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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桃花 第16章

作者:湛露

聂青澜带着郭跃,以及不超过五百人的精锐,悄悄出了恒河城,返回京城。

必京的路需要两天的时间,她日夜兼程,跑到自己的坐骑凌云浑身大汗,再也不肯多走一步。

“陛下,要不然您换了我的马先走吧。”郭跃在另一匹马上说道。

她看了看周围,前面就是一处小镇,“罢了,人困马乏是疲兵,这是作战的大忌,先在前面找地方休息吧。”抬头看看天色,“今夜可能会下雨,也要找个地方避一下。”

这座小镇不大,全镇不到千人,聂青澜这五百人马要全安置下来,并不容易。

冰跃先找了一个小客栈让聂青澜住下。她嘱咐道:“让将士们不要打扰民宅,先找个屋檐休息。”

“是。”郭跃问:“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问问店家有什么,随意弄点就好。把地图给我。”

她月兑了外氅,面对着地图开始计算,待回到京城后,自己该从哪里入手——是突袭进城?还是在外围骚扰?

为了保密,她一直没有写信告诉李承毓自己的行踪,也是怕信件半路被人截获。

冰跃刚出去没多久就跑回来,神情紧张,“陛下,镇上有一路人马,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就睡在镇子的西头。”

聂青澜警觉地问:“对方穿的是什么?”

“没有穿军服,只是普通百姓的便衣,但是有百来人。”郭跃谨慎地说:“这里距离京城可不远了。”

“便衣?”聂青润自语,“难道是端木虬的家奴?”

冰跃立刻兴奋起来,“让微臣去把他们的头头抓来问话吧?”

她摇头。“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这么多人进了镇子,只怕他们也知道消息了。今夜让大家加强戒备,无论任何人问起我们的来历,都不要说一个字,让对方去猜。”

夜阑卧听风吹雨,这句诗现在正符合聂青澜身边的情景。

小小的客栈,房间比较简陋,因为窗纸破损,即使关上窗子,也有冷风可以透进来。雨已经开始下,所以随风飘进来的,还有雨水的味道。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风声、雨声,却是不能让人懈怠的。

京城的情况不明,边境的情况不明,镇上那支神秘人马的情况不明……她平生作战,最怕这种不知底细的时候,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掌控一切,又是不可能。

只盼李承毓在京中可以坚持住。

令她不解的是,明明之前的檄文风波已经解决掉了,上官荣他们又凭什么以为这次的造反有机会得手?

想得深了,头就有些发胀,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正想小睡一会儿,忽然听见楼下似有动静,紧接着郭跃喊了一声,“什么人?”她翻身坐起,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楼下已经有了刀剑碰击的声音。她抽出腰间的明月剑,一手拉开房门便要出去。

一阵风雨的味道袭来,接着一个人已从楼下纵身来到她面前,她剑尖一扫,直抹那人的咽喉。

没想到那人竟然闪身用手去抓她握剑的手腕,让她不得不抽回半,提起膝盖踢向那人的小肮。对方变式立肘,将她的膝盖打掉,顺势反手撞开了她正要回扫的剑势,再一把拿住她的咽喉!

聂青澜大惊。她平生遇敌无数,从未在三招之内就被人擒住!她正想自己难道会死在这里时,那人却笑了,低低的笑声清幽地从她面前飘来,伴着一丝呼吸的气息,让本已绝望的聂青澜愣住。

握住她咽喉的手向后一推,将她推倒在内侧的窗边,一缕月光从破损的窗纸外透到屋内,让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李承毓?!

“这不可能……”她以为在梦中,伸手去模他的脸,但真实且温暖的触感,证实这不是梦。

“不相信?要我用人来证明?”他勾着唇角,直接压住她的唇。

那熟悉的濡湿味道火热地侵占了她的口腔,搅动得她在瞬间陷入意乱情迷的境地,忍不住攀紧他的脖子,渴望将自己融入他的怀中。

待热吻稍稍解了思念的渴望——

“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京城受困?还有你的眼睛……天这么黑,怎么还敢出来?”她有无数的问题,全急着丢给他。

他笑着将她抱起,压在那简陋的床上,吻着她发丝低喃,“怎么?怕我困死在京城,所以飞马回来救我?这是你第二次赶来救我,为什么每次你总把我看得那么无用?你能在城墙之上以一己之力退千万之敌,难道我就不能巧设连环计月兑险?”

他炙热的气息感染了她,让她这些天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依偎在他怀里,不料他突然在她的脖颈上重重地咬了一下,让她惊得轻呼一声,“哎呀,疼!”

“疼?这是给你的教训!”他的语气有些凶狠,“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出征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不要莽撞行事,结果你居然敢一个人跑到城墙上站着?脸上受了伤还是小事,万一司空晨开了炮,我现在是不是只能到你的坟前祭奠了?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些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我真想……杀了你。”

他满是杀气的话,随着他的灼热一起没入她的身体里,她申吟一声,调整了姿势,让自己可以和他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要杀就杀,看最后谁死在谁手里。”她娇笑着发出挑衅,惹得他按捺不住的将这些目子的相思苦,全都发泄在这一次密密实实的缠绵之中。

“郭跃他们……不会上来吧?”聂青澜忽然想起刚才郭跃的惊呼。

他闷哼着,“有铁雄陪着他呢,你少操心了。”

其实她现在也顾不得操任何人的心了,因为此刻她的心里,满满都是他。

这一路的焦虑奔波,忧心如焚,不都是为了他吗?

他们从未像今夜这样激狂,恨不得将外面的冷风寒雨都暖得滚烫。

直到释放了全部的热情之后,两人依然贪恋着彼此的气息,舍不得放手。

这夜的柔情是属于他们的,这夜的宁静也是属于他们的。

这一夜,是他们的。

当两人相偕走下楼时,铁雄和郭跃正在楼下喝酒,听到动静,郭跃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陛下,丞相,起这么早?”

聂青澜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子。李承毓倒是不介意对方的戏谑,一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拉到桌边,“郭跃,这一路辛苦你了。”

“差点没脸见您。女皇出了宫就不听人劝,早知道,真不该接下这个苦差事,陪着她出宫。”郭跃故意大叹,“老铁,以后我看你陪着女皇比较好,我留下来陪丞相。”

铁雄白他一眼,“休想。”

聂青澜坐下来,“到底京城中现在的情况如何?如今我们两人都出来了,谁在镇守那里?公冷侯爷吗?”

李承毓神秘地一笑,“谁也没有,那里现在是一座空城。”

“什么?”聂青澜惊道:“京城乃是一国咽喉,你就这样把它拱手送人?”

“上官荣要它,我便给他,避免了锋芒碰撞,又有何不好?”

他淡淡说笑,招手叫来伙计,要了早饭摆在桌上,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解释,“公冷安另有任务,所以不在京城。”

她不禁追问:“什么任务?”

“策反端木虬。”见她瞪着自己,李承毓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怎么?司空晨可以使用反间计,我就不能用离间计?”

“端木虬老奸巨猾,怎可能轻易被策反?”聂青澜深知这其中的难度,“他这次出京,和上官荣一起闹事,肯定是下定决心,要说动他谈何容易?”

“我们去说当然不容易,由公冷安去说就好办的多,他们之间是儿女亲家。”

她可不同意他的观点,“端木虬可不是讲情面的人吧?若真有顾虑这个儿女亲家,当初就不该跟着上官荣造反。”

“好了,这里面的事情自有我和公冷安去处置,你就不要操心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昨夜没让你好好休息,肚子咕咕叫得我都听到了。”

此话一出,聂青澜又羞又恼,在桌子下面踹他一脚。

铁雄站起来,“我去外面看看。”

冰跃也识趣地说:“我也去瞧瞧弟兄们吃早饭了没有。”

两个贴身扈从都走掉了,她又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下,“一定要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吗?你总说不要让我忘了身份,你自己倒是常常忘了庄重。”

李承毓笑着亲了一下她额头,“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忘形了,只怪太久不见你,一心只盼着赶快找到你,生怕路上出意外,让咱们错过了。”

“你知道我在往回赶?”

“想都能想得到,你若知道京城被围,肯定在恒河城坐不住。”

聂青澜侧目打量他,他的神色很悠闲,眼前的那碗粥明明味道一般,他都还能细细品味,全然不像有大敌当前的样子。

“承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她狐疑地看着他。

京城被围,他却跑了出来,到这里与她会合,女皇丞相都不在京内坐镇,前后又各有两大强敌夹击,他怎么还能这样轻松惬意?

“没有。”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说:“赶快吃完早饭,我们还要想一想,如何让司空朝的大军再回撤一些。忘了告诉你,泾川的百姓已经搬得差不多,那块土地我可以让回给司空晨,他没了借口,也就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

“原来真的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就能搬完?”她呼了口气,“那你当初为何还要讨三年?”

“多要一日是一日,司空晨说得对,那不过是我的缓兵之计。泾川这块土地原本是块荒地,是我们血月人把它变成现在的良田,为什么要我们拱手送还?不仅住在那里的百姓会心有不甘,就是我自己,也很不情愿。”

李承毓的手指玩弄着她鬓边垂落的秀发,眼中的精明却似闪耀李星子,竟让她看得有些生疏了……

两支队伍合拢的时候,聂青澜见李承毓和铁雄在说悄悄话,便扬声问道:“有事吗?”

例转头一笑,“没事。”那笑容灿烂得可以。

但聂青澜总觉得心中还是有一座山压在那里,推不出去。

李承毓没有让所有的人马往京城的方向走,而是开始向恒河城后退。

“恒河位于几处战场之中,有城池做为据守,指挥四方,会比较方便。”李承毓如是说。

聂青澜对于他不急着夺回京城很是不解。既然公冷安去劝降端木虬了,那上官荣一个人有什么难打的?

般河城的总兵张诚对聂青澜去而复返很是诧异,再见到李承毓居然也来了,更是大惑不解。

“丞相怎么和女皇一起到恒河城来了?难道京城……”

“京城失守。”看他脸色大变,李承毓笑说,“若说我是带着女皇来投奔你的,你是不是要笑我们无能了?”

“丞相真是开玩笑,属下不信您会让京城失守。三年前,司空朝的大军压境在恒河边上,上官老候爷被青龙将……哦,陛下您打得一败涂地、颜面扫地,幸亏丞相出奇兵,才救回老侯爷,还俘获了敌方上千人……”

“过往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他淡淡打断了张诚的歌功颂德。

聂青澜却听出了一个意外。“那一仗……原来是你领兵?”

她当然记得那一仗,郭跃一干人就是在那一次战役中被俘的。她曾命自己人去打探对方的领兵名,得到的消息却是:对方自称是白虎上将,无名无姓。

此时望着李承毓优雅无害的笑容,还……真像是一只慵懒的白虎。聂青澜忽然觉得有点心悸,当时听到“白虎上将”这个称号时,她本能地觉得“白虎”一词是针对自己这个“青龙将军”的外号而来。可惜后来交战,虽然两军屡有交锋,她却始终没能见到这位白虎上将的真面目。

但凡和他的队伍交手,不仅她的阵法全不管用,司空朝这边也往往损失惨重,让她不得不对这人留了心,后来此人忽然从战场上消失,又让她费解不已。

在张诚为他们准备的厢房内,李承毓握着聂青澜的手,觉得那里的温度忽然变凉了,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试图为她增加热度。“怎么好像忽然变得不开心?”

她抬起眼睑,注视着他,“承毓,我觉得我对你实在了解不深。”

他从未对她说过他曾以白虎上将之名领兵,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一个押运粮草的校尉小辟而已。虽然后来发现他对她的阵法研究精深而通透,但也未曾把他和白虎上将联想在一起,因为在她眼中的白虎上将,不仅为人神秘,而且行事狡猾,一旦抓住柄会,绝对可以做到冷血无情——与她面前这个博爱仁义、忍辱求全的李承毓,完全不像同一人。

“你是怪我没有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你吗?”李承毓轻笑着,“过往之事我真的不想再提,那时候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上有多少生死仇怨都不由自主地结下了。你刚到血月时,对我心存敌意,我若是告诉你,你更不会信任我。”

“那为何后来不告诉我?”聂青澜的脸色冷了下去,“还怕我跟你秋后算帐吗?”

“……后来我若说了,只怕会伤了我们的感情。”他慨叹的垂下长长的睫毛,琥珀般清澈的金眸也染上了忧郁的灰色。

他哀伤的神情触动了她心底的柔软,霎时又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于是放柔声音说:“……你还是应该告诉我的。那郭跃他们,是不是你救的?”

“先皇是想杀他们没错,但是我自觉两手血腥,已杀了太多司空朝的人,心中对你满是愧疚,若能帮你一点,就帮一点。所以……趁着太上皇病逝,我请先皇免了他们的死罪,将他们留置在血月,也算是……为你做件事情。青澜,你若是现在为了这件事和我生气,我真的无话可讲,但我还是那句话:各为其主,我们都是身不由己。”

聂青澜说不出心中是气恼还是怜惜,他说的当然没错,“各为其主,身不由己”,她不是杀了许多血月人?

见他这样低声下气地和自己解释,她心软了,靠在他肩头上说:“我不是怪你过去在战场上的事情,只是气你为何瞒我这件事这么久。我在你面前毫无保留,你却要隐藏你的秘密,这岂不是不公平?”

李承毓见她的态度软下来,展颜笑道:“好了,这不是说开了?我在你面前还能有什么秘密?你去休息一下,这些天你大概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看你的眼圈都是黑的。”

“你不也一样?”她不放心地说,“京城的事情也不见你操心,公冷安那边的消息什么时候能送过来?你和他说好了在恒河这边等消息的吗?”

他推着她去床边,“你先睡一觉,一觉睡醒,便什么都清楚了。”

她无奈地被他推上床。“你不一块休息?”

李承毓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我若一起上床,你可就别想睡觉。”

“不正经。”她轻啐,耳根子又发热了。

他笑着放开手,恰巧铁雄在外面敲门,他便开门出去讲话,怕吵到她。

聂青澜迷迷糊糊的,也真是累了,原想躺在床上小寐一阵,不小心还真的睡着了。

一觉睡醒,李承毓不在房内,她觉得口渴,便去桌边倒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小声说话,仔细辨听,似是张诚和铁雄——

张诚问:“这件事,要不要和陛下说?”

铁雄回答,“丞相不许告诉陛下。”

什么事情承毓不想让她知道?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只听张诚压低声音又说:“可是陛下早晚会知道的。我看陛下对司空朝人还是不忍下手,若是让陛下知道丞相设的计策,会不会和丞相翻脸?”

“她已是血月的女皇。”铁雄说话总是这么简洁,却听得聂青澜心头一惊。

李承毓设了什么计策?和司空朝有关,又不让她知道?

她在房内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声音远了些,便悄悄开门出去。

“张大人。”她跟上张诚的脚步,笑吟吟的,让张诚一愣。

“陛下不是在休息?”

“睡得够了,就起来了。张大人是要去办丞相交代的事情?”

她故意漫不经心地问,张诚很明显的全身僵了下,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她轻叹,“我刚才已经和承毓发了脾气,为什么事事都要瞒着我?当初在霍山我已经和司空晨决裂,这一次在恒河城一战,我做的牺牲还不够大?就算是我心软些,但我的心总是向着他的。他做这些事情却还要防备我,真让我生气。”

张诚讷讷地说:“陛下……丞相也是好意,大概是看您最近太累了,想让您休息一下……其它事情,交给我们办就好了。”

她再叹一声,“他总说怕我累着,我有你们帮我分担,怎么会累?只是这回这件事如果办不妥,后面才真的有得累。”

张诚笑了,“陛下放心,上官侯爷既然肯弃暗投明,帮着我们去引诱司空晨入京,想要抓住司空晨,指日可待。”

心底赫然像是被闪电劈开了一道缝,聂青澜陡然明白了李承毓的计策。唇边的笑容在这一刻冻结,她丢下茫然的张诚,旋风般回身去找李承毓。

李承毓刚刚走回到房门口,就见她奔回,笑道:“正想你怎么不在房中,去了哪里?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聂青澜站在他面前,冷冷凝视着他,鼻翼中发出的粗重呼吸,让两人的气氛有一点冷凝。

笑容逐渐收敛,他是个何等聪明的人,望着她的神情,便了然了。

“你都知道了?”

“你要抓他?”她反问回应。

他噙着一丝冰冷的笑容,“确切地说,是他一直要逼我死。”

她按住隐痛的胃部,“所以……你也要置他于死地?”

“我不能一直等死,青澜。”他伸出手去,像往常一样帮她按住她不适的胃,“他是横亘在我喉中的一根刺,相信我对他来说也是如此,我们现在只是在比,谁能先把对方从自己的要害处拔去。”

“……你们疯了!”她甩开他的手,陡然变色,“你们之间从哪里结下这么大的仇怨?”

“因为你啊……”他幽幽笑着,“我们都想得到一个完整的你,自然不希望对方继续存在。”

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森寒得隐含杀机,聂青澜打了个寒颤,忍不住一把抱住他。“承毓,他要怎样我不管,我现在只要你收手。”

“你怕他死在我手上?”李承毓抚着她的唇,眼中满是复杂的伤感。“到现在,你还狠不下心,舍不得他吗?”

“就是一只狗,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也会舍不得它死,更何况是一个人,是一个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聂青澜用尽力气劝阻他,“承毓,他若伤了你,我此生此世必然不会放过他;但是若你伤了他,也是害我一辈子。我早已与他断情,但并非无义,你要我往后无颜面对司空朝的父老,一生都得抱持愧疚地苟活吗?”

“他活着,你的情怎可能断?”他盯着她的眼,“你在恒河步步留一手,就是步步留情。城下若换作是别人,你会在城上以身退敌吗?你心中也明白,他与你的情断不了,你只是在利用他这份情而已。”

她不禁愣住,他说的每句话都敲在她心上,让她惶惑。

是吗?她真的在利用这段感情,以达到战场取胜的目的?

懊吧,就算是,兵不厌诈向来就是兵法要诀,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可他对司空晨的敌意与杀机,却远远地超过了她心中的想象。

她退后一步,失望地垂下头。“承毓,你从一开始接我回国就对我始终存疑,直到现在,你依然不信我,不管我说了多少话、做了多少事,你总是这样……看来我是看错了人,也付错了情。”

当最后几个字萧然飘落,她毅然转过身去,只以僵硬的背脊对着他。

李承毓陡然惊愕,从后面一把将她环抱住,“青澜,不许走!”

“走?你把我禁锢在这里,我能去哪儿?”她凄然笑答,“如今我只有等死。等你什么时候杀了司空晨,我无颜苟活于世,就自刎谢罪于恒河边上。”

“住口!”他的双手紧紧抓住她双臂,硬将她扳回身,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她却极力闭紧唇齿,不让他吻得更深。

他气得将她压到墙上,双手从后面托住她的后脑,逼得她贴紧自己的脸,直压得她鼻翼都被堵死,被迫不得不张口呼吸的时候,他趁势伸进舌尖,探进她的柔软之地。

但她毫不示弱,竟然重重地一咬,将他的舌尖硬生生咬破。

李承毓负痛,将自己口中的血腥也逼入她嘴里,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此时两人的嘴角都挂着一丝血腥,眼中灼热燃烧的有征服的,也有愤恨的敌视。

“以后再碰我,我就咬断你的舌头!”她撂下一句狠话,独自进了房门,反手将门重重关起,再不想见他。

他也气得抬手在门板上重重一捶,打碎了一块门板。

门内的人冷冷道:“有本事你把整张门都捶坏了也随你,拆下来的门板正好可以给我做一副棺材!”

李承毓有料到聂青澜若知道他对司空晨用了什么心思,必然会生气、会反对,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和他冷战。

他踢开了房门,她不理他;他让人端了饭菜给她,她一整天不吃。他也赌了气,在床边站了一个时辰,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她就硬是坐在床上擦那把明月剑,擦了整整一个时辰。

直到天黑了,屋子里的光线几乎完全消失,铁雄在门外也不知道守了多久,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丞相……”

“住口!”

李承毓这一生从未对铁雄说过一次重话,这一次发脾气,让铁雄也不禁尴尬地退开。

他动了一下酸胀的小腿,倏然转身冲到桌边去抓起桌上的酒壶,但因为屋中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满腔郁闷的他也没有算清楚距离,咚的一声就撞到了桌脚,撞得他膝盖生疼。

他一下子坐倒在旁边的椅子中,双手仍然抓着酒壶,也不去揉已经撞得青紫的膝盖,只胡乱地将酒液倒入口。

寂静的屋内,寂静得让人心疼。

“我认输了,青澜……”他长长地叹息,“你要我怎么做才肯不再和我呕气?”

“这不是战争,不是输赢的问题,你已经在我这里丢掉了我对你所有的信心。一次又一次的隐瞒,只能说明你对我的不信任,而我牺牲一切的追随都得不到你的信任,应该说,是你想要我怎样做?”

聂青澜冷冷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回京城,你若是狠心到底,就当着我的面杀了他,然后再杀了我,一切都随你,反正我这个女皇也只是你手中的傀儡,不敢干涉丞相大人的事情。”

她的决绝冷漠让李承毓的心都寒了,他站起身,脚步踉跄了下,模向房门,因为膝盖疼痛,漆黑的屋子里又看不清道路,他又撞到另外一把椅子才找到正确的出路。

他一言不发的出去了,看不到身后凝望着他背影的那双眼里,满是怜惜的忧伤……

第二天一早,聂青澜刚刚出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侧门外,她的马也备好了,郭跃和铁雄就在马车两边等候。

“陛下,我们今日出发,不消三日就可以回到京城。”郭跃递上她的马缰。

她看了眼身后的马车,“丞相坐车?”

“是,丞相说腿上有点不舒服,所以……”

冰跃没说完,聂青澜就丢开马缰,走过去一把推开了车门。

李承毓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内,阖着双眸。“怕我先跑一步杀了你的陛下,所以要监视我才放心?”他冷冷的开口,依然不睁眼。

她一弯身子坐到他身边,蹬着他那张平静的脸,目光下移,移到他的膝盖上,忽然伸手撩开他的衣摆,一把按住那里。

他疼得倏然张开眼,一双金眸痛怒交加,“干什么?”

“给你治伤。”她也冷着脸,从袖子中拿出一瓶药酒,提起他的裤管,露出他膝盖上的受伤处。那里果然已经瘀紫了好大一片,还微微肿起。

她倒了药酒在手上,然后用力在那片瘀血的地方揉搓,也不管他疼不疼,闷着头努力让药酒渗透进去,化开瘀血。

揉了一半,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哑声说:“别揉了,你不是喜欢看我疼死?”

“是你自找的。”她瞪着他,“大路不走,非走小道。摔死你也活该!”

他将她的两只手向后一压,整个人也压了上来,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呼吸扑进彼此的口鼻之间。

“别忘了我昨晚说的话。”她的心跳很快,但还是冷着脸,“你要是敢妄动,我就咬掉你的舌头。”

“你都肯杀死我的心了,咬掉我的舌头算什么?”他满是恨意的按住她双手,脸向下一蹭,猛地吻住她的唇瓣,不怕死地将舌头伸进她口中。

她起初用力挣扎了一下,但是双手被他按得死死的,口中都是他的呼吸,那熟悉的、曾经让她意乱神迷的气息,如今像风暴一样狂狷。

她努力想用牙齿去实践自己的威胁,但是挣开的一只手在胡乱推挡他身体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他胸前曾经被刺的伤口。即使隔着衣服,她依然知道自己触碰到那道伤口了,上头的疤永远好不了……

这让她努力强硬的心陡然酸楚得成了一潭池水,眼眶承载不住又大又圆的泪珠,轻轻一抖,那泪就滑落到唇角,被他用舌尖勾住吞下。

咸而苦涩的味道在彼此的唇齿间融化,她泪眼朦胧的看到他金眸中的心疼痛苦,也看出了金眸倒映中的自己,有着同样的悲伤。

“青澜,我们别再互相伤害了,好吗?”他放软了力道,将她圈进怀中,“一生找到一个可以爱的人是那么难,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对方,却不能坚守?”

“是我的错吗?”她不甘地质问,“我给了我们多少机会?”

他捧着她的脸,以头抵着她的额头,“也许我上辈子欠你,所以这一世才注定要为你这样癫狂。”手臂向下一滑,将她轻轻圈住,“好吧,你还有多少话要问,可以一次问个清楚。”

“上官荣,端木虬,公冷安,这三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吐了几口气,开始一一讲给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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