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 第一章
“叮”了一声,电梯门缓缓在眼前打开。欧阳慎妍掏出备份钥匙开了门,然后将手里提袋中的物品一一归位。
这是她几年前购置的小鲍寓,有专人管理,出入安全。原本是打算用来自己住的,但现在她已经把这屋子借出去了。
早上在幸福妇产科认识的女人名叫苗绮芬,她跟她有一样的困扰,所以她们交换了住所。苗绮芬已经带她去看过她的工作室,里面的生活物品一应俱全,她只要收拾好衣物就可以住进去了。但反观她自己这套房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为了回报绮芬,她回头先去买了些用得上的生活用品,这样在她住进来时,起码可以方便一些。
“我该走了,该回家收拾点东西。”
彷佛说出来自己就会照做似的,欧阳慎妍对着空气说话。
但是要走了啊?那个男人……那个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她就要离开他身边。毕竟他想要的未来跟她完全不同。可是他们俩连约会都不曾有过,多么令人遗憾哪!
懊吧,若说一起吃饭,等他下班算的话。可是,她想要的是跟一般情侣一样,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散步,一起做些再寻常不过的事,然后从中间因为幸福感而不自觉地发出笑容。
不知道是心中的那抹遗憾使然,还是今天的消息让她改了性子,她掏出手机,直接拨了他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那男人接了起来。“霍之齐。”
那人简单扼要报了自己名,可见正在忙,连看一眼是谁来电的时间都没有。她愣了一愣,即便是他那种带着冷淡的语气,仍是教她一阵怔忡。
“喂?”那男人带点不耐的声音催促。
她知道她只要再迟疑两秒,他肯定挂电话了,于是赶紧出声:“是我,慎妍。你在忙吗?晚上我想跟你去看电影,八点你可以走吗?不然九点好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有点错愕,因为他顿了一下才开口。“妳怎么会突然想看电影?妳去吧。”
她可以想象他一边说着电话,一边看着计算机屏幕的表情。但此时她的倔性也上来了。认识了这大半年,她不曾跟他要过什么,看场电影真有那么困难吗?
“我们从来没一起看过电影。”她语气中带点嗔意。
那男人叹了口气。“慎妍,妳不是任性的女人。”
这句话是种警告,还是安抚呢?她想象他拍了拍她的头说“乖,我没时间,妳自己玩”。若她妥协嫁给他,这就是她以后要过的生活,对吧?结婚之后,他会不会连拍她头都不肯了呢?那之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很清楚,因为她的父母这三十年来过的正是那样的生活;而她曾跟外婆发过誓,绝对不让自己陷入那种绝境。
外婆过世后留了一笔钱给她,那是她老人家对她的爱吧。她给了她筹码好实现自己的愿望。想到此,她是该坚强。
“或许我就是个任性的人,只不过一直以来没有对象让我任性罢了。”她的话语带着苦涩,随即一整心情。“晚上九点,我在新光三越A9门口等你,你不来我就自己去看了。你忙吧,再见。”
欧阳慎妍很干脆地挂了电话,而这头的霍之齐虽然也挂掉电话,但心神有些乱,迟迟回不到计算机中的数字。
“总经理,日清的数据拿来了,主管会议半小时后开始。”秘书进来将数据摆在他桌上,然后又退了出去。
濒之齐手放在鼠标上,目光却瞪着桌上的手机。
慎妍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吵着要一件东西,即便只是看场电影。当初他会挑中她是因为她是个温顺而优雅的女子,情绪内敛,心地善良。可是相处之后,她偶尔会露出执拗的表情,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她也不曾给他造成过困扰,但是有时候他会想,她真正的性格该不会只是被压抑住了而已?不过他还是很难想象慎妍提高嗓音大发脾气的模样。
他工作很忙,挑一个乖巧的妻子是很必要的;再说,若能顺便带来商业利益,更是锦上添花。但是随着婚期日益接近,他却觉得身边的女人发呆的时间增多了。隐约间有些不安,但内线电话一响起,他马上接起来,继续处理公务。
这些事情在忙碌之后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直到晚上十点,他提着公文包踏进家门时,才愣在门口。
屋子里一片黑暗。
他皱着眉打开灯,瞪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他以为她会在。
其实他跟慎妍的婚事虽然还没办,但她时常在这边过夜。就算她回家了,也会替他留盏灯,桌上甚至会摆着简单的宵夜。他不知道那些是她做的还是买的,但是对于关切他的需求,她一直做得很好。
将公文包放好,他掏出手机拨了她的电话,但电话直接转进语音信箱。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生气了?故意不开机?
虽然这念头让他不悦,但他还是改拨了欧阳家的电话。
电话被佣人接起。“欧阳家,你好。”
“我找欧阳慎妍。”霍之齐直接开口。
“小姐还没回来,是霍先生吗?”佣人认得他的声音。
“她几点出去的?”
“小姐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还以为小姐今天要在霍先生那边。会不会是去买东西了?”
“如果她回家了,让她打通电话给我。”霍之齐没等对方应答,就直接挂上电话。
她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他从来不知道她白逃诩做些什么事,原本她想去找工作的,但他觉得没必要,婚期在即,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找了工作再辞掉,不是徒添麻烦吗?
他一直以为她很乖巧,但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她一无所知。就像现在,她关了机,他甚至不知道上哪儿找她?
她是在耍脾气吗?因为他没答应她去看电影。可是他一堆事情要做,远比看电影重要。她会不会还在原地等他?
蚌然间他有些焦虑,但径自压抑下来,进房间洗了澡再出来。直到墙上的时钟端指着十一点,他终于忍不住抓起钥匙出门去了。
一边飞快开着车,霍之齐咬了咬牙。“欧阳慎妍,妳惨了妳。”
可是当他的车子抵达百货公司门口,前后都找不到她人时,他的怒气变成焦虑,开始觉得她会不会是出事了。
他又拨了欧阳家的电话,这一次是慎妍的大哥欧阳乃尔接的。
“慎妍还没回家,会不会是手机刚好没电了?她不是那种会随便在外面乱跑的人。”欧阳乃尔直接回答。
“我再找找,若她回来让她拨电话给我。”霍之齐挂掉电话,直接驱车回家。
边上楼他还边盘算着,若她还是没回来,他就要去趟警察局或医院,说不定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脑子里转着等一下要去哪边找人,他的眉头皱得死紧,眼底的焦虑翻腾着。所以当他在自家门口看到那个正掏出钥匙开门的罪魁祸首时,紧绷的情绪顿时化作怒火,朝她而去。
“妳该死的跑哪去了?!”他真的是吼叫出声的,幸好这层楼只有一户,不然肯定被邻居抗议。
欧阳慎妍被这吼声惊得钥匙掉到了地上,她仓促地回头,看着满脸怒容的霍之齐。“我……太晚回来了吗?”
她那无辜的问句踩断了他的最后一线理智。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打开门,直接把她拖进客厅。
“发生什么事了吗?”欧阳慎妍语带紧张地问。
“妳的手机为什么不开机?”他压低嗓门问。
“啊,忘记打开了。”她赶紧掏出皮包里面的手机,将它开机。“你找不到我担心了?”
“打个电话给妳大哥,说妳回来了。”他的声音还是紧迫的。
“我大哥?你……”她带点不解地拨了电话。她不过关机两三个小时,怎么就好像天下大乱了?
看到霍之齐离开了客厅,她松了口气。他生气的样子真的满可怕的。终于,电话通了。
“慎妍,妳回来了?”欧阳乃尔平直地问。
“对,大哥,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她平常也有点怕她大哥,但跟房里那只正在发脾气的狮子比起来,问大哥还是比较好的选择。因为她发现她每问一次问题,霍之齐眼底的怒火就会更盛,好像她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很罪不可赦似的。
“就是霍先生找不到妳,所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生气,如此罢了。”欧阳乃尔三两句话说明清楚。
“可是我明明有告诉他……”欧阳慎妍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大哥。”
“没事啦,那我挂了。”欧阳乃尔挂断。
她挂掉电话,无奈地看着关起来的卧室门。她明明跟他说过要去看电影的,是他不肯来的,怎么就忘了呢?但是他这样为她担心,她是不是该高兴?
轻轻地推开房门,她无声地探进身子。
濒之齐正在月兑掉外衣,套上睡裤。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简而言之就是目中无人。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她来到他身边,轻声地说。
濒之齐把换下来的衣服一扔,她接过去将衣服挂好。
“妳去哪里了?”他的声音还是紧绷着的。
“我跟你说过的……看电影啊!”她小心地回答。只是很客气地没说他老人痴呆,明明说过的还会忘记。
“我跟妳说过我不去的。”他的下颚又绷紧了。
“我知道,所以九点你没来,我也没多等,就一个人去看了啊!就是看电影时关了机,看完后忘记打开,才让你找不到。抱歉!”其实她有等了半小时,他没出现她很失望,但并不意外。这期间的心情她想他是不会了解,也不想了解的。
“妳一个人去看电影?”他意外地问。他以为等不到他,她会继续等,或者干脆乖乖地回家等他下班。但是一个人去看电影?不知怎地,那画面让他有点心酸。
今天的她有点奇怪。她通常会顺着他的,但今天他没答应去看电影,她居然没放弃,一个人去看?即便只是看电影这么一件小事,他却觉得有某部分的她很陌生――该说是跟以往的她不一样。以前的她都是以他为中心,这样的女人温温顺顺的,又极为体贴,对一个男人而言是最好的老婆人选。她会让他大男人的那一面自我爆增到无限大,所以跟她在一起,他一直觉得很舒适、很安心。
这是他要的关系,这是他要的婚姻。
可是为她牵肠挂肚,为她担忧紧张,这不像他。所以他到现在余火还未消。
“我想你应该是会加班,而我先回来也没事情做,所以就干脆进去看了。”其实她在电影院里看着别人双双对对,电影演什么都看得很不专心。她知道她在要一种他不想给的东西,但她克制不了。就算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她对他的眷恋还是存在的。就算脑袋里知道自己在奢求,但心仍是起了贪念。
“以后再发生这种事,起码传个简讯给我。”他僵着嗓音说。
“好,以后不会这样了。”因为她就要走了,这种情况自然不可能再发生。
“过来。”他命令着。
她乖乖地走近他,仅剩一两步时,他不耐地伸手拉过她,大手扣着她的腰,脸就直接朝她俯下。
她微闭着眼承接他那毫不温柔的激情,他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让她蓦然涌起一抹心酸。
他吞噬着她,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那个吻几乎是没有停止的探索着她嘴里的柔软。他的吻一点都不温柔,带着几分焦虑,发狠地不给她的感官有停歇的机会。
当他的手拉下她背后的洋装拉链时,她顿了顿,抬头看他。“我还没洗澡……”
他的回答是一个更猛烈的吻,手更是放开她的拉链,直接月兑去她的底裤。她的身子在仓皇间贴上他的,才发现他早已亢奋莫名。她的脸晕红了,贴着他胸膛的手轻轻地抚模着他光滑的肌肉,就像在安抚一只暴躁的狮子似的。
但他的动作虽然温和许多,下一瞬间冲进她体内的力道还是将她整个人顶了起来。她闷哼一声,白皙的手拍了拍他肩膀。“轻……轻点。”
他没有回答,但是第二下的撞击显然轻了许多。她扣住他的肩膀,轻吻着他的喉结,任他的气息吞灭了她。
当他深深地进入她,闭上眼的她无论是触感或是味觉全都是满满的他。她轻声申吟,像只小猫似地偎着他,包容他的一切蛮悍。这男人……她所爱的男人总是用这种气势万钧的模样靠近她,恐怕她将终生难以忘怀这炽热的、霸道的占有。
他的热情炽热而直接,当她承接了所有的火烫之后,眼角渗出了一丝湿意。他倾身吻去,那吻温柔得让她的眼泪成串而出。
他皱眉。“怎么了?我弄痛妳了?”
她摇了摇头,圈抱住他的颈子,贴近他,不让他看到她眼底的感伤与爱意。“只是那感觉……太强烈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他,这么深。
但他以为她说的是关于刚刚那场激烈的欢爱,他淡笑,一把将她抱起,带她进浴室梳洗。
她没说话,任由他照顾着她。只是眼底那说不出的情感,全都化成缠绵。那一夜,他们两个人都没怎么睡。
*****
太阳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这个时间不用看也知道,他肯定迟到了。但是睁着眼躺在他怀中的欧阳慎妍一点也不想叫他起床。
扁线照亮了他的shen体,他小麦色的肌肤光滑地在晨光下伸展,露在棉被外的半身充满了男性的美。她侧着身看他,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就觉得好满足。
他的五官其实很好看,眼窝深,眼眸深邃,可是那双眼只要是睁开时,都透着一抹鹰鸮般的强悍与掠夺感,加上那挺直的鼻梁,在在给人一种不温柔的感觉。可是每当他跟她****时,在某些片刻,她都清楚看到他眼底的温柔。正是这个,让她明知道他不能给她所要的幸福,她还是在他身边待了下来。
订下婚期的时候,他跟她爸都谈好了,很顺口地问她有没有意见。她淡笑着说随便他们,反正她不参加。他当她说笑,当她展现难得的幽默感,只是浅笑着,然后跟她父亲敲定日期。
昨天晚上,他们温存过后,她躺在他怀里时,轻声地问他,为什么要娶她。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因为妳的性格温顺,人又优雅,很适合当我的妻子,让我无后顾之忧。不可讳言的,跟妳父亲的合作关系更稳固,也是这桩婚事的价值之一。”他没有隐瞒她,非常坦率地回答。坦率是他能给这桩婚姻最好的付出。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爱我?”她不敢看他,脸颊贴靠着他胸膛,怕他眼底的轻蔑敲碎了她的自制。
“爱?”即使看不到脸,他语气里的讥讽依然教她心冷。“那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碰的东西。我非常清楚那东西会带来怎样的灾害。我妈的事妳是知道的,那样一个有才华的女人被困在爱情里,毁了一生。所以别再跟我谈爱情,我以为妳已经不是风花雪月的小女生了。”
他的父亲是霍河嵢,证达集团的总裁。但他的母亲却是俗称的小老婆。她知道他母亲,非常有气质的一个女人,曾经是个才华洋溢的画家,却因为爱上霍河嵢,几乎埋葬了她的才华跟人生。他是个私生子,受尽夹缝中生存的委屈。在他看来,他的母亲就是毁在“爱情”这两个字上。
他会汲汲营营于事业上的突破,除了因为他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让他几个异母兄弟没话说之外,那种非婚生子的好胜也是他拿婚姻当筹码的原因之一。如果在古代,他肯定是那种不被传位也要夺皇位的皇子。某部分的他心中是充满愤怒的,而这些愤怒早化成商场上征战的动力,让他这几年来成绩亮眼。
“可是或许我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温顺,你就没想过,我要的从来不是那样的婚姻吗?”她当时那样回答他。
“难道妳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以为妳在我身边是快乐的。”他逼视着她。
“我想在你身边……,但我也想要你爱我。”她垂眸,声音轻浅,听不出那之下的落寞。
“那是妳年纪轻,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相信我,我们的婚姻很实际,我会保护妳的。”他允诺,以为她只是婚前的不安罢了。
“如果我逃走了,你会怎么做?”她闷声问。
他认为她只是在耍小女生的脾气,笑了出来。“妳说呢?”
“找一个适当的对象替代我,然后按照计划结婚?”她抬起头看他。
“嗯,好建议。因为重新安排婚期,我的行程可能调整不出来。”他甚至笑出声,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很可爱。
从回忆中拉回到他沉睡的脸庞,她知道他真的会这样做。
濒之齐从来不掩饰他的野心,也从来不跟她说一些温柔却敷衍的话。他对她最大的好是他的坦率,但也正是如此,让她更无奈。
他把他的想法摊得一清二楚,若她还是乖乖走进这场遍姻,那么她就是默认了这个婚姻模式。
所以她不能拖了。
模了模还没凸起的小肮,她知道不用再多久,迹象就会出来了,届时不可能瞒得住;若等到结婚当天才消失,他肯定会恨她的。那么她早点走吧,起码给他找替代新娘的时间才是……。
她苦笑着,然后轻轻摇了摇他。
“之齐,我想你迟到了。”她的手停在他肩膀上。
濒之齐醒来,一瞬间眼睛是朦胧的,看着她的模样搭上那头凌乱的发,竟带着几分孩子气。“几点了?”
“十点。”她平静地宣布。
“可恶,会议……”他抓过床头的手机,先拨电话到公司去交代事情。
她趁隙下床,帮他找好搭配的西服,再简单做点三明治,让他带着车上吃迟来的早餐。
濒之齐很快地梳洗完毕,穿上她搭配好的西装,让她打好领带。他拎着公文包就想走,她还扯住他领带将他拉回来。
“怎么了?”他诧异地问。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亲了下他嘴角。“舍不得让你走。”
他失笑,回亲了她一下。“等我下班。”
他匆忙走了,没有发现她一直没有答允。
目送着他离开,她的眼神逐渐黯淡,眼里蓄满了不舍的眷恋。
他们是相亲认识的,当时她完全不想跟他交往,他给她的第一印象甚至可以说是很差。只是为何她现在会这么痛呢?她是自找的吧?
必想起与他认识的最初,她的唇边不禁漾起一抹温柔的笑,然后坠入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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