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为帝妻(上):离情正苦 第十四章
“你上回前来,希望朕能给贺拔岳更大权力,好让他助我铲去高欢这个眼中钉。朕如今封了他做二十州都督,整个关中几乎都归他所管,这权给得够大方吧!”
“沉香楼”最内侧的厢房里,大魏皇帝元修坐于上座,拥着堂姊元明月,邀功似地看着相貌威武的黑将军宇文泰。
“都督大人既已接下都督一职,又接下皇上刺下心头血送来的密函,自然会全力以赴。之后,将以牧马为名,往平凉一地前进。”宇文泰正坐于下方,眉宇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往平凉?搞个什么鬼?”元修皱眉问道。
“平凉近陇山,乃是战略要地。之后,便以『武川军』声望压制灵州的曹泥、河西的纥豆陵伊利、费也头等部族。待得这些部族投降之后,再以皇上恩德为名,收拢民心,使其与『武川军』合而为一。”宇文泰沉声说道,脸上瞧不出喜怒。
“朕想起来了!这些话,你上回来觐见我的时候说过一次。”元修一脸兴奋地抓着元明月的手说道:“他那天说了一堆什么往西往北的战略,还说如果能够依他所说,朕就拥有如同齐桓公、周文王一样的名君功劳!”
“他们咋能比得过君上的大度量呢?”元明月笑抚着元修的胸膛。
“朕何止大度?我对待忠臣都当他们全是一家人。”元修倾向前,被酒染红的脸庞紧盯着宇文泰。“我已在日前密函中向贺拔岳提过——你尚未娶妻,公主也尚未婚配。郎才女貌,正是大好姻缘……”
“关中一日未平,我便无心于婚事。若君上无要事要交代,我即刻告退返回关中,进行抚定。”宇文泰起身说道,昂扬高躯引得榻上二人全都引颈而望。
“将军咋可这么快离开?你英勇过人,刚才说的差事一定能成,当然要留下来与朕庆贺痛饮才对。”元修一手揽着元明月,就着她手中酒盏,喝光一杯酒。
“宇文泰就此告退。”宇文泰声调铿锵地说道。
“坐下喝酒。”元修命令道。
“宇文泰就此告退。”
宇文泰丝毫无视于一脸愤怒的元修,转身大步离开厢房。
啪!
酒杯被摔在地上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宇文泰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前走,只听闻莺燕的格格笑声从四面八方的厢房里传出,廊道上的朱红灯笼也映得整座大宅绮丽无比。
京城世族大家长年浸婬于此种氛围之下,当然只余享乐的野心。
皇上要他再度前来洛阳密会,却找了这处“沉香楼”碰面,还不顾旁人目光地拥着至亲堂姊当众亲热。如此败坏伦常、只顾逸乐的荒婬元修,竟也坐上了皇帝大位。
宇文泰冷眸一沉,沿着一旁华丽雕梯走上最高楼,挑了个暗处,往下俯看着中庭里的几座纱帐矮榻。
送赫连檀辛回洛阳,已不知是几个月前之事。在这期间,高欢送过三次密函给他,试图以封地让他带兵前往依附。
但他岂是个会依附在谁之下的人!
依附求的是功名利禄在身,那不是他所求。他要掌握的是大势!
或者,他曾有一度沉溺于利禄之间,特别是在赫连檀辛刚离开的那段时间——
他在长安买下一座庄园大肆整修,庄园面山背阜,左湖右江,一处梅园景色宜人,地利更是丰足。里头依附的人民三、四百人,农耕、畜牧、蚕桑、制陶等各式人才都有。
有了这么一座庄园便足以自给,自然无须外出。如此他便能将赫连檀辛宠爱于宅院之中,使之不必受到外在风言风语影响。
一忖及心上的那个人儿,宇文泰的指间陷入长栏里,力道让朱红木栏都晃动起来,如同他体内奔腾的血液。
其实,没了赫连檀辛又如何?
不过是在夜阑人静,心头隐约地痛着罢了。不过是夜不能安眠、眠中也要梦见,不过是饮食都少了滋味,不过是更加寡言冷面罢了。
人,总还是活着的。
如今,贺拔岳的军队已依他所建言地向平凉进军,并得到皇上的全力支持。
走至这一步,便是要与高欢决裂,正式走出他宇文泰的天下。
宇文泰的目光不经心地滑过高楼底下那一座座披挂轻纱、细绢,隐约能见着其间纠缠的矮榻。
正欲转身时,正巧见着一名女子撩起纱帘,走出帐幔之间。
那人儿穿女子丽服,拢着高髻,唯一对清水眸子氤氲着,双颊似霞,纤腰似醉地缓步前进着。
宇文泰僵住身子,双眼蓦地大睁——
那是一个就连出现在他梦里,他都不敢拥抱的人儿。
赫连檀辛!
同样一张雪般小脸,同样在眉间有着一抹梅瓣的淡红,只是那眼神不甚清醒,那凛蹙的眉甚是焦急,那撩起裙摆想快步前进的身子则像是身不由己?
“她”醉了?
宇文泰正欲飞奔而下,捉住那个与赫连檀辛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时,却见到高欢走出同样一座帐幔,揽住女子的纤腰。
宇文泰冷眸里烧起滔天怒火,被他紧握的木栏发出轻微的喀啦一声。
高欢竟敢碰“他的”人!
宇文泰怒气正盛,忽觉左边颈背寒毛突然一竖,他蓦地转身向右,长剑旋即疾射而出。
一名黑衣客正以闪电之姿自屋檐落下。
刺客利剑以对,宇文泰眉也不动地抽出长剑,迎身向前。
两剑交锋,黑衣客手里长剑猛烈晃动了下,身子则被宇文泰的剑气逼得后退一大步。
宇文泰长剑一挑,左右开弓地将黑衣人打得不住后退。
黑衣人失了剑,急忙取出星形暗器朝宇文泰射去,二人不免又厮杀了一番。
黑衣人被伤了几处,一见势头不对,转身就往楼梯下逃去。
宇文泰脚步更快,剑若流星地疾射向黑衣人后背。
黑衣人闷哼一声,鲜血湿了一肩,于是飞扑而入一楼右侧最尾端的一间厢房。
宇文泰随之闯入厢房——
“再过来,我便杀了她。”黑衣人以一把匕首搁在一名姑娘颈间。
“杀了她,你一样得死。”宇文泰看向那名姑娘,如遭雷击一般地定在原地。
是赫连檀辛!
是宇文泰!
赫连檀心看着宇文泰,泪水顿时落出眼眶,她别开眼,听见自己颤抖地低语着:“走开……”
才对上那一眼,宇文泰便知道“她”就是赫连檀辛!
宇文泰黑目一沉,手里长剑快若闪电般地击向黑衣人的手腕,只想快点制伏此人。
赫连檀心蓦地闭眼,感觉剑风刺过她颊边,身子往旁边一斜。
黑衣人不料宇文泰竟会不顾女子死活,一慌一乱,既想撑住她,又想拿匕首刺杀她。
宇文泰等的就是这样的空档,他长剑一挽,顿时刺穿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痛叫一声,松开怀里的人。
宇文泰一个旋身便已将赫连檀心带至怀里,密密护着。
那纤柔身子不住地轻颤,身子烫热得有如一杯热茶。
“谁派你来?杀我为何目的?”宇文泰挡住门前出路,质问着黑衣人。
黑衣人不语,反掌将匕首刺入自己胸前,唇间呕出黑血一口,咚地一声落地倒下。
宇文泰冷眸一眯,旋即将她拉到身前,见她颈间红痕一丝,他倒抽一口气。
“他胆敢伤了你!”
那长指拂过她颈间的淡淡红痕,赫连檀心咬唇忍住一声申吟。“这伤……不碍事。”
“你如今是男扮女装?还是先前欺瞒我许久?”宇文泰凛声问道,单掌扣住她的颈子,虽然他早已从她泛着水光的眼里知道真相。
赫连檀心伸手要掩他的眼,却被他一掌扣住手腕反置于身后。
他迫她半边身子都贴在他身前,容他放肆的眼瞧着。
那狂热眼神让她的脸辣红到几乎要焚烧,却又想佯装无事,只好努力圆睁着眼与他四目交接。
宇文泰见她咬着颤动的唇,明明该是娇怯柔弱的水眸,却倔强地望着他,不愿移开,他的深眸里漾出一抹笑意。
“就你敢这么盯着我。”他笑着说道。
感觉他的笑声在胸膛震动传至两人相贴的身子上,赫连檀心面上一热,全身肌肤骚动了起来,想感受他的身子压在她身上……
赫连檀心咬住手背,忍住一声申吟,低低喘息地说道:“走开,我求你走开……”
“这辈子休想。”
宇文泰冷声一喝,低头狠吻住她的唇。
她在眼眸半闭间看见他一对星眸,那灼烈情感让她头昏,双眸没法再与他对望。缓缓地闭上眼,由着他唇上火焰烧尽她的反抗。
他的吻如人,一个劲儿的狂放,她被吻得虚软,揽着他的颈子,想求得更多,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推揉着,想求得一些快慰。
“啊!”他在她颈间囓咬一口,她拱身申吟出声,丝毫不觉身前衣襟已松。
直到见着他攫猎般目光,她低头瞧看自己春光乍泄,顿时双膝一软——
宇文泰的大掌倏地扣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扣在身前。
“早该知道这般纤腰,怎么会是男子之身。”他低语着,灼灼目光像是要将她揉进怀里一般。
她一动情,感觉起了骚动,身子更想往他偎去。
“走开……走开……我求你……”她蓦蒙住脸,在一阵动情热流冲向月复间时,身子益发抖落如秋叶。
“为何一再叫我走开!”他恼了,扯住她双腕扣在身后,沉脸逼到她面前。
她扬眸以对,水眸里春意无限,清丽脸孔有着少见的媚色。
“我……中了『合欢散』。”贝齿间逸出娇喘连连,连忙咬住唇,将脸别过一旁。
宇文泰牙根一紧,霸气脸庞霎时闪过戾气。幸好是他见着了此时的她,否则她在这般情境之下,岂不是要让旁人占尽便宜……
“可恶。”他低吼一声,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矮几。
啪地一声,上好梨木矮几撞上墙面,裂成了两半。
“走开……”她倒在他怀里,双手不自觉地抚向自己的颈子,想求一些快慰,嘴里却反覆地说着:“走开……”
宇文泰瞪着姿态撩人、一双水眸却痛苦难堪的她。
他咬住她的唇,在她唇间说道:“你不把身子给我?想给谁?”
“我……我不想你看到这般的我……”她揪着他的衣襟,低喘地回应着他激切的唇齿交缠,眼儿却闭成了死紧。
“羞什么?”他移开唇,刚毅双唇染上笑意。“你在我身下,早晚会是这般模样……”
“我不会。”她惊慌失措地扬起长睫,模样又羞又怯的。
“你会。”宇文泰唇角一勾,豪迈脸庞漾出难得邪气。
她心头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打横抱起,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