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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娘子 第九章

作者:季雨凉

在宫门外守了一天,完颜千里想了不少,却始终没想明白赫连息未的用意。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也算是交心的朋友,但完颜千里没想到赫连息未会在这件事上给他下绊子,况且齐硕是个公主,要她下嫁给他这个粗人,还要与人共侍一夫,为的是什么?

心事重重的回了府,唤来成伯询问:“今天的事,她知道了吗?”

“以大小姐的眼力,是瞒不住的。”成伯如实道。

“我想也是。”完颜千里叹了口气,看了眼漆黑的房间,犹豫了一阵子还是进去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梁以柔所住的西暖阁静悄悄的,完颜千里凑过去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问:“这才什么时辰就睡了?用晚膳了没?”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完颜千里模不准她会不仓因为这件事难眠,只好不再多说,回了东暖阁。

须臾过后,对面那轻轻的阖门声令梁以柔的眸子微颤,她的目光从黑暗中划过,落到门上,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又黯然落下。

她到底在伤心什么?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同意过这桩婚事,他要娶谁、要娶几个,都与她没任何关系,因此,她找不到理由来解释自己此刻的心痛。

从知道圣旨内容的那一瞬,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坠落到谷底,摔得痛极,真相总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如同一柄柄利刃,将她的心划得鲜血淋漓,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可在经过沅国的背弃和身世的揭露之后,她还是没有变得坚强,她还是会痛、会落泪……究竟,为什么哭呢?她陷入迷惘,竟是想不通了。

就这样呆呆傻傻的坐了一夜,泪水停停歇歇的流着。

天渐亮的时候,梁以柔的眼睫动了动,浑身又僵又麻,她动了动手指,而后抬起手来模了模滑到唇角还没有干涸的泪迹,她又将指尖送到唇边舌忝了舌忝,好咸阿,秀眉一抖,人家都说,只有动了真心的泪才会有味道,难道她对完颜千里,动了真心吗?

其实经过这段时日的了解,梁以柔已经看透完颜千里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当初的杀沅国百姓的威胁,也只是赌气罢了,然而既然看了出来,她为什么不离开呢?以她的才智,从这里逃离不是难事,况且完颜千里对她,一直都是信任的。

梁以柔拾起手,模了模鬓发上的步摇,而后将其拔下。

所以说,为什么不走?是因为……动了真心?

梁以柔有些失神的垂下手,被泪水濡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怔忡了片刻后,素手攥成了拳,紧紧捏着手中的离花步摇。

若是动了真心,自己便更不能与别人共侍一夫了,她梁以柔一身傲骨,绝受不得这些!

将近卯时,西暖阁那边还没有动静。

完颜千里凑过去听了听,以为梁以柔还在睡,便带上玉珠子离开了房间,天还蒙蒙亮,他乘了马车去上朝,可不知道是不是赫连息未在刻意躲他,竟是称病罢朝!

他咬牙跺脚的生了半晌的气,散朝后又在殿外求见了半天,赫连息未就是不肯见他,这样磨蹭了几个时辰之后,赫连息未倒是遣人送了封信出来。

完颜千里急忙拆了信,敛着拧眉匆匆扫了几眼,疑惑了半天之后脸色惊变。

娶齐硕,饶公主。

赫连息未用寥寥六字就说明了意思,起初完颜千里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可一细想便如醍醐灌顶,他竟然威胁自己不娶齐硕公主就处死梁以柔!

既然已经认出了梁以柔就是当年的小公主,他为什么还要这样?难道养在身边妹妹就是宝贝,送去做质子的妹妹便是陌生人了?

赫连息未到底是怎么了!

完颜千里突然起了火,摔了信就要往殿里面冲,守在门口的侍卫根本架不住他,倒是赫连息未身边的老太监急忙扑住他叫道:“将军,闯宫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如果皇上想要当面和您说,又何必送信出来?您现下就算冲进去,也什么都问不到呀,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回去从长计议吧!”

完颜千里停了挣扎,赤红着眼眶看了看老太监,又看了看殿门,虽然气得浑身哆嗉,但还是咬着牙关忍下了怒气,他肩膀一抖,挣开了侍卫的箝制,攥着拳头朝养心殿看去几眼,而后狠狠一哼,拂袖离去。

他怒气冲冲的出了宫,走到马卓前时却不上车,竟是绕到马后徒手将绳索给扯断了!马儿一阵嘶鸣,他利落的翻身上马,给目瞪口呆的车夫留下一句:“你自己回府吧!”便扬长而去。

就在完颜千里骑马撒气的时候,梁以柔却是下了决心。

诸多事情堆砌在一起,压得她喘不过气,而以前之所以还能坚持,是因为好歹还有个完颜千里陪在她身边,可如今,连这个男人都背叛了她。

梁以柔凝眸看着手中的步摇,她可以离开的,但离开后去哪呢?沅国不要她,东夷也没法待,她根本就是无处可去,自以为是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可悲至极。

梁以柔悲感的笑笑,拿起步摇凑到自己纤细的腕上,如今唯一的解月兑,也就只有这样了……

她缓缓闭上眼,一滴泪滑下来。

“当啷”一声响,进来送汤的成伯看到这一幕,骇得扔了汤盅,迅疾的冲过来打掉了那步摇。

梁以柔眼睫一颤,缓缓的睁了眼,看到“扑通”一声跪在她眼前,然后攥住自己双手的成伯,他满眼惊恐,“大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就算遇到了天大的事,也不能想不开啊!”

梁以柔的唇动了动,眼泪落得更凶,“成伯……”

梁以柔身子前倾,骤然感觉到小月复一阵刺痛,沉吟了一声便软倒下去。

成伯的突然出现和那莫名其妙的刺痛令梁以柔的自杀行动暂时搁置。

彼时梁以柔疼得浑身无力,成伯连忙将她扶到了床上,然后唤人请了郎中来,成伯的大惊小怪惊动了府中的下人,连带着也惊动了刚撒了气回来的完颜千里,他甫一进门就听到了梁以柔不舒服的消息,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房间,却瞧见郎中正坐在小凳上为她把脉,成伯就站在床边,满脸的忧色。

“成伯,怎么回事?”完颜千里厉声问。

“将军……”成伯怱地抬眸,似乎这才发现完颜千里进了门,“大小姐她……”

“她怎么了?”完颜千里侧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梁以柔,“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各位不要惊慌。”郎中收了手,将垫在梁以柔手腕上的丝帕也取了下来,而后缓缓站起身,捋着胡须慢悠悠的说:“姑娘只是一直情绪低沉、萎靡,方才又急痛攻心,一时动了胎气罢了,好在并无大碍,我给姑娘开几副安胎的方子便可。”

“胎气?”完颜千里傻了,讷讷的问。

“什……什么!”梁以柔说的撑起上半身,苍白的脸上布满惊色。

“是啊,姑娘已经有孕两个月了,将军您不知道吗?”郎中不解的看看他们俩。

完颜千里不可置信的咽了咽口水,头一格一格的转过去看着梁以柔。

两人稍稍对视,梁以柔移开目光,无力的又躺了下去……她怀孕了?

一时间两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于是郎中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倒是成伯提前回了神,缓声道:“请郎中随我出去开方子,这边走。”他弓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成伯还带走了房中的其他下人,出门前顺带着阖上了门,转眼间,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完颜千里傻站在那,缓了好一会儿才吐出自己的声音:“你……怀了我的孩子?”他喃喃的又念了几遍,迟钝的笑容缓缓浮上来,他每念叨一次,笑容就扩大一分,最后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以柔,你怀了我的孩子!”他终于想起来要动弹了,大步跨到床边,拉住了梁以柔的手,咧嘴笑,“我的孩子!”

梁以柔没有笑容,只是失神的躺着。

完颜千里攥着她的手凑到唇边吻了又吻,几乎喜极而泣,“真好,真好。”

见他如此,梁以柔稍稍动容,哑声问:“就这么开心吗?”

完颜千里几乎合不拢嘴,越想越开心,“怎么能不开心,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天哪,我都没有想到……什么时候有的?两个月,两个月……算了,哪一次都好,都好。”

他絮叨了半天却没见到梁以柔的笑容,不禁也稍稍敛了些笑容,“你不开心吗?”

梁以柔眉心一动,别过了头。

完颜千里神色一怔,扯着她的手按在心口,焦急道:“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这个孩子我视若珍宝。”他舌忝了舌忝干涩的唇,深深的看着梁以柔,“方才郎中说你是急痛攻心才动了胎气,你急的是什么我自然明白。”完颜千里心头一热,原来她心中是有他的。

他的目光温软下来,深情的锁住梁以柔,“你放心,在我心里,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不管是七硕公主、还是八硕公主,都不行。”

“她是公主,千金之躯。”梁以柔淡声说。

“千金之躯是冷的,我不要。”完颜千里急急的说。

“但我这卑贱之身只会污了你的名声。”梁以柔还在负气。

“又来了,非要反着说话。”完颜千里拧眉,用力的捏了捏梁以柔的手,虽然知道她在生气,却又不能说不娶齐硕这种话,如今她有了身孕,他更不能冒险忤逆赫连息未的意思,只能先暂且应下,找机会再去问问那混蛋!

而当下,又该如何跟梁以柔说明白自己的心意呢?他攥着梁以柔的手,吭哧了半天也说出什么来。

梁以柔瞧他找不出理由,不禁更气,想要抽出手来。

她这一动,引得完颜千里忙不迭的又按住她的手,手心却被什么东西给硌了一下,完颜千里一顿,旋即大悟,脸上也露了喜色,“你等着。”随后松开她的手,转而三两下就去扯自己的衣襟。

梁以柔脸色一变,窘迫的别开脸,冷声问:“你干什么?”

完颜千里坦着健硕的胸膛,露出以红绳串着的那玉珠子来,他用手捏着玉珠子凑到梁以柔眼前,“你看这珠子眼熟吗?”

梁以柔睇过去一眼,又匆匆移开,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又看过去,端详了一会儿之后露出异色,“你这珠子……”她忍不住伸手去模,但在指尖将要碰到的时候又“刷”的收了回来,这珠子,竟与她那串璎珞上的一模一样!

完颜千里将她的神色纳入眼底,“认出来了吗?”

梁以柔疑惑的抬眼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你这是……”

完颜千里温柔的笑起来,粗糙的指模索着那枚被他的体温晕暖的珠子,“那年你不慎跌

倒,手上的璎珞被扯断,散了一地的珠子,当时你就急哭了,可又找不到女乃娘,就只好一

面哭一面找散落的珠子。”他从回忆中抽身,目光温柔如水,“我当时就在周围,便陪你找

全了珠子,这一颗,是我背着你藏下的。”

“你幼时便认识我了?”梁以柔不可置信的问。

“不只如此。”完颜千里摇了摇头,“从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八岁?”梁以柔呢哺。

“是,那年你四岁,和你母妃在御花园赏花,而我正在和太子捉蚂蚱,之后我总去哪里找你,和你见了几次面,可你总是不理我……找珠子那一次,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话,也是……最后一次。”他缓缓拢上衣襟,“当时我特高兴,便忍不住藏起来个珠子,想当作念想。”

隐约间,梁以柔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之前之所以一直想不起来,是因为没有任何勾起回忆的契机,如今完颜千里一提,她倒是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些什么了,不过也仅是些模糊的影子罢了,毕竟那时太小,也并未将这个替她捡珠子的男孩放在心里,倒是他,竟从那时起就……

梁以柔眼底有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十二年了,我始终忘不掉你。”完颜千里叹了口气。

“为什么之前不说……为什么救我的时候不说?”梁以柔嗫嚅着。

“说了这个就免不了要提你的身世,我看你已经把前事都忘了,猛地一提怕你接受不了……可谁知那天嘴快,还是没瞒住你。”完颜千里笑了笑,俯身下去,凑到她眼前,眼中带着浓稠的神情,“如今你可是信我了?我待你,是真心。”

“所以你才一直对我这样好……”梁以柔自言自语着,终于有了答案。

“不,不够好。”完颜千里看着她的眼,“还是让你受了委屈,怀着孩子还要因为我难过。”他一手滑下,轻轻的落在梁以柔的小月复上,跟着又将唇凑到他耳边,呵着气,“皇上的赐婚逆不得,为了我们的孩子忍一忍,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信我。”

梁以柔头微微一侧,脸颊贴着完颜千里的耳……她信。

完颜千里的真情吐露,终于是将两人之间的疙瘩解开了。

然而他们的生活却并未因此丽平静下来,完颜千里始终没机会向赫连息未问清缘由,圣旨又早已发下,婚期也已由赫连息未拟定,所以即便完颜千里千万个不情愿,婚礼还是开始筹备了,不过好在赫连息未还有些人性,让梁以柔与齐硕公主平辈入府,不分大小。

但一个贵为公主,一个身分不明,说是平辈,总还是不同的,筹备婚礼的时候,宫中的公公屡屡来找完颜千里敲订婚礼的细节,府里的人也再再细心布置将军府后方,特意为齐硕公主所建的公主府,而梁以柔这边,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她常是坐在窗边,一面抚模着小月复,一面看着窗外忙忙碌碌的人发呆,其实这些都无所谓,完颜千里对她好就足够。

想到这,梁以柔忍不住扬起了唇,自从知道怀孕后,完颜千里对自己更是爱护到了极致,即便每日都要上朝,即便每日被婚礼的琐事缠身,他却总能挤出时间来陪她,如今梁以柔已经打开心结要接受完颜千里,所以如此不逃避的面对他的温柔,竟是觉得甜蜜极了。

梁以柔稍稍回神,瞧见窗外游廊的红绸子已经挂完了。

明日,便是婚期。

她抚模着还是平坦的小月复,神色微微冷凝……大婚之后的日子,定也平静不了。

倦怠的叹了口气,乏力的感觉又浮上来,她轻轻的起身去休息,睡得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她就被人叫了起来,于是就这样头重脚轻的被拉去描眉画眼、穿衣戴金,待到神智稍稍清明的时候,自己首先看到的便是镜中着凤冠霞帔的美丽女子。

她从不曾打扮得如此艳丽过,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这样妖娆的时候,真真是口若朱丹、肤若凝脂,连那素来冷淡的眸子,如今也似星眸般耀眼起来,梁以柔惊愕,红唇微启,头左右微栘,玉手情不自禁的抚上鬓梢,

“夫人,我们走吧。”喜娘搀住他。

“走?走去哪里?”梁以柔终于回神。

“入宫呀。”喜娘道:“夫人忘了,大将军特请命让姑娘从宫中待嫁,而后风风光光的嫁进将军府呢,那仪仗的规格,都是按照公主出嫁来的昵,真是莫大的荣光啊。”言罢,转身取来了盖头。

他竟是这般的心细如尘,皇宫本就是她的娘家,从那里出嫁也是应该,虽然如今要这般偷偷模模的,但梁以柔也不介怀,因为她已经不想为东夷、沅国这两个国家,浪费任何的心神与眼泪了。

配合的低头盖上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天色还灰蒙蒙的,软轿踏着晨光入宫,等了几个时辰之后,又与公主的喜轿在吉时同时被抬了出来。

两位夫人皆是从宫中嫁出,于完颜千里来说,是无上荣耀。

轿前马上的新郎官容光焕发,策马前行,百姓夹道观望,却没人知道新郎官满心的欢喜只是为了一人,整颗心也都是系到了那人身上。

而梁以柔则是安分的坐在轿子中,因为倦怠而有些昏昏沉沉的,一路上都是精神不振,面对面拜堂过后回了房,更是毫无形象的躺倒在了床上,孕后她变得易乏嗜睡,如此忙碌一天真是累得她睁不开眼睛了,于是未褪喜服就迷糊的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便看到了完颜千里,他正执了帕子为自己擦脸,察觉到她醒来,目光一划,瞬间柔和下来,“醒了?”

梁以柔眼睛还未睁全,咕哝着:“嗯……你怎么没在洞房?”

完颜千里刮了刮她的鼻子,轻轻的笑,“这不就是我的洞房吗?”

梁以柔揉了揉眼,任由完颜千里用汗巾给自己擦脸,“我是说公主府。”

完颜千里将汗巾挂回去,走回来爬上床,钻进被窝里搂着她,“不用管她。”言罢伸出胳膊信手一弹,房中的灯盏便“噗”的一声灭了。

梁以柔采手下去模了模,又模了模头,才发现自己的头饰和衣衫都已经被完颜千里月兑去,身上似乎也都擦过了。

心窝一暖,梁以柔拉高被子遮住了嘴,闷闷的说:“怎么能不管……你还是去看看吧。”

“我都躺进来了。”完颜千里将她往怀里又搂了搂,手自然的搭到她的小月复上。

“洞房花烛什么都不做,你情愿吗?”梁以柔又说:“我这不方便,你……”

“不要赶我了,夫人……”完颜千里凑过来咬她的耳朵,“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碰,再说了……”他低低一笑,手不老实的滑上来捏了捏她的胸脯,“光这样抱着你为夫就很爽了,怎么算是什么都不做?”

梁以柔脸一红,啐道:“下流。”

“还有更下流的呢……”

然而公主府内,灯盏却是燃了一夜。

早就揭了盖头的新娘坐在床上,来回的摆弄着喜服上的穗儿,姣好的面容被妆容所盖,多了几分妩媚,重重的头饰压在她的小脸上,显得有些沉重,齐硕将穗儿系成一个结,举到眼前看了看,而后两指微一发力,将其撕得粉碎。

这个局何时才能结束?

总是被这样当做棋子,她真的是很厌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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