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久见真心 第一章
富丽堂皇,乐语嘈杂,酒店里愈夜愈美丽,以各色丰姿冶艳的样貌,架构出一个纸醉金迷的绮丽世界,供男人们在夜晚寻欢作乐,无论聚会洽商、应酬乔事,想谈任何正经或不正经的事,这里都能为客人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拐过金碧辉煌的气派回廊,酒店大班Celine正领着一行妖娆妩媚的公关小姐进入一间VIP包厢,将她们介绍给在场几位贵宾。
听说今晚作东的是某大集团的陆姓总裁,他偶尔会亲自招待重要客人到这里来交际应酬,出手向来大方,消费金额通常是六位数起跳,酒钱、小费都没少花过,颇受店家与小姐们欢迎,加上人又长得称头,更成了众多小姐心目中的头号理想客人——与假想情人。一听到今天是要坐他的台,几位在休息室里被选中的小姐们已经兴奋得像被皇上钦点的妃子一样。
然而同样被点中的薛明璐却丝毫没有这样雀跃的心情,也不关心那位大老板的长相究竟是圆是扁,只希望他真如传闻中大方,让她赚到很多小费。
她跟着众人排排站,穿着一件很不习惯的斜肩紧身洋装,靛蓝色缎料沿着纤细骨架包裹曼妙曲线,露出一双匀称美腿,即便在昏暗灯光下也能看出她肌白如雪的肤色。尖瘦的瓜子脸上杏眼微勾,双唇如樱、鼻直窄挺,颇有几分东方印象的古典美感,在刻意加强的妆感下,标致脸蛋甚至带有一丝性感的艳媚,令在场几个男人眼睛一亮。
“大家好,我叫小爱。”她照着大班教过的方式,用略显生硬的笑容和甜腻语气向客人们打招呼。
“我们小爱今天第一天上班,请陆总裁和各位老板多关照她一下哟。”Celine搭着她的肩膀,暗一使劲,意在提醒薛明璐——也就是“小爱”,千万得小心谨慎,别得罪她的大财神。要不是几个长得正又有交际手腕的公关小姐正巧不在,又不能老挑些熟面孔让客人觉得没新意,怎么也轮不到她这棵女敕到不行的小幼苗来接待这位贵客。
“第一天上班啊?那我们跟妳还真是有缘,哈哈……”一名受招待的平头男子率先大笑。显然在声色场所里的“第一天”或“第一次”都像笑话一则,没什么可信度,顶多被当作老掉牙的广告噱头。
面对这样的讥笑,薛明璐不甚在意,她维持着笑容,视线很快搜寻到那名集团总裁——
陆宸烨,他一点都不难辨认,从身边几位公关小姐频频投射的目光,以及那男人确实卓尔出群的外貌与气度,她一眼便能分辨出他的身分,但却意外发现他竟然只是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这男人浓眉挺鼻、面额宽阔,连着两道豪迈发鬓,方正的下巴加深了他粗犷豪放的轮廓,也刻划出浑然天成的威严。魁梧身形随兴靠坐,长腿闲适交迭,一股英武之气却不曾消减半分。
嵌在眉下的那双黝亮眼瞳,如黑钻般熠耀光辉,霸锐内蕴,由低处打量人,眼神却似高高在上的睥睨。衬衫领口少了领带的束缚,微幅敞开,反倒使他看来更具侵略性……
薛明璐直觉地对这个男人感到危险,因为他即便笑着,也让人觉得冷酷,但或许正是这样桀骜不驯的气质,才让众多女人更想掳获这男人的心,盼得他的专宠。
而她,却只巴望着从他口袋里多赚一点钱,为此甘愿冒险靠近……
“放心,我最喜欢照顾新人了,快过来这里坐,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向她招手的并不是那位传闻出手阔绰的陆大总裁,而是另一位圆脸大肚,黑发旁分的中年男人。
作为东道主的陆宸烨没出声,仅将视线撇向他的客人,浅浅扯唇。
酒女没有选择客人的权力,加上Celine在后头推了一把,薛明璐自然只能朝那名酒客走去,把赚钱的希望放到另一个人身上。同时间,陆宸烨身旁的位置也多了两名女子相陪,几乎可说是被争先恐后地占去。
待这群小姐各就定位,大班也退出场外,包厢里的气氛开始热络了起来。
“妳今年几岁,还在念书吗?”圆脸男子一脸感兴趣地问她。经过简单的介绍,她才知道对方也是董事长级的人物,旁边还带了两名公司主管,就像陆宸烨那头也带了一个姓伍的特助,在旁协助他招待贵客。
“二十二,去年休学了。”她如实回答,在这儿的工作内容就是陪客人聊天、喝酒、唱歌、跳舞。
“二十二?那不是快毕业了,怎么不继续念下去?”只是问个话,李董的胖手却迭在她手背上一阵搓揉,甚至模上她大腿。
她感到一阵恶心,忍住心中的不快,看着那个和她父亲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早已预见会发生的事,更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全神贯注地努力着……
“哎呀,人家当然是因为家里有困难嘛,我们小爱是个孝女,要不是要帮家里还债,又要帮她车祸的爸爸筹医药费,怎么会有书不念,跑来这里工作?”另一位公关小姐见她迟迟未答话,怕她得罪了客人,直接替她说明状况。
但其实薛明璐并不喜欢别人擅自提起这些事,好像她是故意要拿自己面临的生活窘境来博取他人同情,可悲到得消费自己及家人的不幸。
“这么可怜啊?!那就让我们董事长请妳喝杯酒,一醉解千愁。”刚才那个讥讽她“第一天上班”的平头男主管再度语带讪笑,并以夸张表情表现他的惊讶与对老板的奉承,主动替老板向她邀酒。
隔了两个人,薛明璐望着那名据说是李董心月复的男主管,这次眼中有点“火花”,觉得他似乎太习惯把别人的困境当笑话看。虽然的确有欢场女子会编造一堆可怜的身世、遭遇来骗取他人同情,但其中也有人是真的像她一样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沦落到这里陪酒卖笑,他大可不信,不用感同身受,但没必要用那种轻佻的态度明嘲暗讽,把她们这些人看成不需要半点尊重的次等生物。
“还不替李董倒酒?”平头主管搂着小姐,神情不耐地扬声催促,催出了薛明璐心中更多不快。
她美眸微凛,沈定直视,目光由“看”变“瞪”,不服气的正想回他一句——
蓦然瞥见一双冷锐黑眸,如飞刀射入她的视线,拉远她的焦距……
陆宸烨那张潇洒犷悍的脸孔正对着她,表情近乎零,黝黑眼里也读不出情绪,只是一味地盯着她,喜怒难辨……无声的给人一股压迫感。
他在警告她不许得罪他的客人吗?
她不太确定地猜测,但无论答案为何,那男人都适时点醒她一件事——
这里是酒店,不是一般的餐厅或服务业,而她是来陪酒赚钱的,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忍,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下去,怎么在最短时间内筹到钱让父亲接受治疗?
三年前父亲因为帮人作保,赔上了一家人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及家中大半积蓄,后来急欲东山再起,想和朋友合资创业,岂料又遭友人恶意诈骗,不但投入的资金血本无归,还留下几百万的烂摊子给他们,害得他们天天被人追债,也逼得父亲和患有慢性病的母亲一度相偕轻生寻短,幸好在鬼门关前被抢救回来。
她在来年办了休学,全力投入工作帮忙家里偿还债务,眼看最糟的日子已经过去,父亲却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人还躺在医院里……
那点自尊算什么!押了也不值一毛钱。
“不好意思,我刚来上班,还不太熟练,怠慢李董了。”她拉回视线,展露媚人笑靥,替两人各倒一杯酒。
“是啊,人家小爱第一天上班,你别吓着她了。”李董斥责部属的粗声粗气,被美人电流电得茫酥酥,一直不太安分的手掌也顺势爬上她光果的肩背,积极过头地拍抚。
她起了一阵疙瘩,忍住冲动不去拨开背上那只令人作恶的“熊掌”,低头喝了一小口酒。
“这怎么叫喝酒,一口干了。”李董把她欲放下的酒杯又推回她面前。
“抱歉,我不太会喝酒。”她再饮一口,呛辣的味道顿时充满口腔,使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
“不会就要多练习,来,把这杯干了,这几个小朋友妳就带回去。”李董掏出一张千元大钞摆在桌上,似乎因她痛苦的表情而更有饮酒兴致。
薛明璐盯着那张白花花的钞票,是她平时兼职打工的好几倍时薪,而且马上就可以拿到手……
没犹豫太久,杯子里的烈酒已经见底,呛得她一阵咳嗽,手里却牢牢握紧那张钞票。
“哈哈哈,这才对,再一杯。”李董乐得大笑,两颊的肥肉也跟着一波波晃动,又替她倒满一杯酒。
“……”喉间还残留一阵难受的热辣,使她迟疑地看着那杯琥珀色酒液。
“怎么,又不会喝了?没关系,我多找几个人教妳……喝。”李董海派加码,这次是两张千元钞票摊在桌上。
她看着多出一倍的“小朋友”,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丝凄凉,因为自己确实对那些钱感到心动,大脑在顾及身体不适之前,已经先换算出那些“小朋友”的价值与用处……
她举杯再干,将那杯烈酒咕噜咕噜喝完,空杯扣在桌上,拿走两千元——
又是那双沈锐熠亮的黑眸!在她不经意抬眸的瞬间默然凝视,唇角微微地扯动,似笑非笑,一闪而过,教人看着他的表情,也弄不清他的情绪,究竟有何用意?
怎样?她又没怠慢他的客人,况且拿她应得的钱,他看什么看,想怎么样!
她理直气壮地瞟他一眼,收起手中的钞票,对那男人意图不明的视线感到有些恼怒,同时也气自己何必要“多心”去揣测那人的想法。
“妳们这个新来的小爱可真会赚钱啊!来,再一杯……”李董神情得意的像在自豪能轻易看穿她的小手段,龙心大悦的直接拿出一大迭千元钞扔在桌上,告诉她每喝一杯,就可以拿走和饮酒杯数相等的张数。
“李董好偏心哦,我们也要啦……”
四周一阵鼓噪,旁边两个男部属立即要小姐多开几瓶威士忌来助兴,一方面是看出老板想灌醉“小爱”的企图明显,一方面则是因为今天的消费都由陆宸烨那边买单,他们当然更不用客气地慷他人之慨。
薛明璐觉得自己很幸运,竟然真让她遇见了一个挥金如土的暴发户,随手就散出一把她工作一个月都赚不到的钞票,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怕她不敢伸手去拿。
这正是她来这里上班的目的,但看着那迭彷佛从天上掉下来的钞票,她的心情却不如原先以为的开心,反倒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堕落,痛恨起自己的无能,让自己沦为一尾被钓的鱼,不能露出半点脾气。
这不是她的个性,却是眼前活生生的现实,她无法拒绝金钱的诱惑——
举起酒杯,她笑着喝下那杯“饵”,假装自己没有感觉与味觉的将它一仰而尽,拿了钱,再干一杯……
透过杯缘,她屡次对上陆宸烨那双意味不明却又难以忽略的眼眸,瞧见他冷色的瞳中似乎带着一抹戏谑,教她心中压下的那股闷气蠢蠢欲动,很自然的朝那个男人身上集中。
不知是巧合还是错觉,她发现这男人的目光好像不只是偶尔停留在她身上而已,但他有什么理由停留,却始终让她想不明白。如果是对她有兴趣,刚才就不可能把她让给别人,如果只是想监视她有没有好好服侍他的客人……
不舒服!没有人会喜欢被“盯梢”的感觉,更何况没看到李董一直乐不可支的表情吗,他干么还要多操这份没用的心,视线老是在她身上打转?
呿!每放下一次空杯,薛明璐就没好气地“狠看”他一眼,把他当成满月复怨怒的箭靶,但脸上还是挂着虚假的笑容,保持专、业、的陪酒形象,让他没机会逮住她的小辫子。
这莫名其妙成了她的挑战,不知是否喝多了,吊诡的心理竟一路将陆宸烨当作可恨的假想敌,周围的人声全部模糊扭曲,只剩那张粗犷的脸孔在眼前碍眼地对峙,让她意志异常坚强,撑着胃喝到第七杯……
那男人笑了,他居然笑了?!
为什么笑?
笑屁啊!
“噗——咳咳……”她一时岔了气,换来一阵猛咳,眼眶泛红、胃部灼烧。
旁边的小姐递来一杯水让她喝下,跳出来帮她挡酒,依偎着李董撒娇。
“李董,光喝酒多无聊,我们来划拳啦。”
“对嘛对嘛,叫小爱唱一首歌送给您嘛,她歌声很动听哟……”
另一个小姐也帮忙说话,看不下去这个新人宛如自杀的行径,使眼色要她去拿麦克风。
酒店里的小姐们多少都怀有几招闪酒的技巧,尤其用来对付这些刻意灌酒的客人,不然就算酒量再好,也撑不过一个晚上的工作时间。可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傻妹竟然不会喝还一杯接一杯,把烈酒当麦茶灌,即使加了冰块,还是扎扎实实喝掉了不少高纯度的酒精,身体肯定吃不消。
在众人义气掩护下,薛明璐有些摇晃地走到桌前,跟着其他几位小姐一起开唱,加入她们的热歌劲舞。
李董虽然稍有不悦,但看着一群美人在桌前扭腰摆臀,舞姿撩人,也就不计较那么多,回头还好心情地和陆宸烨谈了几句工作,再夸他会挑地点,今天的招待让他非常尽兴。
为此,作东的陆宸烨大方地打赏了在场每一位公关小姐,丰厚小费获得一阵英雄似地欢呼、敬酒,让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唯独“小爱”一脸僵硬,因为她正身负“重任”——李董贴着她大跳热舞,在桌前猛吃她豆腐。
尽管圆滚滚的身形要完全贴上一个人还不太容易,甚至显得有些滑稽,但薛明璐一点都不觉得幽默,只是尽了力阻挡他的咸猪手,在发火的边缘和他频频“过招”……
“李董,您好像喝醉了。”她努力撑着笑,“温柔”地挡开差点碰到她胸前的肥掌,感觉胃部一阵灼热搅胀,喉头也有股作呕的不适。
“我没醉,清醒得很,知道妳是可爱的小爱,嘿嘿……”李董粗壮的双臂搂住她细腰,手掌更不规矩地放在她臀上,引起她愈加反胃、头晕。
“李董,我们休息一下吧,我有点不舒服。”她试着撒娇,稍稍使力想推开那团紧黏着她、妨碍她呼吸空气的肥肉,整个人既晕又难受,意识也逐渐涣散中。
“怎么会不舒服,我觉得很舒服呀,小可爱,妳的真软……”李董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还更加猥亵地将肚子压向她,醉言醉语的在她耳边夸奖她的容貌、身材,用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龌龊字眼,令她又怒又想吐!
“呕——”胃里涌上一波强烈酸灼——她不只想,而是真的一口气吐在李董身上,把方才灌下的烈酒全数“物归原主”。
四周陡然静下,十来双眼睛相继瞠大盯着他们,只有背景音乐来不及喊卡,还在那里幸灾乐祸的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惨剧伴奏。
“搞什么?!妳这个臭女人!马的……”李董脸色丕变,用力甩开原本舍不得放手的香软娇躯,立刻破口大骂飙出一串粗话。
“对不起!”她连忙道歉,拿了几条毛巾替他清理身上的秽物,不过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也没那么“该死”。说真的,刚才如果不是他一直无视于她的不适,还用力压她的胃,她也不会避之不及地吐了他一身。
但眼下他是客人为大,她仍然得低着头跟他赔罪,赶紧帮他“清理门面”。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包厢里又是一阵静默,目光焦点全集中在李董头顶,只见那头茂盛黑发歪了一边,由旁分变“中空”,露出底下稀疏的头皮……
这绝对是比她呕吐更严重的惨剧,竟然还有人偷笑!
“噗……”
“嘻……”
完了,她根本不敢转头看谁在“火上加油”,光盯着李董胀红的圆脸就够让人紧张万分、冷汗直流。
还没定神想清楚该怎么开口请他息怒,一个巴掌已经朝她劈来——
她反射性地缩头护脸,感觉一阵掌风扫过额前,痛楚却没如预期中降临。
抬头一看,面前多了一个高头大马的身影,是陆宸烨拦住那只停在空中的手臂,及时替她挡下这一掌。
“这种事不值得李董动手,有失身分,不如先找个地方梳洗一下,我再叫人送一套新衣服过去给您换上?”他笑着建议,语气徐沈,在旁人看来是颇为客气地劝说,唯有李董知道他手下的力道几乎使人手臂发麻,不容半分异议。特别是那对锐气逼人的黑瞳,带着超龄的冷沈与威严,让长他两轮有余的李董都不由自主地感到震慑。
“呃,那就这样办,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这个臭女人一般见识,免得再弄脏我的手。”他趾高气扬地找台阶下,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脏?现在究竟是谁比较脏啊?!
薛明璐在心里回呛,觉得那个李董才是从里到外都有够不干不净!
“李董真是大人有大量。”陆宸烨这才放开那只手,向特助瞥了一眼,对方立刻意会地拿起电话,替李董张罗休息盥洗的地方与衣物。
“还不出去?”他侧脸冷睨。
薛明璐自然也不想留下来,马上拿着自己赚到的小费离开包厢,步伐一度踉跄。
谁都没想到她的第一次坐台经验会以这种闹剧般的情况收场,但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刚才那个男人居然会出手帮她!
不过不管基于什么理由,她心里都是谢谢他的,并且对于自己之前那些不友善情绪感到有点抱歉。或许那男人看来有些危险,不像是个多好亲近或很好理解的人,但他在可以不必插手的情况下帮了她,总该不是个坏人,而且还赏了她们大家不少小费。
薛明璐紧握着手里一把扎实的钞票,唇角几不可见的上提,觉得这晚总算还有些让人欣慰的事。
她甩甩仍有些晕眩的脑袋,低头看到衣料上的一小块脏污,立刻皱起眉头,决定先到最近的化妆室去把它处理掉……
一会儿后,陆宸烨一行人结账离开,其间因为他接了一通重要电话,所以先让特助代他去送客,自己则绕到回廊后的角落去讲电话。
过了几分钟,他收起手机往外走,才几步路的距离,耳里就听到了一阵像是物品撞击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下意识往周遭察看,正怀疑自己听错时,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就清晰地传进他耳里,据判断应该是来自男厕的方向。
照他平常的个性,跟自己不相干又无利可图的事,肯定是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掉头离开。
但也许是今天遇到那般荒谬可笑的状况,太过罕见地影响了他精明冷漠的大脑,挑动其中某根与好奇绝缘的神经,使他不自觉地走上前一探究竟,脑中蓦地浮现一双清澈倔强的眼神。
小爱……那女人以爱为名,眼里却找不到半点想讨人疼爱的柔顺,反倒充满不服输的傲气,胆敢屡屡挑衅的与他四目相对,自讨苦吃地拚酒,简直在玩命!
他嗤然扬唇,人已经来到男厕前,谨慎地推开那扇门——
是她!
陆宸烨利眸一凛,眼底划过暗潮,面色凝重地盯着眼前这幕触目惊心……
方才还在他脑中嚣张顶撞的女人,如今却是面无血色地伫立在墙前,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单手揪着肩上被撕裂的布料,脚边倒卧一个失去意识的男人,还散落几株绿色植物及玻璃碎片,地板上的水渍混合着些许鲜红血丝,那血……是来自她手中半支碎裂的瓶身,锋利切口刺穿她的肤肉,她却恍若未觉地握住它,任鲜血一滴滴往下流……这应该就是他刚才听到的声音来源。
陆宸烨走近一点,她缓缓转头,圆瞠双眸,像是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吓得松开手,低头看向躺在脚下的男人,整个人更往墙边瑟缩,目光惊恐。
她不仅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也如纸片般摇摇欲坠,不停发抖……
他胸口一紧,彷佛被某种陌生的情绪扯了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莫名产生一股想安抚她的冲动。
陆宸烨大步跨向前,拉起她鲜血淋漓的手掌,皱眉抽出手帕,迅速按住那道划开的伤口,简单包扎止血。
从现场的情况看来,不难猜到她是发生了什么事,在何种危急无援的情形下才会出手攻击地上的男人……
“别动。”他稳住她一度想抽回的手,熟练地打上一个结,才让她再次握起手掌。
他月兑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包住她尚在颤抖的身子,拿出手机拨给特助,简短交代几句,便拉着她往外走,顺道踩了地上的“障碍物”一脚。
“不要!”走没几步,她突然缩起手,全身僵硬地钉在原地,漆黑的眼中没有焦点,只有恐慌。
“是我,别怕。”他更握紧她的手,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薛明璐循声抬头,望着那张刚毅俊凛的脸庞,茫然停留,也不知是否真认出了他身分,总之没再挣扎的跟着他走出这里,远离这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