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迅猛龙 第六章
戴捷儿窝在房里上网,写部落格,回复留言。
这是她们几个好友共同拥有的部落格,升大四时突然有了未来各自会有自各的生活,再不像现在这么茹丁丁的感慨,想留下些心情、照片,就算日后渐渐疏远,还有这个秘密部落格纪录着属于她们的青春。
一开始只是如此单纯的想法,没想到出游的照片PO上去之后,点阅率暴增,还有电视台邀请她们去上网络美少女的节目,不过,大家都以不想“太红”的理由拒绝,只当茶余饭后的话题偶尔拿来笑一笑。
看留言也是一种乐趣,隐匿在计算机屏幕后方,不知道谁是谁的状祝下,人真会变得很“有胆”一一落勺见面、要一夜,低毁、揶揄……什么话都敢说,当然也有真心想交朋友,用心留言的人。
戴捷儿特别喜欢挑战那些找碴的人,留言愈机车,愈爱打嘴炮的,她就愈有战斗力,一来一往、硝烟弥漫,很有舒压的功效。她可不是乖乖女,也不向往温良恭俭让,谁都别想爬到她头上撒野。
满意地打下最后一篇回复,她想起狄国洸。
上网搜寻他的名字,才发现原来他有那么多“丰功伟业”,过去真的太不关心体坛的新闻了。
不只是新闻,她还在部落格的许多文章中找到他的名字一一他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游泳的学生……还有他的前女友“们”,甚至,那天在PUB打赌让他去把的两个美眉,居然也将他写进部落格里,可见他的魅力无远弗届。
他名字中的“洸”很少见,加上提到他名字的几乎连带的都会描写他的外型与傲人身材,很容易辨别主角是不是他。
她一篇篇浏览,看看别人眼中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这感觉很奇妙,像在偷窥一个她所不知的狄国洸。
他阳光、开朗、健谈,对女性温柔体贴,处处“留情”,跟男性朋友感情也很麻吉,脾气似乎很不错,来者不拒。
她特别注意到一个女孩的文章,两年前,提到狄国洸是个“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却也让女人很没安全感的男人”。
细读部落格里的文字,里面纪录了女孩从暗恋到交往到忍痛分手的过程;最后,女孩写着——
如果我们不是在此时相恋,若是我能再成熟点、再坚强点,是不是我就能有足够的智慧包容你带给我的无心伤害?
如果,十年后,我准备好了,那时,你还会记得我吗?
戴捷儿读完,心,酸酸的。
不过,爱情若不这么扣人心弦,女人就没有多愁善感的题材了。
她只能在心里向那女孩大声呼吁——
快点准备好!到时候很多男人都会想起妳、记得妳、狂追妳,别再缩在角落里自怨自艾啦!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流逝。
狄国洸全心全意地投入训练及比赛,一次比一次取得更优异的成绩;观众爱看他,新闻媒体便成天追逐他的身影,赞助厂商踩破他家门坎,就连许多与运动无关的广告也都找上门来请他代言。
一时间,狄国洸成了名人,电视上看得到他的广告、路边店家看得见他的人形立牌;在他的引领下,游泳成为一种风尚运动,各地掀起一股热潮。
爱暑假期间,只见各大泳池挤满大人、小阿,每个父母都希望培养出像他这样为国争光的游泳健将。
戴捷儿的努力也得到戴仁洲的肯定,开始接些平面商品的案子,另外,戴父也重金礼聘她成为婚纱公司的签约摄影师;绝非因为戴捷儿是他女儿,而是她拥有“特异功能”。
现在社会少子化,父母请专业摄影师为子女拍写真的案子愈来愈多,而一般摄影师最难搞定的小阿与宠物,没想到戴捷儿特别有办法,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穿著打扮总是叮叮咚咚,闪闪亮亮,小阿子很感兴趣,或许是她的美貌大小通吃,总之,捕捉孩子的各种可爱表情,成了她的独门绝技,连戴仁洲也不得不佩服。
狄国洸和戴捷儿不常见面,因为他经常在世界各国比赛,而戴捷儿除了工作还需要挪出时间学习计算机修图,电话、E-MAIL成了最常使用的联络工具。
他们,为自己努力,为对方加油;因为两人不断的进步,不断地要求自己更好、更完美,彼此间形成了一种竞赛的气氛,鼓舞着自己更乐于接受挑战,尽避一年、两年过去,他们的友情却不受时间、空间影响,日益牢不可破。
“喂,我回来了。”每当狄国洸回国,才踏出机场,第一通拨出去的电话,一定是给戴捷儿。
“有没有带金光闪闪的奖牌回来啊?”
“没有,不过达成了A标,确定可以参加奥运。”他笑。“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要出国观光了。”
“喂——这么没志气的话不像是我认识的狄国洸会说的话啊,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我怕不认识你。”
“嘿……别这么无情,我需要妳帮我打气,见个面吧,我好想妳。”
“我这个人只喜欢强者,不帮人打气的,见面也只会亏你,确定要约我出去?”她笑问。
“被亏也认了,谁叫我犯贱,像妳这种损友用这么多年还舍不得丢……”听见她的声音总令他感到愉悦,虽然她绝对称不上“温柔可人”。
他又三个月没见到她了,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唯一不变,始终在背后鼓励他、支持他的,竟是一个他认为最不可捉模,最难以掌控的女人。
“我手边还有工作,约晚上十点左右好吗?我忙完再打给你。”
“好,那我先去找几个朋友,等妳电话。”
“嗯……”她放下电话,心中一阵悸动。
她喜欢这种别后重逢的期待,每一次见面都感觉他又比之前更成熟一点、更稳重一点,也更加迷人。
他接受严格的历练与考验,见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每一场比赛都是一场残酷的战役,都掺杂着太多不确定的因子挑战他的抗压性,也淬炼出他难以掩盖的锋芒。
他是她的骄傲,是所有朋友的骄傲,也是国人的骄傲。
戴捷儿将注意力拉回计算机屏幕,操控手中的感应笔,修饰照片上的痘疤和小斑点。
堡作室里的同事都下班了,她还继续挑灯奋战,因为这是她自愿揽下的工作。
这份非常人所能忍耐的辛苦工作她己坚持了近三年,不但跌破所有人眼镜,有时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彬许是狄国洸不放弃的精神感染了她,她大可以过着舒服的大小姐日子,但她不愿就这样安逸过一辈子。
她也有了梦想一从成为一名当红摄影师,要所有人都排队等她行程的虚荣幻想,悄悄地转变成开个人摄影展,这两年她跑了不少地方,累积了不少作品,不过她知道还不够成熟。
摄影不只是色彩、光圈、快门和构图,它还包含了摄影者的思想,反射出摄影者的内心,现在,一切都还太浅薄。
堡作室里的重金属音乐震动着喇叭,但她仿佛完全沉浸在无声的世界中,专注凝神。
直到完成最后一张,她看看时间,己经十点半了,连忙打电话给狄国洸。
“过去载妳?”他问。
“你才刚回国,别跑来跑去,我自己过去吧,老地方见。”
她对着关上电源的计算机屏幕涂上唇膏,手指抓了抓头发,起身从门后的衣架取下大衣,“啪啪啪”关掉电灯,旋风似地离开工作室。
他们的老地方其实是一间位在巷内的爵士音乐小酒吧。
某次和朋友聚会,两人都喝了点酒,会后情绪仍高昂,兴起走路回家的疯念头,尽找小巷子钻,比赛谁的方向感比较好,那次,他们在一条好小的巷子—仅能容两台机车错身而过的宽度一一看见了那间就叫“老地方”的小酒吧。
蓝色的灯光从招牌灯箱中透出清冷,木框彩绘玻璃门外植着的全是桂花,那时春节过后不久,冷冽的空气飘散着清甜的香气,就是这股香气吸引他们走入巷内。
外头看不见里头的陈设,不知是怎样的一间店。
“我猜,里面柜台有着一位年近半百,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柜台的高脚椅上坐着几个寂寞的中老年人,在这寒风中,聊聊往事。”狄国洸从刚刚自门后走出的客人判断。
“我猜,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守着这间店,怀念他过世的妻子,这是他们从年轻就一起经营的老店,里头有太多共同的回忆……”戴捷儿发挥她的想象力。
“好惨……一定要妻子过世吗?”女人有时还真狠,不死人不够悲壮?
“进去瞧瞧。”她率先推开门。
有狄国洸这么“粗勇”的男人在身旁,她就天不怕地不怕。
狄国洸跟在她身后,进门后,他扬起胜利的笑容,俯身在她耳边说:“这一“ㄊㄨㄚ”就妳请客了。”
店里柜台后方,是一位女老板,一个看来温柔蜿约的女人,唇边有两个小小甜甜的梨涡,眼睛笑咪咪的,很难想象是“酒馆”老板娘。
戴捷儿没来由的喜欢这位老板娘,便和狄国洸约定,以后这就是他们的“老地方”。
狄国洸先到,坐在柜台边,和老板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和戴捷儿经常约在这儿见面,几次下来也都熟了。
这时戴捷儿风尘仆仆地推开门来。
他旋过椅子,转向她进门的方向。
她将及腰的长发剪了,染了一头淡褐色的短发,脸上略施薄粉,皮肤依旧白哲、吹弹可破,像风般地大步朝他走来,全身散发的自信令她更亮眼,更具魅力。
他的眸中写满赞叹。
“老板娘。”她一坐下,先跟谢婉玲打个招呼。
“剪头发啦?很有型。”谢婉玲微微一笑,调了杯她常喝的长岛冰茶。
“可惜……”狄国洸揉乱她的发。“我还是喜欢妳的长发披散在我胸膛的感觉……不过,这样也很美,怎么办?好挣扎……”
“你挣扎个鬼啊,我长发短发关你屁事。”
“我们也算多年交情了,怎么不关我屁事?”这女人,近来说话愈来愈“江湖”了。
“我明天一早还要外拍,想温存,找别人去吧!”
谢婉玲将酒递给戴捷儿,这对年轻人的对话内容总教她一头雾水,看似情侣却又不是那一回事。
“妳这样说,别人会误会我对妳有什么企图。”
“不是吗?”她侧过身贴近他问,眼神,贼贼的。
“是有一点啦……”他搞笑说。“还是没男朋友?”
“讲这样好像行情很差,是本姑娘不交男朋友,不是“还没”男朋友。”她纠正他。
他做了一个“完全了解”的夸张表情。
她是没“男朋友”,但抢着做她护花使者的还少吗?每次一票人出去,总有那么几个不识相的猛盯着她流口水。
狄国洸知道她不是随便的女人,但,这些年来,难道都没有让她心动过的男人?
他问过,但她总是一句“关你屁事”打发他。
对她而言,他比较像“麻吉”和“伴”的综合体,她什么都会跟他说,除了“谈情说爱”。
“你咧?这次到日本去,艳遇不少吧?”
“何止日本,欧美更多,在国外,运动员很吃香的。”他挑挑眉毛,很不可一世。
痛在哪里,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动贴上来的女人是很多,但认识她之后,过去那种“荒婬无度”的日子己经变得愈来愈遥远。
不是不行,就是没兴致,试过几次,“每况愈下”,莫名其妙地为她“守身如玉”起来。
不过,这事他不会让她知道,说了也只会引她大笑吧?这女人,只要强者,不会欣赏这么窝囊的男人。
“吃……你在国内也没少吃辣的好吗。”她缥他一眼。
“现在年纪大了,尽量别吃太辣,像妳这样的辣度就刚好。”他勾起她的下巴,怎么看还是她最对味,最能挑起他的。
戴捷儿没被逗笑,倒是清洗杯子的谢婉玲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对不起……”她很想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但他们的对话实在太好笑。
“这家伙说话太白痴,应该我们跟妳对不起才对。”戴捷儿压着狄国洸的头,要他道歉。
“老板娘——”狄国洸突然大喝一声。
“什么、什么事?”谢婉玲吓了一跳。
“别等妳那个初恋情人了,等这个女人走,晚上我们约会去。”
“别逗欧巴桑开心了。”谢婉玲知道他是胡扯的,只是笑。
狄国洸和戴捷儿知道老板娘没结过婚,但是有个己经在当兵的儿子;这间店原本是她和初恋男友同居的房子,后来,她将它买了下来,等着某一天,那个男人想起她,想起他们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
但是,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过。
“老板娘,妳为什么不去找他?妳明明知道他在哪里的,女人的命运不是只有“等待”。”
“也许他己经忘了我这个人,也许早结婚生子了,我突然出现……这……”谢婉玲摇摇头。
“难怪人家都说女人笨,”戴捷儿有些生气。“要是我,遇到喜欢的男人,一定会想办法让他留在我身边一辈子,才不做这种默默守候的傻事。”
“他有他的天空……”谢婉玲陷入回忆,低喃着。“我不想拖住他的脚步。”
“妳听过风筝理论吧,让男人自由的飞没关系,可是那条牵绊他的线要牢牢握在手里,不告而别,不让他知道妳在哪里,是下下策。”
“啊一一我找到线了……”狄国洸搞笑地从两人中间拉出一条无形的线。
“喀嚓!”
戴捷儿比出剪刀的手势,将那条线剪断。
“好无情___”他盯着拇指与食指间看不见的断线。“我受伤了……”
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她口中那个“喜欢的男人”指的是他,而他们之间,真有条看不见的线牵绊着……
虽然他很喜欢两人现在相处的模式与感觉,但不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是特别的,重要的。
“干么受伤?”
“妳知道我为什么受伤。”他像很郁闷,灌了一大口酒。
“白痴。”她大笑。
“你们……真的不是情侣?”谢婉玲忍不住又问。她问过,但两人都极力否认。
“不是。”果然,异口同声回答。
“这女人不交男朋友的。”狄国洸说。
“这男人每晚换不同女人。”戴捷儿说。
“可是你们……”
“我们只上床。”
谢婉玲不好意思说得太白。
两人又默契极佳地回答,答完相视一眼,互扮一个鬼脸。
“你们的感情真好,真的很“速配”。”谢婉玲多希望他们能开花结果。
贬啦,我四十岁的时候如果还没找到理想老婆,就勉强娶她算了。
“谢谢,不用勉强,我三十岁就打算嫁人了,你四十岁的时候早己“不堪使用”了,别找我。”戴捷儿吐槽。
“妳不交男朋友,去哪里找人嫁?”狄国洸她。“路上随便抓个人进礼堂?神经。”
“反正到时候就会有人娶我,不劳您费心。”她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