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下堂妻 第八章
三个月过去,傅天抒的新策略奏效,不止从前的客源回流,还多了许多新客。
这日,香月夫人邀他走一趟锦绣庄,傅天抒正愁找不到时机跟借口去当面向姚沐月说声谢,一口便答应了。
这是他这近十年来,第一次踏进锦绣庄,不知怎地,他有点紧张。
见许久不见的香月夫人跟傅天抒前来,周翠环十分欢喜,立刻亲自招呼。
“香月夫人,好久没见你了。”周翠环热络依旧的抓着她的手,“一直想去拜访你,可是……我还以为你因为解除婚约之事气姚家,所以不来了。”
香月夫人连忙澄清,“不不不,绝不是因为那样……”说着,她瞥了儿子一记,“我们天抒配不上沐月,能怨谁?”
听她这么说,周翠环一脸尴尬,“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也不清楚沐月的想法,我记得她小时候明明很喜欢天抒的……”看着沉默着的傅天抒,她眼底满是歉意。
傅天抒释怀一笑,“姚夫人,我跟沐月没了婚约,反倒成了朋友,那件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听他这么说,周翠环稍稍安心了。“我听沐月说这次在白山,你救了她一命,真是谢谢你了。”
“不,其实是她救了我一命。”他说。
周翠环不解的看着他,“此话怎讲?”
“若不是今次在白山遇见她,透过她让我开了眼界、长了见识,恐怕我还是浑噩度日的浪荡子,我要向她学习的实在太多了。”他续道:“我虚长沐月三个月,还是个男人,跟她相比,实在汗颜。”
“男儿自强,为时不晚。”周翠环温柔一笑,“我听说了你最近的事,云水堂在你的掌事下已渐有起色,不是吗?”
“只是走运。”他谦虚的说。
“买卖生意可不是靠走运便能成事的。”周翠环不吝惜赞美他,“我相信你必然下了苦心,也有这方面的才干。”
“还是不及沐月。”
周翠环笑了起来,“你别老是跟沐月比,她从十二岁开始就跟着她爹做买卖,跑在你前头是理所当然之事,只要你追得勤,迟早会赶上她的。
这番话让香月有了试探的机会,她连忙问:「姨夫人,我们家天抒还有机会追上沐月吗?”
周翠环听出她此话意涵,不禁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接下。
“娘?”傅天抒浓眉一纠,“您怎么这么说话?”
“你未婚,沐月末嫁,而我又一直很喜欢沐月,难道不能问问?”香月夫人笑视着周翠环,期待对方给一个答案。
周翠环尴尬又为难地道,“其实这事……也不是我做得了主,沐月她说她不嫁呢。”
香月夫人微怔,“为何?”
“她说她想一辈子守看锦绣庄、守看这个家……”周翠环一叹,“唉,我也很是头疼,她是个女孩,我终究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香月夫人若有所思,忽而一笑,转头看儿子一眼,「沐月不想嫁,这表示她心里没有对象,天抒,你还有机会呢。”
“娘。”傅天抒尴尬至极,脸颊不自觉的热了。
“害什么躁?”香月夫人敛眉笑叹,“窈窕淑女,君子好述,没人会笑你的。”
傅天抒决定赶快撤出这让他不知所措的境地,“姚夫人,沐月在吗?晚辈有些事情想向她请益。”
“沐月在后头的小别厅忙着,你自个儿去找她吧。”
“没错,你快去吧。”香月夫人推了他一把,“我跟姚夫人许久未见,还想多聊几句呢。”
他娘那一点心眼儿,傅天抒哪里不明白。她是在帮他找机会,在敲边鼓,可她不明白的是,如今时机已过,就算他恋上了沐月,可他拿什么追求人家?又能给她什么?他身边已有了花散舞,纵使花散舞愿意做小,沐月可愿意与人共事一夫?
他自知两人难以再续前缘,现在他只想跟她做一对异性知交。
来到小别厅,厅门敞着,姚沐月在案前画着刺绣用的花样,十分专注。
看着她,傅天抒的心猛地一纠,呼吸瞬间变得有些困难。
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姚沐月没抬起头来,只是问了声,“翠竹吗?”
“是我。”他说。
听见他的声音,她一惊,立刻抬起头来。
从白山归来后,他们有三个月末见了。这段期间,她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事,知道他倾注全力在重整云水堂,也做出了一些成绩,她真的很为他高兴。
他曾说过事业来成、无以为家,如今云水堂已有起色,他是不是想给花散舞一个名分了?虽是意料之事,她还是感觉胸口一紧。
下意识地,她看向挂在一旁、未绣上图案的红色嫁衣,心下一沉,他可是来询问嫁衣完成进度的?
见她突然看向一旁的嫁衣,傅天抒也怔了一下。“那嫁衣是为客人做的?”他暗自希望是。
“嫁衣的刺绣图案,我还在画,”她不好意思的说:“花姑娘说不急,所以我想画个更漂亮的图案再……”
闻言,傅天抒一震。“甩过嫁衣是花散舞订的?”她订嫁衣做什么?为何这件事,她一个字都没跟他提过?
“嫁衣是两多月前,花姑娘来量身订做的,她说不急着要,我才……”她歉疚地问:“赶着要吗?”
花散舞虽说不急,但毕竟是客人订的衣服,还是嫁衣,不管如何,还是尽早交货较为合理,可她为何如此慢慢琢磨看?莫非她她不想完成这嫁衣?
思及此,姚沐月心头一惊,更觉愧疚。
她低下头,弯下腰,连忙致歉,“对不起,我会尽快赶制。”
见状,傅天抒急道:“不,我不是为此事来的。”嫁衣之事,他心里也感到疑惑不解,但这毕竟是家事,他想先亲自问问花散舞。
“不是为嫁衣而来?”她疑惑了,“那么……”
“你先前提过一个两家合作的想法,我正是为这事来跟你商讨。”
她微怔,“跟我商讨?”
他点头,“云水堂炼制了一些寻常毛病能服用的月药,为此我订了一批薄铁罐子,我想你帮我挑些适合的布来包装罐子。
「我挑?”
“你眼光独到,一定能选到适合的花样。”他兴致勃勃地说:“孩子最厌恶服药了,若是在药罐子上动点手脚,吸引他们的目光,或许服药就不再是麻烦的事情,再者,有些人服药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在罐身上做些花样,即使拿出药罐来也不觉顾忌或是难为情,你说对吧?”
听完他的话,沐月甚觉有理,频频点头,“你这想法好极了,这事就交给我吧。”
“你真的愿意帮忙?”他喜出望外。
“说什么帮忙?”她一笑,“我家的布,你得买才有,你可是给了锦绣庄一笔买卖做。”
“那我明日将罐子拿来,我们好好研究研究?”
“嗯,就这么说定了。”她说着,忽又想起嫁衣一事,“那这件嫁衣……”
傅天抒脸上的笑意一敛,淡淡地道:“不急,你慢慢来。”
返回傅家大宅,傅天抒立刻前往别院找花散舞。
一到别院入口,便听见花散舞的声音一她正在骂人。
“你这笨手笨脚的丫头,连梳个头都能扯我头发?给我滚出去”
“是,奴婢这就出去。”捱骂的丫蓑垂头丧气的走出来,外面另一个丫蓑立刻提上前去。
“你也提骂了?”
“明明是她自己突然动了,我才……算了,谁教她是主子。”
“口亨,什么主子?咱们是丫鬓,她是清信,地位比我们高到哪见去?再说,她没名没分,在傅家根本什么都不是,要不是仗着少爷宠爱,哪能由她在这儿嚣张?”
“好了,你别嚼舌根,被听见了,有你受的。”
“还以为大夫人难伺候,没想到她更……啊?”两人说着说着,这才赫然发现傅天抒就站在门柱后面。
看见他,两人像见鬼似的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喊,“少爷。”
“没你们的事,下去吧。”傅天抒淡淡的说着,迈开步伐往寝间走去。
两个丫蓑看他没追究,心想他大概是没听见,不禁一脸庆幸放心,拉着手急急离去。
傅天抒走进寝间,只见花散舞坐在镜子前,细细描绘着两道柳眉。
看来,她刚起床不久。
从镜中发现他的身影,花散舞立刻转过头来,笑颇绽开,“天抒”
听见她刚才骂人那股凶狠劲儿,再看她现在这人比花娇的笑颇,真教傅天抒有种错乱的感觉。
她在他面前,从没露出那凶恶的模样,可在他没看见的时候,却变了模样……
他赫然发觉,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如此的陌生,甚至背着他,多次找过沐月。
他不禁怀疑,除了这些,她对他还有其他隐瞒吗?
“天抒,”花散舞走了过来,一把握住他的臂脍,将身子贴近他,“我昨个儿上街时看见一支簪子,回来后一直想着它,吃不能吃、睡不能睡,人家真的好想要,你买给我,行吗?”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买给人家嘛,我会好好伺候你的。”她眼神暖昧的凑上嘴唇,在他耳朵上一亲,悄声说:“我们已经好久没……”
未等她话说完,傅天抒拿开了她缠着自己的手。
她一怔,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你今天……”
“我今天去了锦绣庄。”他直视着她,“听说你订做了嫁衣?”
花散舞心头一颤,面露心虚,“呃…那是……”
“你还找过沐月,说我要你去拜托她成全我们?”他目光沉肃,“这些事,都是真的?”
眼看己瞒不了他,花散舞干脆耍赖,“是啊,都是真的,她又不嫁你,却一再拖延婚期,我可是为了咱们的将来才硬着头皮去求她的。”她镇瞪他一记,“谁教你什么都不做,就只是……”
“花散舞。”他连名带姓的叫她,教她吓了一跳。
“怎么啦?”她一脸委曲害怕,“你这是在干么?我哪儿做错了?”
“你不该瞒着我做这些事。”他浓眉一纠,神态懊恼,“我讨厌别人对我说谎。”
“我没说谎,只不过没告诉你。”她狡辩着,“你不爱她,我只是昔你摆月兑掉她,这样也错了吗?还有,你替我赎身,不就是要娶我?我去订嫁衣也是……”
“句;了。”傅天抒沉声打断了她。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她,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花散舞,是她变了?还是他一直没发现真实的她?其实这个温柔多娇的可人儿、解语花,竟是个满嘴谎言、豪奢虚荣、狐假虎威欺负下人的女人!
他为她赎了身,他想照顾她一辈子,可她却瞒骗他。一直以来,他究竟有没有睁开眼睛好好的看清楚她?
“天抒?”见他真生了气,花散舞立刻收敛并示弱,“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她还没从他身上捞够好处,而如今云水堂也有了起色,她无论如何都得靠着这条船,紧抓不放。
她握上去,轻揽着他的月复,柔声道歉,“是我不好,我操之过急,可那全是因为我爱你、在乎你啊。”她挤出了几滴眼泪,幽幽道:“你可知道我没名没分,在这宅子里多么可怜委曲,就连那些丫鬓都因为我的出身而欺负我……”
丫鬓欺负她?不,他听见的可不是这样,她还是谎话连篇,且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你跟了我,我对你有责任。”他拿开她的手,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她,语带警告地,“不准再骗我,也别试探我对你的感情及耐性,明白吗?”
“我知道。”花散舞可怜兮兮的点了头,举手发誓,“我对天发誓,绝不再对你隐瞒什么。”
不知为何,他仍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但他并不打算戳破她。
转身,他欲离去,花散舞连忙拉住他,“你不留下?”
“铺子里还在忙。”他稍稍使力的挣开她的手,旋身而去。
花散舞倚在门边,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他对她有责任?就只有责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男人的心已不在她身上了。
“傅天抒,我或许是你呼之即来的玩物,却不是你挥之即去的女人。”她盯着他的背影说。
为了包装药罐之事,傅天抒三天两头就往锦绣庄跑。
只是与姚沐月越是相处,他的心就越是矛盾挣扎。明明知道彼此已经不可能,明明打定主意跟她就只是异性知交,可越是如此刻意想着,他就越难以自拔……
在他的心中,有一盏忽明忽暗、摇摆着的小小灯火,每当靠近她,那灯火在他心中,有一盏忽明忽暗,摇摆着的小小灯火,每当靠近她,那灯火就越来越热,然后在他胸口燃烧起来。
他总在没见到她的时候,不经意的想起她,见了她又慌得心跳快要停止。这是第一次他有这种感觉,而他很清楚那是因为恋慕。
他对她恋了心,不知在何时开始。
是在他受到了她的帮助,对她产生敬佩崇拜之心后?还是在更早以前?
为什么他一直没发现?为什么他让自己走进了这进退维谷的境地里?如今的他纵使对她动了心,又如何向她表白?
“天抒?傅天抒?”
听见她唤他的声音,他猛然回过神来。
今天沐月带他到城郊一间小染房看布,那间小染房只有一个染布的李师傅经营,因为只有一个人,交货量极少,平时也只接熟客的单子,而沐月便是他的熟客之一。
在李师傅那儿买了几匹现成的染布后,他们踏上归途。两人在路上没什么交谈,也因此他便出了神。
“什么事?”
她忧疑的娣着他,“你没事吧?”
迎上她那澄澈的、直直注视看他的黑眸,他的心一阵颤悸。
“没事。”他有点心慌,而为了掩饰心慌,他不敢看她,只好随便张望。
这时,他看见天上飘来几片乌云密布着,阴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下雨般。
“好像快下雨了,我们得加快脚步。”他说。
姚沐月仰头看了一下,微微颔首,于是两人加紧脚步,快步的朝着丽水城城门的方向而去,可不一会儿,一阵大雨倾盆落下,那豆大的雨滴又急又重的打在他们身上。
“那布可别打湿了。”她提醒着他。
闻言,他将刚买来的布揣在怀里,转头一看,发现她已满头满身的湿,他下意识伸出手,往她头上一揽,以袖子为她档雨。
突然靠得这么近,姚沐月只觉得心脏像是快衰竭了般。
他这举动温柔得让她动心又痛心,不禁想,如果在上一次,他能这么待她,那么她就不会那么悲伤。
为什么现在的他们反而变得如此亲近?就在她已经不想要这段感情的时候,为什么他又走进她的心房?
“那里有座茅草棚子,我们先去避个雨。”他说着,拉着她的手便往不远处一个破旧、但还堪使用的茅草棚子跑去。
棚子下,两人肩靠着肩的躲看。四野闹寂,只有雨哗啦哗啦的下看。
雨声明明那么大,又伴随着远处传来的几声雷响,可她却清楚的听见他的呼息,还有自己的心跳。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开口说话。
傅天抒转头看着她,水珠自她发上滴落,像珍珠似的落在她的睫毛上、鼻尖上及唇上。
她湿答答的模样虽然有点狼狈,可他却看得有点痴了。
伸出手,他温柔又小心的以自己的袖子擦拭着她的头发及脸颊。她纤瘦的肩膀一颤,一双黑眸定定的看着他。
与她的视线对上,他的心犹如那雷声般扑通扑通的响。
他着魔似的注视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她则脸红了,心慌意乱的眨着眼睛,颤着双唇。
她清丽的脸庞十分动人,而那犹如沾着露珠的唇片更教人心神迷醉,他情难自禁地微弯,慢慢的靠近了她。
她没闪躲,只是像根木桩似的杆着不动,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般,眼睁睁的看着他越靠越近。他想干么?他想对她老天,她快不能呼吸了。
“天……”她感觉到他想对她做的事,也知道自己该躲开,可她却动不了,只因他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她害怕又期待的异彩,深沉而炽热,吸引着她。
当他的脸己近到她几乎无法看清他的五官时,她惊慌的、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而就在她紧闭双眼的同时,他的唇印上了她的。
她倒抽了一口气,心口顿时抽紧。全身湿淋淋的她本该觉得冷,可此刻,她的身体却犹如火烧。
他的唇带着烧灼的力量,焚烧着她的身心,让她明知不行,却又接受了。
可就在此时,花散舞的身影钻进她脑海之中,清楚浮现在眼前一仿佛天外伸来一只大手,狠狠的将她的心神攫住、拉回,她陡地一震,瞪大眼睛,然后猛力将他一推。
傅天抒惊觉到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自知冒犯了她,可他不想道歉,他不想因为自己对她恋了心而道歉。
“沐月,我对你……”
“不要说”姚沐月捂住耳朵,激动的跑出了茅草棚子。
见状,他丢下布匹,追了上去。
大雨傍沱,姚沐月在雨中疾奔着,她看不见方向,埋头就往前跑。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明知他想做什么,却还允许了他?什么都迟了、都过了,她不想再爱他,只想跟他像个朋友般才对。
朋友?她要的真只是朋友?若只是朋友,当她知道他跟花散舞婚期已近时,竟觉心痛如绞?
她在自欺欺人,她从来没因为他曾重重伤了她而恨他,直至今日,她的心还是眷恋着他。
她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女人,老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以扭转乾坤、改变命运,可她绕了一大圈还是恋上了他。
眼泪不断自她眼里涌出,教她什么都看不清,唯一清楚的是,她对他的感情。
“天啊……”为什么她的爱是这么的苦?这么的难?她以为这次会有所不同,没想到还是一样的艰辛痛苦。
他现在对她好、恋慕她又有什么用?他不能放下花散舞,而她也无法接受那不完整的爱,他们注定还是要分开。
“沐月”傅天抒一把攫住她的手,抓住了她。
她重心一倒,气力用尽,整个人瘫进他的怀里。
他将她抱住,用身体为她遮档大雨,低下头看着在自己怀中颤抖着身躯、神情悲伤的她,胸口一纠。
“沐月,这不是裹读,而是情之所至……”他自责甚深,“如果你怪我,就给我几个耳光,将我那自不量力的恋心打碎吧。”
姚沐月抬起眼,明明因为雨水,眼前一片模糊,可她仍看见了他的眼睛,那深沉、真挚且炽热的眼睛。
“为什么?”她颤抖着声音,悲伤的问他,“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放过我?”
傅天抒微顿,不解的看着她。
“你从来不要我,而我……我也已经决定不爱你了……”她抽咽着,“为什么你现在才要我?才对我好?如果上次你也这么对我,就不会……
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听得出她话中带着对他的怨忍。
「傅天抒,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在他的怀抱中,他清楚的看见泪眼溃堤的她。她的眉心跳动着、她的唇片颤抖着,她的神情是那么的悲伤又愤怒。
她恨他?恨他什么?恨他不成大器?恨他有了花散舞?
她说他从来不要她,可她呢?她要过他吗?她离开文成塾后就没再出现,她将婚期一延再延,她……
“沐月,你也不要我吧?”他眉心一纠,声音沉痛,“若你要你想,就算花散舞去找你,你也不该答应她,悍然如你,应会坚决的回绝她。”
“你要我怎样?我又能怎样?”大雨浇走了她的理智,那不该说、不能说也不想再说的话,她却忍不住的说出口,“几年来,你都跟她在一起,从来没正眼看过我,我……我只是个多余之人,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傅天抒一震。她是多余之人?她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不,绝不是那样。
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有她,可他瞥扭、他好强、他放不段,他自知配不上她,只好远远躲开。
“姚沐月,我心里一直有你。”他再也无法压抑、无法隐瞒那深藏在他心底的感情,此刻犹如排山倒海而来。
姚沐月霎时惊疑的看着他。他脸上有着懊悔的神情,他的眼睛……红了?!
“从你为我跟我娘的处境难过,而流下眼泪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一直有你。”他噢悔无奈地说:“我当时年纪小,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我脾气倔、性子拗,莫名其妙生你的气……稍大时,我自卑却又自负,自知配不上你,却又假装不在意,直到在白山遇见你,我才发现自己对你的心意”
听见他这番话,姚沐月的心好痛。
这是什么样的阴错阳差?他心里一直有她?若真是如此,为何又爱上花散舞?
“已经迟了,你的心已经太拥挤,你的身边也早就没了我的位置。”她幽幽的说。
他的胸口像是被甘刚良褪了一拳般,对于花散舞的事,他真是无话可说,因为那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她的事,我无可辩驳……”他沉声道:“她来自一个贫户,为了养活家人,父母将她卖到长乐楼,从此便开始了成为男人玩物的生活。她原可守身如玉,就只是为男人跳舞。可她十五岁那年,因为父亲染病,急需用钱,她将自己的初夜卖给一个偏好童女的富商……”
这是姚沐月第一次听到关于花散舞的事情,那毒辣阴险的女人背后,原来有着一段血泪斑斑的故事。
“无论是出身背景,还是人生际遇,她都像极了我娘亲,看着她,我就像看见了另一个舞妓香月……所以,我决定拯救她。我是庶出之子,虽享有富贵荣华,但那看似体面的表相之下,却是无处可取……”他感慨地苦笑一记,“某种程度来说,我跟她是极为相似之人。”
这一刻,姚沐月明白了他对花散舞的感情。
他跟花散舞都是受伤之人。他在她身上看见了他娘亲的影子,也看见了伤痕累累的自己,在拯救她的同时,其实得到救赎的却是他自己。
他跟花散舞就像是两头互相舌忝甜对方伤口的野兽般,因为太痛,他们看不见别人的伤,然后毫不在意的伤害了可能会伤害他们的人。
她明白了他的心,明白了花散舞的苦,可她的心、她的苦,谁来怜她?
那七年时光,她不也是血泪斑斑?
犹如刀割般的孤独占据了她的心灵,每天只是静待着时光流过,当她慢慢淹没在无边哀伤之中时,他可曾怜悯过她?
她恨他,但无法真的恨他,想爱他,又伤得太深太重而不敢爱他。
心想着,只要他不爱,她便也认命的度过此生,可现在他却说爱她?
她怎么敢要他的爱?怎么能要他的爱?而他又如何将他的爱均分给她及花散舞?就这样吧,就让他好好的去爱花散舞,她要退出这一场无论如何都没有输赢的战局。
“就到这儿吧。”她推开他的胸膛,凄然道:“我对你有过恋心,但已经结束了。”
“沐月?”他一震。她对他有过恋心?
“如今我己心如止水,只想将此生奉献给锦绣庄跟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她直视着他,凄迷一笑,“你怜花散舞,就好好的待她,我会祝福你们。”
“沐月……”
“如果你有一丝怜我,什么都别说了。”她打断了他的话,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走开。
看看她离去时那纤瘦又微微摇晃看的身影,傅天抒的心一撑,痛得他无法自持的流下男儿泪。
不管他们之间有过什么,都结束了,从此之后,她对他来说,就真的只是一轮明月。
不管是在天上,还是映在水中,他都构不着也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