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笔下娇 第一章
酒楼,人声鼎沸。
春红的招牌衬着木色的底,墨色让毛笔勾勒出美酒之名,菜香夹杂在酒香之中,丝毫不显退怯。
跑堂小弟穿梭在一张张方桌之间,端菜递酒,不时招呼着客人,热闹的景象彷如地方上正办着喜事,人人喝得开心。
宾客满堂,对酒楼老板来说是好事一桩,代表生意兴隆,但上门的客人素质如何,却又是老板无法掌控的事了。
三杯黄汤下肚,小老百姓顶多是争吵几句,就给小二哥们架住、丢出酒楼,但偏偏这越城的若天酒楼附近,正好有着两座武馆。
右边一间吴家武馆、左边一间方家武术堂,双方人马向来水火不容,自认为学了点功夫便是侠客义士,好逞英雄而少德行,平时对于善良老百姓是欺压多过于帮助。
所以当他们藉酒装疯闹起事来,那可是教老板头疼不已的问题……
“小子!这里是我们兄弟的地盘,要喝酒上别处去!”方家武术堂的弟子们喝得正兴头上,眼角瞟到吴家武馆的几名弟子踏入酒楼,立刻吆喝起来。
虽然酒楼里确实还有几个空位,但因为两方武馆的人经常为哪边功夫高明而争吵,所以对彼此皆无好感,一碰面便是互相叫嚣、怒骂。
“笑话!若天酒楼是你们开的吗?本大爷想进来就进来,想喝酒就喝酒!你们管得着吗?”吴家武馆的弟子不甘示弱地驳道。
“怎么管不着?谁要你们吴家武馆技不如人,哪回比武不是输给我们方家武术堂?像你们这种蹩脚的三脚猫,还是乖乖回去练功夫吧!”方家弟子露出轻蔑的眼神嘲笑道。
“谁是三脚猫!你们才是成天耍手段的小人!”吴家弟子说着便拔出腰间的大刀示威。
方家弟子自是不会退缩,跟着亮出长剑,两方人马互瞪得眼红,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刀光剑影的乱晃,霎时将一群原本来喝酒寻乐子的酒客吓得东逃西躲,尖声四起,而酒搂老板则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怕这群跟小太保没两样的武馆弟子把他的店砸了,甚至还仗着几手功夫不肯赔钱。
“各……各位大侠,你们就手下留情吧!别砸了我铺子让我不好做生意啊!”老板一边擦着额上新冒出来的冷汗,一边对着两帮人马喊道。
不过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根本就听不入耳,他们各据一边,脚步越走越近,就在刀与剑正要相碰之际……
“老板,再来一壶酒。”一声听来斯文且柔的音调,透入了剑拔弩张的空气当中。
这个与紧张情势不搭衬的要求,让双方人马瞬间停顿。
就连酒楼老板,都跟着瞪大了眼,往声源望去。
一名打扮儒雅、面孔斯文的年轻男子,没像逃走的客人一样面露惊慌,却是依旧悠哉地端坐座位之上。
随手挟起一筷的越城醉鸡,佐以清脆的玉锦笋入了口,年轻男子比了比桌面上倒空的酒壶,视线扫过两派武馆弟子却视而不见、彷如无物,最后将眼神落在了缩成一团,躲在柜边的酒楼老板脸上。
“不愧是若天名酒,香醇味甘,入喉觉烈。”年轻男子的声调渗入些许满足,对着酒楼老板依然是谈笑自如。
这情景看在老板眼里,可是心惊胆战,武馆弟子们则是略微不满地攒眉怒视。
这小子是不要命了还是没长眼?他们正要一较高低,他却挤在中间喝酒!分明是碍事!
“小子!快点滚出去!今天酒楼不招待客人!”方家武术堂的弟子张口暴吼。
“大爷我们今天心情不好!你识相的话就早点滚,还能饶你一命!”吴家武馆的弟子跟着叫旷道。
“这若天酒楼可不是比武较量之处,几位若有意,何不至外边空旷处比试,免得为难店里的客人、老板。”年轻男子终于响应了两派弟子的话,只不过这言下之意,听来却像是叫他们一大伙人滚出去。
“我们高兴在哪开打就在哪边打!老板都不说话了,你这外人插什么嘴?”见年轻男子一副温文样,身边又没带着半点刀剑等兵器,肯定是个书生,所以方家弟子开口便是怒骂。
斑,敢坏他们兴致?当地捕坑诩不一定有胆!
“你八成是外地来的,不懂我们越城的规矩,要不要我们教教你,什么叫做客气?”吴家弟子被方家弟子惹得一肚子气,正恼火着,所以立刻把矛头指向了年轻书生。
想他们两边的武馆,在越城可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没人敢惹!
可这个外来书生非但不怕他们,反而处处招惹他们的火气,摆明了是欠人教训!
“在下只知这若天酒楼有着名菜好酒,倒没想到越城也盛产恶徒……”年轻男子伸手取饼酒壶,轻轻摇蔽了几下,淡淡的残香溢出,酒壶却已空,教他忍不住摇摇头,轻叹。
“你这小子!鳖得不耐烦了是吧!老子今天就好好教训你!”一帮小憋子年轻气盛,自然不懂得压抑脾气,所以见到年轻男子如此不受教,还暗指他们是恶徙,立刻有志一同地挥动刀剑,往年轻男子攻去。
酒楼老板见状,吓得立刻躲进柜台后,想着等下八成要见血了,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往年轻男子身边靠近的众人,虽然刀剑齐挥,但男子却仅是轻松地一跃离座,又闪过后边来的银光,形影轻柔,看不出力道却又恰到好处地躲过了危险。
他一身浅麻色调的长袍在半空之中掠过,绣上细致柳叶的衣摆宛若湖边柳枝随风摆,在飘逸的虚幻之中,还散发出一股清香的微甜……
“呜!啊啊……”
“我、我的手啊!”
突然地,一群围攻着年轻男子的小憋子开始松了手,让武器落地,最后甚至软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他们试图抓回自己的武器,却没想到自己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
别说捡起来了,他们连站起来都有困难。
众人面露痛苦地往在场唯一能够站直身子的年轻男子望去,只见他唇带笑、眸微眯,然而那眼神,却渗入几分凉意。
瞧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再想想刚才他们一阵猛攻,年轻男子却丝毫未伤的反应,大家不觉退缩起来。
虽然不明白男子做了什么手脚,但既然大家都不能再斗了,在场只剩男子好端端地越过众人身边,径自坐回桌边继续吃菜,甚至还悠哉地唤那吓得发抖的老板再端酒出来,大家心里便有底了。
看来,他们是惹着了深藏不露的高手了。
“多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我这公店才没被砸烂,这桌酒菜就算我请公子的。”老板感激涕零地送上两壶美酒,谢个不停。
“在下无意邀功,只是不想有人扰乱了雅兴,让人为难。”年轻男子将酒菜一一送入口中,边喝边道:“况且习武之人,原就不该只为私欲逞凶要狠,沦为恶徒宵小之辈,而应修习德行、助人行善,否则便枉修功夫……”说着,他还往身边倒成一团、面露痛苦的小憋子扫了一眼。
“公子说得是,不过……看他们痛得说不出话来,是不是生命有危险?万一人死在我这小店里,对差爷不好交代……”老板虽然感谢年轻男子相救,但是若此举会惹祸上身,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放心。”年轻男子仰首喝下最后一杯酒,起身往桌边放下一锭银两,视线往满面惊惧神色的武馆弟子们瞧去,淡淡应声道:“只要他们平心静气、别大动肝火,静心定气,三个时辰后药性自会退去。”
语毕,他没再理会身边小憋子们的不满、恐惧、惊慌等各种反应,与酒楼老板告别后,便径自出了店门,而那一身素雅身影,亦很快地消失在往来的人群之中……
越城虽然人多,倒也不至于人人顺着同一条路走。
但是年轻男子自从踏出若天酒楼后,却觉得后边总有人跟着他的步伐,他快,那人也快;他慢,那人亦慢。
这样太过明显的跟踪,让男子起了疑心,所以他很快地闪身钻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巷道。
苞踪者不知自己己被察觉,仍是快步追上男子的脚步。
只不过当他跟着钻进巷弄之内,却赫然发现,年轻男子已消失了踪影。
疑惑之下,他连忙回头想出巷子追人,但没料到,在他转身的瞬间,年轻男子竟突然窜出,亮出一根耀眼的银针抵住他的颈子。
立场逆转,让跟踪者霎时一僵。
“阁下何人?寻我何事?”年轻男子的声调虽是和缓,却隐藏着不容忽视的魄力。
“你就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判官笔”吗?”跟踪者毫不犹豫地反问。
传闻当今武林,能教阎王变脸的只有两人。
一是秋叶山庄的神医阎王愁,只要是他想救的人,就连阎王都带不走。
而另一个,则是长相行踪都飘忽成谜的判官笔。
传说判官笔精通用毒,他下毒的对象经常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中其致命之毒却浑然不觉,最后在毫不见血的情况下毒发身亡。
因为如此,所以从没人能够自判官笔手中逃过一劫,也让武林人士为他冠上了个判官笔的称号。
其意,自然是暗指判官笔想杀的人,就连阎王都无法为其延命。
“阁下太抬举在下了,为何认为我是那人人畏惧的判官笔?又为何寻找判官笔?”听见这称号,年轻男子忍不住微微蹙眉。
“你在酒楼里,不使刀剑、不动拳脚,便能教那帮人动弹不得,却又不至于取人性命,像这样对毒性精通、又用毒精准的人,江湖上唯有判官笔做得到。”跟踪者没多隐瞒,老实道出。
“阁下倒是……观察入微。”眉梢微勾,年轻男子语带犹豫地吐露着渗入叹息的声音。
判官笔──说实在话,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当初对毒药的研究,会为他带来这个另类的封号。
原本,他应该只是江南名门、秋叶山庄的三公子,香雨门门主封文叶,与他那神医小弟封雅书一同研究各式医术,仅此而已。
可是在救人之余,自然免不了碰触到毒物,更免不了遇上受毒侵害的仁人侠士。
小弟封雅书对毒物不甚偏爱,而他则是越研究、越是精通,甚至到了后来,逐渐懂了如何利用这些毒物。
明白自家秋叶山庄向来以仁心侠义闻名,对于下毒这样被评为阴险的手段,向来是不予接受,因此封文叶在家人面前,只代为解毒、识毒,却不使毒,但出门在外时……
他武功并不比被封为南侠的大哥、以及被封为剑侠的四弟高明,最好的自保方式自然就是使毒,一来防身、二来就如同方才在酒楼的情况一样,对于一些心存不良的人下手教训。
为了不惹人注意,让家人知道他在外使毒,所以他刻意行事低调,而且从不报上名号,却没想到江湖人士竟因此取了个“判官笔”的称号给他……
“不瞒你说,我找判官笔很久了,只是因为你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找人,想不到今天会在此巧遇。”跟踪者见封文叶沉默下来,当他是默认了,便又往下续说。
“你找我究竟有何事?”封文叶疑惑道。
他知道“判官笔”这个名号并不是什么仁义之士的代表,想找他的人,除了寻仇以外,他还真想不出个好理由来。
“我家小姐病了,想请判官笔出手相救。”跟踪者吐露出令封文叶错愕的回答。
“请我救人?”封文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因为你虽使毒,但江湖中人皆盛传,判官笔仅对付声名狼藉的恶棍歹人,算起来依旧是仁心侠客,只不过你并不使刀剑而以毒代替。”跟踪者声明着自己的意图与看法。
这番看法,让封文叶有些意外,蹙了下眉心,他摇摇头驳道:“救人不是该找神医阎王愁吗?”
要解毒,可以。但救人?他的医术可不比小弟高明。
“不,因为阎王愁性情古怪,纵使上门也难以求得帮助,而且……我家小姐是中毒,并非染疾,因此才斗胆打扰判官笔。”跟踪者如实应道。
“你家小姐究竟何人?”普通人家怎会染上坊间大夫无法解开的毒物,需要找他这个行踪飘渺的判官笔?
“边阳县李家的当家。”跟踪者应道:“在下乃李家江管事。”
“边阳?是善人李真蓝家?”封文叶听着,原本僵持在跟踪者颈间的银针忍不住一松。
他将银针收入袖中,眉心微蹙。
边阳县离越城不远,而李家在当地更是赫赫有名的行善之家。
举凡造桥铺路、派粮助民,李家总是行善不落人后,因此在边阳县声名良好。
像这样的好人,怎会与毒物扯上关系?
“是的,那正是我家小姐。”性命没了危险,江管事连忙拱手道谢。
“李家做正经买卖、又是地方善人,小姐为何中毒?”像这样的好人,理论上不至于招惹旁人怨恨才是。
“因为小姐的表亲想占家产,所以才下毒害小姐。”江管事应道。
“原来如此……”既是家产之争,那也不难理解了。
而且这般争执下的毒,通常也会取自远处异地,好让中毒之人不易被救治,怪不得李家会派人找他。
“不知判官笔可愿救救我家小姐?”江管事担忧道。
“既是救李善人,就有请江管事带路了。”封文叶略一点头,算是应了江管事的请求。
判官笔啊……想不到,这名号也能让他有救人机会,说来,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纱帘微垂,屏风中阻,一条长丝线自李真蓝的手腕上牵出,穿过纱帘与屏风,落在了封文叶面前。
看着眼前这情况,赶赴边阳县救人的封文叶可真是傻了眼。
虽然他很乐意救人,但是……
这些人是太看得起他,或是把他想得太神了?
让他瞧不见病人也就算了,居然要他隔着这些东西用丝线把脉?
封文叶眉心微蹙,淡声道:“各位可是太抬举在下了?我仅是识毒、用毒,却不是神医阎王愁,没这等隔空把脉的功夫。”
真想要这种神人来救李真蓝,那干脆找小弟封雅书还比较快。
况且,若他真会这种神技,那阎王愁就会变成他的别名了,又怎会让人喊着判官笔?
原本他拿手的就是取人性命,而不是救人,现在对他摆上这等大阵仗,简直就像是刻意对他有所防备。
毕竟他这判官笔,在江湖上几与神医阎王愁齐名,所以这些李家人,八成是怕他借着诊治解毒的机会,起了异心害死李家当主,才会设下这些阻隔吧。
摇摇头,封文叶觉得有些头疼。
这些人可是忘了,是他们李家人大老远的出来寻他判官笔,甚至请他到边阳县救人,但他之前根本不认得李家人,跟李家亦无冤仇,何来毒害李真蓝的理由?
这还真是……好心被狗咬,来救人却给当了贼。
要不是他不似四弟封易军那般容易动怒,也不像小弟封雅书,火气上来便甩袖而去,今天李家人这层防备,不只救不了李真蓝,还极有可能勾动他的怒意。
“江管事,医家之道在于望闻问切,望得看气色、闻为听其音,更要问病因、切六脉……”封文叶捺下性子解释道:“虽说小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或许把脉问病情听声音这三项可暂且不管,但连人都见不着,无法分辨气色好坏,在下便无法察觉小姐身上有何中毒后的征兆与变化。”
他不是神医,但也不会因此便介意自己才能不足,对他来说,这识毒使毒的功夫,已是他莫大的长处。
所以若有人想叫他以判官笔的身分执阎王愁之医术,请恕他无能为力。
“或许各位是对在下有所提防与不信任,既然如此,就请各位另请高明。”封文叶明白,这江湖上的人对他虽不一定抱着敌意,但多少是有着畏惧之心的。
这点,他不怪人,因为使毒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他也不想屈就自己。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这隔帘屏风,只因男未婚女未嫁,直接会面恐对小姐名声有所不妥,所以才如此安排,还望判官笔千万别介意。”一听判官笔想走,江管事急忙辩解。
“关于那望闻问切的过程……要知道小姐气色,可以问问丫鬟的。”说着,江管事挥手将守在床边的小丫鬟唤来,“判官笔大可向琅儿问情况,由琅儿代为查看、转述。”
“是,小的琅儿,有事请吩咐。”琅儿乖巧地行礼道。
封文叶看着丫鬟被唤出来,心里没有因此释怀,却是更加无奈。
丙然李家人真是对毒物一窍不通,才会以为这样的安排能够解得了李真蓝的毒。
要叫丫鬟代为查探小姐情况?要不要索性叫丫鬟代他解毒?
这世上毒物何止千百种,每种毒物又因个人体质不同、素性不一,因而形成不同症状,有些令人印堂发黑、有些让人双眼无神。
而他连李真蓝中什么毒都不知道,难道要一个个向丫鬟询问?
这么个安排法,就算给他三昼夜,大概还模不着头绪。
况且有些毒物的反应相当细微,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出来,一个不识毒性的小丫鬟如何看得出来?
这不是叫他来救人,而是叫他来等着看李真蓝毒发身亡吧?
“江管事,请问李真蓝小姐平日管着生意时,也是隔着纱帘与商家做买卖吗?”面对这等棘手的情况,就连性情向来温善的封文叶都被惹得有些火从心起了。
“不、当然不是。”江管事连忙应声。
“既是如此,这般防备为的便是不信任在下了。”封文叶扯动唇角,露出一抹缺乏暖意的笑容,“既然无法信任我,那么我还是走吧。”
说什么江湖上人人皆知,判官笔仅对付恶棍歹人、是仁心侠客,表现得全盘信任,一踏入门,又当他是居心不良的恶徒。
他没兴趣委屈自己低声下气,更何况眼前是李家有求于他。
说罢,封文叶挥袖一甩,转身便要离去。
“侠士请留步。”代替不知如何是好的江管事开口的,是纱帘后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真蓝。
“既肯上门解毒,便证明了判官笔的善意,江管事,就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了,撤了屏风吧。”说着,李真蓝又命令道:“琅儿,将纱帘收起吧。”
一番诚心响应,让封文叶止住了脚步,他原就有意救李大善人,若对方肯配合,他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僵。
所以他回身停步,等着江管事与琅儿将碍事的屏风纱帘都撤去。
一袭青蓝衣裙包裹出李真蓝的模样,淡施脂粉的面庞透露些许倦容与苍白,只是那双眸子,依然透露出无比的坚毅。
四目交接,封文叶与李真蓝本该客套地互道招呼,只不过……
“怎会是你!”
一声惊讶、一声错愕,两个声音叠在了一起,封文叶与李真蓝瞪着对方,表情不似初识,却有着满满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