善说,影响了千
代万代的中国人。”正例举完,她换举反列。
“顺治皇帝那样深爱董鄂妃,请问:他能保全她吗?夏杰为妹喜而率性,纣王为妲己而奉情,结果呢?这些爱情若发生在普通平民身上定是一番佳话。可他们是君王,便得背千古骂名,江山败、黎民害,骂过一代又一代。
「我们再来说说你八哥,倘若他不要心心念念着太子之位,愿与四阿哥携手合作,一来,没有夺嫡之事,皇子们可齐心协力为大清朝带来更大的进步。二来,待雍正即位,朝堂上自然有可发挥之处,三来,他保全了自己的下半生和家人。
「可惜,人总是被执念所迷惑,过度膨胀自己,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够做得好,可事实证明,这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人,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
“所以如果换八哥来当太子,说不定比四哥更……”
她拿起桌上成迭的资料,截下他的话。
“历史不是一个人、一个观点就可以定论的,它们是由许多专业的观察家和历史学家做出来的评论。在你的眼中,或许八阿哥足堪重任,但历史所评,一个倾危的朝代需要一个铁腕才能挽救,这点眼光康熙还是有的,所以他最后选择四阿哥。
田蜜的话或许不中听,但每句都是真理,绝不是你的『或许』、『说不定』就可以推翻。”
“可是我已知道结局,如果我将四哥当皇帝时所做的、好的功业通通提出来,由八哥来做……”他仍不死心,依然不放弃自己的观点。
她笑着摇头,果然是属斗鱼的,要是不一脚将他的意志踩烂摧毁,就算明知道会头破血流,他还是会去试。
“提立国方针不难,凡有才有德之人都能办得到,真正的困难在哪里?难在当满朝文武都持反对意见时,雍正能择善围执、坚持下去,直到所行之事看见成绩、百姓得福,而你八哥的性格可以吗?他有办法忍受所有人的反对、抗争,一心一意相信你从未来带过去的资
料?
「如果他坚持不来,而你要他坚持到底,试问:结论将是什么?几次争执后,他还会待你一如过往?他会挺身在前,为你顶住所有的舆论?或者是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出卖你曾经去过『末来』,再扣一顶妖言惑众的帽子,将你当成弃子?”
温柔的话重重将他打醒。
是啊,他太天真,就算他现在与八哥深交,他日八哥成为帝王,身分巫变,那颗帝王心……怎还会和往日相同?
满目颓丧,他再度垂下头。
见胤禟那副模样,温柔深觉抱歉,缓声叹息,她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穿越这件事,因为人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总是心怀恐俱。
「中古世纪的欧洲,他们杀女巫,残忍地用各种手段迫害不同宗教,为什么?因为不了解,因为害怕,聪明如你,回去后应该做的不是改变历史,而是想尽办法让自己从这场杀戮中全身而退。”
“改变历史,是不可能的吗?”想到自己将被冠上“塞思黑”之名、成为历史笑柄,心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可不可能,但我相信蝴蝶效应。”
“什么是蝴蝶效应?”
“蝴蝶效应是指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这是一种混沌现象。”
“我不懂。”
她想了想,从书柜里拿出地球仪慢慢解释,“一只在南美洲亚马逊河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它在不经意间偏动几下翅胎,很可能导致身边的空气发生变化,引发微弱气流的产生,而这些微弱气流带动四周空气系统产生相应变化,再经过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很可能在两
周后,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引发龙卷风。
「换言之,你在历史上做一个小小的更动,很有可能造成现代世界的大改观,比方促成清朝提早两百年灭亡,比如爱新觉罗的子孙只能再维持数十年荣景,又或者工业革命不曾发生、日本没有被美国的原子弹轰炸,或是我消失了、田蜜还没出生……”
“等等,你说得太快,我听不懂,慢慢来,一个一个慢慢解释。”
回头想想,自己的确太心急、讲解那么高深的东西,对于没有科学基础的古代人确实困难,她应该从小学课程慢慢教他。
“好,你想先知道哪一个?”
风地开指指地球仪。“气流在哪里?什么是系统?”
她转了转地球仪,说:“这是模型,代表我们所住的地球……”
接下来她从五大洲、地心引力开始解释,再讲解地球的结构和各色人种……
她不是个好老师,但很有耐心,只要他提出的问题自己回答不来,就上网找资料,他是个好学生,对每个新知都表现高度好奇,于是在一问一答间,他们错过晚餐、错过消夜也错过睡眠时间。
他像超人,兴致勃勃、精神奕奕;温柔应付得痕熏,却又不愿意让他扫兴,只好把一杯杯咖啡往肚子里吞。
直到隔夭七点,她再也受不住,趴在书桌上萎了。
而经过一夜学习,搜寻能力更上层楼的胤禟,秉持“朝问道,夕死可矣”的精神,不断吸取新知。
“温柔,你看看,什么叫做……”
胤禟转头,发现温柔已经睡着,看着她眼睛底下淡淡的黑痕,心底泛起一丝心疼,是他太心急了。
阳光从窗外投进,染金了她的脸庞,她不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但她满脸智慧,让他想一看再看,他并不知道现代的教育教出无数聪明绝顶的女子,只晓得眼前这个独一无二。
淡淡一笑,手指轻轻在她脸上描绘,她的眉毛很浓,不是女子最爱的细柳眉,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却不够温婉柔和,温柔有一个和性格完全不搭的名字。
歪歪头,心念动,他俯吻上她的唇,很轻、很柔,怕惊醒她似的。
不过是很淡、很小的接触,他却尝到无尽甜美,那股甜迅速渗入,在他的心底盘旋,让他连呼吸都带上几分蜜糖味儿。
他想,他病了。
他九爷阅人无数,多少名声响亮的美丽女子都难入他眼,但这个叫做温柔的不温柔女子,却牢牢地系住他的心。
喜欢她的感觉在瞬间发酣膨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活世代不同,重大差异性造就他的心底迷惑,但他知道,温柔光是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他就会忍不住嘴角微扬。
打横抱起温柔,她睡得很沉,像只小猫似的在他怀间寻找一方柔软,那个早上的悸动又在心底蠢蠢欲动,她啊……让他心动。
他像海绵,不断吸取新知。
看书、看影片、看网路,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提早得老花眼,但确定董娘给的三个月假期,肯定要在他手中报废,唉哀怨啦。
她又上了一整个早上的课,讲话讲到口干舌燥,喝掉近两千西西的开水,而好学不倦的九爷,两只眼睛仍然紧盯着电脑萤幕,生怕漏掉某个画面。
宅男,他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宅男。
胤禟来这里已经满一个月,没日没夜地守在电脑前,和田蜜同居的贺彝羲已经能够自己上菜市场买东西、到公园做晨运、成为师女乃杀手,还开始开医馆看病,哪像他,只会在电脑前面傻笑。
他当宅男就罢了,却逼她当宅女,除了到超市买菜,哪都不准去,她抗议过,可是……很快被歼灭。
为什么?因为他掌握住最厉害、最有威办最强效的武器一钱。
对她而言,钱不只是钱,它是命、是祖宗、是创造天地万物最重要的元素,什么,说她夸张?去问问那些顶客族,是不是因为没钱才创造不起宇宙继起之生命?
胤禟只要冷冷问她,“红利不要了?薪水不要了?”她就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认清立场,弃械投降。
这还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因为临时穿越、顾铠焄还没来得及向他交代保险箱密码,所以存款簿、印章、金融卡通通无用武之地,虽然信用卡在皮夹里,但爱新觉罗先生只会用毛笔,根本模仿不了顾销的签名,因此这些天他吃的喝的用的,全部是她的买房基金。
看着自己存款簿上面的数字逐渐减少,她的心就泣血不已,如果老板回来不认帐,她能不能搭时光机去清朝讨债?
为什么啊!穷光蛋又养不起小狼狗,为什么她就这么倒媚,被咬一口就不肯松嘴的大龚犬给巴上了?
而且,那只大獒犬阴险又恶劣,需要时,她是老师、是厨师、是贴身奴仆;不需要时,她是娱乐、是消遣,是让他讽刺以求身心平衡的最佳平衡物。
请注意,是平衡“物”,不是“人”,她郑重怀疑,他从没把她当人看待。
“温柔?你妈妈是在什么样的心态下帮你取这样的名字?”
“有没有人说你的存在,污辱温柔这个字眼?”
“温……柔?是瘟蹂吧,连瘟疫都能遭你蹂嘀,真是了不起。”
他很恶毒,为挑起她的怨怒,什么话都可以出口,他认定她没有自尊、没有骄傲,为了钱,她可以一忍、二忍、一路忍,古人不为五斗米折腰,她只要半斗米,就可以娇颇浅笑,至于折腰?不过是举手之事。
渐渐地,他爱上把她气得半死,再用金钱帮她回血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胤禟又在上网,而温柔被要求坐在他身旁,以便他随时发问。
不过在他的大脑以光速做过联结之后,问题越来越少了,也因此,温柔越来越无聊,只能趴在桌面,敲敲玻璃杯,和心爱的小斗斗无声对话。
她的手指停在玻璃杯于角,小斗斗的嘴巴凑上来,她挪动手指头,它摆起美丽的蓝色尾巴转换方向,她用手指、它用嘴,心灵沟通和ET一样。
“温柔,看我找到的新东西,化学式……这是什么?”
她一脸无奈。“那是我们国高中学习的东西,应付考试用的,很无趣,就像你们考举人的八股文一样,如果没有从事相关行业,人们通常会自动把它们从记忆里删除,很不幸,我就是把它们从脑袋丢出去的人。”
“你忘记了?”
“没错。”她坐直身,对上他的视线间:“你为什么要研究这种对你无益的东西?为什么要躲在电脑前学习?难得来一趟现代,你为什么不想走出去?”
“这个世界的东西,不是都可以从电脑里面搜寻到吗?”他满意笑笑,这才是真正的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问题是,亲身经历和看网路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它是虚拟世界,碰不到、触不着,你知道的每件事都很表面。”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出去走一趟,比你坐在这里三天三夜更可以感受到真实的未来世界。”
“我出去过了,记不记得上次的大卖场,我差点儿被送去你们的衙门。”
他的话引发她的联想,她望住他的脸,扬眉问:“难道……你是因为书怕碰到上次那类事,才宁可躲在相对安全的网路世界后面学习?”
“害怕?哈,我九爷从来没害怕过什么。”他在笑,但笑声有点虚。
温柔恍然大悟,难怪那次过后,他再不肯和她一起出门买东西。
想起他做错事还大言不惭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众行抢,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噗嗤!他以为他是展昭哦。
想到那天、那群人,把九皇子的面子给狠狠的踩在地上,还捻了捻,搓成脏团团,难怪啊难怪……
她拍拍他、环起他的肩,像兄弟似的摇摇头,满脸同情。
“没关系,我理解,我有一个朋友在路上被坏人拿刀威胁,从此他就躲在家里再不敢出门,还有啊,我们家公寓楼下住着一个怪婆婆,听说她年轻时曾在马路上被坏人强暴,之后再不踏出大门一步,对了,我那个高中同学在学校被霸凌……”
“闭嘴!我说我没有害怕,只是不喜欢。”
“啊”她跳起来猛拍手,歪了歪头,盯着他的表情。“一模一样耶,他们也都说不是害怕,是不喜欢。”
“温柔”
“怎样,九爷?”她张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满眼的天真无辜,不是喜欢她温柔吗?好啊,就免费给他温柔一次好了。
“听清楚,我不是害怕。”
“我懂、我懂,我完全了解。”她嘴巴说懂,却抢过电脑,在键盘上敲下“恐慌症”三个字。“我在里面找找看评鉴表,就可以知道九爷的害怕指数有多高。”
她把他惹火了,怒目一张,手往桌面用力拍下。“温柔”
“奴婢在。”她笑脸盈盈地望向“主子”。
他深呼吸,额头青筋暴露,眼底满是凌厉,活像想把她吞下去似的。
蓦地,贺彝羲的警告窜入她脑中。
他说:“我知道这是个强调民主自由的时代,如果不开心,甚至可以打电话到电视里骂总统,问题是,九爷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有身为皇子的尊荣与矜贵,如果他的言语态度让你不舒服,请别介意。”
话说得客气,但温柔听出来他的忧心,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呵,怎能承认自己害怕?就算杀人灭口,都得减去这样的批评。
收抬起嘻皮笑脸,她服软了,第一次,温柔不是因为钱而服软。
“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我只是窝得烦了,想出去走走。”轻咬唇,她忘记他来自几百年前,许多观念与态度是从小养成,无法改变。
“女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她低头,可他还没气够。
“我如果是这样的女人,就会浅薄无知,就会在你提出任何问题时发表不了半点看法,你不能要求一个人快乐,却对他百般虐待,不能要求他活泼
聪慧有创意,却用一把锁锁住他的可能发展,这是很矛盾的。”
她又对他长篇大论了,不是叨絮,而是字字珠矶,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听她说话,虽然三不五时要被冒犯一下,他仍接受她的“以下犯上”。
想到两个月后就无法再听到她的声音,心有一点沉重。
“爱新觉罗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协调一下,每天放几个小时的假,让我出去透透气?”
胤禟转开椅子,面向身后的壁画。
温柔没有猜错,他的确害怕,怕这个没有皇权在握的时代,没有钱、没有权,除了一个皇子身分端着,他什么都不是。
田蜜的嘲讽还在耳边回响,她批评完皇帝是个烂职业后,又说皇子哪有比谁高尚,他们不过是让皇帝给生出来,虽然出生高人一等,可是福是祸还说不准。
温柔也说,在他们这里,尊严是靠自己的双手拚出来的,不是爸妈给的,他们从出生那一刻便不断累积实力,以便在长大后,为自己争取所有想要的东西。
因此他害怕,害怕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害怕“九爷”之所以被尊重,不过是投对娘胎。
自信满满的胤禟,开始怀疑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了不起。
温柔是对的,他该勇敢一点,听说彝羲已经学会搭捷运、学会使用这个时代的银两,甚至还帮几位老先生、老太太看病,赢得神医的名号,他怎么能够落后彝羲太多。
“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他将办公椅转回来,向温柔伸出发善的手。
温柔飞快换好农服,像被关在笼子里面的鸟雀,等着重获自由。
她笑得阳光灿烂,帮胤禟挑了一件米白色上衣、浅灰长裤,带点雅痞昧道的休闲服,给自己换上无袖宽松的长版纱质上衣和内搭裤。
虽然出门免不了要刷卡花费,存款簿里的购屋基金也会少上一些,但她还是很雀跃、很开心。
“你要不要……”他上下打量她,欲言又止。
“要什么?”
“加一件外套。”
“在三十七度的高温下,你想谋杀我?”她指指自己。
“穿这样出去,会被太多的男人……”在家没问题,可是出门,光想到男人对她露出情色眼光,他就受不了。
“放心,我这么保守的穿着,绝对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真要说引人注目……她看一眼胤禟,及腰长发在脑后绑成束,帽子遮去他大半颗光头,妖挠的五宫,狭长的丹凤眼,让人一看便脸红心跳。
“你确定?”
他的视线停在她的膀子上,这时代的女子少了矜持,多了自主,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身为男人,他不乐见。
她知道他的视线落在哪里,了然一笑。“确定得不得了,快走吧,我刚才上网查过,今天有换季大特卖,这是我每年抢便宜的最好时机之一。”
另一次叫做周年庆,很可惜他看不到那种民生富足的热烈情况。
温柔拉起他的手往外走,一面走、一面提醒自己,这个星期油价又往下调,得先绕到加油站替车子加满油,她停下脚步,翻找自己的加油卡有没有带在身上。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他们互视一眼。不会吧,又是董娘?!
温柔鼓起腮帮子,想起董娘的过度热情,冷汗瞬间往外窜。
上次董娘还偷偷拉住她到旁边悄声说:“我和你们老董很开放的,先上车后补票这种事,绝对没问题。”
什么上车补票?明明她都是自己开车啊。
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乐歪了胤禟,上回董娘递几个网站的网址给他,还大力鼓吹他照着上面做。
他找到网站,并且拉着温柔一起看,那种事于他并不新鲜,但看看脸红心跳、想要挖洞钻进去的她,倒是很新奇。
温柔满脸憋屈,赖看不肯开门,歇起壳当乌龟,她想,只要太久没人应门,说不定董娘以为没人在家,就会放弃进来。
胤禟可不乌龟,上次的经验告诉他,董娘手上有钥匙,如果不是她突然闯了进来,怎么会撞见一个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所以他上前开门,想看这次恺煮娘会给他什么更另类的东西。可是门外不是恺君一娘,竟然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
“对不起,请问温柔在家吗?”
说话的男人皮肤有点黑,手臂上有强壮的肌肉,笑起来一口白灿灿的牙齿,眼睛很好看、目光很亲切。
听见是找自己的,温柔侧过身瞄一眼,看见是熟人,她立刻笑脸迎上。
“孝文,你怎么会到台北来?”
孝文想也不想给她一个热情拥抱,这对青梅竹马的他们是习以为常的事,但看在胤禟眼底,就变成难以下咽的场面。
突地,他双眼暴睁,拳头聚拢,不晓得自己想干什么,只觉轰地,像是有人一掌巴上他的后脑,震得他眼前一阵黑。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温柔亲昵问:“你怎么会来?”
话才问完,她就让胤禟往后一扯,扯离孝文的怀抱,表情上写着:你这个趁人不备、巴人后脑的小人,她是我的!
孝文不理解他的动作,看看他再看看温柔,好半晌看出几分端倪,那是……占有欲?孝文了然一笑,带上几分刻意,他上前揉乱温柔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
“我到台北找几个经销商,顺便绕到公寓那边看看你们,可你和田蜜都不在,我打手机给田蜜,她给了我这里的地址,这位是……”
“是我的老板。”她随便一句便把胤禟带过。
被忽略的他燮起浓眉,眼底燃上一簇火苗。
“你好,我是温柔的……”
孝文没说完,温柔直接把话截过去。“是我的前男友。”
温柔的直觉回话,把胤禟的小火苗燃成大火焰,两道眉毛纠结,锐利的眼光带着杀人气势迫视孝文。
怪了,一个在乎、一个无所谓,他们两个是怎样的关系?孝文内心疑惑,决定再试试。
“你还真敢说,幸好你嫂子不在场,不然我今晚就要睡客厅了。”
他一指戳上温柔的额头,她顺势靠上他的肩膀,勾住他的手臂说:“她敢给你睡客厅,你就告诉她,要是她不好好把握,前女友就要把她的男人给抢回去。”
“做得到才讲,不要光说不练。”他笑得眼角鱼尾纹一跳一跳,手捏一捏她的脸颊。
亲密举动让胤禟涌上一股排山倒海的怒气,一个有妇之夫,居然不知道避嫌,上别人家的门、找别人家的女人!而温柔不顾自身清白,同人家的丈夫纠纠缠缠,这算什么!
有家教的女子会做这种事?有道德的男人敢如此?像是被谁狠狠地朝胸口揍上一拳,他痛得想要回掌,却找不到动手的死家伙。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晓得他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他们两人间的自然与亲密。
“要练吗?谁怕谁?”温柔说着就往他扑过去,两手捧住他的脸,红红的嘴唇就往前嘟。
孝文拿她没办法,护着自己的嘴唇笑道:“再玩下去就要闹出人命了。”
他瞄一眼胤禟,心想,不必再试了,这男的对温柔上心。很好,温柔值得一个好男人来疼惜,从小到大,她的苦日子过得太多。
可温柔错解他的意思,她歪过头向孝文身后扫去。
“嫂子跟来了?”
孝文对于她的粗线条很无奈,看一眼即将杀人灭口的胤禟,他扶住她的肩膀,退开两步,顺着她的话尾说:“你说呢?她在车子里等我。”
“怎不让她上来,怕她撞见我们的奸情?”她一玩再玩乐此不疲,孝文却觉得后颈升起一股凉意,危险将至。
胤禟猛地倒抽一口气,奸情?很好,好到不行……他握紧拳头,指节传出喀喀声。
孝文觉得后颈的凉意扩散至全身,一个激灵,他迅速松开揽住温柔肩膀的手,欲盖弥彰的解释,“谁跟你有奸情?你想活久一点就沉默少言,不要一天到晚胡言乱语的,明明很单纯的兄妹之情,被你说成什么暖昧样,你不要名誉,我还要清白咧。”
所有的话都是在讲给她老板听的,只不过,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进去?
下意识地,他向温柔的老板扫去一眼,视线略略接触时,他心一震,迅速把目光转开。以前他觉得“眼光可以杀人”是种夸大形容,现在……看见对方的充分途释后,他深信不疑。
“嫂子功夫又精进喽,竟把你吓成这样。”温柔嘲笑。
孝文不敢再接话了,只急着逃离犯罪现场,他把地上的两个箱子往客厅里面一挪,说:“喏!这是今年的文旦,你们最喜欢吃的老机文旦,我给你送来了,你舅妈说,有空的话就回去家里住几天。”
“我知道了,谢谢你,爱你哦。”
往常听见这话,孝文必定乐得笑个几声,但是今天……他勿匆丢下一句,“记得,分一箱给田蜜。”
“知道了。”
孝文盯住胤禟喷火的眼神,反正要走了,恶胆陡生,好像在鳄鱼口拔牙似的,他飞快伸手、飞快揉两下的温柔头发,再飞快转身奔向电梯旁,电梯很合作,一压就开门。
“我送你。”温柔穿起鞋子就要往外跑。
他急急喊道:“不必了。”
在电梯门关上时,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有得意、有邪气、有慌张、有惊惧……看得她一头雾水。
“奇怪,孝文见鬼啦?”
她撇撇嘴回到屋里,已经在穿鞋子的胤禟不知道哪根神经没对准,竟月兑掉鞋子往屋里走。
“喂,我们不是要出门吗?”温柔追着他后头问。
胤禟旋过身,玲冷看她一眼,说:“我不和的女子走一起。”
“嘎?”
她还没反应过来,房间的门便砰了一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