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得大亨归 第四章
滕君裁回到房里,周蜜儿已经识趣地收拾好东西,“我应该走了。”
“我送你。”他没多说,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帮她拾起行李。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我根本没有住的问题,我想查出滕煜扬是不是我的长腿叔叔而利用了你。君裁,你生气了吗?”她一脸愧疚地跟在他背后。
“我了解。”他开门让她上车。
然后,他绕到另厂边,开了车门,却没有马上坐进车里,抬起脸,望着杵立在阁楼窗口的那抹身影——
滕煜扬在高处注视着他们!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周蜜儿不放心地看着他瞬间黯沉的脸色。
滕君裁坐上驾驶座,脸上挤出笑容。
“傻女孩,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了?小时候,你要我把受困在树上的小猫救下来,结果我从树上掉了下来,扭伤了脚,我有生你的气吗?还有一次,我也是拗不过你的要求,到河里去捞小鱼给安琪儿,那次我差点被淹死,我都没生气了,现在又怎会为了这丁点的小事生你的气?”
周蜜儿垂下脑袋,他不说她都忘了,原来她亏欠他这么多,“我已经够愧疚的了,你说这些只会令我心里更不好受耶!”
滕君裁喟然一笑,“我是逗你的啦。”
“对不起,君裁,我给你添麻烦了。”
“好了,你还要说几遍?你说不腻,可我耳朵都快长茧了。”他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点。
周蜜儿歪着头,忍不住问道:“唔……那个滕煜扬,他平时也是这么难相处的吗?你是怎么忍受的?”
滕君裁静默一下,“我们不要谈他,好不好?”
“呃?”周蜜儿愣了下,看样子,他们真的相处得很不好,君裁的个性又温和又善良,很少会跟人发生摩擦的,想也知道,这全是膝煜扬不好!
“滕煜扬真的很坏,很混账,很会欺压你,是不是?”她替他打抱不平。
滕君裁叹了口气,闷闷地说道:“他不让我们再见面。”
周蜜儿一听,简直是怒火中烧,“什么?!不让我们见面?他凭什么?这太不可理喻了啦!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滕君裁不语。
“唉,你真的要听他的话哦?他说不让我们见面,我们以后就真的不见面了吗?赵远钧?”情急之下,她又叫出他以前的名字。
“怎么说,他也是我大哥,再说,他又是你的助养人……”
“那又怎样?”周蜜儿气呼呼地,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专会用钱欺压人的家伙!“不过就几个臭钱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他也说,他钱多得没地方花,砸在我身上,就当他掷进沟渠里好了,我才不会感激这种人!”
滕君裁欲言又止。不,算了!他不会多事去告诉她,滕煜扬从十五岁开始就出去打工,为的就是想以自己的力量助养她……
他不要她的心全挂在滕煜扬身上!
“唉,我对长腿叔叔的幻想,现在可是彻底的破灭了!”周蜜儿大大的叹了口气,心底充斥着莫名的失落感。
在证实滕煜扬是她的长腿叔叔的那一刻,说真的,她是那么开心、那么雀跃。她还以为,他心里是真的有她,才会这样帮助她……
唉,别想了!越想心里就越难受。
“蜜儿,后天你有空吗?”
“后天是礼拜六,本来我是要回育幼院的,可是前天才刚刚回去过……”她不解地眨眨眼,滕君裁为什么问她有没有空?
“我们出去散散心,唔,就去垦丁……怎样?!”
“哇,真的吗?要去垦丁玩哦?!”她开心地嚷出来,随即小脸一垮,“可是,滕煜扬不是说……不允许我们见面的?”
“不用理他!”他这次是豁出去,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不管他!他越是不让我们见面,我们就偏要见面,看他能怎样?最好是气死他……”想象滕煜扬被惹得暴跳如雷的样子,她不禁坏心地笑了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
***
“君裁人呢?!”
滕煜扬注意到,已经连续两天早餐桌上没有滕君裁的影子了。
“二少爷好像是跟朋友去南部游玩。”李妈一边回答,一边为他倒咖啡。“大少爷,你也该出去玩玩,不要忙坏了……”
“他去玩了?”他利眸一眯,“跟朋友去?他在台湾有什么朋友?”除了……周蜜儿!
“这我就不清楚了,好像是个老朋友吧……”
一听到“老朋友”这三个字,滕煜扬霍地丢下餐巾,脸色凝肃地起身。
李妈忍不佳摇头叨念:“大少爷,你早餐还没吃完耶,就算公事再怎么忙,也应该吃了早餐才走啊,更何况,今天还是星期天哩……”
滕煜扬二话不说,急匆匆的出门。
一坐进宽敞豪华的车厢里,他便掏出手机,拨滕君裁的号码。
铃响许久之后,传来悦耳的公式化声音,“您现在拨的号码无人接听,请您在哔一声后,开始留言。”
“!”滕煜扬生气地摔了手机,可恶,他居然不接电话!
深吸了一口气,他又捡起手机。妈的,留言就留言吧!虽然他向来最讨厌对机器说话!
“喂,对不起,滕先生暂时不能接听电话,请问您哪位?”这次,从电话中传来的甜美嗓音,令他愣了下。
“蜜儿?”跟滕君裁在一起的,果然是她!
“你……你是滕煜扬?”显然,周蜜儿料不到电话会是他打来的。
“周蜜儿,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不能和君裁在一起!”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迸出这句。
“滕煜扬,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我想请问你,你凭什么控制人家的交友自由,君裁虽然被你们滕家收养,但他是一个人,可不是一条狗。”顾不了他是她的长腿叔叔,周蜜儿生气地跟他顶嘴。
“哼!人也好,狗也罢,他已经跟上官家的千金订了婚,这个时候闹出绯闻,会对我们滕家不利!”更不利的人,是她!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君裁订婚了?”周蜜儿大感诧异,订婚是喜事,为什么滕君裁却从没跟她提起过?
“是你们滕家逼他的?”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可能滕君裁并不是自愿的!
“笑话!是不是被逼的,你何不亲自问他?”
“我当然会问。”
“叫君裁来,我要跟他说话。”他的声音绷得死紧。
可恶的君裁,居然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
他究竟将蜜儿带去哪里,他为什么不能听电话?他们俩在做些什么?
滕煜扬心里涨满了不安,他担心周蜜儿的处境,她不晓得滕君裁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阿了,他中了滕家的毒,变得自私贪婪……
他就算喜欢蜜儿,也不可能会放弃他的政治前途、他的未婚妻的。这样的男人,迟早会带给她伤害!
“不要!你就会骂他,我不让你骂他。”
“你……”真会被她活活气死,他俊脸上五官扭曲。
“好了,你没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君裁在外面挤牛女乃,我要过去帮他了,要赶着送去附近育幼院的。”
听到她这么说,他轻吁了口气,焦虑不安的心情才稍为踏实一些。
“蜜儿,等一下!”察觉她要挂断了,他急声止住她。“听我一句话!”
“嗯?什么?”
“……你自己小心一点。”
放下电话后,滕煜扬以手机吩咐手下,“小杜,我要你马上去电讯公司查一查,君裁最后一次的通话地点是在哪里?立即派人去盯住他。”
他顿了一下,想到周蜜儿可能也在开心地挤牛女乃,快乐地享受她的休假,他的口气突然变柔软了——
“暗中盯住他就行了,不要太招摇。记住,不要骚扰他身边的女孩!包不要让他对她做出不轨的行为!有什么状况的话,立刻通知我。”
“是的,大少爷。”
***
听我一句话,你自己小心一点。
周蜜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一直扩大到心底,手机被她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胸口,天哪,滕煜扬刚刚好像很关心她咧……
不过,他要她小心什么嘛?
“谁打来的电话?”滕君裁在窗口探头进来,好奇地问。
“滕煜扬。”她轻快地回答。
“哦?”滕君裁扬起眉,煜扬从来不曾主动打电话给他,今天是破例了,看来,他真的是挺在乎周蜜儿的。
像他那么冷漠的人,心里居然也有在意的人!
哦不,应该是说,像他这样的狠角色,居然也会有弱点!
“接到他的电话,你好像很开心?”他看着周蜜儿脸上大大的笑容。
“嘿嘿……好像跟他斗嘴也挺有趣的。”周蜜儿从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笑得更加愉悦,“哦,对了!他还叮咛我要小心哩,看样子,他也不完全是太坏嘛!”
“是吗?”滕君裁一派斯文地笑着。滕煜扬担心他吃了她吧?
周蜜儿突然神色一肃,“他告诉我说,你订婚了,这是真的吗?”
“是。”
“哇,怎不早说?恭喜你哦!”
“谢谢。”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以前觉得重要的财势地位,在与周蜜儿重逢后,跟她单纯的笑容比起来,已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看起来不太对劲哦?难道真被我猜中了,你是被逼的?滕家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把你当牺牲品?”
滕君裁垂下眼,下意识地回避着她清澄的眸光,“我只能说,我的婚事是爷爷撮合的,而我……当时也看不出反对的理由。”
“没有反对的理由,所以就同意结婚?天哪,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说法!君裁,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是你一生的幸福耶,怎么可以如此草率?你要真的爱对方,哦、不!我更正——双方要真心相爱,这样的婚姻才有意义啊!”
周蜜儿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他将来有个幸福又美满的婚姻。
然而,听在滕君裁耳中,却错误地诠释成,蜜儿不赞成他的婚姻,因为,她对他也有感觉!
“蜜儿,我会重新考虑这门婚事的。”他深情地注视着她。
“唔,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总之,你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喔!”
“一定。”
“啊,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去送牛女乃吧……”
◎◎◎
滕家的家业非常庞大,年届七旬的滕原齐在两年前便已处在半退休的状态,将家族企业交给惟一的嫡孙滕煜扬全权打理。
敖空公司、广播电台、石化工业、产业、船运、大型百货连锁店……滕家企业的覆盖面大到令人无法想象,而且横跨全球,而这么沉重的担子,就由年仅二十七岁的滕煜扬一肩扛起。
滕煜扬并没有令祖父失望,他惊人的能力使家族企业稳健成长,令滕家累积了更多的财富。相对的,他付出的代价也非常之高昂。
他平均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就像铁打的超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休息!
尽避是星期天,滕煜扬还是到公司去处理公事,下午还要跟某位高官显要去打高尔夫球。
政治和经济,是环环相扣的!
滕家不但有钱,而且势力庞大,跟政坛名人的关系更是密切,也从中得到不少利益。
野心勃勃的滕原斋并不因此而满足,他甚至将养子滕君裁栽培成向政治领域进军的棋子,为的是将来辅助滕煜扬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现在君裁已经学成归来,相信他很快就能发挥这方面的作用,尤其是跟政要上官家的千金完婚之后,而养女滕丽淇也是待价而沽,是滕原齐另一个拉拢权力核心的棋子。
滕煜扬揉揉眉心,他已经愈来愈厌恶这种金钱和权势的游戏,无奈自己生为滕家惟一的嫡孙,对滕家、对爷爷、对死去的父母,都有一份抛不开的责任。他没有办法挣月兑自己的宿命……
反观他的义弟义妹,却是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祖父的利诱下,乖乖的做金钱权势的奴隶!
财势地位、荣华富贵,对人心的腐蚀是多么的可怕啊!
所以,他一直不要周蜜儿跟他们滕家有任何的接触,他不要她也成为他祖父手中的另一个傀儡!
现在,他更不要周蜜儿跟滕君裁走得那么近,他担心,总有一天她会被卷入暴风中。
他叹了口气,阖上手里有关在上海设立大型商圈的企划书,脑海里盘旋着周蜜儿的身影,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精明干练、日理万机的他,从来不曾这么失常过!
这都是因为周蜜儿……蜜儿……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这十二年来默默助养她的心血,难道全都是白费的?她到头来终是会被滕家的糖衣毒药,给迷惑了纯真的本质?她会被滕君裁那家伙的甜言蜜语给骗去,然后,她会被金钱带来的享乐给迷住,无名无分的当他的女人……
想到这个可能,他就心痛如绞。
那,如果他强加干预的话呢?当然,这样滕君裁就没戏唱了,可是,另一个更头痛的问题也会跟着出现,他祖父!
是的,他祖父!
滕原齐对身边的人,有着强烈到近乎变态的控制欲!他惟一的儿子滕彬,跟心爱的女人王玟埴婚后,生下一个孩子,那就是滕煜扬,但王玟埴因为体弱和难产,从此无法再生育。
滕原齐逼着儿媳妇答应让丈夫纳妾,好为滕家多生几个壮丁。
王玟埴被逼得喘不过气来,而选择逃离滕家,深爱妻子的滕彬因而背叛了滕家,留下滕家惟一的骨肉滕煜扬,与妻子远走高飞,然而,他们摆月兑不了滕原齐的追兵,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展开追逐,酿成惨祸,滕彬夫妇所乘坐的车子失控冲下高架公路,车毁人亡。
案母的悲惨遭遇,给了滕煜扬一个前车之鉴。
他,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他喜欢的人,当然是离滕家意远愈好!
◎◎◎
“煜扬大哥!”随着娇滴滴的嗓音,一个芳香扑鼻的女人闯入总裁办公室里,站定在他桌前,硬是拉回他飘远的思绪。
他扬起眉,略显诧异,却谈不上惊喜,“丽淇?”
滕丽淇一身巴黎最新颖的名牌冬装,衬托出她千金小姐的矜贵娇气,年轻美丽的脸蛋经过精心妆扮,显得更漂亮迷人。
然而,一般人眼中的大美女,在滕煜扬眼中,却是连周蜜儿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煜扬大哥,你提早回台北怎不跟我说一声嘛?我也可以提早回来啊,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了嘛。”滕丽淇嗲喽地嗔道,一把拉起他的手,“走,我们去吃东西。”
“我很忙。”他抽回自己的手,翻动桌上的企划书。“而且我也不饿,要吃你自己去吃。”
“煜扬大哥!”滕丽淇跺脚。“我刚回台北,你陪陪人家嘛!”
她一直很喜欢这位俊拔出色的义兄,气人的是,他对她总是不假辞色,永远都这么冷淡!
滕煜扬连眉毛都不抬一下,“想陪你的人很多,我可以帮你打电话给李长青,他一听说你回来,一定会立刻飞车赶来。”
“不要!”她噘着涂着唇彩的性感小嘴。
李长青是她众多追求者之一,身份地位都跟她很匹配,为了拉拢很有政治地位的李家,她可能会嫁给他也说不定。
可是,她真正喜欢的人一直是她的义兄滕煜扬,打从被滕家收养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喜欢着他,崇拜着他!
此刻,看着他一脸凝肃地研究企划书,滕丽淇迷恋的眸光一刻也无法自他俊逸迷人的脸庞移开。
企划书有比她好看吗?比她更有魅力吗?
膝丽淇不服气地在心里嘟哝着。她痴迷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她再也忍不住内心压抑已久的渴慕,突然走过去,冲动地抱住他。
“煜扬大哥,不要对我这么冷淡啊,你看我一眼吧!”
“别闹了。”
滕煜扬面无表情地,把缠绕在他身上的玉臂给扯下来,就像他拒绝所有投怀送抱的女人那样干脆利落,没有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而心怀慈悲。滕丽淇瞅着他,大胆地向他告白,“我喜欢你啊,煜扬大哥,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我……我爱你……”
“别做梦了,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因为我是你妹妹?但我们毫无血缘关系啊!”滕丽淇急切地说,“我可以不当滕家的养女,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滕煜扬冷笑,为他放弃一切?恐怕是相反的吧,得到他,也就得到无可匹敌的荣华富贵,女人,不都爱他的财势地位?
“原因只有一个,我不爱你。”他直截了当拒绝她的示爱,根本不顾她的面子,也不管会不会伤了她的心。
“你……”滕丽淇身子晃了晃,双眼蒙上泪水,她委曲求全地说,“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肯让我爱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肯。”
“煜扬大哥……”一咬牙,她把身上的大衣月兑下,然后解开上衣的钮扣,露出男人无法抗拒的美丽胸脯。
她对自己完美的身段很有自信,相信滕煜扬在见识了她的胴体之后,会产生想要她的……
看着她宽衣解带的滕煜扬,却仍是不为所动,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丽淇,不要自取其辱了,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
“你不想要我?”不,她不相信挑不起他的。
她不死心地整个人偎在他身上,“煜扬,你看着我,看着我回答,你是想要我的……”
他实在是被女人自以为是的诱惑纠缠烦了,“我看过比你更美的女人,肉欲的诱惑我早已经免疫了。”说着,他不耐烦地推开她娇软的胴体。
滕丽淇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彻底的被他拒绝了!
“煜扬大哥……”她屈辱地咬着唇,知道他不爱她,甚至连她的身体他也看不上眼,她的心、她的尊严,碎了一地。
“你走吧,不要让我说出更绝情的话,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他不带一丝感情地说。
“你……的心,是钢铁铸成的吗?是冰块雕成的吗?煜扬大哥,你都不会试着去爱人的吗?”滕丽淇哀怨地拾起自己的衣物,当她离开的时候,眼眶是红红的。
滕煜扬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他的心是钢铁、是冰块……是什么都好,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什么都不在乎!
只除了……十五岁那年,他开始助养的那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