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夫 第八章
龙四带着丘夜溪来到仙鹤楼时,这里上下两层楼都已经被曹尚真包下,从外面看,楼内灯火通明,丝竹声声,热闹非凡。
她有点不安地问:“要我来做什么呢?我和曹尚真并不熟悉。”
“但他一直执意认为你是他的亲人,还是当面说清楚为好。”他也一直在思考曹尚真叫自己带丘夜溪一同前来到底想做什么,却始终想不明白,难道他还想再一次当中抢人不成?
不过他既然敢来,早就做好防范,定不会让曹尚真得逞。
进了楼,几个身着轻纱的舞娘娇笑着将他们引上楼。
楼内灯光闪耀,映着舞娘的娇颜如花,轻纱之下,曼妙身姿若隐若现,让龙四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之前听许师爷提过,再加上亲眼看到曹尚真的行事,他还以为曹尚真是个只贪财不的小人,现在看来,不过也是个酒色之徒而已。
罢刚踏上台阶,龙四差点滑倒,一低头,竟然满地都是珍珠,而楼上霎时响起一片嚣张的笑声。
他怒而抬头,只见曹尚真正搂着一名舞娘,拍手笑倒在桌案上,胸前的衣襟则沾染了大片的酒渍,显然是饮酒作乐很久了。
“王爷千万别生气,那只是在下送给王爷的小小见面礼而已。”他一脚蹬在桌上,挥了挥手,让怀中的舞娘暂时退到一边。
龙四眯着眼冷冷道:“原来你是在向我摆阔。”
“唉,你何时才能丢开对我的误解?我请王爷来吃饭,难道是为了摆阔吗?”
曹尚真笑问:“好歹我在茯苓国做了九年的丞相,如今国家遭了大难,王爷忙于赈灾十分辛苦,我岂能不关心?只是目前国库空虚,王爷有心无力,我说的可对?”
盯着他,龙四犹豫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你要捐款赈灾?”
“实不相瞒,这些年来,在下也深得陛下和百姓的……厚爱,挣得一份家产。俗话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好歹我也是茯苓国一份子,自然要为百姓做事。可惜王爷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能做的只是捐钱,虽然俗了点,但却实际,不是吗?王爷?”
龙四迟疑着,思考着。是否该接受他的这份“美意”,且他这份大礼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其他阴谋?最重要的是,他如果只是想捐款,那何必让自己带丘夜溪一起来?
一侧目,他看到始终不发一语的丘夜溪,陡然心头一震。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台阶上,目光始终停在曹尚真身上。不知为何,她的双眼中满是悲怆的忧伤,或是,愤慨?
反而是曹尚真好像没有太留意她,一手拉过那名舞娘,仰着头笑道:“我最喜欢晏几道的词,跳一曲给我看看。”
“醉别西楼西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斜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夜上酒痕诗里字,点点行行,总是凄凉意。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舞娘跳得婀娜,歌女唱得婉转,曹尚真更是看得满脸粲笑,不时拍手叫好。那舞娘也是个懂风情的貌美女子,不时将熏染丁香风的袖子拂过曹尚真面前,他则坏坏地一笑,一伸手,竟将那舞娘拉倒在自己怀中,一双手在那女子的腋下呵痒,舞娘娇笑着,两人不在乎旁人的目光,纠缠做一团。
龙四冷眼看着他花天酒地,就在思索到底该答应还是拒绝他的捐款时,却见丘夜溪倏然转身,如风一样飞快地奔下楼梯。
由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急忙追了下去。
楼上,丝竹声依旧未停,而曹尚真却已将那舞娘一把推开,沉声说:“你可以走了。”
舞娘一脸的茫然,但看他变了脸色,也不敢多问,匆匆退下。
“琴声不要停。”他冷冷下令,“一直响着,我可是包了这里一夜的。”
于是琴声铮铮,还在堂内流动,从楼上一直流到楼下,流出楼外……
美妙的琴声可以遮蔽许多东西,比如……一颗强忍痛楚的心。
被迫压下心底的痛苦,任由爱人站在别人的身边,还要装出愉悦的表情和别的女人恣意调笑。
夜溪,对不起,我背叛了之前对你的誓言,触碰了别的女人的身体。但是我的心,对你至死不渝。
一滴泪,涌到曹尚真的眼角,但他扬起头,不让那水滴轻坠。
他绝不再落泪了!除非夜溪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他才会放纵泪水忘情流淌。
丘夜溪在狂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这种逃离的心态奔离那栋酒楼。
最可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怕什么、痛什么?
又气、又怕、又痛。这是她刚才看到曹尚真时,全部的感受,当他拥着那名舞娘,笑得那样灿烂时,她发现自己指尖冰凉,凉得甚至全身开始颤抖。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不相干人的花天酒地如此愤慨伤心?是曾经有人像他那样负过她吗?还是因亡国奴似地正在花天酒地的人是曹尚真?
龙四追来,拉住了她,“浓儿,怎么了?”
“我……心口疼。”她苦笑着,手掌按压在胸口上,却盖不住疼痛。
他一怔,立时明白她神情大变的原因。难道即使失了记忆,她对曹尚真的一言一行还是如此在意?
“曹尚真说要捐家产救灾,你怎么想?”他故意拉开话题,不让她去想刚才的情景。
“这事情王爷做主便是,我的想法并不重要。”丘夜溪的脚步不停,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龙四只好跟着她,柔声再说:“我想,这贪官得来的钱不用白不用,也该让他出出血,只是不知道能否将他的家产就此抄光?”
“若他家真的历代都是贪官,应该已是富可敌国,王爷您是抄不光的。”她喃喃说着。依稀仿佛,有人曾和她说过——
如今拼命赚钱,为的是后半辈子的逍遥。早晚有一天,我要辞了官,带着你去海外,在海外置一份家产,然后……和你做一辈子的逍遥神仙。
一辈子的逍遥神仙。这是谁曾对她许的诺言?
龙四惆怅地望着她,她眼中的轻愁让人不忍目睹,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将她拥入怀中,但是她却轻轻躲开,没有给他机会。
被拒绝的他狠狠地咬了下唇。他向来自视君子,唯有在丘夜溪这件事上做了一回小人,既然已经做了小人,为何不小人到底?既然软语温存地和她谈情,她全无反应,他用一次强又何妨?
但这念头在脑海中倏然闪过后,他又恨得想一剑刺死自己算了!用强就能留住她的人和心吗?倘若因此让她更加排拒他,反而让曹尚真更有机会得回她。
不、不能急,只能等。
“浓儿,回去休息吧。”他柔声说,却发现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面前一座大宅的大门。他也抬头看了一眼,惊见那宅院的扁额上写的是:曹府。
他们竟然走到曹尚真的家门前。是丘夜溪带他来的吗?还是一次无意的巧合?
丘夜溪怔怔地看着那块扁额好久,然后轻轻长叹,“王爷,我的家到底在哪里?”
这一声轻叹,几乎叹碎了龙四的心。他怎么说出实情?告诉她面前这扇门就是家门。
“无论过去你的家在哪里,日后,我会给你一个新家。”他柔声细语,却无法动容她那张覆了人皮面具的脸。
丘夜溪回到驿馆后,立刻回了房。龙四好像还要和她说些什么,但见到她眼中的倦意,也不好再张口。
但是熄了灯,躺在床上,她却全无睡意。眼前,一直盘绕着她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曹尚真纵情声色的笑脸,让她在第一眼看到时有种想冲过去打他一顿的念头,可是这念头有多可笑?
天下的男人有几个不是这样花天酒地的?曹尚真与他们又有何区别?但这个男人曾经不顾一切要将她抢走啊,她甚至在看到他身上的鲜血和伤口时,恨不得真的跟他而去。
一个让她如此动心的男人,为何转眼间就像变了一个人?是这人身上有太多复杂难懂的事情,还是……她失去的记忆里有重大的秘密还未可知?
清泪自眼角两侧滑落,丘夜溪伸手去擦,触模到自己那冰凉粗糙的肌肤。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每次模脸都没有任何的真实感,好像在模别人的脸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顺着脸颊的一侧向下模去,细密地用指月复感受,在脸颊与耳朵交接处,仿佛有一道很细小的伤痕在那里,这伤痕十分绵长,顺着脸颊模索,竟然可以模遍一圈。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脸上几时会有这样一道伤口?她刚想要起身,重新点亮灯看个空间,窗外的树影忽然晃了晃,紧接着,窗子被人打开一条缝。
她紧紧抓住胸口,蜷缩紧身子,眼角余光偷觑着——一抹黑色的影子正无声无息地自窗户中潜入。
贬是他吗?他实在太胆大妄为了!罢刚在仙鹤楼伤透了她心,还曾在这里为她负伤而去,他还敢来?
那身影静静地站在她的床头,许久之后才缓缓蹲。丘夜溪感受得到他的脸颊与自己距离不过咫尺,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但她不敢睁开眼,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有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均匀,不被对方看出任何破绽。
时光,就这样宁静地一点点流过。她听到自己的心像擂鼓一样大声,她很害怕,生怕加速的心跳会泄露自己醒着的事实,然而好半天了,床边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在干什么?在看着她吗?他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良久,他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一句让她惊悸的话来——
“夜溪,我知道你醒着,但是你不用睁开眼,只要静静地听我说就好。”
原来他轻易就能将她看穿,哪怕她不睁开眼、不说话,只是一个呼吸,就能暴露她的心事。
她因此更不敢睁开眼。他的声音像哀伤的水,柔软而强大的冲进她的心房——
“别怪我,夜溪,倘若今日你心痛而去,我希望你不要恨我,因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以我爱你至深,今日之痛,痛胜于你。
可我却恨你,你知道吗?为何你忽然忘了我和一修,忘了我们的过去,就这样坦然地去做另一个人?你有了来世,可我的今生还在这里延续。你叫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一修那么小,却那样懂事。你若看到他现在认真地抄录你那本《忠臣英烈传》,应该会被感动吧?不,你现在是柳浓儿,不是丘夜溪了,你怎么会感动?你忘了我,却不该忘记一修,无论怎样,他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生他时,他曾让你阵痛得把我的手臂都掐紫了,我以为那种痛会让你记得一辈子。可是你现在还能记起一星半点吗?
你以为龙四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该全心全意信任他?你以为他将我看做贪官奸臣,我就必然不是好人?我早对你说过,这世上的忠奸善恶,本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龙四想做清流,但要先问问这官场几时是一潭清水?
今日是我设的局,我叫他带你来,是想试探你的心。夜溪,还记得吗?我说我在成亲前,守身如玉地等你,成亲后,对你依然是清清白白,除了你,我没有抱过别的女人,今日,我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我但愿你能跳起来掐着我的脖子痛骂我是色鬼,但是你却只是木然地望着我,一句话都不说。
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晏几道说得对,聚散真容易。为何我们那样相爱,也可以这样匆匆分别?但我不甘心就这样和你分散,你说过你会在龙城等我,你失约了。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带你回家。那么,你可愿等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手掌温暖地盖在她的脸上,摩挲着,全然不怕她会有任何反抗。然后,那触模倏然停止,窗外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透了她的身心。
她忍不住侧转过身,只看到大开的窗户,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罢刚那些听来陌生又熟悉的话,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每一句既温柔又残酷,像是在指责她的薄情,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于是,心,就这样被他看透,敲碎了。
蚌然间,一股强烈的冲动迫使她坐起身,来到窗棂前,握紧框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一纵身子,跃出了窗户,朝着她心中的方向,追随而去。
曹尚真刚回到府中,家中婢女急忙忙来说:“少爷,小少爷病了。”
他一惊,眉峰凝起,急忙奔向儿子的卧室。
曹一修蜷缩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一位宫中的太医刚为他诊视完毕。
虽然曹尚真已然辞官,但是曹家和宫中关系深厚,曹清誉派人去太医院请人,太医院首座立刻亲自赶来看病。
他一步迈入房中,急忙问道:“怎么样?”
“小少爷几日来感染风寒,中有内火,郁结不发。在下刚刚为小少爷开了一帖药,吃下去后,将虚火发成汗,很快就好,丞相不必担心。”太医一时改不了口,还按旧词称呼他。
曹尚真点点头,摒退了左右人,轻轻坐在儿子的闲边。
曹一修那张小小的脸蛋此刻滚烫如火,脸颊通红,但是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比往常更加水汪汪地望着他,轻声说:“爹,你、你去见娘了,是吗?”
他心弦一抖,柔声回答:“是的,爹去看娘了。”
“娘还是不记得我们吗?”他颤声问,“是不是因为一修以前不乖,所以娘故意装成别人来吓唬我们?我没有和娘说,虽然我不喜欢那本《忠臣英烈传》,可是我都一字一句背下来了。如果娘回来,我可以背给娘听:古有屈氏,名平,字原。楚国人。善美文,修美政,历经三朝。力主变法图强……”
曹尚真摇摇头,声音更轻的开口,“一修,现在不要背,你要休息,等身体好了,娘回来了,你才好背给她听。”
“可是娘什么时候回来?一修想娘……”他委屈的道。
儿子带着颤音的童声敲在曹尚真的心头,他必须强忍酸楚,才不会让自己的眼泪和儿子的一起落下。
蚌然,风声中有一道极轻微的声音起,像是什么人在啜泣或是呜咽。这声音太轻,轻到几不可闻,但是曹尚真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警觉地直起身,冲出门去,四下张望,就在屋后的一棵树上,见着一道人影伏在树叉之间。
他的出现,让对方悚然惊动,反身跳下树就要逃离。
曹尚真却如疾风一般瞬间冲到那人面前,将那人一把抓住,那纤细的手腕、熟悉的气息,是化成飞灰他都不会忘记的感觉,他不禁颤声叫出不知道叫了多少遍,却永远甜蜜如初的名字——
“夜溪!”
丘夜溪缓缓转身,已是满脸泪痕。她不知自己为何可以如此容易地找到曹府,却在来到曹一修的窗外,听到父子两人的一番对话之后情难自控,泪如容涌,因而暴露了行踪。
此际当她看到曹尚真那双炽热又哀伤的眼时,她忽然明白了,虽然失去记忆,但她原本心心念念想找的,就是这个人、这双眼,甚至连他抓住她时的肌肤相触,都会让她战栗不已。
她一定、一定与这对父子有着不可分离的亲密关系,她现在坚信这一点了,否则她不会为了他们如此失魂落魄。
曹尚真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茫然落泪的眼。即使变了容貌,她的眼睛依然美丽如昔。他记得这样的眼神,在他几次受伤之时,夜溪也是用这样怜惜哀叹的眼神望着他。
他情难自禁一用力,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冰凉的双唇火热地捕捉到她的,挑开她轻颤的唇齿,将熟悉的味道和热情自两人体内重新唤醒。
她的反应起初是惊怔茫然,然后又有些抗拒地想挣扎,无奈挣不开他铁箍一样的双臂,更挣不开这熟悉如自身血液的气息,终于身子软软地蛰伏在他的怀中,任他引领着自己去感受一种她不曾想过的温存。
“哪个月老不长眼,偏将我俩系红线?纵然绑脚的鸭子抹上油,也难变成鸳鸯戏水交颈眠。偏偏我也瞎了眼,只当你是赛天仙,纵使你笑我骂我,打我恶我,我也要将你死死缠……”
他喃喃唱着一首古怪的歌谣,这俚俗的曲子却让她的胸口溢满了温暖的感动。
“现在,知道我是谁吗?”曹尚真的舌尖划过她的耳垂。
她轻颤着,惭愧而怅然,“不……”
“没关系。”他再用力地拥紧她,“只要你在我怀里,哪怕你忘了我,我也有把握让你重新爱上我。只要我一直爱着你,我们的爱就不会断,希望永远都在。”
他的坚定和执着让她感动不已,因而对龙四的态度更加困惑。“如果我是你的夜溪,为什么龙四王爷说不是?”
“那要问他安什么鬼。不,现在不要问他。”曹尚真淡淡地笑,“我现在不为难你,你也不要去问他什么,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好。夜溪,我从来不在你面前讳谈我的缺点,我一直都说我是真小人,不愿意当个伪君子。你知道真小人的好处是什么吗?”
她茫然地摇头。眼前的男人将“夜溪”两个人字叫得那么自然,让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做一个真小人,做事就无须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如果我想得到一件东西、一个人,我会不择手段去掠夺,谁要是挡了我的路,我都不会放过他!”
奇怪,他明明是笑吟吟地说着这句话,话中却带着冰凉的寒意……丘夜溪傻傻地望着他唇边那抹笑容——光芒四射,神采奕奕,像一只慵懒又高贵的豹子,正伺机抓捕猎物。
这样的笑容让人不安,偏偏她看在眼中,却从心底洋溢着暖意,好像这笑容也伴随了她很久,让她熟悉得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轻轻触模着他光洁的脸颊。
她的触碰让曹尚真微愣,接着惊喜的握住她的手,轻叹道:“感觉到我也瘦了很多吗?这些日子将我们折磨得很惨。前日娘娘见我,说终于知道什么叫“形销骨立”,差点抱着我大哭一场。夜溪,这是你欠我的,你早晚要还。”
“还?”她不解地皱眉,“怎么还?”
“用你的人,用你的一生……”他将她紧紧地抱在身前,熟悉的曲线贴合在胸口,虽然更加纤瘦,但如一修所说,她的气味没有改变。
她是他的夜溪,他深爱了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