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难缠 第六章
趁著众人忙碌暗偷跑出来的唐宝儿,一手拿著他的冰糖葫芦,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忙个不停,将街道上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
这街上可比他家好玩多了。
先说人吧!
他一路走来,大概数了一百五十个。
惫有小摊上卖的奇形怪状东西,把他的小眼睛瞧得目不转睛。不过看久了还挺累人的,而且他也吃完了手中的冰糖葫芦。
可是他还不想回去,他很辛苦才求得四姑姑答应带他出来,他一定要看清楚家丁们说的外头有多好玩。
他从人群里挤过,闻到浓浓的饼香。他向小贩问明价钱,小心地从衣袋里掏出铜钱,买了个芝麻饼。
别看他年纪小,人却挺精明。虽然是第一次外出,也懂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藏了三个铜钱在外衣口袋,其他的零用钱则分别放在贴身的绣囊,和内衣口袋里。
他拿著芝麻饼继续往前走,不理睬小贩好奇的眼光。突然,他看见不远处有一群小朋友在那里玩,他也想加入他们。
他迈著小小的步伐朝前奔去,没注意到远方传来夹杂著驴鸣的轰隆巨响。小朋友做鸟兽散,一匹拖著小车的狂驴朝他撤蹄奔来。唐宝儿呆在原处,忘记要问到路边,就那么傻愣愣瞪著那头驴朝他越奔越近……
一道翩若惊鸿的身影及时将他抱离路中央,唐宝儿感觉不到丝毫恐惧,反而对扑鼻而来的甜香深深著述。他眨眨眼,发现自己被拥在软绵绵的怀抱里。他仰头朝一看,一张令百花失色的娇颜关心地看著他。
他屏住气息,虽然年纪尚小,也知道什么叫作美人。而眼前的美人,比他这辈子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来得美丽。他娘、婶婶,还有四姑姑,全比不上她。尤其是那对亮灿灿的眼眸,朝他眨呀眨的,把他的魂都勾了去。
“姊姊……”他给结巴巴地喊道,“嫁给我好吗?”
郁疏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扑哧一笑,有趣地望著怀里的小男孩。在一旁勒住狂驴的行云一听见小男孩的话,立刻蹙起眉,心里直嘀咕:哪来的小!
“你叫什么名字?”疏影逗著他问。
“唐宝儿。”他开心地咧开嘴笑,贪婪地吸著这位大美人的香气。“姊姊是我闻过最香的大美人了!”
疏影被他的甜言蜜语逗得咯咯笑,行云实在看不过去了,将那头驴交给那位上气不接下气追过来的驴主人,一伸臂就将抗议连连的唐宝儿抱了下来。
“我不要啦……”宝儿哭闹著,双手伸往疏影的方向。
“宝儿,别闹了。”行云蹲,双手放在他肩上严厉地警告。
“楚叔叔……”宝儿一见是去年曾陪他玩耍过的漂亮叔叔,立刻破涕为笑。
“楚大哥,你认识他呀。”疏影讶异地问。在成都郊外和赵天凤夫妻暂时分别后,她和行云跟著舅舅杜飞蓬进城,在一家叫“迎宾楼”的大客栈前停下来。趁著舅舅和杜家的两名家丁忙著订房、安顿马匹时,她在行云的陪同下,到附近热闹的街道闲逛,没想到会刚好救了唐宝儿。
“我叫唐宝儿。”宝儿天真地重复他的名字,行云朝疏影摇头苦笑。
“他是唐门门主唐言的孙子。”
“那么他是……”疏影欲言又上,表情复杂地凝视宝儿纯真的笑颜。这个小娃儿算起来还是姊姊无情的表弟呢,而舅舅杜飞蓬和唐谦又是结拜兄弟,论起辈份来是十分复杂、令人头疼的。
“姊姊……”宝儿胖胖的小手往疏影的白色罗裙抓去,行云及时阻止了他。
“宝儿,不可以没礼貌。叫姑姑或姨。”
唐宝儿嘟起嘴,一双眼滑溜溜地左右上下转动。他可是鬼灵精一个,立刻察觉到这个楚叔叔好像不及去年对他亲切。
“算了,楚大哥。孩子喜欢怎么叫,随他好了。”疏影无所谓地说,反正宝儿喊她姊姊也没错啊。
“我不是孩子,我叫宝儿。”唐宝儿鼓起双顿,认真地说。疏影蹲,模一模他柔女敕的红脸颊安抚著。
“我当然知道你叫宝儿啊。”
唐宝儿被人这么一模,表情十分陶醉。他张善双乌亮的大眼,默默向眼前的美女传递情意。
行云隐忍住心中的不悦,沉声问道:“宝儿,你怎么会跑出来?”
“我……”唐宝儿觉得这个楚叔叔又不高兴了,他撇了撇唇,来回地在行云和疏影之间看著,突然眼睛大睁,像是发现什么大秘密。
“原来楚叔叔喜欢上姊姊,怪不得不喜欢宝儿了。”
“宝儿,你胡说什么?”行云涨红脸,没料到这个小娃子居然看穿他的心事。
“我没胡说。去年楚叔叔很喜欢宝儿的,现在却讨厌起宝儿来。哦……我知道了,楚叔叔在吃宝儿的醋。”唐宝儿兴奋地拍起圆滚滚的小手。
“我吃醋?”
“是呀,姊姊抱宝儿,楚叔叔不高兴,楚叔叔怕宝儿抢了姊姊。”唐宝儿越说越开心,行云红著脸,表情尴尬,疏影则装作没听见,看向别的地方。
一俊男、一美女,再加上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这样的画面无疑是很赏心悦目的。先前的狂驴事件已结束,街上再度恢复秩序,但行人们的眼光却纷纷停驻在三人身上,脚步也懒得移动了。这时候唐家的二房长于唐浦已从管事那里得知唐宝儿走失的事,他亲自带著家丁从店里出来寻找,走到大街却发现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看什么热闹,他好奇地往人堆里走去。
“楚叔叔别担心,若是别人,宝儿是绝计不肯让的。不过是楚叔叔便不同了,你跟我交情好,我把姊姊让给你好了。”唐宝儿稚女敕的童音听在行云耳中,直觉得啼笑皆非,他眼看人越聚越多,心知不能让宝儿再惹笑话,连忙抱起他。
“我送你回去。”
“可是宝儿还没玩够!”
“宝儿!”唐浦从人群中挤进来,欣喜地望向侄儿。
“二叔。”宝儿兴奋地叫道。
“唐浦。”行云讶异地向故交打招呼。
唐浦微笑地看向行云,眼角馀光瞄到一道红色的俪影,他不自禁地睁大眼,朝那位美人儿看去,这一眼看得他心儿狂跳,目不转睛。
懊一位绝代佳人!
一双灿似春水的明眸上,是两道斜飞入鬓的黛眉。凝脂般的玉肤泛若自然的嫣红,两片形状美好的菱唇似樱桃令人垂涎。再加上穿著银白衫裙,披著淡红色粉巾的窈窕身段,越发显得她娇俏动人,气质优雅。
饶是像唐浦这样家有娇妻、又久经红粉阵仗的男人,也忍不住为她神魂颠倒。
“唐兄,唐浦兄……”行云不悦地连声低呼,才将唐浦的魂儿从疏影身上叫回来。
“楚兄,这位是……”他仍舍不得将目光从眼前这位绝色美女身上移开,诺气急促地追问。
楚行云虽然很不愿意替他介绍,但碍于礼貌只好简单回答:“唐兄,这位是郁姑娘。”
“郁姑娘?”唐浦扬眉询问的表情,令行云有些恼怒,他不喜欢唐浦看疏影的表情,事实上他不喜欢任何男人看他的疏影,连宝儿也不行。
此刻的疏影当然不明白行云苦涩的心境,美眸轻掠过唐浦英俊的容貌,看著他身后的方向。突然,她微微一笑。
“楚大哥,舅舅出来找我们了。”
楚行云和唐浦转过身一瞧,发现杜飞蓬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
“杜世伯。”唐浦讶异地打招呼,他和杭州红叶山庄的庄主杜飞蓬曾有过数面之缘。“杜世伯怎么会来成都?”
杜飞蓬和外甥女交换了个眼神,淡淡一笑:“老夫是来四川办些琐事,顺便想拜访唐门故交。”
“原来如此。杜世伯是我三叔挚友,唐门上下都欢迎世伯的到访。世伯是刚进城吗?何不让唐浦护送世伯到唐家呢?”
“不用了,我们目前投宿在迎宾楼,待明天我们再投帖拜访。”
“世怕这样不是太见外了?”唐浦热诚地说,“您与我三叔是结拜兄弟。既已到了成都,哪有不住进唐门的道理?三叔若知道了,一定会怪罪小侄没有诚意相邀。行云也是唐门故交,何不一同到唐门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这……我们仓促拜访,于礼不合。再说,唐谦是否在家呢?”杜飞蓬故意为难地道。
“杜世伯请放心,家叔自然在家。况且我们两家交情不同,何必在意那些世俗礼仪呢?”
“舅舅,既然唐公子这么诚意,我们若再推辞,岂不是太失礼了?”疏影温柔笑道,睫羽轻扬,向杜飞蓬暗示。
杜飞蓬知道她的想法,轻点了下头同意。反正,他们原有上唐门的打算,既然唐家的人自己来邀,何不顺水推舟?
“那就麻烦贤侄了。”
“世怕不必客气,这是唐浦应该做的。”唐浦从容地说,眼光偷掠向疏影,发现她正挨在行云身边和他的小侄子玩闹。
此刻,他真是羡慕宝儿能得美人青睐。
唐浦先命人去通知唐滟说宝儿已找到的消息,然后领著杜飞蓬一行人返回唐门。
☆☆☆
杜飞蓬的来访,引起唐门一阵骚动。
门主唐言带著二当家唐诤亲自在大厅殷勤迎客,经过一番寒暄后,唐言对杜飞蓬笑道:“杜贤弟来得不巧,我三弟出外办些事,尚未返家。”
“咦,这怎么可能?刚才唐浦贤侄才告诉我唐谦在家啊!”杜飞蓬不解地问,文雅潇洒的俊容上,深沉地让人瞧不出情绪起伏。
唐言尴尬地看向满脸困惑的唐浦,和唐诤对望,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口。
他们早听说了天魔宫少主白无情认祖归宗、回到郁家的事,还知道她和贺飞白成亲之日,天魔宫主白玉奴亲临现场。此番杜飞蓬突然到访,他们自然会怀疑是为了十六年前郁家血案的事,所以叫唐谦暂时回避。虽然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不过在查明杜飞蓬的确实目的之前,唐谦并不宜露面。
只是他们万万料不到,杜飞蓬已从唐浦口中,得知唐谦在家。
“这……”唐诤正准备替兄长圆谎之时,大厅外突然闯入一个窈窕的身影,是从商店街赶回来的唐滟。
只见她张著一对美眸焦急地四处张望,顾不得先向尊长请安,一见到行云,立刻将目光锁在端坐大厅右边紫檀木扶手椅上那张俊美秀逸的脸蛋。
行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转过头,刚好和疏影充满兴味的美眸对个正著。
“滟儿,你太没礼貌了。”唐诤不悦地斥道。
唐滟立刻发觉自己失礼,连忙向伯父和父亲告罪,然后在父亲引见下,见过杭州红叶山庄的庄主杜飞蓬,还有他那位貌若天仙的外甥女。
郁疏影的美丽深深引起唐滟的嫉妒。她原以为自己的美貌无双,没想到还有个如此出色的郁疏影。只见这位娇娇女敕女敕的江南佳丽,朝她绽唇轻笑,那盈盈眉眼间的妩媚,引起站在她身旁的唐浦一阵喘息。
“令外甥女容貌之殊丽堪称绝色,是唐某人生平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唐诤趁机转移话题,称赞起疏影的绝色。
“诤兄过奖了。疏影这孩子的容貌和亡妹菱花十分相似。”杜飞蓬不动声色地感叹道,疏影听了后,调皮地向行云眨了眨眼,差点想扮鬼脸。
因为舅舅的语意,明明就是说她虽然长相酷似亡母,可是在其他方面却未必像了。
“那就难怪了。令妹昔年有江南第一美女之称,怪不得郁侄女也会出落得这么美丽。对了,我去年听说郁侄女和贺家的飞白贤侄订亲,怎么后来却变成……?”
唐诤眼中的疑问,令杜飞蓬难以回答。
“跟姊夫订亲的人不是我。”疏影倒是很大方地替舅父答道,“是我的孪生妹妹新晴。”
“你还有个孪生妹妹?”一旁的唐浦大为惊异,他实在无法想家如此的绝色佳丽,居然有两个!
“是啊。”疏影天真地回答。“不然你问楚大哥好了。新晴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楚兄?”
“的确如此。”楚行云冷淡地道。“她们两姊妹容貌完全相同。与她们不熟的人,往往分辨不出来。”
“这真是造物主的一大奇迹。”唐诤赞叹。“只是那位新晴侄女为何没有……?”
“唐二伯有所不知。只因为姊夫和妹妹订婚之前,已在岷山上和我无情姊姊相爱。那无情姊姊是先父当年和白萝阿姨的骨肉,也是天魔宫的传人。贺家并不知道两人交往的情形,擅自替姊夫和新晴订了亲。妹夫返回江南获知订亲一事后,坚决反对,透过楚大哥向我舅舅和新晴转达退婚的心意。后来无情姊姊也到了江南,郁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便和妹妹请求舅舅为姊姊作主。”疏影一边回答,一边观察唐言和唐诤的表情。
“原来如此。”唐诤表情惊异,没想到这桩婚事的过程居然这么曲折。虽然大家都是武林儿女不拘小节,但在礼教严谨的明代社会中,也有这种自由恋爱的姻缘,著实让唐诤大开眼界。
“那位无情……”唐言心情复杂地欲言又止,他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外孙女有著一份难以言喻的歉意和怜惜,但却碍于唐门门风,无法承认她们婆、母、女三代的身分。
“无情姊姊现在很好。”疏影了解他的心情,温言安慰。“姊姊过得很幸福,姊夫和贺家上下都很疼她。她已怀了贺家的骨肉,应该快生了。”
明明成亲才几个月,孩子却快要呱呱落地?唐诤噤口不言,免得客人尴尬。
“往事休提……”杜飞蓬清了清嗓子说,家丑不能外扬啊,疏影这孩子倒说个没完。他不悦地横了外甥女一眼,重新导人正题。
“刚才唐兄还没回答我,唐谦贤弟究竟是出外去办事,还是如唐浦贤侄所言尚在家中呢?”
“这……”面对杜飞蓬咄咄逼人的问题,唐言只能为难地望向二弟唐诤。
唐诤先是微微一哂,不愧是商场上的老狐狸,立刻恢复从容镇定。
“三弟今早才出门,大哥搞胡涂了吧?”
“是啊,看我有多胡涂!”唐言连忙附和。
“这倒真是不巧啊!”杜飞蓬语气不友善地冷哼道。
“便是这么不巧,还请飞蓬兄不要见怪。”唐诤言笑晏晏地回答,“不过就算三弟不在,飞蓬兄仍是唐门的贵客。”
杜飞蓬拢了拢眉,心里一点也不相信唐诤的话,正想将满腔的不悦发作时,耳边却传来疏影娇甜的声音:“舅舅,既然唐三叔不在,我们尽早告辞吧。”
“告辞?”杜飞蓬讶异地扬起眉。
疏影故作欲言又止状朝他使著眼色。
“是啊。其实我们可以等到从青城山回来时,再来拜访唐三叔呀。您别忘了义父、义母还在等我们呢!”她有所保留地说。
“哦?”飞蓬不知道疏影在搞什么鬼,只能含糊地点著头。
“杜兄要上青城?”唐诤好奇地问。
“嗯。”飞蓬不置可否。
“是游山玩水。”疏影接著回答,笑容娇甜可爱。“舅舅和我义父有十几年没见面了,这下子老友重逢,话匣子一打开便合不起来,所以从江南便一路送我义父回四川,两人还约好一起游览四川名胜呢!”
“哦?”唐诤微扬嘴角,似笑非笑地凝睇著表情天真烂漫的少女。他才不相信杜飞蓬会有闲情逸致陪伴老友游山玩水!
办叶山庄事务繁忙,杜飞蓬十几年来,也不过才入川两次,每次都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所以事情绝非像疏影说的这么简单。
“不知郁侄女口中的义父指的是哪位?”他故作不经意地问。
“我义父啊?”疏影像个做错事的小阿般望了杜飞蓬一眼,然后低垂下睫羽。她知道唐诤已上了钩,心中暗暗得意。“其实我义父也不是什么名人啦,说出来唐二伯可能也不认识。”
“郁侄女真是爱说笑,能让杜兄折节相交的人岂是泛泛之辈。对不对啊,杜兄?”唐诤不肯放松地望向杜飞蓬,杜飞蓬嘲弄地掀了掀唇,等著看疏影在搞什么鬼。
“唉呀,既然唐二伯一定要知道,疏影就说了。我义父尊姓赵,大名上天下凤,退隐江湖也有十六年了,想必唐二伯是不知道的。”
疏影的话才刚落下,唐言、唐诤立刻脸色一变,这个小泵娘竟然把武林第一奇才说成像个小人物?
赵天凤?
他是双凤门的传人,和杜飞蓬相偕到四川做什么?
唐家兄弟早从派驻在江南的探子口中,得知贺、郁两家联姻当天,天凤公子到场祝贺,却没料到他居然和杜飞蓬、郁疏影有这样的关系。
“嗯……”唐诤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哈哈哈……郁侄女是在开玩笑的吧?名震天下的天凤公子,虽然已退隐多年,但又有哪一个武林人士不知道他的大名呢?郁侄女真是好福气,能让这样的奇才认做义女。杜兄,若是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代为引见天凤公子。”
“我义父真有那么出名吗?”疏影讶异地问。
“侄女不知道吗?”唐诤感到有趣,“不相信的话,问问令舅便可得知。”
“舅舅,您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义父这么有名呢?”疏影埋怨地望向杜飞蓬,杜飞蓬只能苦笑。
他因为当年蓝玉芝抱走疏影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虽然入川的一路上,和赵天凤相谈甚欢,却从未在疏影面前称赞过赵天凤一句话。
“杜兄,郁侄女是在什么样的因缘下拜天凤公子为父呢?”唐言好奇地问。
“这……”杜飞蓬在疏影的暗示下,微笑地往下道:“天凤公子的妻子是我已故的妹夫竹风的表妹,十六年前郁家发生血案时,天凤公子正好偕同妻子拜访绿柳山庄,适时救了疏影,将她带往四川隐居。”
“原来有这层关系。”唐言和唐诤的脸色更凝重了。天凤公子虽然已退隐了十六年,不过他当年的名声实在是吓死人,不由得唐门不心生畏惧。
“是啊,我父母双亡后,若不是有义父和舅舅照顾我们,我和妹妹根本不可能长大成人。”疏影泪眼汪汪地哽咽道,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立刻引起在场所有男士的怜惜心。
“疏影,你别难过了。”行云心疼地安慰道。
“楚大哥,我不是难过,我只是……”一颗泪从她的水眸中滴落下来,行云恨不得冲到她身边揽人怀中,吻掉她的伤心泪。“……伤心。想到九泉之下的爹和娘,当年不明不白地饮恨而死,我们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教我这个做女儿的,如何面对先人?”
“疏影……”杜飞蓬黯然神伤地轻声哄慰外甥女,“都怪舅舅无能,我……”
“这件事怎能怪得了舅舅?疏影知道舅舅已尽了力,只怪仇人太过狡猾奸诈……”
“郁姑娘,别难过了。若是有用到唐门之处,唐门上下一定会尽力帮姑娘的。”唐浦一颗心全被她惹人心疼的娇柔给弄乱了,他含情脉脉地柔声安抚她。
“多谢唐公子的好意,只是……”疏影欲言又止地摇头叹息。
“杜兄,当年不是已查出是天魔宫人所为吗?”唐诤问道。
“天魔宫虽涉及此事,但是幕后另有真凶。白萝为了竹风付出自己的生命,我们自然无法再找她报仇。绿柳山庄的总管聂云清侥幸未死,说出当年除了天魔宫的人马外,另有一批黑衣人。白萝的师妹白藜也证实了这一点。”杜飞蓬意有所指地回答。
唐诤蹙了蹙眉,沉默无话。
当年的事,他是在事后才得知,除了对郁家心怀歉疚外,他什么事都不能做。只因为主其事者,是他的……
唐诤沉重地叹了口气,现场的气氛显得严肃凝重,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可以听见。
轻悄的脚步声由厅外渐近,众人很自然地将眼光转向来人。
只见一位身穿褐色袍衣的年轻男子,匆匆走进大厅,先向端坐在中央的两位长辈恭敬地行礼。
“潋儿见过伯父、爹爹。”
“潋儿,你怎么会来到大厅?”唐诤不解道。
唐潋从自峨嵋返家后,一直待在自己房里读经修持,鲜少离开所住的跨院。
“孩儿是听说……”唐潋早在进厅之时见到疏影,这会儿,眼光更不由自主地转向那张惊愕的俏颜。
她似乎比在岷山分别之时,更加俏丽动人,唐潋在心里感叹著,为她粉颊上的泪痕而心疼不已。
“唐大哥……”疏影意外地喊道,表情充满不可置信。“你怎会在这里?”
“我是唐门中人啊。”他闲适地对她笑道,疏影却像受到颇大打击般坐回椅中。
“你……”她轻闭上眼睑,虚弱无助地低喃:“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
“你没问,我也没提。”唐潋轻轻地说,关心地走到她面前。“疏影,谁欺负你了?怎么哭了?”
“我……”她苦恼地抬起脸看他。她能告诉他,是唐门欺负她的吗?
“唉!”她选择以叹气回答。“我以为你还在峨嵋。”
“师父让我返家一趟。”唐潋简单地回答,“我回来前,曾到岷山探望你们。何大叔说,你和赵前辈先后回江南去了。”
“潋儿,原来你也认识天凤公子?”唐诤讶然问道。
“嗯。”
“怎么没听你提起呢?”
“爹没问呀。”唐潋理所当然地回答,佛门中人少言的特性,正符合唐潋自己的个性。他虽然是有问必答,不过通常不会主动开口。
行云静静地注视著唐潋,发现他虽然不及自己俊美,但举手投足之间的从容清雅,却别具一格。他轻拢俊眉,忧郁地凝睇唐潋和疏影,突然心中一痛,领悟到唐潋很可能是疏影很早以前提过的那位“唐大哥”。
疏影好像曾经很喜欢这个人哩!
她现在还在意唐潋吗?
在她心中,他和唐潋的份量,究竟谁比较重?
行云苦恼著,心情如调味料打翻般,酸甜苦辣混成一锅。
“疏影,你在这里令我太意外了。若不是刚才宝儿告诉我,有位姓郁的漂亮姊姊在大街上救了他,我也不会贸然跑出来相见。不过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是啊。”疏影有气无力地回答唐潋,“舅舅和你三叔是至交,我们是来找他的。谁晓得他却不在。”
“不在?”唐潋诋异著,“可是我刚才进来前,才见到他的呀。”
“你见到他?”杜飞蓬质问的眼光从唐潋身上移往唐言、唐诤。
“潋儿,你真的见到你三叔?”唐诤忙向儿子使眼色,可是唐潋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点点头。
“是啊,就在刚才。”
“哈哈哈……”唐诤乾笑了几声,掩饰心中的尴尬。“一定是三弟忘了什么,又回来拿。年纪大了,就是忘东忘西。浦儿,快去外面看看,把你三叔留下来。”
“是。”
唐浦应声离开后,唐诤再度转向杜飞蓬。
“杜兄,没想到你和三弟这么有缘,他去而复返,也不枉杜兄千里迢迢来探望他。”
“是啊,还真是有缘。”杜飞蓬饥诮地笑道,和疏影交换了个眼神后,静静地等待唐谦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