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来我家住 第九章
艳阳高照的午后,丁报梨趁着午休时间到附近的照相馆,拿上个星期出游时的照片。
尽避崔世拓说现在的人已经很少会把照片冲洗出来装进相簿里了,但她还是喜欢把它们一张张收藏成册,喜欢那种想到随时可以拿出来翻阅的感受,于是她不仅挑了几十张照片送洗,前几天还拉着他一起去买了两大本相簿,说这相簿日后会一一填满他们俩相爱的回忆……
她抱着相片走到餐厅门口,正要推门进入餐厅,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花梨。”
她愣了下,回头的下一秒呆若木鸡。
“……舅舅?”她瞪大眼睛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象。
“你真的在这里上班,太好了。”廖锦雄高兴地走上前,脸上有着久别重逢的激动。
她望着那张两鬓灰白、略显憔悴面孔,霎时情绪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晚上在客厅里整理照片,丁报梨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一会儿就被崔世拓瞧出端倪。
“你怎么了?”他注意到她像有心事的表情。
她回神望着他,原本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提起这件事,但既然他问了,她也无意隐瞒。
“今天中午我看见舅舅了,他来餐厅找我……”她大概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形。
据舅舅说他是先回乡下去祭拜外婆,再透过朱妈妈打听到她现在上班的地方,所以才到餐厅外等她。
“呵,真是奇闻,没想到丢了良心的人也会良心不安,他消失了快三个月才想到自己还是个人吗?”虽然对方是长辈,但他的行为可一点都不值得受人敬重。
崔世拓一想到女友当初被那人无情地利用又狠心地扔下,到现在还是觉得忿忿不平,没想到他还有脸回来面对她,脸皮也够厚的了。
“舅舅已经跟我道过歉了,他说他实在很对不起我,自从他们一家人搬到内地去后,他和舅妈每晚都会梦到外婆去找他们理论,要他们把钱拿回来还我。”
“你外婆真是个明理的人。”他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谁教她舅舅自己要做这种亏心事,连亲妈妈都看不下去了。
“你呢?就这样原谅他了?”他看她提起这件事似乎一点也没在生气的样子。
“他毕竟是我舅舅,而且都跟我道歉了……”见到舅舅老泪纵横地向她低头赔罪,她也实在无法再跟他追究什么,总不能真的将他拉到警察局去报案吧!
“道歉能解决事情,这世上就不需要法律了。”他冷冷地说,可没像她这样心软,这么容易原谅别人。
她苦笑了下,知道他是因为关心才会那么替她打抱不平。
“所以他这次回来是要把钱全部还给你吗?”
这一问,问到了最令她难以启齿的部分,也是她一下午都闷在心里的原因……
她摇摇头,诚实地告诉他那些钱太多拿去偿还欠债了,舅舅此行的目的是——
“他说要接我过去一起住,希望我能答应他,好让他完成我外婆的托付,也借这机会补偿对我的亏欠。”舅舅说他虽然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还给她,但目前在那边的生活都安顿得差不多了,要接她过去一起生活不成问题。
“什么!他那个人也太可笑了吧?”崔世拓难以置信地轻哼,没想到那个曾经弃她于不顾的亲舅舅,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对她说出这种话!
啮,一个会卷款潜逃的人哪有什么责任感可言!
然而回头看着她低头沉默的神情,他心里突然冒出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那你怎么回答他?”他紧盯着她的眼,像要看透她似的锐利。
“我……”她欲言又止,嗫嚅了一会儿才说:“我说我会考虑。”
她知道他不会乐意听到她这么回答,因为她若答应,就代表她得离开这里,从此和他分隔两地。但说拒绝……
老实说,她心中对亲情始终存有一份很深的渴望,无法在第一时间就选择放下亲人,也因此她才从未离开过和外婆一起居住的纯朴小镇,即使到市区的学校完成学业后,还是选择回到乡下与亲人同住。
“是吗?我知道了,那你就好好考虑吧。”他的反应比她预期的平静许多,既没有暴跳如雷地斥责她怎么没当场拒绝舅舅的要求,也没有出言左右她的决定,表情完全尊重她的选择,给她自由思考的空间。
他陪在她身边,继续看她整理出游的照片,但其实心情却已在她说“考虑”的当下受了影响,感觉一阵怅然若失。
因为她的犹豫,使他明白了自己并不是她心里的第一优先,除了爱情之外,她还有其他重视的事情……
经过了几天,丁报梨的考虑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崔世拓却先等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这天,廖锦雄约了崔世拓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两个对对方的存在都不算陌生的男人各自报上了名字,点了杯咖啡。
崔世拓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态度不算友善。事实上他到走进店门前都还在提醒自己要忍住脾气,别对女友的舅舅动怒,否则他一见到廖锦雄肯定先教训这个诈欺犯一顿,替丁报梨讨回一个公道。
廖锦雄自然也察觉到这个外孙女的男友对自己没什么好感,索性也不浪费两人的时间,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我过两天就要回内地了,所以请你放开花梨,劝她跟我一起回去吧!”这几天他天天去找外孙女,可是她始终犹豫不决,所以他只好直接找上能影响她的关键因素,请求崔世拓松手让她走。
崔世拓一怔,听完后只觉得好笑,不明白对方是凭什么要求他这么做,又何以认为他会配合?
“我想你大概搞错了,我并没有拦着花梨不让她走,不过以你曾经对她做过的事……说实在的,我也不认为她还有相信你的必要。”
他讥诮地勾唇,表情十分不以为然,但看在对方是长辈又是花梨舅舅的分上,他已经尽量口下留情,但言下之意却表明他并不信任花梨的舅舅,所以如果要劝,他也应该是劝她留下,而非离开。
“我知道我的确做了很对不起花梨的事,所以现在才更需要一个好好补偿她的机会,赎清我的罪过,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花梨的。”
廖锦雄自知自己理亏在先,确实有愧于外甥女,但当时要不是他们一家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昧着良心吞掉那些钱。现在他的情况还过得去,不就马上回来接她了吗?
“花梨不是你赎罪的工具,没有你,我们现在也过得很好,她有我照顾就够了。”崔世拓听了他的忏悔只觉得更加不爽,连嘲讽的笑意都由嘴唇消失无踪,心想丁报梨又不是吉祥物,难道让他拿回去摆着就能消业障吗?
这样的道歉未免太廉价了!自己怎么能就这样相信他以后真会善待她?
“年轻人,恕我说句比较不客气的话,花梨是我的亲外甥女,比起你,我想我更有资格也更有责任好好照顾她的生活,这不仅是替我自己赎罪,也是我妈生前的愿望,因此我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让她跟我走。”
眼见对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廖锦雄索性搬出亲情的招牌,软硬兼施,再三强调自己已经悔过的诚意,相信崔世拓应该知道丁报梨有多么重视已去世的外婆。而相较于他这个舅舅和外婆,崔世拓只是个随时可以切割关系的男人,他应该有自知之明才对。
“我说过我没有不准她走。”崔世拓脸色一沉,看对方竟敢在他面前提起“资格”二字,又开口闭口的想将责任归咎于他的感觉,原本浮躁的情绪更显恼怒。
连日来他因为女友悬而未决的“考虑”已经够闷了,现在哪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听他说这些!
马的,要不是想给女友一些空间,尊重她的想法,不想残忍地逼她在亲情和爱情间作选择,他真的想直接叫她不准走就算了,省得让自己心烦。
“就算你没有对她说过这种话,但你应该也看得出来花梨是因为你才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跟我离开,而且现在为了这件事每逃诩愁眉不展、左右为难吧?”他看出崔世拓对外甥女的感情不浅,虽然不想棒打鸳鸯,但总比自己每晚失眠,被恶梦吓得精神不济好,反正结束这段感情,外甥女还找到其他爱她的男人,而且自己这次回来也是真心要完成母亲的愿望,好好补偿这个外甥女的。
“为什么不说为难她的人是你?在你出现之前,我们一直过得很开心。”他勃然作色,愤愤不平地说,觉得廖锦雄还真是健忘,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先把别人的日子弄得一团乱!现在好不容易他们的感情稳定、生活也步上常轨,他却突然冒出来要拆散他们,还指责是他在为难女友,害她左右为难?
“据我所知,你们才交往没多久,当然会觉得每天腻在一起都很快乐,但爱情会随着时间降温,等日子一久,你能保证她永远像今天这样幸福,不会后悔现在没跟跟我走吗?”姜是老的辣,廖锦雄见招拆招。
“是这样吗?”崔世拓眯起眼,牙痒痒地说,非常看不顺眼廖锦雄擅自评论他们感情的态度,仿佛料定了他们的爱情不能长长久久一样。
“那好,我就当她的情人,也当她的亲人。如果我和花梨结了婚,应该就比你这个舅舅更有资格、更有责任,也更有义务好好照顾她的生活了吧?”如果照着廖锦雄的论调,崔世拓有自信给丁报梨过更好的生活,往后一心一意地疼爱她。
廖锦雄神情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结婚的事,但旋即稳下心情……
“你跟花梨提过结婚的事了?”他想是没有,否则外孙女就会跟他提到此事。
“还没有。”交往不到两个月,崔世拓不否认自己确实还没想到结婚的事,但他也从未排斥过与她携手一生的可能,毕竟他对她可不是玩玩而已,而是比对待自己还要用心的呵护、珍惜着。
“所以你是突然心血来潮才决定要娶花梨的?”廖锦雄似笑非笑地说,老谋深算地刻意激怒他,要让他自乱阵脚。
“我什么时候决定都与你无关。”他不耐烦地回呛,心情烦躁得很想掀了这张桌子。
“如果花梨知道你是为了跟我争一口气才跟她结婚,她会作何感想?”廖锦雄得意地笑道。
“你别胡说!我从没那样想过。”他怒不可遏地反驳,不能接受这种栽赃,他从未想过要以这种卑鄙的手段留住她。
“那么你最好别挑在这个时候跟她求婚,否则真的很难取信于人。”廖锦雄故意这么说,好让他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绝不像某人一样毁了自己的信用。”崔世拓信誓旦旦地说,刚好称了廖锦雄的意,反而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今日见过崔世拓,廖锦雄发现这个年轻人比自己所想像还要出色,确实是个容易让女人动心的男子,若是他现在再对外甥女动之以情,恐怕她就真的会选择留下,不会随自己离开了。
“年轻人,别动怒,说起来我们都是为了花梨好,因此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跟你提的事,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决定,你也不想看到她成日为了这件事而感到苦恼吧?”廖锦雄劝他消消火气,却又巧妙地将外甥女的困扰归咎于他,目的就是想加重他的心理负担,让他答应协助自己去说服外甥女。
他相信只要这男人肯开口,丁报梨一定会顺着他的意思做的。
崔世拓的反应是直接起身走人,连声招呼都懒得多说。
然而他愈想把那个人抛到脑后,大脑就愈是回响着那番让人火大的对话。
包糟的是,廖锦雄的确说中了一个他不太愿意正视的事实,那便是这几天里丁报梨确实经常闷闷不乐,眉头深锁,为了他而陷入留或走的挣扎中,难以抉择……
两天后——
闷热的夜晚,丁报梨一个人坐在顶楼对着一盆盛开的花朵发愣,撑着下巴和它对望了很久很久……
崔世拓走到顶楼,也站在门边看了她许久,将她脸上的忧愁尽收眼底,久望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但她始终没发现他的存在,直到他走近坐在她身边——
“发什么呆?”
她倏然回神,对他笑了笑。
“没有啦,我是在想这盆花愈长愈大,好像不再适合这个盆子了,要不要找个时间帮它移盆比较好?”她笑得有点干。
不能否认的,这两天她面对他的感觉并不像往常那样轻松自在,因为每次想到他、见到他,她心里就更加挣扎,总觉得对他有丝抱歉。但另一方面舅舅为了表现诚意,又每逃诩到餐厅找她苦苦相劝,动之以情地哀求她给他们夫妻俩一个补偿的机会,说这也是外婆的盼望……
两头的拉锯,使她思绪每日百转千回,深陷两难,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给任何一方一个肯定的答案。
“也好,我看这个盆子都快被它撑爆了,的确应该换个新环境。”他看着那盆显得头重脚轻的植物,脑中想的却是自己对她而言是否也已成了一个局限她的环境,让她此刻坐困愁城……
如果他们没有相爱,丁报梨一定会毫无犹疑地选择和他舅舅离开,和她的亲人一起生活,就像她原来预期的那样过日子吧!
连日来看着她为难,他心里也很不舍,不舍的她难过,也让自己不好过,只是他从不说,不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情,免得她更为难……
“我们都是为了花梨好……你也不会愿意看到她成日为了这件事而感到苦恼吧……”
这两天廖锦雄说过的话不时地掠过他的耳边,吵得他心烦意乱,入夜难眠。尤其是当他看到她揽眉苦脸、失神发愣的时候,这些话更像魔咒一样声声敲击着他的心……
是否,他真该放手,让她从这道难题中解月兑?
“嗯,那改天我们一起去帮它挑个新家。”她笑笑地说,把花盆从矮桌上搬到它原来的位置。
他望着她蹲在花前的身影,不太确定她这个想法还有没有机会实现,只觉得心已经隐隐作痛了起来。
“花梨,你舅舅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他突然想探探廖锦雄在她心中的分量是多是少。
“嗯,因为我爸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小时候和舅舅住在一起,很自然地就把他当成爸爸看。”她想起儿时那些模糊的印象,还记得舅舅牵着她去上学、带她去溪边玩的画面,即使后来舅舅搬离了乡下,这些带着感情的记忆还是深植于她的脑海。
崔世拓望着她回忆的背影,心被扯得更痛了。
原来廖锦雄对她来说还有这层意义,怪不得她狠不下心责怪那个人,也难怪她会犹豫不决……
这么想来,自己才跟她相识不到三个月,居然能让她放在心里和相处了二十几年的亲人相提并论,或许他应该感到知足了才是,而不是自私地想开口留住她……
“花梨。”
“嗯?”她回眸望着他。
“你走吧。”
“什么?”她表情怔然,没听懂他的话。
“搬去和你舅舅一起住,就像你们原来说好的那样。”他心痛地说,自己也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他的口中吐出来,而不是开口挽留她。
丁报梨错愕地起身,双腿有些发软地走向他,一脸不敢置信。
“可是那样我们就要分开,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她离开,这是她连想好多逃诩作不了的决定,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开口?难道他不再爱她了吗?
“傻瓜,你到底是从乡下还是外星来的,不知道透过电脑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面、聊天吗?”他敲敲她的额头,揉揉那张苍白发愣的脸,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虽然他的心已经痛到淌血,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表现得若无其事,比她坚强,才能让她不哭泣。
“看着电脑讲话的感觉和看着你不一样呀!”她拉着他,觉得能像这样碰到他、模到他才是真实的存在。
虽然她迟迟下不了决定,但在他突然放手的这一刻,她的心就像忽然失衡似地慌乱。
“一样的,相信我。”他眼神温柔地凝视她的眼,逼不得已说出这种自欺欺人的话来安抚她的情绪,消除她的心慌。
然而分隔两地的思念会有多苦,连他自己也难以想像,毕竟他的心现在就已经感觉拧成一团了……
“世拓……”她犹豫地望着他,不确定这么做是否正确。要她拒绝舅舅的提议,她总会害怕自己未来会觉得有点遗憾,但是要她离开崔世拓,同样也让她害怕自己将来会感到后悔。
亲人和爱人……真的让她进退两难。
“花梨,当初你卖掉房子搬来台北,就是为了想和你舅舅一家人一起生活对不对?”问题回归原点,他们的相恋才是一个意外的插曲,如果少了他,她的思考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对。”她点头,想起第一次见到他凶神恶煞的模样。
“所以就照你当初想的,去和他们一起住吧!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陷入两难。”这些日子里,他没有忽略过她内心所受的煎熬,于是干脆由他替她结束这场痛苦的挣扎,成全她的亲情,至少现阶段她会觉得轻松一点。
她感动地抱住他,谢谢他这么替她设想,不过她却无法真如他所想的那样放松心情,因为她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感到忧伤。
“可是、可是……如果我去那边住不习惯怎么办?”她忽然烦恼起离开他之后的生活,留恋他怀里的温暖。
“我会留着你的房间,你随时可以回来。”他轻抚她的背,珍惜着离别前倒数的拥抱。
老天,他已经开始觉得思念在啃蚀着他的心了。
“真的?”她窝心地想笑又想哭。
“真的。”他保证,连他心里的位置也会空下来守候。
“我想你的时候也可以回来吗?”就算住得惯,天逃诩能透过电脑看到他,她还是会想念他的。
“当然。”他苦笑承诺,随时都欢迎她回到这里。
“那你会去看我吗?”她撒娇地说,怕机票很贵,自己就不能常常回来看他了。
“如果你过得很好,没有变丑、变难看的话,我会考虑一下。”他打趣地说,想用诙谐冲淡离别的感伤。
他告诉自己,分开并不代表分手,只要他们够坚持,这段感情还是能继续维持下去。
“讨厌。”她轻斥,一双手却抱得他好紧好紧,舍不得放。
“你明明爱死我了。”他也紧搂住背中的佳人,想多留住一点她在怀里的感觉和气息,以供日后怀念。
“嗯。”她承认自己深爱着他,忍住分离的心酸,不想在他面前掉泪。
这晚的花前月下,他们依依不舍地相拥着,彼此心里都有不想让对方难过的考量,于是两人都忍住悲伤,强作镇定。
在相恋的那一刻,他们没想过这般难受的分离。
在分离的这一刻,他们都不敢想像未来会被思念如何折磨。
离开前的最后一夜,他们反而有许多话说不出口……
分开的这一天,崔世拓破天荒地早起,一大早就出门上班,刻意回避令人伤感的离别,不想亲眼看着她离开,就怕自己会忍不住伸手拉住她,反悔地逼她留下来。
傍晚,丁报梨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留下钥匙,独自搭车前往机场与舅舅会合,一路上想念着心爱的男人,却不敢回头多望一眼,或者拨通电话给他,就怕自己会忍不住在电话里哭泣……
晚上,他回到家,心痛地对着一室冷清和黑暗,没有半点食欲,直接走上顶楼,坐在她常跟青菜、花草聊天的位子上……
“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上飞机了吧?”
原本他觉得这是件很蠢的事,但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跟白菜聊天的一天,对着她种的青菜说话,望着没有星星的天空,抑郁寡欢地想着她。
“她有来跟你们道别吗?”他又问旁边的空心菜,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蠢透了,可是他一点都笑不出来,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叹了口气,看着她留下的“菜园”,想到她开口说要种菜时的情形,扬起了一抹浅浅的苦笑。
现在她不在了,他该拿这些青菜,怎么办?又不能随着之后的行李一起打包寄过去给她……
“唉……”他又叹了一声长气,转身倚着围墙,下意识地低头望向他们初次见面的大门口——
吓!般什么鬼?
他揉揉眼睛,瞪大跟牛铃一般的眼睛,看清楚楼下那抹熟悉的身影……
丁报梨!
他俯身折了一把空心菜,发现菜梗真的应声折断,他不是在作梦!
必头,他马上冲下楼,飞快地跑向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