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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罢工中 第五章

作者:左薇

半个月过去了,卓家那股沁透人心的寒流仍然滞留原地,迟迟没过境,甚至有越来越加剧的趋势,特别是在家里真的多了一个钟点佣人忙进忙出后,卓曜邦再也不能把她的话当成一时冲动的情绪性言词。

她是来真的!正用一种称不上激烈,却非常坚定的步调展现她的叛逆,一改过去好说话的形象,按照自己的方法,一点一滴切割两人原本密不可分的生活形态。

梁若唯现在几乎每逃诩跟丈夫一样早出晚归,不是因为已经找到工作,而是无法待在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空间里,脑中总会跳出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压迫她郁闷的心脏。于是在丈夫出门后,她也会跟着到外头找工作,做点其他事情消磨掉时间,直到晚上才回家休息,期望自己最好可以累得一觉到天亮,什么都不去想。

这个晚上,卓曜邦没应酬,她比丈夫还晚回到家,大概已经是九点半。

他等得心急,正想问她去哪儿——

“你剪头发了!”他惊讶地看着她。原来及腰的长发,只剩下不到肩膀的长度,感觉焕然一新,更显年轻俏丽。

他难以形容心里的震撼,那感觉像是她已经毫不留恋地斩断对他的所有感情与牵挂,准备和他一刀两断。

“不行吗?”她冷淡地看着他,想起当年因为他一句赞美,就决定把头发留得更长,更加宝贝的那股傻劲,现在一口气剪掉还真是痛快!

不过在看着他的这个当下,她居然有点担心他的评价是好还是坏……会不会输给那个长发飘逸的女人……

“不,这发型很好看,很适合你,不过为什么突然想把头发剪短?”他对妻子的新发型没有意见,可是对她剪头发的原因感到很惶恐。

“看腻了。”她潇洒地丢下一句,讲完就回房。

其实她今天去面试,回程路过一家美发沙龙,店里正在举行帮癌症病友募集真发,制作成假发的活动。她最近心烦透了,刚好想换个新发型,于是没考虑多久,便决定剪去一头相随多年的乌黑长发。

但是她才没义务向他多作解释咧!现在她做什么都不会再跟他报告,反正他从来没听进多少。只不过听到他的正面评价,她心里还是很不中用的觉得有点开心……唉,爱他太久、太深了,一下子要戒掉谈何容易。

看腻了?!卓曜邦忧心忡忡地看着越来越不像他老婆的老婆,觉得她那句话根本是针对他说的。这半个月里她就是一副看腻他的样子,脸上不是冷漠就是愁闷,甚至整逃诩没跟都没跟他说上一句话,沉默寡言的程度简直快要逼疯他。

虽然她没再提起要搬出去住的事,但他感觉得出来,她的心已经对他筑起了一道高墙,存心要把他隔绝在外。无奈他怎么也找不到突破她心防的方法,越是想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就逃得更远、更快,害他只能在墙外苦苦徘徊,望而兴叹……

原来女人一呕起气来,真不是闹着玩的。

深夜里,他从书房里出来,准备回客房就寝,看到厨房的灯亮着,下意识地走过去,想看看她在做什么。

厨房里,梁若唯拿着一个马克杯,站在打开的厨柜下,愣愣地望着柜子里摆放的一罐阿华田,怅然若失的表情就跟半个月前站在院子仰望着屋子一样。

她放下马克杯,踮起脚尖,伸手想去取下那罐被推到后面的阿华田……

站在角落的卓曜邦见状,考虑着要不要出手帮忙,却怕她会不高兴他的靠近。

这时,她的手已碰到罐子了,但下一秒又突然收手,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红了眼眶。因为就在那么短短的几秒间,她想起曾被他抱住的甜蜜,却也同时想到这厨柜的高度是为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量身打造的,所以她老是抅不着……

她悲从中来,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想到这些琐事而鼻酸难过,现在住在这屋子里,分分秒秒都像折磨,每一处她曾努力适应、习惯的不方便,如今全都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让她没办法平心静气,更惨的是出了门也找不到人可以诉苦,就怕连累那些关心她的人也替她操心。

一个人呆坐在外头,她才惊醒地发现,当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你过得很快乐的时候,你竟然没有伤心的权利,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以哭,要忍住!

当然,她最不想示弱的就是卓曜邦,因此在他面前,她一直很用力地忍下眼泪,将所有苦涩都积压在心底,不让他发现。唯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敢偷偷地放任一下真实的情绪……

绑头,卓曜邦面带忧容,颦眉蹙额,眼见妻子的伤心,他想安慰却没脸走近,深知自己便是害她抑郁寡欢的罪魁祸首,也终于明白她那晚站在屋前的原因……

“我没办法再待在这里……伤害我的人就是你……”

想到她含泪嘶吼的控诉,他的心也像要碎裂似地扯痛。或许这半个月里他一直有将她的痛苦看在眼里,也晓得她在这屋子里承受的压力,只是因为害怕面对失去她的结果,迟迟不肯正视她一心求去的事实,假装不懂她的苦,骗自己这一切很坑诩会过去,等时间一久,她会熬过,他们也会和好如初,重拾往日恩爱。

然而她此时的泪水,却又再一次指挥着他的自私与残忍……

他带着自责悄悄退离,心里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睡卧不宁的长夜,他心思烦乱,脑中不停想着她衷伤的神情、啜泣的声音,作了一个心痛的决定……

三天后,卓曜邦傍晚就把妻子CALL回家,说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她模不着头绪,挣扎了一下还是赶回家。

一进门,他猴急地将她拉进房——房里的衣物间。

“收东西。”

“啊!”她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想搬出去吗?现在马上收拾行李。”他拿出一只行李箱,放到她面前,要她赶紧收拾自己的衣物。

她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他现在是要立刻赶她出去吗?!

懊,他无情,她也是有骨气的!收就收……

她打开衣柜,胡乱把衣物扔进箱子里,余光瞥见他默默地走开,更火大地把衣服往箱子里扔,气他居然真的舍得让她走——虽然那是她要求的,但女人心里就是存在着这样一种矛盾又微妙的心里状态,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即使脑袋里知道再不应该,心里依然没办法完全照着理智走。

她想离开他是一回事,他不要她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还挑了一个家里最大的行李箱,这么急着赶她走,简直让她痛上加痛……

钡蛋!他也不想想这四年来是谁在替他洗衣煮饭,做牛做马,孝顺公婆,养育小——没小阿,好险还没生,不然亏更大!

她把行李箱塞得满满的,一坐下去,拉上拉链,气呼呼地走出卧房。

“都收好了?”他站在门外,不想看着她收东西的样子,怕自己随时会后悔,改变这个好不容易作出的决定。

“好了。”她怒瞪他,往前走——

他很快地跟上,抢过她的行李箱往楼下走。

她跟在他身后出门,看到他把她的行李摆到轿车的后车厢。

“你干么?”她还以为他是急着要把她的行李扔出大门哩。

“我帮你找好了房子。”

什么?!房子……

“不需要,我自己会去找地方住。”虽然她也不知道临时要去哪儿落脚,但绝对不想住在他找的房子里。

“想搬出去就照我的话做,不然现在就进去。”他不假辞色,两条路让她选。

她嗔睨着他,满腔怒火地掉头离开——坐进副驾驶座。

斑,小女子能屈能伸,再听一次他的话算是给他留点面子,况且他会这么费心帮她找房子住,还亲自送她,应该是想把她送得远远的,以后眼不见为净吧!

败好,那正合她意!

卓曜邦扯唇一笑,坐进车子,发动引擎,驶离原地……

她望着后照镜里越来越小的房子,莫名的,这一刻的感觉五味杂陈。

住了那么久的地方,当年搬进来时欢天喜地,现在却是因为这种原因而离开,怎能不唏嘘……

她往身旁一瞥——最感叹的在这里,当年不惜使出苦肉计向父母跪求来的姻缘,如今证明她的确是社会历练不够,才会被爱情蒙蔽双眼,认人不清……

“我们分居的事,先不要让爸妈知道,免得他们难过。”等她适应了分离,心不再痛,也想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有能力去安慰别人,说服他们自己可以过得很好。

“你爸妈还是我爸妈?”

“都有,还有其他家人也一样。”她没好气地说,恼怒这无情的男人现在就在跟她划分你的、我的。

“嗯。”他应声,两眼直视前方。

她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直到最后一刻还这样,气死人了……

她把头撇向窗外,不禁猜测起他到底打算把她送到多远的地方……

车子减速,她下意识以为是停红绿灯什么的,不料他却转头对她宣布——

“到了。”

“这里?!”她诧异地看着车外。

“请下车。”他表情镇定地松开安全带,走到后头替她拿行李。

梁若唯急急忙忙地跟下车,觉得两人的所在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里离你家还不到五分钟车程耶!”开什么玩笑?!棒了一条巷子、两条马路、三条街,不塞车说不定连四分钟都不用,这也太近了吧!

“走路要六分钟。”他微笑,换算成自己的脚程,实际走过也计算过了,不喘不累的距离拿来散步刚刚好。

六分钟,护一生。他的一生幸福当然不能超过这六分钟的路程,不然老婆真的跑掉了怎么办。

“六分钟也太近了。”这感觉跟搬到他家隔壁有什么两样?!

“住近一点比较好,你刚刚不是说先不要让长辈们知道这件事吗?这样万一我妈临时来访,你也可以马上赶回家,不会被拆穿。还是你希望再看到我妈受刺激病倒,二度中风?”他一脸严肃,搬出偶尔会无预警来访的母亲当理由。

“我才没有!”她连忙否认,自己怎么敢有这种大不孝的想法,走出去可是会被老天爷劈的。

“那就决定住这儿,进去吧!”他拎着行李、拉着她走进大楼,脸上的严肃表情瞬间变成得意的笑容,笑咪咪地跟管理员打招呼,英俊迷人的模样让人不留下印象都难。

两人搭电梯到八楼,他熟门熟路地带她参观这间十来坪的屋子,全区挑高的空间主要区隔成客厅、厨房和卧房三大区块,以典雅的浅色系为基调,屋内光线充足,她一个人住应该很舒适,打扫起来也不会太累。

“这里家具、家电都有了,你看看缺什么再去买。”

她看了一遍,只烦恼一件事——

“这里的房租应该不便宜吧?”

以这里的地段和这等齐全的配备加上楼下的保全,没上万的租金恐怕连厕所都住不起,而且这些家具和电器看起来都好新喔……

“你不用担心那些,我会处理。”钱的方面,他全都打点好了。

“你处理什么!这是我要住的房子,我自己会付钱。”她不领情,也不想继续和他牵扯不清。

“你有钱吗?”这问题一针见血。

“我找到工作了,下个星期就会开始上班赚钱。”她不服气地说,名下也有一些存款——虽然那也是他给的,但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没钱万万不能的道理她还懂。

“什么工作?”

“会计助理。”

“公司名称?”

“○○有限公司。”

“公司地址?”

“×××路二段——”慢着!吧么跟他报告这些?

她瞪,坏习惯真难改……

“这里的房租不便宜,单凭助理的薪水应该不够。”他就事论事,也担心她被坏人骗,暗自记下她说的话,准备待会儿就找人去查查那间公司可不可靠。

“所以我才说你干么要自作主张帮我租房子嘛!”她恼火地怪他多管闲事,明知道她的经济能力负担不起这房子,干么还找了这间“豪宅”来增加她的困扰?

他看着她杏眸发亮,双颊胀红的生气表情,心里反而像松开了道生绣的重锁,很开心能再见到她这么有“活力”的模样,宁愿她把情绪爆发出来,也胜过全憋在心里,一副对他心灰意冷的神情。

“若唯,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搬出来吗?”

她不说话,眼神却变得黯淡。这答案他们俩都心知肚明,何必再明说。

“因为你在那间屋子里过得很痛苦,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你好过一点;但分开住并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和我对你的感情,所以我还是有责任照顾我老婆,你不能拒绝我。”他说明自己松手的原因,并不是不爱她,而是不想看到她每天闷闷不乐,甚至难过到躲起来偷哭的样子。

这是个冒险,或许这么一松手,会让她就此走得更远,永远离开他身边。

但另外一种可能,如果她换到一个比较没压力的环境里,心情不那么紧绷,过得开心一点,也许比较容易释怀对他的恨意,不再那么战战兢兢地提防他的接近,他便有机会再赢回她的芳心。

“更何况,比起你这些年来为我做的,这点租金根本不算什么。”他苦笑,后悔自己为她付出得太少,而今能为她做的竟然是亲自送她离开。

梁若唯静望着他。这男人的眼神太真诚,说出口的理由又太体贴,如果是过去,她肯定又要为此感动一番;可是在被人愚弄了四年,伤透了心之后,现在她听什么都疑信参半,觉得他这番动听的“为她着想”,应该也是为了动摇人心的小手段,她可不能再上一次当,又傻乎乎地跑回去当他理想人生中的活道具。

“说得也是,钥匙拿来,你可以走了。”她重振意志,觉得让他付点房租的确不算什么。论起精神赔偿,他所有财产也不够买她的一颗真心。

重要的是他们俩要快点分开,这样她才能静下心来展开新生活,反正房子以后还可以搬。

“这么急着赶我走?”他交出钥匙和电梯门卡,口气很舍不得。

“是你先赶我的。”想到他叫她收东西的画面就有气。

“我?”

“出去!走走走……”她又推又顶,急着将他扫出家门。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她环视这间窗明几净的房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深吸口气……

怎么……感觉还是有点心酸呢?

讨厌的习惯,莫名的情绪,害得梁若唯在新家的头一晚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清晨她在固定的时间里醒来,刻意忽略时钟上几点几分,蒙着头,打算硬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象征性地庆祝她正式摆月兑当卓太太的生活,以后她只要照着自己的时间过。

辫沉沉地躺了一会儿,意识逐渐模糊放松……

床头的手机发出一阵响亮又耳熟的音乐铃声,她很自然地伸出一双手,探出头……

“喂?”

“老婆,我那件灰色羊毛背心收到哪儿去了?”

“左边衣柜倒数第二层抽屉。”她想都不用想,闭着眼就能答。

对方一阵翻找……

“有了。那我去年常用的那条蓝色围巾呢?”

“衣柜最旁边的置物格,上面那排找找看。”她对答如流,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

“找到了。还有那条褐色领带放在哪里?”

“哪条褐色领带?”她睁开眼,脑袋里同时出现好几条褐色领带。

“就是你今年送给我的情人节礼物。”

她立即想起。“收衲柜左边数过来……第三行……第七格的样子。”

“有耶!惫是你厉害。”他在那头欢呼。

她在这头眯起眼,憋着一肚子睡眠不足的起床气,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

“之前你说帮我买的新内裤放在哪里?”他又问,顺口得很。

“……”她沉默,心里冒火。

“老婆?”

“……”

“若唯?”

“不知道、不知道!你的东西干么一直来问我,找不到就光着去上班好了。”她大声地要他自己看着办,不要再拿这些“卓太太”的家务事来烦她,打扰她过崭新的生活。

般清楚他们现在可是分居中耶!他休想“遥控”她的大脑……

她挂断电话,再困也被气醒了,索性起床去洗脸刷牙。

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又传来一则简讯——

扁着上班有点凉,不太习惯。

她瞪大眼盯着那几个字,心想那个男人该不会真的……

太夸张了!他哪时候这么听她的话了?!

崭新生活的第一个早上,梁若唯的思绪还是无可避免地被卓曜邦所占据,整个乱哄哄……

至于那个引起骚动的男人,没人知道他长裤下空间是有穿还是没穿,不过一想到妻子“活跳跳”的口气,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如假包换,骗不了人地乐开怀。

看来让她搬出去应该是对的。她会对他发脾气,就代表她的心对他仍有反应,总好过之前的一片死寂。现在他终于又见到一线曙光……

晚上回到家里,他更是喜上眉梢,因为一拉开衣柜的抽屉就看见十几件洗好的新内裤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里头,其他常穿搭的配件也全被挪到最方便取得的位置,醒目得让他不发现都不行。

“呵,呵呵……”他想着贴心的妻子,忍不住发笑。

天晓得他捧着自己内裤傻笑的画面看起来有多诡异,要是让钟点女佣看到男主人这副模样肯定去备案。

不过沉浸在希望曙光中的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因为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会克制自己的感情,压抑内心爱她的情绪,决定私底抛弃结婚之初那种“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态。

既然她对他的爱有所怀疑,他便要倾付全部赤忱,让她看清楚他的真心真意,明白她对他而言是何其重要,绝对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阴沟里翻船一次就够了,往后他将不再那么顾忌挫折,而是要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找回老婆的信任才是首要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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