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相命师 第六章
迷蒙之中,权辰汉觉得自己好渴好热,由骨子里冒出的热气弄得他全身不舒服,口中喘出的气息几乎要灼伤他的喉咙。
不一会儿,突然唇上被滴了几滴水,他贪婪地吸吮,却一下就干涸,正当他气恼无比,想要发作时,一股清凉柔软的感觉贴上他的全身,令他全身的燥热解了不少,满足地逸出一声叹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是在这种忽冷忽热的混沌状态下度过,每当那冰凉的物体在他身旁,他就会感到无比舒适安心,而当它一走,他就又开始燥热难当,因此当最后一次感受到它要离开时,他便紧抱不放,双目用力地睁开来,想看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终于,眼前的迷蒙渐渐清晰,落在他目光中的,是一张巧笑倩兮又带了点无奈的娇容,他看了好久,觉得她好熟悉,突然神志一清,结结巴巴地道:“你……我怎么会抱着……”
香柳似笑非笑地轻拍了拍他的手,“豆腐你也吃够了,还不快放开我?”
权辰汉急忙松手,却莫名有股怅然若失,无奈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看着自己空虚的怀中,还有她。
“你受伤严重,高烧反反复覆,昨日替你上药时,或许是我天生体温低,你竟一把将我拥入怀里,抱着觉得舒服就不放了……”语气有些薄嗔,但表情却是含羞带怯,看来并不真的那么怨慰。
权辰汉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急忙问道:“你还好吗?没受伤吗?”
“我没受伤,幸得将军保护。”她深深地望着他,目光中除了感激,还隐隐存着些愧疚。
听到她没事,他松了口气,才有余力问到正事,“我昏迷了多久?赵青与李齐呢?”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李副将去宋府周围及神机营探听消息了,赵副将守在房外,将军可要唤他?”香柳一派温顺,还倒了杯水喂他喝下,和之前总带了些算计的样子明显不同。
权辰汉当然发现了这一点,况且,她明明还有个小婢冉儿,叫婢女来照护他就好,何须她亲自服侍,还让他……嗯,占了点小便宜?
“你……难得这么乖巧?”头脑清醒之后,这一套虽对他很受用,却也明白看出了不寻常。
她柔柔地望着他,接着轻叹口气,“将军会受伤,香柳也难辞其咎,却想不到你会受这么重的伤,因为香柳从一开始,想救的人就只有自己。”
“说清楚些。”他沉下声。
她幽然道:“一开始会引你至宋宅,一方面是卦象推演,另一方面是我知道将军的八字与宋宅的位置相冲,必有损伤。而将军是引发这次五黄煞的关键,若将军的血光之灾应验,五黄大煞的威力也会小一点。”
所以,她被牵连的程度也会降低?权辰汉苦笑。“如今我都快被砍成烂泥,五黄大煞可化解了?”
“哪有这么容易。”她轻轻地白了他一眼,那种浑然天成的媚态,令人别不开眼。“五黄土星就快与坤位结合,当初我说的期限,如今只剩五日不到了,顶多就是损伤的人数与范围小一些吧?”
权辰汉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定定地望着她,语重心长地道:“我原是不相信你的,但你可记得宋光明带来的那群黑衣人?原本我就怀疑他们的武功路数有所掩饰,而在危急之时,你扯下了其中一人的面罩,让我发现,那群人原是毛氏海盗的同伙,我权辰汉的名字也才能震慑他们,否则我们一个都跑不掉。如今看来,宋弘休不让我们进府,或许早已和海盗有所勾结。”
香柳垂下眼睑,表情有些哀怨。“如今将军已然明白一切,会后悔救下香柳吗?”
“不!”他断然否决,“是我迫你来此,你会有种种安排也不过是自保,我说过会保护你就是会保护你,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真的?”她眼中微露惊讶,因为她根本不相信有男人会真的如此重承诺,也因此她周旋众男人间,却没人能得到她的真心以待,但他即使被她害了,也不改其诺……似乎和别人有所不同?
老实说,本性冰冷自私的她真的有些感动,望着他的目光,也带了一些难明的情绪,而真情流露的她是那么的吸引人、那么柔美,权辰汉忍不住被她吸引着,好不容易压下的燥热似乎又有回升的迹象。
他痴痴的望着她,发现她真的很美,若她曲意奉承,几可使人疯狂,难怪她身边的人都为她倾倒,连他也忍不住想拥有这么令人心动的女子……
忽而身上的刀伤一痛,他立即发现自己一只手已快搂上她的纤腰,而毫无防备的她,似乎就像站在那儿等着他垂青、等着他掳获……
这种心态太危险了!权辰汉硬生生的收回手,逼自己强硬地道:“我既承诺了就不会改变,你不必一再试探,倒是你一直装得如此委曲求全,不累吗?”
香柳闻言一怔,随即噗哺一笑,半嗔半笑地道:“你难道不觉得我是真心的吗?你利用我的体温来降温,我可没编派你一句轻薄呢!”
她这么一笑,方才那旖旎暧昧的气氛全打破了,既然她那么爱挑逗他,权辰汉索性打蛇随棍上,“那你可以再替我降温一次,本将军是相当随和的。”
“这可真是轻薄了!”她微赧地啐了一口。
权辰汉没好气的道:“只要能保全你自己,你什么都是真心的。”
他果然了解她。明明是带着眨意的批评,香柳却笑得更明艳了,这一刻,她很清楚自己只会利用男人的心,似乎有了一点变化了。
权辰汉忍不到刀伤完全痊愈,等伤口稍微收口后,他便叫赵青将他的伤用绷带绑得紧紧的,只要血不流出来碍事,便无损他的武力。
由于宋家牵扯到毛氏海盗,必事关重大,他一方面紧急传信回宫,另一方面领着官兵及京城西南禁军直直杀至宋府,欲捉拿宋氏父子。
此时距离十日的期限,只剩四日。
然而一到宋宅,果然一如预期的人去楼空,当时权辰汉在激战中喊出自己的名号,只是紧急之中欲震退盗匪,让自己等人有月兑身之机,但同时等于让宋弘休知道,他权辰汉已知宋家与海盗勾结,这要不跑才怪。
幸好他昏迷前还记得叫赵青传令封锁京城,一清醒后,也马上向宫里回报,如今的京城紧密得像个铁桶一般,宋家与海盗一伙人肯定还躲在城里。
如今权辰汉已不住在客栈里,而是带着香柳主仆搬到西南官邸,虽然如今事实证明西南方必有大事,香柳的预言成真,她已不需再留在这里,但她心中总觉得不想离开权辰汉,就大大方方地待了下来。
而权辰汉居然也不驱赶她,任她跟前跟后,默许了她继续留在身边。
由宋府无功而返后,权辰汉和京军统领夏邦呈正在研究京师地图,以期捉拿敌人时,香柳突然敲门,端着热茶进来。
“你是……”夏邦呈机警地望着她。此女子如此丽色及气质,绝对不是侍女之流,但又未听说权辰汉有妻妾,那就一定是外人了。
“小女子香柳,见过统领大人。”香柳微微一礼。
“原来是名闻京师的相命师香柳姑娘,怎么你会和权将军在一起呢?”夏邦呈好像嗅到了什么暧昧的味道,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香柳刻意不答,还笑得很羞涩,她倒要看看权辰汉这强掳民女的事要怎么解释。
权辰汉知道她又来耍他,暗自瞪了她一眼后,无奈地答道:“宋氏一案,是香柳姑娘算出西南方有大劫,本将军才会特地请她前来相助。”
“那真是太好了。姑娘神算之名,我也时有所闻。”只不过这收费贵了点,他从来与她无缘见一面罢了。
何况他总认为她是靠美色敛财,功力恐怕普通,只是没闹出过事,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京城里相命者何其多,莫非要全抓起来,没想到她真的如此厉害。
“大人与将军正在烦恼宋氏父子一事吧?可要香柳替夏大人测个字,帮助寻人呢?”
夏邦呈本能地看向权辰汉,后者微微点头,心想横竖也暂无线索,不如听听她怎么说,至少她的算命及预言,到现在无一不应验。
“那么,麻烦夏大人写个字吧?”她体贴地将一旁的文房四宝给移了过来。
夏邦呈写了一个“毕”字,香柳一看,忍不住掩口一笑。“听闻夏大人的未婚妻毕芳姑娘是当今丞相毕大人的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个性温柔婉约,夏大人果然钟情非常,连测字都要写个“毕’呢!”
本以为她的调侃至少也会引来夏邦呈皱个眉,想不到他哈哈一笑,还犹有余裕地回道:“若是姑娘请权将军测字,说不定他会写个‘香’字。”
“我倒希望将军写的是个‘柳’字。”叫名不叫姓,不是更亲密吗?香柳暧昧地望过去一眼。
被两人当成话题的权辰汉脸一板,“你们测字就测字,打什么哑谜?我和香柳不是那种关系,夏大人多虑了。”
“唉,看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权将军,一般我们相商机要大事,若有旁人闯入,你大概已军法问斩了,香柳姑娘倒是让将军另眼相看啊?这流水,也不见得有多无情……”夏邦呈言犹未尽,在最引人遐想的地方停了下来。
经他这么一提醒,权辰汉不由得一怔,他对香柳竟有这种特殊待遇吗?怎么他都没发现?明明,他应该是很鄙视她以美色事人啊?
在他混乱的思忖之中,香柳已开始为夏邦呈解字了,只闻她柔细的嗓音宛然道:“毕字可拆作“甲、申’,是相对应的两个方位,申是我们所在的西偏南方,故甲便是敌人所在之东偏北方。毕字又可为『华』,华可指花木,又有繁盛之意,而五黄煞属土,五行木克土,故大人及将军往此处相对应之东偏北方搜查,必有所获。”
夏邦呈听得若有所思,“香柳姑娘说的五黄煞为何?可有破解之法?”
香柳简单地将五黄煞形成的原因说了一遍,当然她略过了此煞仍由权辰汉所引起,因此当他别有深意地望着她时,她只是娇媚地朝他眨眨眼。
权辰汉皱起眉别过头去,惹得她差点笑出来,只是在夏邦呈面前,勉强给他留点面子罢了。
这个自己送上门的男人……还真好玩啊?
“五黄煞由西南始,故西南方的家家户户若在门窗之外,挂上以五为倍数的铜铃,越多越好,则多少能有所化解。”她正经八百地道,“五黄大煞宜静不宜动,宋氏父子这一走,恐怕会提前引起五黄煞,大人及将军要特别注意。”
“权将军?”夏邦呈故意征询权辰汉,究竟她说的该不该信。毕竟要求家家户户挂铜铃不是一件小事,解释得不好可能会引起百姓慌乱,此外,他与香柳实在太暧昧了,不问他问谁?
权辰汉看了看巧笑嫣然的香柳,似乎不怕他拆台,而他亦心知这时候死马都要当活马医,何况他早已信了一半,于是略显僵硬地点头。
香柳笑了,在这场较劲之中,她大获全胜。不过她自己知道,在这个男人身上,她也不是没输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