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天子(上) 第十一章
于皜吃力的睁开双眸,这坚硬的地面使他皱眉,一时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他微转过头,看到一旁烧得旺盛的柴火,温暖了整座山洞。
他困惑的眉头微皱起来,转动眼眸看向四周,吃力的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别动。”
于皜听到这个声音一楞,一抬头正好看到在洞口出现的瘦弱身影。
“别动,”宫雪霓看到他醒来,一脸的欣喜,将背上的木柴给丢下,很快的赶到他的身旁,蹲了下来,“小心伤口。”
“泥儿?!”于皜露出一个浅笑,“这是哪里?”
“一处隐密的小山洞,我小时候都躲在这里玩耍,不会有人发现。”宫雪霓目光担忧的打量着他,“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轻摇了下头,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臂,“你独自救了我?”
宫雪霓将捡来的木柴丢了几根进火堆里,让火烧得更旺。
“当然不可能靠我一个人,还有怀德和华哥。”她转头看他,在火光照射下,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睛已经有了光彩,令她松了好大的一口气。
望见洞外一片漆黑,他困惑的问:“我昏迷很久了吗?”
“不久。”她耸了下肩,要自己的口气显得别太关怀他,“三天三夜而已。”
三天三夜?!他眉头微皱了下,嬷嬷和舅父一定为他的安危而心急如焚。“这次真多亏有你。”要不是有泥儿,他的命休矣。
宫雪霓撇了撇嘴,“要谢,就谢你给我的那包白米吧!”
“等我安然归去,”他微微一笑,“我赏你一车白米。”
“我记住你说的话,”她回他一个浅笑,“到时可别耍赖不给。”
突然听见洞口有声响,宫雪霓脸上的轻松笑意隐去,身躯紧绷起来,直到看到来人是谁,她才松了口气。
“头儿在找你了,快回去吧!”卓怀德丢了一包草药在地上,瞄了已经转醒的于皜一眼,“你醒了。”
于皜看着卓怀德随即蹲在自己身旁,眼神因警戒而微眯。
“他就是怀德。”宫雪霓看出于皜的防备,连忙轻声安抚道:“这次要不是有他,我也没那份能耐救你。”
于皜微看着宫雪霓清明的双瞳,再转头看向一脸沉稳的卓怀德,缓缓的放松了紧绷的身躯,没来由的,他相信泥儿。
卓怀德没有多言,迳自查看起于皜的伤口来。
“看来最难挨的时候已经过去。”他冷淡的表示,“你可以活下来了!”
于皜扯了下嘴角,“本王似乎在你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的遗憾。”
卓怀德漠然的起身,虽然一身破烂衣物,却没有掩去他身上的从容斯文。
“走吧!”卓怀德对宫雪霓说道。
宫雪霓看了于皜一眼,“这里有吃的,你自个儿吃点,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于皜点了点头。明明是群居无定所的乞儿,然而他们给人的感觉却与那身破破烂烂的衣物格格不入。
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走远,他试着起身,却感到一阵晕眩,令他力不从心,看来他比自己所想的还要虚弱。
他的眼神一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有太多的残酷摆在眼前,他得去面对,因为他没忘记自己对泥儿的承诺。
父皇病重,太子之位一直虚悬,大臣各施压力,但是父皇心中想的念的都是他这个长子,他明白父皇重视他一方面是因为对他死去母妃的愧疚,更因为他的心怀仁德……
于皜闭上了眼,不立嫡当立长,这个念头父皇从未提过,可明眼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危机已在他的四周,要想活下来,只有想方设法立于不败之地。
卫华的拳头稳、准、狠,拳拳皆中要害,若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真人,被他打个几拳大概也活不了了。
专心练功的卫华敏锐的察觉到身后的声响,立刻回过身,便看到斜靠着树干端详着他的于皜,他的神情冷了下来。
虽然他很想把于皜轰走,但这个人是宫雪霓想要救的人,所以他就算再不愿也只能以礼相待。
“好身手!”于皜微扬起嘴角,对卫华的不悦视而不见。
他已从宫雪霓口中得知,这些乞儿背后都有个家破人亡的故事,始作俑者虽不是他,但多少都与皇室有关,所以他月兑不了关系,这些怒气不悦,他只能概括承受。
卫华拍了拍他用来练武的木桩,并不想跟这个皇亲国戚太亲近,“不过几招花拳绣腿,耍来玩的。”
“你谦虚了。”
卫华嘴一撇,懒得回应,就在此时,响起了几声低沉的咳嗽声。
卫华的表情立刻一变,连忙走到一旁的大石前蹲下,“阿年伯,就叫你别跟着来,你身子才好没几天,若再受寒可怎么是好?”
“没事、没事,我这条老命,老天爷还不想收去。”阿年伯挥了挥手,表示无妨,“这位公子是什么人啊?”
卫华瞄了于皜一眼,不想让阿年伯担心,直接省去一大段的过程,只说:“他前几日失足跌落山崖,被我所救。”
阿年伯锐利的目光须臾不离于皜,眼底闪着光芒,对他招了招手。
于皜走向老者,没有因为他衣衫褴褛而有任何的不屑或不悦。
“坐下吧!”阿年伯指着面前的黄土地。
于皜也不拘小节的席地而坐。
阿年伯仔细的看着他的动作,见他身材修长,天庭饱满,双瞳澄澈,闪着睿智的光芒,心不由得微惊了一下,“公子是哪里人士?”
于皜正要开口,就见站在旁边的卫华使着眼色,他立刻扬起嘴角,“我就住附近,因为狩猎不慎受伤,承蒙这位小哥和泥儿相救,才得以保住这条命。”
“霓儿?”阿年伯不以为然的瞄了卫华一眼,“我早该知道她也有份。”
卫华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还有,”阿年伯伸出手,抚了下于皜肩上包扎好的伤口,“这是怀德的杰作。”
卫华和卓怀德打小就聪明伶俐,一文一武互补不足,绝对是真材实料的将相之才。
卫华撇了下嘴,以沉默当作回答。
阿年伯轻摇了下头,仔细的看着于皜,“公子若伤好了,就该离开,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处。”
“我看,他今日就该走了。”卫华也不留情的赶他,“反正都已经有力气走到此处,走回城里对你应该也不是难事,所以你现在就走吧!”
于皜没有被卫华不敬的语调激怒,反而有礼的道:“小哥,你有这一身好身手,该去报效朝廷才对。”
“我为什么要报效个昏君?”
“你——”
阿年伯的大笑打断了于皜的反驳。
两个年轻人好奇的看着老者。
“时间到了,上苍自然就会安排他走该走的路,就如同公子一般。”阿年伯的眉目一扬,笑意稍止,“欲飞于九天之上,必先藏于九地之下。”
于皜疑惑的看着阿年伯那嘴角的笑,“你知道我的身分?!”
卫华也露出惊讶的神色,“阿年伯,你知道他——”
“你们这些孩子总是背地里搞些小把戏,还以为我不知道。”阿年伯轻敲了下卫华的头,“真是坏!”
卫华揉了揉头,瞄了于皜一眼,不太情愿的说:“他是被封地于此的宝亲王。”
“我知道,”阿年伯笑道:“给霓儿一包白米的那位好心王爷。”
“这你也知道?!”卫华真佩服阿年伯了,好像什么事都瞒不了他。
阿年伯点点头,没有多说宫雪霓已告诉他了。宫雪霓会提及此事,是担心若是救于皜的事东窗事发被她爹知道,希望他到时可以出面缓颊。
霓儿对于皜的关心比她自己嘴巴愿意承认的多了太多。
当年看到小小年纪的她,他就算出这个丫头会走向一条富贵之路,只是这条路可不尽然平稳安顺。
打量着于皜清明的双瞳,阿年伯觉得他与他从小看到大的宫雪霓看起来真是登对,重要的是,他将会是个好君主,看来这天下有救了。
当年他所看的五张命盘,该是当今圣上的五名皇子,而其中有九五至尊命格的,应该就是他了!
阿年伯试图站起身,卫华和于皜赶紧一左一右的扶着他。
“说人人到了。”阿年伯指了指前头。
两人同时转身,便看到跑过来的宫雪霓。
“阿年伯?!”一看到阿年伯,宫雪霓的脚步硬生生的停住,“你……”
“别说了,就像之前你跟我说的,”阿年伯好笑的看着她,“你只是想感谢宝亲王,所以才救他的,对吧?”
宫雪霓立刻点头如捣蒜,“我爹——他过来了。”
卫华闻言,脸色一变,瞪着于皜,“快躲起来!”
“是啊!”宫雪霓轻推了下于皜,“快躲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于皜挺直腰杆,不以为然的轻挑了下眉,“偷偷模模成何体统?”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讲体统?”宫雪霓翻着白眼,这家伙真没脑子,“不是叫你待在山洞里吗?你怎么没有乖乖听话?”
“我怎么没听话?”看着她焦急的样子,于皜忍不住轻笑,“我向来都只听自己的话。”
“你——”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竟然拿她说的话来堵她,她瞪着他。
看着她气呼呼样子,于皜忍不住笑了出来。
宫雪霓伸出手拉起他,“走吧!别只顾着笑。”
看着她匆忙的样子,阿年伯不禁叹道:“让头儿见见他也无妨。”
“我爹那脾气,”宫雪霓拉着于皜就跑,“还是算了吧!”
跑了不远,于皜突地停下脚步。
宫雪霓踉跄了一下,他不动,身材比他娇小的她也别指望能拖动他,她不解的回头看他。
“我想见你爹,”他轻声说道:“你们的头儿。”能带出一批不凡的乞儿,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这次大难不死,让他看清了许多事,身在权力争斗不休的皇家,这是他无法逃开的宿命,既然如此,他就只能迎战。
他已经失去太多亲人,不愿意再失去任何一个,他可以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拥有一批有真材实料的亲信,他才有保护自己、一争高下的能力。
宫雪霓惊讶得瞪大了眼。
于皜专注的凝视着她,“我要见你爹!”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主意,但是他眸中闪动着某些令她无法拒绝的情感,她为难的咬了咬唇。
“你不是说要我让所有人有饭吃、有暖衣穿吗?”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只能楞楞点头。
“那就让我见见你爹,我得暗中培植我自己的势力。”
“我爹——”她不自在了起来,“只是个乞丐。”
“用人唯才,不论出身,更何况,我不相信一个单纯的乞儿可以教养出一群这么出色的年轻人。”
宫雪霓沉默了片刻,这才在自己后悔之前点头同意,“好吧,要见我爹可以,但你要切记一件事。”
他等待她说出下文。
“别提宫家镖局,别提宫家任何一个人。”
提到宫家镖局,他的心一突,“为什么?”
“别问。”她对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自有我的理由。如果你同意,就去见我爹吧!”
于皜敛下的眸子闪过不解,但在她祈求的神情之下,他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