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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流年 第二十一章

作者:煓梓

第十章

麒麟山庄的早晨,宁静且充满活力。

“第一式,卷尘沙!”

“喝!”

“第二式,斗彩云!”

“喝!”

“第三式,水波动!”

“喝!”

学徒在教头的带领下练起申家有名的刀法,一套十八式的刀法舞得虎虎生风。

申梦时在一旁监督学徒练功,一方面庆幸学徒学得好,同时烦恼申家后继无人,因为他那两个脾气古怪的儿子功夫虽然不差,但对练武没什么兴趣,一个整天抱着四书五经不放,一个成天搞些奇怪的西洋实验,没一个愿意继承他的衣钵。

造孽啊!

申梦时只要一想起两个儿子就头痛,这时见申开义抱着一迭纸,上头画了些奇怪的符号和批注打旁边走过以后,立刻安心不少。

还好,不只他儿子怪,他二弟的独生子也没正经多少,至少经纶读的书他还看得懂,不像开义尽写些奇怪的算式,跟鬼画符没两样。

“第一式,卷尘沙!”申梦时喊。

“啊?”之前不是才练过……

“发什么愣?从头练起!”

“什么?!”让他们死了吧……

申梦时依然活跃于训练场,不时折磨学徒。相较之下,一里外的岗哨就显得过于悠闲,负责守岗哨的兄弟边站岗边点头,很明显是梦周公去了,一直到远方传来一阵骚动,他们才擦掉嘴角上的口水,拿稳刀子,立正站好。

从一路扬起的灰尘可知对方的阵仗不小,守岗哨的兄弟们不禁紧张起来。

“来者何人?”兄弟们在对方还没完全到达之前,便扯开嗓门质问对方身分。

只见对方驾驶的马车在岗哨前缓缓停下,武鉴钧同时勒住两匹马,放开缰绳跳下马车。

“我来见你们家小姐!”武鉴钧抬头看哨台上的兄弟,大声喊道。

“小姐?”兄弟们互看一眼,往下探头。

“哪个小姐?”是老的还是少的?

“司徒云心小姐!”

是年轻的。

兄弟们互瞄一眼又往下喊。

“你有带拜帖吗?”

“没带!”

“有事先请人捎过信、带过消息吗?”

“没有!”

“那咱们就不能放行。”

不同于武家堡松散的管理,申梦时治家是很严谨的,对于麒麟山庄的安全管理更是严格。

“你去传话给她,说我要唱歌给她听!”武鉴钧想了大半个月,终于想到接近司徒云心的方法,他相信这方法必定能让他见到司徒云心。

“又是一个疯子。”兄弟们咕道,理都不理他。

守岗哨的兄弟们显然时常被不明人士骚扰,也把武鉴钧当成没事找事做的混混。

“可惜,长得人模人样,不发疯多好。”在麒麟山庄这个阴气过重的地方待久了,见的都是一些长相阴柔俊美的男人,难得看见像他这么阳刚俊朗、充满男子气概的男人,没想到却是个疯子,只能说上天是公平的,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呜……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武鉴钧来找她,请她无论如何都要见我一面!”武鉴钧做最后呼吁,兄弟们懒得搭理,当他是冒名顶替的疯子。

好吧,幸好他早有准备。

武鉴钧之所以过了一个月才来接司徒云心,就是为了找工匠帮他制作这支特大号的传声筒。

“咳咳!”唱歌之前他清喉咙,抓住特大号传声筒,开始吸气吐纳,把力量集中在丹田。

“那是什么?”兄弟们好奇地看马车上的传声筒,发现它形状跟倒过来的碗很像,不过要比碗高出许多,也长上许多。整个传声筒全身皆由一层磨薄的牛皮制成,看起来十分坚固扎实。

这还是守岗哨的兄弟们第一次瞧见这么奇特的东西,不免对它感兴趣,直盯着它瞧,一边互相讨论。

“那玩意儿可以用来捉兔子。”

“不成,头尾都开洞兔子还不给跑了?况且一头的洞口太小,兔子也钻不进去,老鼠还差不多。”

负责看守岗哨的两个兄弟,卯起来讨论传声筒的用处,底下的武鉴钧把气吸足了,双手扶住传声筒,开始大声唱歌。

“我的好姑娘呀,你为何爱别的郎呀!那个郎是颗花心大萝卜,哪比得上我真爱你?我的好姑娘呀,快回到我的怀呀!我会给你吃好穿暖,不教你饿着冻着,我的好姑娘呀……”

武鉴钧可怕的歌声,就这么无预警地传出来,吓坏附近的山禽野兽。

“我的好姑娘呀,你为何爱别的郎呀……”他的歌声透过特大号传声筒,声量瞬间放大百倍,威力直逼地震。

轰隆隆!

用木头搭成的岗哨,被他的歌声震到摇晃,可见他的力量多惊人。

“我的好姑娘呀,快回到我的怀呀!我会给你吃好穿暖,不教你饿着冻着,我的好姑娘呀……”他是用生命在唱歌,兄弟们则是用生命在守岗哨,一样可歌可泣。

麒麟山庄内——

“发生地震了吗?”司徒云心隐约觉得地板在摇晃,轰隆隆的,怪吵人的。

“不晓得,我出去看看。”二总管在帮司徒云心扎纸鸢,扎到一半外面突然变得很吵,于是只得停手。

他都还没能出去一探究竟,就有下人冲进来,神色慌张的喊司徒云心。

“怎么回事儿?”干嘛这么紧张,不过就是场小地震,有什么好怕的?

“有人、有人在外头唱歌!”下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快说不出来。

“什么?”

“有个男人在岗哨前唱歌,说是唱给您听的!”呼呼!

“唱给我听?”

下人点点头。

“那个男人还带了一支奇怪的东西,唱出来的歌声可以放大好几百倍,兄弟们的耳朵都快震聋了。”

竟然有这种怪人,不出去见识见识可惜了。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司徒云心决定亲自会见这个怪人,看他怎么个怪法。

“我陪您去。”二总管不放心,非得跟着司徒云心不可,司徒云心也不阻止。

司徒云心在下人的簇拥下来到岗哨,她还没有真正走近岗哨,远远就听见武鉴钧难听的歌声。

“我的好姑娘呀,你为何爱别的郎呀!那个郎是颗花心大萝卜,哪比得上我真爱你?我的好姑娘呀,快回到我的怀呀!我会给你吃好穿暖,不教你饿着冻着,我的好姑娘呀……”

还是那首土里土气的山歌,他就不能变点儿别的花样?

守岗哨的兄弟们显然已经鞠躬尽瘁,只差没有吐血而亡。

“小小姐!”兄弟们看到她像看到救星,只有她能让武鉴钧停止唱歌。

武鉴钧中断他的歌声,看着司徒云心朝他走来,感觉上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云心!”他放开传声筒朝她走去,却意外在她身边看见一个他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的人。

“鉴钧?”司徒云心不明白他为何才跨两步,脚步突然停下,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他是武鉴钧?”二总管的脸色也同样惨白,身体倏然变得僵硬。

武鉴钧和二总管相互凝视,时间在彼此的眼中穿梭,回到二十二年前。

爹,娘走了,你也要走了吗?

鉴钧乖,爹会回来的。

昔日武毅达的誓言言犹在耳,但他却没有做到,武鉴钧等了又等,终于等到心灰意冷,开始相信他爹是有意遗弃他,但他还是没放弃希望,甚至在十七岁那年还来麒麟山庄一带找过他,直到多年后才真正死心。

武鉴钧的双拳握紧,怎么都没想到他的亲生父亲会在麒麟山庄。

“达叔你怎么了?”怎么定住不动?

武毅达同样无法相信他能再见到亲生儿子,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然而等到机会,他却又跟个哑巴似地不知该说什么,甚至动不了。

“二总管?”其它人也觉得武毅达的反应很奇怪,一直喊他。

看来他在麒麟山庄过得不错,还当到二总管,可喜可贺。

武鉴钧故意对武毅达视而不见,从他身边走过。

“我来接你。”他平静地对司徒云心说出他的打算,但司徒云心可不是傻瓜,她看得出他和达叔之间一定有什么牵连,两人的脸色才这么难看。

“跟我来。”她决定问清楚,否则绝不跟他走。

武鉴钧铁青着一张脸随司徒云心回到院落,武毅达则是低头不发一语,神情十分沮丧。

司徒云心才关上房门,武鉴钧随即给她一个大拥抱,想死她了。司徒云心感动地回抱他,柔声撒娇。

“干嘛特地弄了一支特大号的传声筒,还嫌你的歌声不够难听吗?”当她听见他的歌声都哭了,没想到那么难听的歌声也能让她感动。

“不多准备些花样,我怕见不到你。”他说。

也是,麒麟山庄守卫森严,可不像武家堡那么随便。

“你怎么想到唱歌这个方法?”司徒云心追问。

“女乃女乃告诉我,得要找到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才能打动你的心,我想来想去,只有唱歌一途。”虽然他的歌声很难听,但为了他们两人的未来,她的耳朵就多担待些吧!

“这确实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他只为她唱歌,让她好感动。

武鉴钧放开她,单手支起她的下巴,低头亲吻她。司徒云心闭上眼睛,闭着闭着想起——

“不行,你得先告诉我,你和达叔是什么关系?”重逢固然可喜,但她可没忘记事情的先后。

“没有任何关系。”武鉴钧放下手臂,声音冷得像冰。

“没有任何关系,你和达叔会是这个表情?”骗谁呀!“我从来没见过达叔如此沮丧过,你和他一定有关系。”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武鉴钧坚决否认。

“一定有。”她也很坚持。

“没有。”到底要他说几次?

“一定有。”

“没有。”

“有。”

“没有。”

“有。”

“他是我爹,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随着武鉴钧的震天大吼,司徒云心有短暂的呆滞,完全无法从他的话中回神。

“……达叔是你爹?”这简直太不可思议,跟作梦一样。

“我一眼就认出来。”武鉴钧苦笑。“他除了皱纹变多、头发变白以外,外在容貌并没有太大改变。”

……是啊,为什么她过去没有注意到,武鉴钧其实和二总管长得有些相像,一样英挺,充满男人味儿,以至于在以阴柔见长的麒麟山庄,和大伙儿格格不入。

“但他却认不出我来,如果不是你喊我的名字,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是他的儿子。”这是令武鉴钧最气愤的地方,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还得靠旁人提点。

“其实你也别太苛责达叔。”司徒云心为二总管说话。“达叔刚来麒麟山庄的时候,什么事都不记得,看了将近二十年的大夫,最近才医好病,他会认不出你也是人之常情。”

“你说什么,他把过去的事都忘了?”这次换武鉴钧愣住,几乎说不出话。

“嗯。”司徒云心点头。“我听大总管说,当年达叔被盗匪追杀,倒在麒麟山庄的门口,身受重伤差点救不回来。”司徒云心解释。“达叔后来命是保住了,但却从此失去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有个达字,大伙儿就叫他阿达,我们晚辈则称他为达叔。”

他爹竟然失去记忆!

这个消息对武鉴钧来说过于刺激,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鉴钧,我知道你难受,但我相信达叔更不好过,请你跟达叔聊聊好吗?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化解。”司徒云心劝武鉴钧,他一口回绝。

“我不需要——”

“别嘴硬,我知道你有多想你爹。”司徒云心对他摇摇头,要他诚实面对自己的心。

是呀,他若不想,十一年前就不会来找他爹,也不会与她相遇。

“好吧,我听你的就是。”这回武鉴钧没再坚持,他也想亲自听听他爹的说法,才能决定要不要原谅他。

“我好爱你!”她感动地投入他的怀抱,谢谢他听她的话。

“这句话应该由我先说,你怎么可以抢先?”武鉴钧大声抗议。

“谁先说都没关系,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行。”司徒云心笑着回道,武鉴钧深有同感。

只要他们相爱,谁主动、谁被动都无所谓,因为他们都不会计较。

“现在,你可以吻新娘子了。”结果还是被司徒云心抢走指挥权,武鉴钧只能乖乖配合。

谁教她对他的爱,经过日日月月岁岁年年的流转,依然不减呢?他当然得听她的。

武鉴钧和司徒云心两人,就在月老的见证下互许终身。

这次没有受到谁的压迫,完全是出于主动,出于他们对于彼此的爱。

三个月后,武鉴钧用八人大轿把司徒云心从麒麟山庄一路上迎进门,庞大的迎亲队伍引起路过民众的围观。

大伙儿议论纷纷,到底是哪两户人家如此有钱,摆出这么大阵仗,娶得风光、嫁得也风光,完全是天作之合。

随行的队伍里面,还包括了武毅达。

武鉴钧在和武毅达长谈以后,了解到当年他之所以离家,是不忍心放下年幼的他无亲娘照顾,所以才外出寻他娘,不料在麒麟山庄附近遇见盗匪,被盗匪围攻,他一个人无法对付十几名盗匪,被砍成重伤生命垂危,若不是刚好倒在麒麟山庄门口,早就送命。

他爹还告诉他,因为盗匪的刀子砍中头部,害他失忆,花了二十年的工夫才找回原来的记忆。但是他虽然恢复记忆,却没有勇气回武家堡见他和女乃女乃。

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他至今才能了解。

“你在想什么?”司徒云心坐在武鉴钧的对面,看他一脸若有所思,便知道他有心事。

“想你有多漂亮。”武鉴钧连忙说好听话,司徒云心完全不信。

“才怪,你一定在想达叔的事。”司徒云心简直就像他肚子里的蜗虫,他想什么,她统统知道,一件也没漏掉。

“我的确在想我爹。”他承认。“我一直怨恨他丢下我远走他乡,女乃女乃也没弄清楚原因,谁知道他是去找我娘。”

怪只怪他留下的信没写清楚,以至于造成误会。

“达叔也不好意思说吧!”她猜。“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拉不下脸说他是去找离家出走的妻子。”

“我明白。”因为他也同样好胜。“我只是感慨,我们明明可以一起好好生活,为什么还要无端分开二十多年。”

“鉴钧。”她能了解他的心情,换作她也同样感慨。“不过托了你的福,我倒是赚到了好几百只纸鸢。”

“你还好意思说呢,那是我爹扎的。”他只为他扎过几只纸鸢,却为她扎过好几百只,可恶。

“现在他也是我爹了。”她纠正他的话,就算拿也是理直气壮。

“这倒是。”武鉴钧笑了笑,总觉得他们冥冥中注定要在一起,连纸鸢都来作媒。

“我说过,一定帮你找到你爹,我可是实现诺言了。”司徒云心相当自豪自己的好运,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谁知道武鉴钧寻寻觅觅的人,竟然就在她身边。

“你厉害,娘子,我完全比不上你。”她的运气好到令人嫉妒,他自叹弗如。

“既然知道了,还不快谢我?”她闭上眼睛,想要什么谢礼一目了然。

武鉴钧只好把脸凑上去,就在他们四唇交接的时候,花轿突然摇晃了一下,把他们各自震回到位子上去。

“新郎官呢?”不是应该待在马上,怎么不见了?

“快找找,要掀轿帘了。”

花轿外头一阵人仰马翻,大概是武家堡到了,这会儿正在找新郎官。

“找你呢!”司徒云心睁大眼睛指着外头,担心他出不去。

武鉴钧也很头痛,万一被人发现他钻进花轿,一定会被取笑——

“找到了,在轿子里面。”而且还是由武老夫人亲自寻找,真是丢脸到家。

“女乃女乃。”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尴尬的笑了。

“快出来,是时候该拜堂了。”武老夫人倒不介意,小两口可恩爱着呢,有什么不好?

“好,我也想赶快进洞房。”武鉴钧大步跨出花轿,准备拜堂。

“你呀,真不害臊。”武老夫人取笑武鉴钧,只见他爽朗的大笑,承认他就是迫不及待。

“放鞭炮喽!”

啪啪啪啪……

今儿个武家堡办喜事,武家堡的大门敞开,欢迎各位乡亲大驾光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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