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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夜起相思 第八章

作者:杜霏

“这件……不是那件!”她抿着嘴,瞪着他控诉道。

轻讶神色一闪而过,他道:“稍早运气至你体内,气血行走之际若是寒气入侵,恐怕你身子会受不住。”

“那你也不能……不能……”她望向他,羞恼得说不出口。府里有丫鬟啊!虽说时候已晚,还是可以叫醒宝儿或珠儿。

他眸底流淌过一抹柔波,道:“是我的侍卫帮忙更衣。”

侍卫?她满眼困惑不解。

“琉素。”他轻呼。

门扉打开,一名青衣女子走进门。年约双十,一张瓜子脸,五官清秀白净,然脸上神情却过于冰冷。

季珞语轻吁口气,提吊不安的心总算落定。她向琉素轻声道:“谢谢。”

琉素眸底一闪,没有任何反应;冷遥夜一个眼色,她点头退下。

这个冷遥夜真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冷遥夜吗?脑中渐渐忆及昏迷前的事,她蓦地抬眼一瞪,他正是江湖传闻中那神秘的神月教教主!

“你是神月教主?”她惊呼道。

他轻颔首,淡淡一应。

“所以说什么寻亲一事是骗我喽?”板着俏颜问道。

他没答。

“其实你是为了神月教圣物而来的吧?”她再问。

他仍是没回答。

“好吧,你不答就当你默认了。”他不答也无所谓,她自能推断。

瞧她自问自答,他唇瓣一勾,眸色转暖。

“神月教从来就没有什么圣物。”他回道。

“没有圣物?那木匣里又是何物?你又为何到中土来?”她忙不迭地问,虽一脸病容,那双水眸却是灵动有神。

冷遥夜微怔。看来鬼门关走一遭并未减去她对江湖的兴趣,他微微一哂。

“怎么?命差点没了,你对江湖还是那么有兴趣?还认为江湖有情有义?”

“你救了我不是吗?”此刻她活着,不就印证了她心中所想望的那个江湖仍存在?

“其他人都死了。”他点出现实残酷的一面。

她眸底有着哀伤之色。虽不怎么欣赏那些人,却不表示她就能冷漠地看待生命的消逝。

“窃取神月教的东西,死不足惜。”见她流露出哀戚神色,他口吻益发冷漠寒厉。

“再怎么说,那也是人命。”

“这就是江湖……随时有人会要了你的性命。”冷讽意味十足。

“那……为什么救我?”她扬眉反问。

“问得好。我又为何多事呢?”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那表情就好像讥笑着自己为何多事的救了她。

“你……”她鼓着腮帮子。

“你昨夜怎会出现在那里?”他神色陡地一凝。

“昨夜返家途中适巧见到那位长鬓老人,好奇之下就跟了上去。”她老实答道。

“一个好奇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他沉吟着,像是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实性。

“谁知道会有毒呢。”她辩道。

他凝色驳道:“江湖危机本就不可测,难道人家要杀你之前还得先通知一声?”

“当教主的都这么爱说教吗?”她不悦地嘀咕。

“你一个大小姐,怎么会武?”不理会她的挖苦,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上回雨中见她奔走的身形,他心里即起疑窦,这次见她对白须老者出手,武功修为虽生涩,但尚能瞧出一些武学名堂。

她怔了怔,被他冷锐的眸光骇住。会知道神月教的传闻,缘于一个多月前师父无意中提及,眼下不知师父与神月教有何瓜葛……她眼神一飘。

“我……”她略停顿,怔怔问:“你真的是冷遥夜吗?”难道那个俊秀温雅的冷遥夜只是个假相?

他微愣,知道她话意,然瞧她机灵的眼神一闪而过,他冷道:“别顾左右而言他。”

这么凶?她没好气地撇撇嘴。

“小时候跟一位大叔学的。”师父叫她别说出去,她便含糊道。

“什么样的大叔?”他面有疑虑。

“当时年幼,那位大叔不肯告知他的身家姓名,我又能怎么地?”她索性推托。

冷遥夜冷冷看着她,虽未追问下去,那探究的眼神却是莫测高深。

被他寒意十足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她无措地别开视线。突然想起一件事——

“季实……他人呢?”她惊问。

“人在外面等着。他不知道我救了你,昨晚的事希望你可以保密,别对任何人提及。”帮她疗毒后,季实赶回到季家,本欲冲进她屋内,却教琉素挡在外头。

“你救了我?”心中打个突,她挑眉质疑。

“你身上的毒已解,休息一两天体力自会恢复。”瞧她脸色仍苍白,然已无中毒迹象,想来体内的毒应是消解了。

“你不是说没有解药吗?”她问道。

“是没有。”

“那……你让我喝了什么?”想起先前咽下的汤药,带点腥腻,她睁大眼惊问。

“我的血。”一双黑瞳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眸底掠过一抹复杂难解的情愫。

啥?那么大一碗!她霎时有股欲呕的冲动……

“你要敢吐出来,我就再让你饮下一碗。”冷厉的目光扫射过来,惊得季珞语迅速捂住自己的嘴。

见她惊愕的神情,冷遥夜在心底轻笑,脸上神色却是冷淡无波。

“你的血耶,哪能动不动就喝,你把你的血当成什么……”略楞了楞,她讶然张着小嘴,许久才说出话来。

“你的血能解毒?”

他说过无解药的,所以那些人全死了,相信那个白须老者定也难逃一死,而她还能活着是因为饮了他的血……她一向机灵,思索一番就推想出此结论。

冷遥夜难掩讶异地挑眉,缄默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的血为什么能解毒?”不回答?就当他默认了。

他眼底似乎闪过……一抹苦痛?武功那么高,又是个教主,像个仙人般的他,会有什么难解的痛楚?

瞧他的神情似乎不想谈论此事,但她心里还有好多疑问,不问出口会闷出病来的。

“那木匣里有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抢?”她问道。

“你为何对这事那么有兴趣?”他质疑道。

她眼光闪烁,说:“好奇之心,人之常情嘛。”

“正常人不该冒着危险,只为了好奇。”冷遥夜狐疑地盯着她。

“是吗?那你说,为什么一群人全追着木匣呢?”她眼眸往旁移转,避开他的目光。

他收回探究的目光,淡淡说:“你该休息了。”

“我还有问题……”睡意突然袭至,她打着呵欠,眨巴着困意浓浓的双眼,喃喃问:“乔……怎么会?你们神月教?”

好困啦!她还有好多疑惑要问……

适才他下了“酥眠散”,接过她垂首沉睡的柔躯,冷遥夜让她平躺下来,帮她盖上被褥。

沉睡时的她,翦翦长睫掩去那对灵动的水眸,翠眉清雅细致;直挺秀气的鼻梁下安着一张樱红小嘴,此刻不再吱喳响起……那份恬静的柔美有别于平时古灵精怪的她。

“江湖一点也不好玩。找个好人家,生个娃儿,过着你随性自在的大小姐日子,这辈子就别再涉足江湖纷争。”他柔声低语。

她和他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的世界有着她梦想的江湖恩怨;她的世界却有着他渴求的寻常平凡。也或许在她身上有他极欲想望的特质,他当初才会一反常态地住进季家。

凝望着沉睡中的她,他眉宇间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感浓度。

天色微蒙,冷遥夜推开门扉,刚踏进屋内,一记娇呼旋即响起,一抹大红身影瞬间欺近,从身后抱住他。

“小夜,人家真是紧张死你了!”女子扯着娇媚柔嗓,凤目带笑,丽容未见丝毫担忧神色。

冷遥夜微蹙着眉,将女子的双手拉开,转身面对她。

眼前女子娇颜妩媚动人,虽带点年岁的成熟韵味,然眉目含柔带媚,这一流转,顾盼有情;绯唇微启,那一笑仿佛要将人的魂魄勾走似,说不出有多么娇媚艳丽。

“说了别叫我小夜。”他轻斥,无视她的娇艳媚功。

女子捂着嘴轻笑,将螓首轻抵在他肩上,娇躯靠向他。

冷遥夜没有说什么,只轻轻挪开身躯,与女子保持一小段距离。

女子倒也不以为意,她知道,他一向不喜与人过于亲密接触。

“拿回神月教圣物了?”女子笑问。他这个教主亲自出马,哪能不顺利。

“圣物?”他颇不以为然地轻蔑一笑,冷冷问:“怎么会有这种讹谬的消息传出?”仅是淡然一瞥,那眼神竟锐利得令人不敢与之对望。

“谁知怎么谣传的。”女子一脸无辜地摇摇头,心头却打了个冷颤。小夜那眼神还真吓人呢。

她知道冷遥夜外表看似淡定温雅,骨子里却是精锐冷静。也正是这股特质,他在接下神月教主后,不出几年便镇住了教内各路纷歧的声音,成了众望所归的一教之主。

“昨夜到底怎样?”她一颗心悬着,不问出个结果无法心安。

“死了几个人……”冷遥夜沉吟道。

死了人又怎地?江湖争夺,死伤难免,他们都不是初入江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道还不明白这道理?女子不以为然地睨着。

“其中一个叫乔富贵。”他神色冷肃。

“那又怎样?”她不懂冷遥夜为何突然关注起一个陌生人。

“他姓乔。”他再次强调。

“我哪认得什么姓乔的……”女子蓦地张大嘴,一脸惊愕地说:“那个乔什么的,不会刚好就是当年蒙骗我家朱姐的那个薄幸负心汉吧?”

朱姐是从小服侍女子的贴身丫鬟,三十几年来守身如玉,却在五年前认识个男子,男子花言巧语拐骗了朱姐的情感,末了还利用朱姐盗走女子的一笔钱财。

女子冷哼几声。当年若非朱姐死前苦苦乞求,她岂有轻饶那人的余地。要照她的脾性,绝对天涯海角也要寻出此人,不将此负心大烂人千刀万剐誓不言休,如今姓乔的死了,倒是老天有眼。

“那个杀千刀的负心汉死了一了百了。”女子双手环胸,忿然道。

“姓乔的怎会知道你把东西藏在临阳城?”相较于女子的愤慨,他只淡淡一问。

女子神色丕变,瞧他这么问——

“你是说朱姐背叛了我?”

冷遥夜眸光一闪,虽未回答,却显然作如是猜想。

“不可能!朱姐不可能这么做。况且,这事儿她并不清楚。”朱姐与她情同姐妹,要说朱姐会背叛她……在情感上她无法接受。

“当年你藏身临阳产子,难道她会不知此事?”他挑眉质疑。

女子眼神游移。难道当年朱姐当真被情爱冲昏头?但如今朱姐已不在人世,再追究又如何?

“当年只有哑婆婆跟着我,朱姐也不知我行踪。”哑婆婆是她的乳娘,要说哑婆婆会背叛她,倒不如一刀砍了她。女子凝颜,断然道:“这事儿别再说了!”

冷遥夜不再作声,垂下眼睑深思。

静默片刻,女子突然冒出一句毫无头绪的问话。

“对了……那人有出现吗?”

“没有。”毋需多问,他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

闻言,她沉下脸,恨恨地自嘲:“他当年都能如此无情,我还盼他如今能转性不成?”

“他没出现倒罢,若现身,我会杀了他。”说这话时他神色淡然,女子听了却是心头一惊。

“要杀也是我来。我说过,他是我的,不许你碰。”女子一脸严肃认真。

冷遥夜那双幽深的眸冷冷凝视,仿佛在斟酌她话中有几分真意。

女子别开眼,随口问道:“东西呢?”

“烧了。”他面无表情。

烧了?

女子娇颜瞬间一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美艳的五官顿时扭曲,她横眉怒目地瞪着冷遥夜,双手叉腰,尖叫大喊:“烧了?!你竟然让它给烧了?”

“那东西有毒,烧了正好。”对女子突如其来的怒火,他丝毫不为所动。

“毒?见鬼了你会怕毒?”一个从小被喂毒、日夜与毒为伍的人会怕毒?女子狠狠地睨了他一眼。

“说起毒……谁让你下了‘五彩霞烟’?”他神色陡地一沉,严厉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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