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楣女鲜师~穿二代行不行? 第一章 初吻时代的终结

作者:紫鱼儿

阳春三月,亦是山海郡哈沸商学院启墨之期,年年如此。

其实,山海郡的特产就是墨。城中很多富户都是以墨业起家。

炳沸商学院办学历史虽不算太长,可这墨的生意却是从首任院长雷小菊的夫婿生前就开始了的。若打开学院内宅里封存了近千块好墨的窖门,窖内的墨香会萦萦幽幽而逸,熏得入窖之人沉迷其中,如同醉酒。

山海郡无人不知该学院的三宝,一为皇帝御赐的匾额;二为一块封存了十六年的女儿墨;三为一幅雷小菊之夫生前绘制的天启山河图。

没错,三宝之一的“女儿墨”封存了十六年,而今日尤泪\决定,启墨。

尤泪\就是暖歌的姑姑,自从雷小菊与其夫不幸双双被砸死后,她当仁不让的接手了哈沸商学院和尤氏墨庄的生意;理由是暖歌还小,得有个长辈帮忙打理家业。

一大清早,哈沸商学院上上下下几百来号人便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立于窖门前的青石地上。启墨仪式所需的祭祀物件一应摆\全了,尤泪\笑呵呵的从偏厅踱了出来,眼睛一扫众人,却立刻瞧出不对,便沉了声问:“小柔和暖歌呢?”

避家王二叔老泪\纵横的答道︰“她们不见了,纪家的墨染少爷已经去追了。”

“哦。”尤泪\摇了摇头,“王二叔,不必如此紧张,他们玩他们的,你也是我哈沸商学院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不顾形象哭成这样,成何体统?来,启墨。”

“墨让暖歌偷走了。”王二叔回话。

这消息宛若晴天一霹雳,骇得尤泪\顿时忘了反应。

“她还拿走了山河图……”他补充。

尤泪\立刻也老泪\纵横……

三炷香后,在仙人山的北坡上。

“那姑娘果然又来了,可是今天怎么就只来了一个?”青衣老仆剥开一块极新鲜的蜂巢,递给主子。“少爷尝尝,这玉蜂蜜最为滋补。”

那少爷并不接,他今日已将座位往那北坡的大石移近,这热闹好看,强过吃玉蜂蜜。他拨了拨树枝、树叶,好让前方的景象尽入眼底。

远处确是那两位姑娘的其中一个,从身材判断,应该是较高的那位。她站在崖边,像在等着什么。

他们专注观察,一旁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少爷收回目光望过去,人烟一向稀少的北坡居然有人爬了上来,而且正朝着他和青衣老仆逼近。

老仆立刻戒备起来,试探的看了看主子,见他并没特意吩咐,便也不敢妄动,只等着那人的出现。

来人却是一位姑娘。她穿了件女敕绿衫裙,披了个短斗篷。裙襬高高撩起,在膝盖\以上打了个结以便于行走,露出里面的白裤配着绣花鞋。那鞋上黏了泥和青苔,看样子她是费了不少力才爬上坡来。

她如此狼狈的模样,令那少爷看得有些怔忡,她的脸颊果然也跟身上的衣着一样——狼狈,巴掌大的脸上也蹭了不少灰,汗水就在那些灰间纵横交错,只有一双灵活大眼和小小办唇是生动的,尤其是那眼睛,自走近后就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少爷——手中的玉蜂蜜。

“你、你这蜜哪来的?”姑娘脆着嗓音质问,好似她费力爬北坡就为了此问一样。

少爷心下好笑,仍旧悠闲的看风景,丝毫不理会那姑娘。

“你……人命关天啊,快说快说。”她倒真是急了。

“姑娘,是老仆我亲自摘的蜂巢。”青衣老仆答了话。

“哪里摘的?”

“对面崖下的树上。”

“如何摘的?”

“砍树。”

“汪汪你个太阳……”姑娘大惊失色,月兑口而出的便是这话,随即不再耽误,几乎用飞箭一般的速度朝坡下冲。

“少爷,这姑娘怎么了?”老仆疑惑问道。

“天知道。”少爷漫不经心的回答,可脚下动作却跟他的语速成了反比。“不过可以去看看。”

又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好戏终于开场。

“小柔……妳何故要自尽,何故啊……”赶过来的现任哈沸商学院院长尤泪\,满脸泪\花从清早一直纵横到现在,声音含悲,草木闻之都要变色。

“娘亲,女儿不孝,要自尽了。”

施小柔正是尤泪\唯一的女儿,暖歌的表姊。她背对着众人,立于最突出的青石之上,山风吹起白衣翩跹,背影曼妙无双。

“小柔不要闹了,快下来,暖歌呢?你们拿女儿墨和山河图到这里来做什么?”

说话的是纪墨染,他着了身白衣,身长玉立、眉目俊朗,只是略皱了眉,倒不是紧张,而是稍显无奈。

“女儿墨封存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送给我、或暖歌做嫁妆……如今我长大了,我的意中人却不肯娶我,那我……那我生无可恋,就带着墨去了吧!”

“小柔!”尤泪\终于忍不住开吼,“莫胡闹,女儿墨和山河图很重要,少了一边一角都不行!快下来,妳和墨染成亲之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不成!”她的声音一改刚才的悲伤,反而婉转清脆,“山河图和女儿墨都在暖歌身上,若娘亲妳不答应想办法让墨染娶我,暖歌定丢了那两样宝贝!再者说了,从长也没得计议!暖歌跟我说,万一墨染继承了他爹老来才得子的毛病……呃,特质。那我岂不是要等很多年才会有小宝宝?”

“小柔,女儿家怎么说这些!”纪墨染明显哭笑不得,语气却全是哄孩子一般的宠溺,“乖乖下来,我一直把妳当做亲妹妹,怎能娶妳?这有违伦常……”

“亲妹妹?”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惆怅,“当年我在台上演狐狸,你笑得最开心,还说长大了要娶我。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我相信自己会是你的娘子。现在……现在你要抛弃我……不行,绝对不行!”

“莫跳莫跳!”尤泪\急了,“小柔!再胡闹,娘亲真的生气了,快下来!”

“胡闹?”小柔轻笑了声,“你们竟还认为我在胡闹,在同你们玩笑吗?还是你们算准了我胆小不敢跳我再问最后一次,纪墨染,你娶不娶我?”

“施小柔,妳再胡闹我真的生气了!”纪墨染不悦,“妳一哭二闹也就罢了,现在还真的三上吊,是不是暖歌给妳出的馊主意?”

“你不信我……”施小柔慢慢转过身。她站在青石上,背对着一轮艳阳,黑发如墨倾泄,披在盈盈不堪一握的腰间。一张脸上,最吸引人的便是那一双瞳眸翦水,深黑如墨潭,至于神态……俏脸强自装出来的大悲表情,倒教明眼人忍俊不禁了。

“你不信我是真的。”施小柔一字一字的说着,“我跳给你看!纪墨染,以后每年的今日,望你给我烧些纸钱,权当你我同窗一场的情谊!”

说罢转身,她扬起双臂,就要像飞鸟一般扑下青石山崖。那飘然情景,却是在场所有人终生都不能再见的绝美……

纪墨染傻了眼,尤泪\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要晕过去。

“别跳……表姊,妳莫跳莫跳……”

凄厉得近乎悲惨的喊声由远而近,来人正是那女敕绿衫裙的邋遢少女——暖歌。

别人的劝阻施小柔没打算听,可暖歌这一喊,她动作便顿住了。

呃,奇怪?暖歌不是和自己套好招了,这时跑出来阻止她做什么?

“表姊莫跳!”暖歌喊着,看着施小柔停下动作,这才稍放了心。可脚步却来不及停下,持续维持冲势往前。

人算果然不如天算,她已停不下脚步,又被颗石头一绊,一个踉跄……

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发生,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施小柔跳崖的事件想明白,却见此刻扑出崖外的……竟是暖歌!

众人见她飞身坠下,又听得她原本凄厉的声音变得更加悲壮,“表姊啊……有个混蛋把底下的树……砍……啦……啊……啊!呀!喂!啊!”

暖歌最后一声“啊”,嘎然而止。

那是因为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完蛋,也穿去“中国”的时候,腰间却受了力,暖暖一紧。待她仔细一瞧,这一力量的根源竟是一个皱着眉头的年轻男子。

暖歌的嘴唇不自觉颤抖,咽了咽口水,透过那男人胸膛的温度,以及他眼里映着的小小的自己,她得知自己还活着,于是偷偷在胸中长舒一口气。

可与此同时,她也认出了这男人便是方才在坡上遇到的,吃着玉蜂蜜的少爷!

没想到,他居然跟上来了……

他左手搂着暖歌,右手拉着一根粗大的树藤,两个人就这么悬吊在半空之中。男子身着黑衫,黑发以一条银缎带随意束起,俊朗秀逸的样貌令她顿时忘了顾及其它。

这人怎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那么深邃的眼神……还有眼睛的下面,那么挺直的鼻子……他的薄唇向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可是,那弧度里的浓浓嗤鄙,看上去怎么都是欠揍!

对方还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别以为我是为了救妳,只因这树是我的人砍的而已。”

少爷狂妄的态度瞬间浇醒了陷入痴迷的暖歌,但她还来不及发怒,就因听见由远而近的嗡嗡声而涌起源源不绝的不安。对现在的她而言,少爷的嗤笑不算什么了,崖底江水的震天水声更不算什么,眼下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情,“你又摘了蜂巢,是吗?”

“嗯。”少爷冷冰冰的回答。

“你手上还沾了蜜,是吗?”

他的眉头更皱紧了三分,“莫非妳还嫌弃蜂蜜脏了妳的衣服?”

暖歌不答话,只迅速手脚并用的“攀”上对方的身子,不顾他的惊讶与惊慌,死死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并用一种足以让人泪\流满面的凶狠眼神示意他朝上方看。

“嗡……嗡嗡……”

越来越密集的嗡叫声逐渐逼近,被砍倒的大树下隐藏着无家可归的玉蜂们。牠们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并要发起总攻击,而目标自然是暖歌以及那少爷。

少爷倒吸一口冷气,眼前却瞬间陷入黑暗。

是暖歌。她用身上斗篷蒙住了自己脸,和他的。

“喂,妳别乱蹭!”是少爷的声音。

暖歌也慌乱叫着,“你别动、别动!呃?什么东西这么甜?”还很柔软。

下一秒,两人恍然大悟。

“啊……”他们一同发出了尖叫!

必于这声悠长的尖叫,其实除了当事人和老天爷之外,没人知道那代表了什么。而对暖歌而言,这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

准确的说,是代表着她初吻时代的终结。

败多个时辰过去了。

等到暖歌悠悠醒转的时候,已经不知今夕何夕,天色倒还是亮的。

雕花的窗,软软的床榻衬着白纱幔帐,整洁又舒服。手指轻抚过垫身的刺绣缎面,光滑得如同上好的墨。

空气中带了阵阵香气,却不是脂粉,应是来自榻旁小几上搁着的几株鲜花。

而面前,有一个中年女子正认真的注视着自己。这女子眼睛瞪得很圆,饱含怒意,一副马上要喷火的表情。

暖歌心中一凛,彷佛感觉掌心开始隐隐抽疼,如同以往被戒尺打了一样。

她眉头皱得紧,尽量温柔、尽量小心翼翼的唤着,“姑姑……”

“!”尤泪\才不吃这套,一巴掌拍到暖歌的脸颊,粉女敕的小脸顿时红了一片,“死丫头,敢教妳姊姊玩自尽!又让山河图、女儿墨泡了水!”

“啊!山河图不小心让我沾了水弄花了……呃,我再画一幅就是了嘛……至于女儿墨,反正又没化掉……啊!”暖歌一连串的惨叫打破了闺房内的平静。

炳沸商学院位于山海郡城内东南一角,原本是块荒地,被雷小菊买来盖\私塾之后,就不断地修葺再修葺,一直到尤泪\接手掌管的今日,已俨然是座顶漂亮敞亮的大宅。有头门、二门,还有很多个学斋,外加藏书楼和亭台水榭的小报园。

暖歌噘着嘴,左手藏在袖子里朝松石学斋走。她昨日从崖上滚落,被救起后昏睡到下午,刚醒过来就被尤泪\狠狠教训了一通,还罚了她一个月的例银。不过,听说施小柔也没好到哪里去,被送到乡下的桃花别院反思;而纪墨染那臭小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懂要来关心下她表姊,坏人!

不过兴许\他有什么事必须要忙的?一定是,就像她娘亲说的,这世道还是好人多嘛!

她正在心里嘀咕着,前面水榭里的两个人影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两个陌生的男子。一个极年轻,另一个……看上去颇老迈了,花白的头发倒也梳得齐整,手里还提了个用黑布蒙着的鸟笼。

新来的?没听姑姑提起过呢。暖歌疑惑的加快了步子。等靠得近了,便轻咳一声,摆\出惯用的大家闺秀风范,柔声问了句,“前面那位公子可是新入学院的?”

那人闻声,身形顿了顿,方才慢条斯理的转过脸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呃、呃?汪汪他个太阳啊!暖歌这下看清楚了,竟是那个派人砍了树取蜜,后来又救了自己的少爷……

“啊!”暖歌本能的跳开一步,浑沌的头脑立刻清明,脸却红成了关公。昨日的回忆一古脑的涌了上来,“那什么,你怎么来了?你,呃、你先逛着……多谢救命之恩,再会!再会!”

“占了便宜就想溜?”说话的,当然是被占了便宜之人。

暖歌轻咳一声,尽避心底真想脚底抹油逃跑,却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一旁手提鸟笼的青衣老仆却笑容可掬的接过话,“暖歌姑娘清醒了啊?这是我家少陵少爷,他可救了姑娘的命呢。”

“啊,那什么、少陵少爷,多好的名字……一听就知是个好人!”昨日不堪的回忆令暖歌尴尬得直打哈哈,双手迅速抱拳,“再会、再会!”

程少陵见她窘迫,眉头一扬,打趣道︰“有句话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是妳替妳表姊出的馊主意,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我……”暖歌欲哭无泪\,那跳崖的主意不是她出的好不好,为什么连个陌生人都要怨怪她。

见她原来敷衍,又一下子表现得委屈,丰富的表情变化令他感到有趣。坦白讲,无论是现在,还是崖边,她并不如她的表姊美丽,可是那一股憨憨的神态是特别的。可若要确切指出到底特别在哪里,他却说不上来。不过,至少有件事他是确定的,她的脸颊红肿,显然是挨了耳光。

难道,堂堂哈沸商学院的大小姐也会被打吗?

“暖歌姑娘,妳可以唤我一声忠叔。”青衣老仆毕恭毕敬的说着,“我家少爷最近会在学院中小住。呵呵,也是因为得到了尤院长的邀请。”

暖歌一听,眼眶顿时泪\光盈盈,还装腔作势的咬住一方香帕,脸上的悲戚让人不忍直视,“忠叔,我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追究你家少爷砍树害我的事了。毕竟这个天下好人还是多的,不过,你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务必万万考虑好啊,这里的制度很严格的,即使是客人也有很多的规矩,而且我的姑姑……我的姑姑为人正直从不徇私,我想她不会因为你们救了我,而免除或是减少你们的住宿费的。唉,其实我也感到不好意思……”

一旁的程少陵嘴角不自觉抽搐。好啊,这丫头还真行,自己本想不再与她计较昨日之事,可现在她满口胡诌之言,居然还想打发他走,胆子是否太大了些?与闺秀的外表差距实在是天壤之别。

忠叔的眼神不经意间瞟向自家少爷,却见他仍是一脸严肃,便只有苦笑道:“尤院长说,安排了少爷住松石斋。”

松石斋?岂不是离自己住的很近?暖歌大为恼火,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只在心里恨下决定,定让这个程少陵住得万分不舒服!可是……她想了想,便又笑脸以对,“住便住了,可是……昨天的事情呢,越少人知道越好,你觉得呢?”

“昨天什么事情?”程少陵故意反问。

暖歌满意点头,然后假装淡定的落荒而逃……

待她走后,忠叔有些犹豫地问︰“少爷,您真的要住在这学院里吗?”

“不然呢?天启境内有趣的地方,我还有哪里没去过的?”程少陵微笑,绽起一点梨涡,“反正我在他们眼里,本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走,跟上那丫头。”

卑说,自从雷小菊死后,暖歌一直被尤泪\安排“留院任教”。对此安排她是同意的,虽说是从大小姐变成了夫子,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再说除了这里,她也没什么好去的地方,有了这份工作,至少事情多的时候,她就不会再想起娘亲和爹了。

如今,她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年跟自己一起读书的伙伴们早就离开了,连表姊施小柔也去了尤氏墨庄帮忙经营,这多少令她有些寂寞。

可再怎么寂寞,也没赚银子重要。尤泪\说了,她在学斋代一堂的课,就能赚一堂的银子,满合理的。她最近瞧上一块玉佩\,送表姊正合适,可这个月的例银被姑姑罚掉了,所以她要用别的办法赚回来,至于身上的伤嘛……小事!

从水榭踱来学斋,想象中一大群学子练字的场面居然没有,学斋里空空荡荡、安安静静的,连一个人都没有。

呃?人呢?她疑惑的皱起眉头。仔细思索才恍然大悟。对哦,昨天学院刚启墨来着,按惯例自然是放春假三天……她居然忘记了。只是,这下可惜了三天的代课银子……

“暖歌姑娘。”说话的,是程少陵身边的青衣老仆忠叔。

暖歌回头看,程少陵正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咳!”她假咳了声。

他微笑了起来,梨涡荡漾,看得暖歌略怔忡,可又觉得自己当夫子的,不可被陌生男人的“美貌”迷惑,便故作严肃的安排他坐在左边临水榭靠窗的空位。至于忠叔,倒是极有眼力的,送他家少爷进来坐好后,便踱了出去。

暖歌等他出去了,半瞇了瞇眼,走到程少陵身边。

他不用抬头也知道她走近了,这丫头身上总有股淡淡的香气。

说来也无奈,这暖歌会落崖,他有间接的责任,所以他才会“被迫”救人。可他若早知救她的代价,竟是被她在混乱中啃了一口的话,恐怕他会选择不救。

昨日蜂群的混乱之后,她便晕了过去,在他气急败坏的扯掉蒙住自己和她头脸的斗篷,怒气冲天的刚想开吼,可她的表情却让他哭笑不得的保持了安静。

她手脚并用,脸颊靠在了他的肩头,紧紧的贴紧他,“昏”得很香。她的额头、手掌都蹭破了皮,按说应该会疼的,偏偏她脸上的表情……竟是恬然?

她仍旧被自己的斗篷裹着,只有一截白莲藕似的手腕露在外面,程少陵忍不住顺着那手臂朝上看,她的手指细细的,粉红的指甲,可是……方纔她就是用自己的左手覆在他拉住藤条的右手之上,虽然覆得不周全,可也确实为他挡住了很多玉蜂的攻击。

所以,她的左手看上去就很有些“惨不忍睹”了,红肿一片,还透着青紫。程少陵看得心里一惊,偏偏藤索在此刻逐渐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又下滑了几寸。他搂她腰的手便紧了些,岂知她晕厥中竟还嘟囔了句,“汪汪你个太阳!”

程少陵哑然失笑,又看清了她脖颈间挂着那块裹了金箔的小墨块,那墨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不同于脂粉、花草,那味道幽幽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女儿墨了,果真很独特。

“少陵兄,你从哪里来?”暖歌问着,打断了程少陵的思绪。

他扫了她一眼,“京城。”

“哦……京城好多出名的学院吧?”

“算是吧。”程少陵点点头,提笔就在纸上随便写了个学院的名字。

他的字不丑,跟他的人一样俊。暖歌斜着眼睛看了一会,倒有些恼了,不恼别的,单恼自己的字还没这人写的好!

“还可以嘛!”暖歌不情不愿的表扬了句,转而又来了句,“只是字好看是不够的,你懂吗?”顿了顿,见他没什么反应,又说‥“这是闻名全天启的哈沸商学院,培养的可是商界精英。你既然住进了这里,何不藉此机会学一学经商呢?看你的样子,府上条件应该是不差的,你想不想变得更好?”

“哦。”程少陵用力点头,心下好笑。

“那就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多十倍、百倍,懂吗?”

“哦。”程少陵眨了眨眼,“可是,要怎么样才算是努力?”

暖歌叹了口气,“唉,因我们有缘,又得你所救,我才多少提点于你的。旁的学子我是定然不会教这么多。这样吧,你的基础太差,夫子我单独帮你补习。”

“妳?”程少陵的语气淡淡的,明显不信任。

“告诉你,我可是强着呢。在这学院里,我可是有名的过目不忘。”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

“不骗你,是真的过目不忘。但凡我见过的,都能背出来、画出来。”

程少陵好笑的提醒,“听说妳毁了家传的宝贝山河图,也能画出来?”

“居然连这个你都听说了……”暖歌心虚不已,“画山河图我当然能,不然姑姑早把我赶出家门了,是不?这不就是要让我将功\赎罪嘛,等我身体好了些……就重新画来!”

他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喂,你到底要不要入学?”暖歌正起神色,拉着长音说道︰“若需从头开始补呢……”说着,她从衣袖中模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算盘,比她的掌心还小些,珠子亮亮润润的很是好看。

惫没等程少陵看清,暖歌细细的手指便已飞快的拨动算珠,手上的速度越快,她的话也如连珠炮一样滚了出来,“一节课五钱银子,十节课五两银子,一天算是两节课,减掉娘亲在世的时候安排的八日休假;一个月至少……,而你入学少说也耽搁了三个月,便是七十五两银子,再加上……,算起来一共便是一百两整,本夫子收费概不赊帐,只接受现银,或全天启朝各地银号通存、通兑的银票也行。”

程少陵怔怔的看着暖歌,想了想,从袖笼中取了一百两给她。

暖歌得意扬扬的收起了算盘,笑逐颜开,“想象夫子这样快速的打算盘吗?学着点吧,夫子的算盘打得可是全院第一精!”

“哦。”少陵重重的点头,又补充了句,“恕在下有一事不明白。”

“讲!”暖歌百两银票在手,心情格外愉快。

“一天两节课减掉妳娘亲安排的八日休假,为何一个月还是有二十五日?哇,莫非山海郡的历法是不同的?”

暖歌的唇角略有抽搐,模出算盘又打了一遍……她手心开始冒汗,安慰自己不过就是不大会算帐……而已!

她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其实夫子刚才就是考考你,嗯,不错不错。”

“还我九两银子。”程少陵朝着暖歌一摊手。

暖歌郁闷得牙根痒痒的,“夫子身上没带碎银,明天给你。”

程少陵笑了。暖歌擦擦汗,转念想自己还是赚有九十一两啊,心下释然,便也笑了。

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程少陵脸上的不耐烦便有了一刻的舒缓,眼底涌出的,才是他心底真正的笑意,或许\,这个哈沸商学院果然是有趣的吧。

“既然缴了学费,以后我可就是你的夫子了哦。呃,你买算盘了吗?要在夫子这里买吗?夫子有相熟的小店,能优惠很多,绝对不贵!买一个三两,买两个只要七两哦!”

“妳确定妳真的是商学院的夫子?一个三两,买二个居然还贵了一两……”

“呃……是六两,明明是六两!你哪只耳朵听我讲是七两了,真是的,年纪轻轻的就患耳疾。”

“……”程少陵无语。

“当学生的,一定要记住夫子的名字,将来你飞黄腾达,就要记得报恩。呃,话说回来,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估计也不能腾达啥了,不过不要紧,夫子不会嫌弃你。记住哦,夫子的名字是尤暖歌,好听吗?”暖歌岔开话题,扯过方才程少陵写字的纸,在空白处认真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听。”程少陵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声音肯定得连自己都心惊。

暖歌却并没注意到这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己的桌案前,拿了本册子,搁在程少陵面前,简单的吩咐着,“你第一天入学,先看看这个好了,夫子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明天夫子再过来教你好不好?”

程少陵不置可否的接过册子。

暖歌便笑逐颜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听话。”

接着,她出了学斋,朝学院头门的方向走去。

忠叔一直守在外面,见暖歌走了便进到学斋。却只见自家少爷怔怔的坐在书案后,手中捏着本册子,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少爷,那东西交给暖歌姑娘了吗?”

“我为什么要给她?那药是我自己拿来涂的,我手上也有被蜂蛰到的伤。”

忠叔露出一脸心照不宣的笑容,之后他看向程少陵手中的书册,发现它很是稀奇,前半本一个字都没有,反而是一些古古怪怪的符号。

忠叔自然是不懂这些,便好奇的问︰“少爷,这是天书?”

程少陵微皱了眉,“那丫头留下的,甚是古怪。感觉像是波斯文?”

“波斯……好远哦……”忠叔望天。

程少陵不语,好奇心促使他继续研究着这册子。

确实古怪吔,这字究竟怎么写的?全是弯弯绕绕的a、b、c、d、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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