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虎 第七章
接下来的半天,蕾娣真后悔没趁沈某人睡着时掐死他。
沈御虎像是吃了铁块一样,脸色阴沈到不行,除了简短的命令之外,几乎不开口说话。工作一个接一个丢下来,他变成了一个严格而冷酷的上司,对于别人的错误毫不留情地指责,而蕾娣首当其冲。
“这种翻译太粗糙了,万一资讯出了问题,会影响到整个决策,这种道理你难道不懂吗?亏你还是个专案经理。”沈御虎将她翻译好的文件丢回桌上,讲话非常的刻薄。
这人是换了脑袋是吗?蕾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运作的,毕竟她只是负责让他消化掉那些法文,可不是专门来翻译的,自然没时间逐字逐句,还完美诠释那些文件。再说他只给了她一小时,她又不是翻译机器。
“这些关键字我都翻出来了,其他的是阿拉伯数字,你应该看得懂吧?如果你看得出来我翻译错误,那么你的法文或许比我想象的要好,根本就不需要我来翻译这份文件。”她挺直腰脊,不卑不亢地说。
“办事能力要是有狡辩能力的一半,那我就不需要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沈御虎冷冷地评论。
“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蕾娣终于受不了,怒瞪着他。“如果你这么不满意,我可以退出这个案子啊!这样正好,我可以回去企划部工作,不用在这边拖累你伟大的工作进度。”
斑,这个工作进度要是有这么伟大,他大爷不会放假在家里蹲两天。是谁跷班放大家鸟的?现在才来抓她开刀,有没有搞错?
“这就是你做事情的态度?做错了事情就想逃避?你以为这个专案是随便要进来就进来、要退出就退出吗?事关公司的重要利益,万一走漏消息或者失败,你能承担吗?”沈御虎光想到她要回去跟温子玺工作,或许还因此觉得高兴,就觉得更不爽。
这个女人一点女人样都没有。
脾气硬成这样,说她两句,她回十句。他还没宠她,她就这样嚣张,如果让她继续下去,他这个人在她眼里还有没有分量?
明知道自己是意气之争,可是沈御虎一点也不想克制自己的脾气。如果空气有颜色,他的周遭恐怕老早就黑成一片了。
而蕾娣对于他这种说法更是生气。
他居然敢暗示她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我拿回去重做就是了。”蕾娣抓起桌上的文件,气冲冲地推开他办公室的门,回到陈秘书旁边的座位上坐下。
陈秘书看到她脸色很难看,活像快要气炸了一般。“蕾娣,有什么问题吗?”
她也察觉到今天沈先生跟蕾娣之间的气氛很诡异,蕾娣好像做什么都不能让沈先生满意。这个早上她已经不只一次看到蕾娣在握拳头了,她很能理解那种挫折跟气愤的感觉,毕竟有时候老板也会让她抓狂。
“除了某人脑袋有问题之外,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蕾娣咬牙说着,一边打开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将刚刚那份文件又叫出来。
都快十二点了,恐怕她的午餐时间要报销了。万一她放下工作先去吃饭,里面那只虎不知道要怎么吼她了。
真他妈的见鬼了,他早上明明都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还变得这么彻底。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陈秘书好奇地问。“我从来没见过沈先生这样耶,他从来不骂人的,他通常直接要总裁把人给辞掉,连发脾气都不会。”
“辞掉?哼,我还巴不得他干脆一点。”蕾娣生气地瞪着电脑萤幕。“不,我好不容易进来禄嘉,干么因为一个人发神经就放弃?我就跟他卯上了,改就改。要逐字逐句翻译是吧?我翻!”
陈秘书听到蕾娣的话,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显然蕾娣还不够了解沈先生,八成她哪里惹他不爽,而偏偏蕾娣又自己没有察觉。根据她跟蕾娣的相处经验推测下来,蕾娣这人有时候神经是满大条的。
相对于这边的火爆气氛,麦恺丰就显得很春风得意。他走出总裁办公室,朝着两位女人笑咪咪地说:“美女们,我们出发了。”
“去哪儿?”陈秀岭直觉地问。
“我不是说中午要请你们吃饭,慰劳你们这两天的辛苦吗?我已经在法国餐厅订好位子了,今天就别客气,想吃什么尽量点。”麦恺丰能够月兑离忙碌的日子,重新回去吃喝玩乐,当然是眉开眼笑。
“总裁,我还有工作没完成,你请陈秘书就好了。这两天忙碌的是她,我根本没帮到什么。”蕾娣说着,想到那两天的清闲对照起今天的恐怖忙碌,她真的开始后悔把他弄回来上班了。
再说,她要真的丢下工作去吃饭,恐怕回来会被沈御虎用那冰冷的语气给切割流血至死吧?
“工作?人是铁,饭是钢,怎能不吃饭?工作做不完吗?我帮你问问。”麦恺丰说着就打开沈御虎的办公室门。“御虎,我刚说要请两位美女吃饭,你知道蕾娣怎么说的吗?她说她工作做不完,不去了。这我可要帮她抗议了。”
沈御虎看着麦恺丰热络的样子,眉头轻蹙。“既然是总裁的命令,怎可以不从呢?蕾娣,妳就去吧。”
蕾娣看他那副不善的模样,感觉心里一沈,顿时觉得很难过。以往他就算跟她闹得水火不容,却也不曾像今天一样,说话老是带着刺,给人很沉重的压力。老实说,她真的无法适应这个沈御虎。
“如果你一起去,那我会安心一点。”蕾娣倒是把球抛回去给他。
“对啊,御虎本来就要一起去,不是吗?我是订四个人的位子耶。”麦恺丰完全不懂这两人间的暗潮汹涌。
蕾娣只是紧紧盯着他,不愿意让他那阴阳怪气的脾气吓退自己。如果他真的那么不爽,那他就说清楚,不要以为用这种态度就可以让她投降。
两个人的目光接触,纠缠了好一段时间,蕾娣的模样激起了他心里一抹赞赏。
她确实是个辣丫头,一点也不知道投降为何物。
顿时心中有抹难言的温柔浮上,他眼底的凌厉也柔化了几分。终于,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人请客,我自然随行。”
蕾娣吁了口气。
“那走吧,开我的车去。”麦恺丰催促着大家。
半个小时后,他们四个人已经在享受美味的法国菜了。
只不过沈御虎依然面无表情,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都不大说话。除了被问到问题以外,他几乎不主动开口。席间大多是麦恺丰在谈笑风生,而蕾娣跟陈秀岭则满捧场,常被风趣的老板逗笑。
只是每当蕾娣笑着抬头望向沈御虎,就像看到一个冷眼旁观的人一样。她的心里越来越难受,尤其是每当她想起昨夜枕间的温柔细语,她的心头就一阵的闷痛。
沈御虎是个霸道的男人,从骨子里霸道出来,虽然平时看不大出来,不过领教过的人就知道,他的意志力实在惊人。
只是即使是这样的他,在拥抱着她的时候,还是有他温柔的一面。
可是过去这几个小时以来,她不断怀疑昨夜是一场梦,那个低沈沙哑的声音其实是她的幻想,他抚触间的温柔情意,其实是她的幻觉。
“哈哈,老板,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老是有那么多女朋友了。如果我不用跟你工作,只需要陪你吃饭,听你说笑话,那肯定会好过得多。”陈秀岭笑着调侃麦恺丰。
“那你是想应征我女朋友喽?蕾娣,你觉得呢?我会不会是个好情人?”麦恺丰斜睨了沈御虎一眼,笑嘻嘻地问。
蕾娣忽然被问到,不禁笑了笑。“或许。”
此时沈御虎像是再也受不了席间的谈话,倏然起身,就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蕾娣终于再也忍不住,她丢下餐巾。“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也不管在座的两个人会不会发现她要干么,就这样小跑步追上沈御虎。
“沈御虎。”她在男厕前面堵到他。
他停下来,眯起眼看她。“这里是男厕,想进来吗?”
“你一定要这样吗?你到底哪里不爽,说清楚吧,这样子真讨厌。”蕾娣皱起眉头。
“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我哪里不爽,那还有什么好讨论的?还是这次你真的想当四脚兽?”他气恼地说,真想动手把这颗小脑袋扭下来。
“沈御虎……”她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离去的脚步。“你不要这样。”
她低着头没看他,可是语气有点可怜兮兮的。她努力地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他可能不爽的原因。只是可能吗?只为了那一点小事,他就可以气成这样?
可是若不是那个,还会是什么事情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放开我,我要去厕所。”他无奈地看着她揪住他手的那只手臂,心里其实已经软化了。
“你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才生气的?”她试探地问,声音比平常轻很多,像是怕说出来会被笑。
“不然还有别的吗?我就这么见不得人,跟我在一起很辱没你吗?还是你宁可要温子玺那种弱鸡型?抑或是总裁那种公蝴蝶型的?”他没好气地问。
天哪,他当真是为了这件事情生气。蕾娣瞪大眼睛,嘴巴张了又关。
“我……你怎么这样批评别人?说人家弱鸡、公蝴蝶,真没口德。”她横他一眼。“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何必把私人关系到处张扬呢?那你是想要怎样?难道要我贴布告在公司的公布栏吗?”
“那是个不错的建议。”沈御虎还一脸考虑的模样。
“变态!”蕾娣真是受不了,推了他一把。
这一推也顺便把他的别扭给推掉了。他将她扣住,一把拉过来,低下头就是一个火辣的吻。
蕾娣原本想抗议,但是他的吻凶巴巴的,她无奈地暗叹一口气,只好暂时容忍他那放肆的热情。
沈御虎似乎很满意她的“识相”,将她吻得腿都软掉之后,终于放开了她。“以后不准再跟野男人搭讪,也不准在我面前赞美别的男人。”
蕾娣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无敌大变态。”
只见他咧开嘴笑了,一点也不介意当个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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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天,蕾娣终于得回她的平静,沈御虎正常多了。
下午他虽然还是交代不少工作,但是语气好很多,对于她的工作成果也不再用过分严格的标准去检视。
为了工作方便,他甚至把她叫进来,在他办公桌旁弄个临时的位子给她,好让他在看一些文件时可以及时帮他翻译。
蕾娣只好把自己的笔记型电脑抱进去,一边处理自己的工作,一边在他有需要时当他的法文谘询。
“奇怪,你又买进了一部分柯尔特的股票,这几天你已经陆续买好多了,有必要投资这么多吗?”蕾娣问出她观察了一个下午的疑问。
这个专案是专门研究法国柯尔特公司的体制与结构,她以为是用来作为公司投资的参考,可是这几天沈御虎收购下来的股票已经超过预期太多。
“投资的话是太多了,不过就我设定的目标而言,还差临门一脚才能达成。”沈御虎往后靠坐在皮椅上,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自信,甚至带着几分的狂妄。
如果别人看到他这模样,还会说他是个低调的总裁特助吗?
“目标?可是你再买下去就快要拿到这公司的经营权了,那要做──”蕾娣忽然停了下来,倒抽口气。“你其实是想要并购这家公司?!”
沈御虎笑笑。由于工作几乎完成,他的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这种商场上的厮杀总是能满足他某种原始的狩猎。当他相准了目标,来回迂回地观察之后,就会养精蓄锐以待,然后一举成擒,将猎物搜刮进来。
这种过程总是让他兴奋,让他觉得满意而自信。
见他没有否认她的说法,蕾娣诧异地问:“可是为什么?柯尔特不是汽车零件制造商,禄嘉为何需要经营权?我们的禄嘉汽车都是跟国外厂商购买零件,有必要买个公司回来吗?”
“我不是要柯尔特的经营权,只是要占有重要比例的股份,这样柯尔特就不能不把禄嘉放在眼里了,毕竟我们能左右柯尔特的决策。这样一来,柯尔特就不能挟优势跟禄嘉汽车漫天要价。”沈御虎解释着。
“你是说因为柯尔特给禄嘉汽车的价格一直在浮动,所以你干脆并购人家的公司?”
“这算不上并购,我们并不是最大的股份持有者,所以只能说是对他们有重大影响力的股东。”他笑笑。
“那就算柯尔特要将零件涨价,禄嘉也是股东,好歹也能跟着赚到钱。钱绕了一圈还是会回到禄嘉的口袋,是吗?”蕾娣终于明白这些日子在忙什么了。
“嗯,你的脑袋不错,是个可造之才。”沈御虎不吝赞美。
蕾娣翻翻白眼。“你真是土匪性格。人家不合你意,你干脆就把人家给吞了,真是个土霸王。”
“知道就好。以后你就省下挣扎,直接投降比较快。”他哈哈大笑,一点也不知道羞愧为何物。
“这么得意,还以为我在赞美你呢!”蕾娣捏了他的脸颊一下。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拖过来。“我就当作赞美啦,乖女孩,我饿了,帮我弄点东西来填肚子,等我把柯尔特完全搞定,我们再去吃晚饭。”
“我又不是你的女佣。”蕾娣朝他吐吐舌头,人还是起身了。
沈御虎马上又回到电脑前,继续跟他的数字奋战。
蕾娣无聊地到处晃晃,晃出去问陈秀岭。“有什么食物吗?咱们的沈先生肚子饿了,我被派去找食物。”
陈秘书闻言笑笑。“只要他不找你碴,要你找食物并不算苦差事吧?得罪沈先生真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以后万一我不小心犯错,蕾娣你可要救救我。”
“我?我怎么救你?你没看我老是被他吼叫吗?”蕾娣红着脸,显然大家都默认了她跟沈御虎的关系,中午吃完饭要离开时,他就走在她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这下子大家想不懂都不成了。
“哈,别否认了,我跟总裁都不是瞎子喔!”陈秘书调侃地说。“不笑妳了。茶水间那边有冰箱,你找找柜子或者冰箱,看有没有食物。如果没有合适的,那就只好出去买了。”
“我知道了,谢啦!”蕾娣说着往茶水间去。
她翻找了半天,原本找了几包饼干,可是没什么饮料,她拿出冰箱的牛女乃,看了下制造日期。“啊,过期了。”
原本要将牛女乃放回去的动作顿了一顿,她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狡诈。
她拎着饼干跟牛女乃晃回去沈御虎的办公室,将食物放在他桌上。
“我只找到这些,你先将就一下。还是要我去帮你买热的食物?”她笑得很甜,语气既细软又温柔。
他抬头看她一眼,挑了下眉。“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不对你好,等一下你大爷一个不爽,又丢一堆工作给我怎么办?”她笑着调侃他。
想起他今天这样对待她,她的笑容差点变得狰狞起来,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注意太多,毕竟他还有一半心思摆在即将完成的工作上。
沈御虎笑笑。“那你现在可清闲了,等我弄完这个,我们就可以下班了。”
“没关系,你吃点东西慢慢来,我可以去帮陈秘书弄点文件什么的。”蕾娣说着慢慢往门边退去,尤其在他打开牛女乃盒,大口喝了几口牛女乃之后,她的脚步忍不住加大了。
“你干么?”察觉到她奇怪的动作,沈御虎停住进食的动作。
“没事,我想说要去煮杯咖啡,你要不要?”她干笑两声,看他喝了一堆牛女乃,不禁开始有点后悔。
那牛女乃已经过期好几天了,虽然一时喝不出有什么问题,可是喝多了肯定会闹肚子的。她要在他发现之前赶紧逃跑才是。
“不用,你过来陪我坐一下。”他招了招手,嘴角还是含着笑,只是那个笑容太过甜蜜,让她都开始头皮发麻了。
“好……好吧!”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却被他一把拉坐在他腿上。
“不用担心,没人看得到的。”他说着喝了口牛女乃,低头吻住她。
“我不──”蕾娣才张嘴,他口里的牛女乃就流进她嘴里了。
一个措手不及,她吞掉了牛女乃,还待抗议,沈御虎一手扣着她的腰,拿着牛女乃盒的手凑近她嘴边。“喝一点吧,我想你可能也饿了。还是你喜欢我一口一口喂你?”
蕾娣瞪大眼睛,又被灌了一口牛女乃。
“啊,你……”发现了!
她的话语来不及说完,他的嘴就又凑了过来,这次他不仅喂她喝下了牛女乃,嘴巴还毫不放过地帮她舌忝舐着嘴角的牛女乃痕迹。
“呜……”蕾娣苦着脸连喝了好几口牛女乃,最后终于受不了,推开他的手,挣月兑他的箝制。“我不要喝了啦!”
没想到沈御虎只是朝她可恶地笑了笑。“再不喝会过期的。”他举高手里的牛女乃盒,将制造日期那一面朝着她。
蕾娣胀红了脸。讨厌,被他发现了!
都怪她逃得不够快,虽然骗到他了,却也被逼着喝下好几口过期牛女乃。
“我去帮陈秘书,你忙你的!”蕾娣说完赶紧逃出办公室,反正先逃再说。
接下来的时间蕾娣都不敢进沈御虎的办公室,她知道他现在还在忙,没时间料理她,所以她也没有自己送上门让他扁的道理。于是她就乖乖地坐在陈秘书旁边的座位上,帮忙打一些文件。
不到一小时,沈御虎脸色苍白地打开办公室的门,恶狠狠地瞪了蕾娣一眼,转身就往厕所方向走去。
那脚步略嫌急促了一点。
蕾娣忍不住闷笑着,差点狂笑出声。
“发生什么事了?”陈秘书怀疑地看着她怪异的表情。
“没事。”她敛住笑容,故作正经,可是嘴角还是有敛不住的笑意。
陈秘书只好耸耸肩,不再追问。
不过下一秒,蕾娣的笑容冻结在脸上,因为她的肚子开始一阵绞痛,让她的得意霎时间变了色。
惨,害人者人恒害之。她被姓沈的反将了一军。
无奈地起身,她决定也去厕所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