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星情郎 第三章
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交谈声,取代了每日早晨的鸟鸣,沉睡的若儿被这些声音吵醒,眨了眨双眼,从床上坐起来。
陌生的房间,还有眼前这一群不认识的女人是怎么一回事?
“醒了、醒了,她醒了。”
二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分艳丽的女人一拥而上,挤到她的床前。
“我瞧瞧,醒着确实比睡着时要漂亮,可比起我来还差上一截,凭什么侯爷会看上这个女人呢?”一个身穿蓝衫红裙的女子这么问。
“也不能只凭外貌呀,也许她有过人的伺候本事也说不定呢。”站在床头的女人眼波流转地笑道,手一伸就向若儿的胸前采去,倏地扯开她的衣襟,露出雪白的酥胸。
“啊!不要这样。”若儿惊叫一声,慌得连忙拉好衣襟。“-们这是干什么?我下认识-们呀!”
她没得罪过人,她们为何要如此欺侮她?
“-是不认识我们,但我们却知道-,晓得-办了我们不能办到的大事。一
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女人将若儿推往床的内侧,之后便大刺刺的一坐在床上。
“其实我们也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太于殿下这次派了什么货色来,为何一进府就能掳获耶律天昊的心,让那吃素的豺狼开了荤,结果也只有那么一晚,还不同我们一样被丢进恨天居。”她幽怨地叹道。
顿时,所有女人也像泄气了似的,径自在附近找位子坐下,不再如同刚才那般嬉闹。
“恨天居?好奇怪的名字,这是什么样的地方?”若儿不解地问。
她渐渐感觉到这群女人没有什么恶意,刚才纯粹只是与她玩笑而已。
然而不问还好,她这么一问,她们之中忽然有人抽抽噎噎的低泣起来。
“恨天居,就是侯爷将丢弃的女人关在一起,任其老死之所。我们跟-一样,都是太子送来的女人,目的是想取悦侯爷,监视质侯府的一举一动,回报太子,可是侯爷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已洞悉太子的意图,所以我们一入府,就都被关起来了。直到-出现,我们还以为有了转机,谁知……”
众女又是一阵轻叹。
若儿圆睁双眼,越听越迷糊。“可是我不是太子派来的人啊!他没有交代我什么任务。”
“不管是真是假,都没有人会相信,因为-是从太子府来的,就代表了-的身分。”粉衣女子翻了个白眼。
自家人还说谎话,这丫头还真不坦率。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善于伪装,才换得侯爷一夜之恩吧,这就比她们这些女人强多了。
若儿越听越心惊,难怪昨天进府时,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会充满敌意,原来是误解了她的身分。
可是,那些人不清楚,耶律天昊还会不明白吗?他明明知道她来这里并非出于自愿,不该把她关起来啊!
倏地,先前血腥的一幕回到她脑海中。
莫非他是因为她反抗了他,才愤而将她关入这里?
她必须跟这些女人一样,在这里孤独终老吗?
“不,不行,我要去找他说清楚。”若儿急急的下床,走向门口。
她若是关在这里,爹娘怎么办?他们会担心她一辈子的呀!
意外的,乔木就站在廊外,一见她出来,立即拦住她。
“若儿姑娘,-不能出去。”
一见到熟识的面孔,若儿宛如溺水的人攀住啊木般,紧紧拉住他的手臂。“乔不大爷,求求你让我见侯爷,我有话跟他说。”
乔木为难的皱了下眉头。“对不起,姑娘,少主有不能见-的苦衷。”
只是对她宽容一夜,就引起这么大的风波,若是再让太子察觉少主对若儿姑娘的感情,怕不以此为要胁,成为控制少主的筹码。
为了她,为了辽国,少主不得不忍痛将心爱的人囚禁在这儿,以瞒过敌人的耳目。
“相信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久的,少主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去。”他——的安慰着,言语间透露出少主的无奈。
为了保护她,少主甚至以监督这些女子为名,命令他留守在恨天居,为的就是怕她发生危险或遭人欺侮。
所幸这群女人同是落难之人,有着同病相怜之叹,所以倒也没有为难若儿的意思。
乔木半强迫的将若儿请回屋里之后,再度将门合上。
“乔木大爷……乔木大爷……”若儿犹不死心的呼唤着,想说服他带她去找耶律天昊。
可是他就像是聋了、哑了似的,充耳不闻,魁梧的身子直挺挺的站在廊下,像尊守护的门神。
“别叫了,刚来时谁都跟-一样,叫痛了嗓子,哭哑了喉咙,还不是一样出不去,跟着大伙儿留在这里。”粉衣女子走过来,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可是我是冤枉的。”
“被关到这儿来的姊妹,谁不是冤枉的?左边那位还是浙江知府的千金哩!咱们都是以出众的姿色或是独具才华被带进太子府,以为就此飞上枝头成凤凰了,那晓得是被训练为眼线,被送进质侯府后从此禁锢一生,试问谁不比-冤枉?”
听说若儿可是在大厅里当众反抗侯爷,使他难堪的女子,被关进这里才是最不冤枉的一个。
“所以劝-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好好思索一下怎么度过这漫漫岁月才好。”
要说鲁莽,若儿可是世间第一人,平白错失了得宠的机会,要是她们,绝对不会轻易得罪侯爷,一定顺他的意,紧紧的抓住他的心。
唉!真是傻丫头一个。众女对她既同情,又觉得惋惜,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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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特别漆黑,上弦月躲在厚厚的云层里,恨天居内更是一片黑蒙蒙,教人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阵夜鹰的叫声响起,站在院中的乔木仰头一望,看见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大树遮蔽的墙外翻了进来。
“少主。”他上前一揖。
摆衣人微微颔首。“她呢?”
“属下依照您的吩咐,将她安排在右厢最偏远的房间内。方才的消夜里添了些迷药,这时她已经睡沉了。”
“她……一定很恨我吧?”蒙面的黑布下只露出一双黑瞳,此刻黯然的-起。
乔木顿了一下,才有些笨拙的回答,“是哭了半天,晚饭也吃得不多,只有消夜吃了半碗莲子粥,不过看来并无大碍。”
其实心里最苦的应该是侯爷,肩上背负的责任实在太重,让他无法顾及儿女私情。
耶律天昊沉默的走向长廊,进入若儿的房间。
乔木想点亮烛火,但被他摇头制止。
“不用了,你出去吧。”
房里若乍然明亮,有可能引来赵玉那些探子的注意,察觉他的行踪,与其让若儿再度落入危险,他宁愿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她。
乔木没说什么,立即退下。
虽然屋里那么漆黑,她的身影是那么朦胧,但她的娇容已如同灿烂的朝阳,深烙在他的脑中,既使看不见,却依然清晰。
他坐在床沿,抚模着她细致的五官,感觉到上面的湿濡,知道她一定是哭着睡去,令他的心禁不住一揪,深深的叹息。
“谁?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若儿听到叹息声,马上惊醒,吓得差点尖叫,嘴却倏地被一个大掌紧紧捂住。
“该死。”他低咒出声。消夜里的迷药为何没有迷昏她?
听到这声低咒,若儿杏眼圆睁,激动的落下泪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是你,你是山洞里的那个人,是那天夜里来家里绑我、又死命救我的人对不对?你是来带我走的吗?”她没看过他的长相,但认得这道低咒声。
“-认得我?”耶律天昊的惊讶不在她之下,虎目瞪得圆大。
若儿直点头,忙不迭地道:“我认得、我认得!我认得你的声音,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一定早知道太子的计谋,不想我卷入纷争,那天才来救我的吧?你原本想回报我的救命之恩对不对?可惜寡不敌众,被太子的人打伤了。你伤得重吗?还痛不痛?不要紧吧?”接着她赶紧放开他,怕自己的动作弄疼了他的伤口。
自从那夜之后,她一直担心他的伤势,但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该向谁问起,现在见到他无恙,真是太好了。
“-关心我吗?”黑暗中,他看到她脸上闪烁着一道亮光,知道她又哭了,不由得伸出手指为她擦拭。“-真是爱哭。”
“不,若儿才不爱哭,都是那个坏蛋欺负我,我才哭的。”她勉强收拾起泪颜。
“那个坏蛋?”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就是质侯耶律天昊,他好霸道又残忍,是个嗜血又言而无信的大坏人。”
“是吗?原来他给-这么差劲的观感。”耶律天昊苦涩的一笑。
“可不是?他在大家面前杀人,又把许多无辜的女人关在这里,你说他是不是很坏?”她从来没有这讨厌过一个人,耶律天昊是有生以来的第一个。
枉费他长得人模人样,一表人才,原来也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耶律天昊沉郁着脸,缓缓的点头,“是很坏。只是,这里的人都睡沉了,为何-没睡?”她应该吃下了迷药,睡得不省人事才对。
若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今天哭了一个下午,没有心思吃晚饭,消夜也只吃了一口,怕那些姊妹发现来唠叨我,所以就骗她们吃了半碗莲子粥,其实剩下的那些全沉到后面的水塘里喂鱼了,也许是因为肚子空空的,才特别容易醒来吧。”
也幸好是醒过来了,才见得到他,要不然岂不是错失见他的机会?
“公子,你是太子殿下埋伏在这里的眼线吗?你会救我出去是不是?”
她这句话问得耶律天昊哑口无言,他是想让她离开,可惜不能。
“过几天好吗?现在府里守卫严密,我一个人要进出都有困难。”
“喔!”若儿失望的垂下限眸,没半晌又抬超头来看着他。“那……你能帮我个忙吗?帮我去看看如梅怎么样了,大坏蛋是不是将她的尸首抛弃荒野,没有好好埋葬?如果是这样的话,能不能请你帮帮忙,代我安葬她?我会好好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的。”说完,她立刻跪下,朝他叩首一拜。
耶律天昊蹙着眉,伸手扶起她。“我试试看。”
他在她心目中真的如此恶劣吗?是一个毫无人性,凶残不仁的人,连具尸体都不放过?
若是她知道他其实并未杀死如梅,只是演戏似的砍伤她好吓走太子府那些人,不知作何感想?
“那……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她声若蚊鸣的问,期待的仰着脸注视他。
“-想再见到我?”
若儿毫不思索的点头。“可以吗?”
“只要-想见,我就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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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每到深夜,耶律天昊便以黑衣人的身分造访恨天居,而居住在里面的女人们也变得异常好睡,夜夜一觉到天亮,有些人甚至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来。
虽然时日一久,有些警觉性高的人不免觉得奇怪,但大伙儿闲聊时只推说是时近凉秋,自然好睡,因此也就没有人在意了。
只有若儿知道这应该是黑衣公子所为,所以只是闭口含笑,密而不宣。
每夜二更,已成为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
推门声响起,躺在床上佯睡的若儿几乎立即张开眼睛坐起身。
“公子,是你吗?”
“若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一听声音就知道。”耶律天昊微笑道,定入屋内,同样坐在床前,伸手握住她在黑暗中递来的手。
不过,今夜她的手中多了一件物品,模起来像是一只荷包。
“这是什么?”
“双鲤荷包,是若儿白日时闲来无事所绣的,绣工粗劣,请公子不要见笑。”她含羞带怯地道,双颊嫣红,幸好在黑夜中他看不见。
因为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他们每次相会都不点灯,只是模黑相对,促膝而谈。
只是她并不知道,今晚月色明亮,耶律天昊又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的一举一动皆清楚的落入他的眼底。
“既是-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当是-托我办事的谢礼。”
“谢礼?”一时无法意会,若儿纳闷的想了一下。“啊,是关于如梅的事吗?”事隔多日,还以为他人微言轻,查不到,所以也不好再问。
“嗯,如梅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些伤,被侯爷所救,现在已经无碍,不久就可以痊愈了。”
“怎么会这样?那天我明明……”
“那只是障眼法,太子城府极深,-不能冀望侯爷为-留下太多人,增加质侯府的危险。”
他这是在为耶律天昊说话吗?若儿狐疑的望着他,“公子认为侯爷是好人?”
耶律天昊摇摇头。“不,我只是可怜他。”
“可怜?”若儿更不懂了,贵为侯爷,享受无人可比的荣华富贵,并且可决定他人的生死,有何可怜之处?
“虽名为侯爷,实际上时时面临生命危险,怎么不可怜呢?”
两国交好时,他这个质子当然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但一旦两国情势紧张,最先被逮捕下狱的便是他。
所以,他丝毫不敢放纵自己享乐,更不敢怠惰,时时提醒自己凡事以国家社稷为重,别落人口实。
“可是他那么残忍……”若儿对于发生在大厅的那一幕始终无法忘怀,常常自恶梦中惊醒。“不知道如梅这次回到太子府后,会不会受到责罚?”
记得那些丫鬟们说过,侯爷若是无法留下她们,她们回太子府必定赐死,不知如梅这次大难不死后,是否能避过一劫?
“不,她不能回到太子府。”耶律天昊道。
要是让赵玉知道他非但没有杀如梅,反而救了她,必定引起他的猜疑,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如梅藏进恨天居,因为唯有这里守备最森严,但也最不为赵玉所重视。
住在这里的女人,全都是任务失败的废物,对赵玉来说早失去了利用价值,当然也就没有在意的必要。
“是不能送回去。”若儿不知耶律天昊所想,只是幽幽地道:“那应该送她到哪儿呢去?”哪里对如梅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恨天居。”
“恨天居?公于是说将如梅藏到这里来?可是侯爷会答应吗?”
“我相信他会。”他坚定的点点头。
“你在他面前说得上话?”看来她要对黑衣公子另眼相看了。
“还说得上几句。”他淡淡的答道,不想泄漏太多。“只是如梅对-忠心吗?她会不会将这里的情形泄漏出去?”
“不会的,如梅是个热心的好女孩,绝对不会出卖任何人的。”她对如梅有信心。
“好吧,我相信。”为了若儿,他愿意冒险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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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了几日,如梅真的在若儿的望眼欲穿中被送进了恨天居。
两人一见面,便泪眼婆娑的互道别后心情,聊了许久,直到用晚膳时,若儿便为她介绍恨天居里的其他姊妹们。
其中有不少人在太子府时让如梅伺候过,所以一见面大家很快的就打成一片,顿时将恨天居里的晦暗气氛扫除不少。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了不少太子府的事情,直到乔木带着下人送来消夜,大伙儿吃完消夜才各自回房睡觉。
“乔木大爷,可不可以让如梅睡在若儿小姐隔壁的空房?”如梅在乔木要离开时提出要求。
乔木微皱一皱眉,看了一下若儿,想知道她的意思。
若儿原本也犹豫着,怕黑衣公子每日来看她的事情被如梅知道,但一细想,又觉得没有关系,因为黑衣公子应该也会像对待其他姑娘一样,在如梅的消夜里下药。
乔木看出若儿的想法,于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就近照顾小姐,跟她作伴了。”
如梅开心的跳起来,紧紧拉住若儿的手,而后又突然发觉太过失礼,于是赶紧退下,站到若儿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没关系的,如梅,在这里没有主仆之分,大家都是落难的姊妹。”若儿笑着道。
如梅高兴的点点头,走向前拉起若儿的手,无比亲昵的握着。
乔木即使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终究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带着下人退出去。
之后,她们继续在院子里叙旧,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
那一晚,若儿没有等到耶律天昊到来就累得睡着了。
望着她安稳的睡容,耶律天昊温柔的笑了,解下脸上的蒙面布,双唇轻轻贴上她的,柔软润滑的触感令他满意的一喟,悄俏躺上床,让她轻靠在他怀里。
今晚,他舍不得将心上人吵醒,只是静静的轻拥着她,品尝着这初秋夜晚的宁静与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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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的花园中。
“已经混进去了吗?”赵玉坐在凉亭里,边啜饮着茶边问道。
只有赵玉一人的花园内,传出另一道声音。
“是,已经混进去了,殿下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据属下调查,侯爷时常放出信鸽,与辽邦互通消息,而且,最近他每夜都会换上夜行衣出去。”
“知道他上哪去吗?”
“不知所踪,每夜二更出府,直到四更时分才回来。”
赵玉的神色冷凝了下,放下手中的茶杯道:“通知埋伏在质侯府外的人严加监视,有任何一举一动都要回报,不许有任何闪失,知道吗?”
“是,小的知道了。”
“还有,派几名神射手埋伏在质侯府附近,只要有飞禽掠空而过,一律给我射下来,若因而截获辽邦信息着,重重有赏。”
接着,赵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凉亭,眺望着晴朗的天空,道:“还有,潜入的计画只能勉强算是成功一半,接下来要制造他们两人相处的机会,看耶律天昊因爱而痛苦,他爱得越深,我以后控制他的机会就越大。”
“殿下的意思是……”
“伤他的人,不如伤他的心,我要他亲手伤害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赵玉冷酷的话语,令隐身在园内的人暗中倒抽一口气,但还是训练有素的听令。
“是,小的知道了。”说话声伴随着树叶的宪串声,消失在花园外。
重新坐回凉亭里品茗的赵玉,眼神变得沉郁,自言自语道:“天昊,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心,我真的不愿与你为敌,回到我的身边来吧,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