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 第二章
“看到什么?”古月绫以为他在说摔车时的事。
“……颜如玉。”他怀疑,她一直是长这个脸吗?
“这么幸运?不过你摔车当时不幸我亲眼目睹,我可以确定你那双醉眼茫茫看见的只是『明月光』。”
“什么意思?”他张开的眼睛又溜转到她身上……她撑着一只手在书桌上,半倚着慵懒的身子,半眯着迷蒙眼神,挑起他心跳加速。
“酒鬼诗人不是说过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滑一跤。”
……他的心跳也跟着滑一跤,差点笑出来。
这只狐狸竟然指桑骂槐,暗骂他是“酒鬼”,醉到把月光看成霜,滑在他自以为的地上霜,摔了一跤……
真奇怪,刚才也没看到她喝酒,怎么她白皙的脸仍然透红着?他又往日光灯瞥一眼,回到她皮笑肉不笑红通通的脸色……
一直被她取笑摔车的丢脸事,换成平常他早就翻脸骂人了,这会儿却升不起火气来,他开始感觉到自己不对劲了。
“哼……我才喝两杯,根本就没醉!”他佯装恼火,想起当时的情况才稍稍分掉心思,忍不住狐疑说:“我是看见有人影跑过来才赶紧煞车,哪知道一晃眼就不见了,不小心分神才摔车。”
“长发飘逸,穿白衣?”她闭起眼,唇畔勾起一抹优美的浅笑。
他盯着她勾在唇畔弯弯的迷人笑容,怔忡了……
“不……一头乱发,一身旧衣。”他吞了一下口水,喉咙莫名干渴,凝视她“可口”的脸蛋和“诱人”的神态,越看越怀疑他会不会还跌在刚才那一跤里没醒过来?
“你的『颜如玉』标准不太高嘛。”
“所以我说我一定是眼花了,把石头看成玉。”不对,是把“抹布”看成玉。他深深攒眉,全身痛得要命提醒他,他已经从田里爬起来了。
“哎,床让给你了,我们可不可以道晚安,别再聊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全身痛得咬牙切齿,很想昏死过去,脑袋却莫名清醒,听着她干净的声音,明明一再被她调侃,他的心情却莫名亢奋,活像被虐狂一样很想再听她多说些话,接着她的话一直说下去——
“好主意,别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他盯着她一张美颜如玉恍惚看着,看她粉女敕的唇抿起迷人的线条……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道晚安”,他扯眉吼道:“喂,干嘛不说话?”
古月绫一只手撑着半张脸,一半意识已经跑去和周公攀谈了,突然被大声公一吼,手滑了一下,清醒过来。
“什么事?”
“……你也太好睡了吧?”他却莫名的失落,没看过哪一个女孩子跟他说话说到一半就睡着了,令人火大!
“哦……所以没事吗?那晚安。”她转过身去就趴倒在书桌上,睡了。
乔民扬躺在她的床上,眼睛盯着房间里那把电风扇转来转去,总有一回转到她的身上去,吹起她那件又松又旧的蓝色T恤飘呀飘,飘起她纤细的腰身,白女敕的肌肤“活色生香”,他觉得这把电风扇也太“清凉”了,吹得他更“热”了。
“……真是混帐!”
喝酒骑车的确是混帐。
……连她的声音都占据他的脑海回荡。
这下惨了。
到白天,日头赤炎炎,晒在铁皮屋顶上,房间内的高温直逼烤箱的温度,一把电风扇直吹着企图睡死在她床上的男生。
古月绫听他“呼呼大睡”的声音,只好安慰自己算了,往好的方向想,他没“挂”在她床上,她不用搬家就好了。
话说回来,她已经“伺候”他一个早上,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肯“醒过来”离开她的床?
一早她清醒,看见他半边身体的淤青红肿整个浮上来,怵目惊心的模样惊吓到她,他又不肯让救护车送进医院。
她只好跑去便利商店买了几包冰块,拿着塑胶袋分装,垫着毛巾铺平在他半边身体的淤伤上。
这一个早上她来来回回从楼下厨房的冰箱拿冰块上来换,才慢慢发现原来“热心助人”才是她的本性。
“哎……”她搬了椅子坐在床旁边,帮他翻翻冰块,边啃着从超商买来吃起来有滋有味的饭团,拿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当配菜直盯着看,偶尔还把海苔屑“不小心”掉在他的厚脸皮上。
“我家以前隔壁邻居是开钓虾场的,小时候都让我免费进去玩,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好,所以我觉得钓虾场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我爱钓虾的兴趣就从那时候培养出来。”她啃饭团,说起小学时候的往事来。
“去年我看到学校附近有一家钓虾场,就和一个爱吃虾的同学相约一起去,恰巧我同学认识那里的小老板乔民毅,我因此知道『小乔活虾之家』双胞胎小老板的故事。”她把嘴边的海苔屑和白芝麻拍一拍,低头看着他的脸和长长的眼睫毛。
她在他的耳边继续说:“我听说乔民毅是哥哥,乔民扬是弟弟,两个人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只因为落地时间不同,一个可怜生在年尾最后一天,一个捡了大便宜落在来年元旦凌晨出来,『年次』之差,就差了一岁。所以,乔民毅现在二十一岁,乔民扬四处宣称他才二十岁。”
眼下看这张脸和“那张脸”的确分不出来谁是谁,一模一样都是浓浓的眉,红润的嘴唇,白玉般的脸蛋,乌黑闪亮的短发,年轻俊俏的长相,修长的四肢……
她把他大腿边掉落的冰块扶起来,他腰间的冰块也掉了,她咬一口鲂鱼饭团,别开目光,帮他把冰块摆好。
她的两只手始终是冰冰凉凉的,但这股清凉却解不了她脸上的热度。
她没告诉他,这整层楼住的都是女生,她国中、高中念的都是女校,他在她面前晃,对她来说真的是“很刺激”。
还好她这个人见怪不怪,不然昨晚就惊声尖叫引来警察抓他这个酒驾骑士去酒测了。
砰……
他本来是侧睡,她刚好把冰块像砌砖一样平铺在他半边身体上。
现在他又换了睡姿,一翻身躺平就像推倒城墙把冰块都推落了。
“哎……你这样动来动去,是不准备让我好好吃饭吗?”她放下吃一半的饭团,用她被冰块镇得冰凉的手推起他淤青的半边身体,从他肩膀一路到大腿处的床板上都铺好冰块,才放开他的身体,让他压着冰块睡……
脸,好热,热到滚烫烫,她忍不住用两只手掌贴在脸颊上降温,突然想起她的手才刚碰过他,赶紧放下来,改用手扇。
但来不及了,她还是想到他和她脸颊的“间接接触”,这下脸更热了。
古月绫从地上拿起一瓶饮料吸了一口,一不小心目光又触到床上的“肉身”,赶紧移开去。
不幸……眼底,依然留了痕迹,一副精瘦结实的胸膛在眼前晃得晕茫茫,她用力眨了眨眼,拿起饭团继续啃,努力把焦距走在他的脸上,仅仅用眼角余光扫他脸部以下的“动静”。
“哎……”她应该可以去选“好人好事”的代表了。“十二点了,我一点要打工,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她总不能把一个大男生独留在她“单身女子”的房间睡。
何况他这身伤不是她害的,他都敢死皮赖脸要她“收留他”,万一他的伤被铁皮屋顶的热度“烫”到破皮,他更有理由赖走不走了。
“喂……乔民扬,再给你二十分钟,你要准备起床了。”她把一个饭团吃完,看着他的脸说:“我可不想下班回来还得继续照顾你,现在金价这么贵,你又不可能打一块金牌感谢我。”
“那有什么问题,不过我还是学生,顶多给你一张纯金三寸六。”他拍拍脸上的海苔屑和白芝麻,感觉结实平坦的月复部往下凹陷,饿得肚皮都快贴到后背去了。
“原来『小乔活虾之家』小老板乔民扬是凯子。”终于看见他肯动了。
“纯金三寸六的黄金金箔,国际金价市场一张台币四十七点一八元我还买得起,怎么说你也帮我换了一个早上的冰块。”他嘴角扯了一抹得意的贼笑,眼睛很慵懒地闭着。
古月绫对金价一点概念也没有,说到数字她就头痛,只知道乔民扬原来是这么会“计算”的人,她一个早上的照顾竟然只值四十七元台币,比外劳还不如,她对他的“认识”加深一层了。
“那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不如你给我你们家自己印的不用钱的钓虾券,少少两本就好了。”她只对钓虾有兴趣,也只对钓虾券的计算方式有经验,两小时钓虾加活虾炒饭的钓虾券一张三百五十元,一本三十张,抵他一晚上的住宿费和她一早上的看护费应该就差不多。
“你当我家是印钞票的吗?两本钓虾券舍去零头两万块,你这只狐狸脸皮还真不是普通厚。”他张开眼睛,刚好看到她的脸凑近在眼前,就伸手掐她的脸皮。
她张着一双黑灵的眼瞳看他,心脏猛烈撞了一下,挥开他的手,别开脸去。
“哪有你『小乔活虾之家』的小老板乔民扬的脸皮厚。”两个人也不太熟,说住就住下来,到现在还赶不走……她望着门口猛烈的阳光,心跳像擂鼓,一只手猛往脸上扇。“好热。你快点打电话找人帮你送衣服过来,顺便把你抬走吧。”
她从床边站起来,把椅子拖回书桌旁。
乔民扬半边身体是冰的,她一离开,他就从床上坐起来,瞥一眼整齐铺排在床板上的冰块有一半融了。
“上礼拜借你的衣服呢?”
他问起,古月绫才想起那套洗好放在塑胶袋还没还的黑色运动服。
“你不早说。”她脸颊滚烫,忍不住怨怪起他来,赶紧把吊在衣橱旁的塑胶袋拿给他。
“我在等你自己开口啊,看你什么时候才肯还给我,哪知道你存什么心,想看免钱的猛男秀,还是喜欢收藏我的衣服,都没打算还给我。真可怜我脸皮薄,忍了这么久才敢跟你要。”他从塑胶袋里拿出那套借她的运动服,看见她折叠得整整齐齐,像从店里买回来似的,跟她乱糟糟的形象很冲突,他忍不住笑了。
她对别人的东西,反倒不随便……这古月绫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乔民扬,我打工快迟到了,我必须要锁门,请你赶快把衣服穿好离开我的房间。”她烫着一张脸,当作没听到他的话,走出门口等他,还听到他在房间里碎念。
“你这破屋子里面家徒四壁,又热得要死,打开门小偷都还不肯进来!喂,我说狐狸,真巧不是吗?真没想到我给自己留了一套衣服在你这里。这就是日行一善,好人有好报。你要知道……”
听他得意洋洋的笑声,还在里头碎碎念,古月绫眯眼看着顶头刺眼的烈阳,真希望现在来一记打雷闪电,直接劈在铁皮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