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刀醉红颜 第八章
“雅君,如果我冒着生命危险开封这坛酒,只能让你酿出一样的东西,那就没意思了。”天城隶满瞧着她在火光映照下,看来格外媚艳的眼神,禁不住吞了下口水。
只是,一想到她可是练老的女儿,是相当关心他的人的賨贝独生女,他就忍不住连连摇头,把这份突然冒出来的异样心思丢开。
搞什么鬼,他才在堡主面前信誓旦旦地声明,自己对练雅君没半点非分之想,现在怎能因为她的娇媚眼光就动摇了心志?
啐!一定是为了手边这坛酒,毕竟是练老独门酿制,又珍藏数十年的好东西,光想到能喝上一口,他的心就不禁雀跃起来了。
对,八成是因为他这样的心境,才弄得自己这么容易就心猿意马的胡思乱想……
“你的意思是……”练雅君拍拍裙边的灰尘站了起来,“你觉得我能超过我爹的手艺?”
爹爹酿酒一辈子,从十二岁开始就学着这门功夫,她一个小泵娘,年岁都还没满十八岁呢!追得上爹吗?
再说,她酿酒纯凭自己喜好,练习的机会自然也少,要超过爹,想必得花上数十年,都还不一定追得过。
“用不着想着要超过你爹。”天城隶满往椅子上一坐,高跷起二郎腿,薄红的唇瓣掀起了一抹笑意,“让你喝这坛酒,是让你记得你爹酿出来的味道,以后你就做你自己喜欢的,什么规矩都不用守,那才叫练雅君酿的酒,而不只是练家酒坊的酒。”
“咦……”天城隶满的说法,让练雅君听得微愕。
让她记着,却又不是让她学起来?
“你就是你,雅君,你爹的手艺,代表他将酒坊的荣光与历史,还有你们一家子的回忆都传给了你,所以你尽可留念,但是将来的路,是你自己选的,所以想怎么酿,都该凭你的心意而去。”天城隶满伸手往练雅君脸上一指,有些神气的表情渗透出得意的笑容,“酿你自己的酒吧!雅君。”
“隶满……”练雅君呆愣在原地好半晌,过多的话语让她思考不及,但她听懂了一件事——
天城隶满为她开这坛酒,为的是让她拥有与爹亲之间的回忆,却不是要让她感到愁怅,或是令她沉溺在过去。
他是在为她开路,让她拥有自己选择将来的权利。
过去,她从没想过这件事,满心以为自己将来会找个夫婿嫁人,但后来她脸上有了疤,所以又觉得不如上山隐居好。
但现在,她阴错阳差地来到苍龙堡,这个听说不同于外边世俗规范,没有男女之别,更无尊卑之分的地方。
爹爹亲酿的老酒,静静地尘封在此多年,像是为了等候她的到来,让她能够再见爹一面,然后就像天城隶满说的一样,她该开始为自己打算,而不是再牵绊于过去。
这样的道理,她从来就没听过,可天城隶满这个男人,却以如此轻松的口吻说了出来。
是苍龙堡造就了天城隶满这样的男人,还是天城隶满天生如此吸引人?
又或者……他是否也曾遭遇过与自己类似的经历?
“不管你对我的话有多感动,咱们先开封怎么样?”彷佛是要转移练雅君的注意力,天城隶满指着地上的酒坛子问道。
瞧他一脸垂涎的表情,练雅君先是一愣,继而吐出克制不住的笑音。
“好,我来开吧!你等等。”练雅君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男人啊……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大人还是个孩子?
明明前一刻还头头是地道说着惊世骇俗的大道理,下一刻又是这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可她……似乎越来越喜欢天城隶满这步调了。
不会让人有压力,又不会让人太紧张,也不会松懈到成天只想着享乐而不知长进。
这种调性……好像跟她挺适合的哪!
在揭开封口的那一瞬间,香气像是水波一样,在偌大的地窖里四处窜流奔走。如果此刻是天人临凡,那恐怕两人已见着了烟雾与云朵飘荡其中。
“这酒……光是酒气都醉人了。”天城隶满用力吸了口气,心满意足地笑应。
“瞧你说得这么夸张,那真喝了下去,岂不是一口就倒。”练雅君小心翼翼地将酒倒了两杯出来,再将坛口盖上。
“最好不要,否则旁人便会说,你这黄花大闺女居然把我这个姑娘们争着想嫁的美男子刻意灌醉,妄想私自图利。”天城隶满扯着诡笑应道。
“你想得美,我能从你身上图什么利啊!”听见他满口的不正经,教练雅君没辙地摇头。
要说图利,怎么看都是天城隶满吃了亏吧!又是说要让练家酒坊重新开张,又嚷着要替她治伤,现下还让她进了苍龙堡,令她有机会品味到爹亲从前酿的美酒,而她却半点力气都不花。
这男人,净爱用反话来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道他是否真像谣传中的那样贪恋?
说不定那些风流事迹,都是爱慕他却又没得到他的女人四处放出来的谣言,谁教这男人怎么看都像个无法让女人拴住心的浪荡男子。
递上酒,一人捧着一杯,天城隶满拿杯子同练雅君的轻碰,向她眨了下眼,“敬练老一杯。”
练雅君先是一愕,接着才露出会心的笑容,“嗯!敬爹一杯。”
是因为有爹亲,她往后的日子才会起了这么大波澜,也才会认识天城隶满——这个过去她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江湖侠客。
而今,爹虽去世,但他亲酿的酒依旧在此,就好似爹永远陪伴着她一样。
“你爹活在你心里,就像你喝了这杯酒后,这辈子绝忘不了它的味道。”天城隶满说着,仰首一倒,便令整杯酒滑入了喉里。
“嗯……爹他其实,一直都在我心里头的。”练雅君有些发愣地瞧着杯里清澄的美酒,浓烈的香气依旧,占据着她鼻间的所有气息,就好像爹那爽朗的笑音,总是在家里回荡……
偶尔她会怀疑,天城隶满究竟与爹认识多久了?印象中听爹提起他的事,也不过这两、三年来的事,可他对于爹的想法与了解,却绝对不输给她。
正是因为这样的知心,所以爹才一直眷挂着这个忘年知交吧……
“发着什么愣啊?快喝啊!不然我替你喝掉也成。”天城隶满露出一脸贪婪神情往练雅君的杯里瞧。
“别想。”练雅君匆匆仰首喝尽,热辣的感觉呛口却又不刺,烧在舌尖末端的感觉像是身体要着了火,但尝起来的味道竟是滑顺无比,令她不由得发出赞叹的声调。
“好喝……”练雅君愣愣地望着空荡荡的杯底,那股暖透了身子的感觉,令她的脸颊热烘烘的,就彷佛是爹娘在她孩提时牵住她的手,一块儿去庙里拜拜,一起上街看戏时,那样的温暖……
“不只是好喝吧?”天城隶满搁下酒杯,没再追讨着要第二杯,倒是吐露出略带温情的声调。
“嗯……”练雅君捧住杯子,呆愣地点了点头。
“像不像你爹回到你身边?”他彷佛看透了她的心,又跟着问了第二句。
“像……”练雅君眨了眨眼,觉得眼眶受到了这酒的影响,似乎开始泛出了眼泪。
“想不想念你爹?”天城隶满叹了口气,起身往练雅君的身边走近。
“想……”练雅君忽地咬住了唇,“我想……”
爹去世后,她没有一天不想念,但是在没能报爹的仇之前,她哭得再多都只是枉然。
她在爹的坟前发誓,要抓那恶人好讨回公道,而今恶人让卫凉谦逮住,丑行揭露,只能在狱中受刑,她该是满足了。
可她依然没有为爹哭过,因为她不觉得爹会喜欢见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
而后天城隶满带她回到苍龙堡,这种际遇寻常人还不见得会有,她更觉得自己幸运,没必要哭。
但是若问她难不难过,想不想哭,她其实多少还是有着情绪的。
“想了就哭吧!”天城隶满向她伸出双臂,轻松地将她拥入怀里,“忍着这苦闷,对你的身子可不好。”
他说着,又往练雅君背上轻拍了几下。
霎时,原本只能在眼眶里徘徊的泪水,立刻一发不可收拾地肆流满脸。
“爹……”练雅君早已顾不得什么叫男女分际,她紧紧地抱住天城隶满的胸膛,脸庞伏贴其上,在听着那规律的心跳之际,她终于狠狠地为自己哭了一场。
说什么要笑得开心,要不畏艰难,必须坚强以对,那些都是表面话!
她不过是个小泵娘,一个娘亲已逝,唯一的爹亲又因恶人犯案之故而伤亡的孤女。
凭什么要她别哭!
她就是想哭,哭爹的离去,哭她的心酸与寂寞,就算她日后能走出这段伤痛,这些泪也是她应流的。
“这才对嘛!不管是男是女,在这种失去至亲的时候,放心哭一场,可是很必要的……”
天城隶满任由练雅君靠在身上,双掌往她背上不断轻拍,不时地出声同她说上几句,虽然得不到回答,但他仍是叨叨絮絮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就不知道是说给练雅君听,还是说予他自个儿听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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