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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与伦比 第十三章

作者:沈韦

第七章

飘着细雨的夜里,帐内的火盆烧得正旺,为四肢冰冷的舞秋带来些许暖意。

春雨指挥小兵抬入一桶桶热水,注入澡桶后,自一旁的木匣中取出一罐瓷瓶,拔开塞子,将存放在里头的橘黄色香粉倒入热水中。

舞秋疲累的躺在床上,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看着火盆中舞动的火光,双手拿着傲哥哥为她编的花冠,嘴角似有若无嘀着笑,回想起白天与傲哥哥对着天地拜堂的情景,那氛围美得教她心醉,倘若她在这一刻死去,也会觉得很幸福。

君傲翊走进帐内,所见到的即是心爱的小女人唇角扬着美丽笑惰,仿佛不为体内的毒所苦,心头酸涩苦痛,可在她面前,他不愿表现出伤痛,是以信步走到她身边,对她扬起一记潇洒笑容,轻抚她柔女敕的脸庞问:“累了吗?”

“不会,我只是在想,傲哥哥你找了个如梦似幻的地方让我们成亲,我很开心。”舞秋甜甜一笑。

见她开心,君傲翊自己也跟着开心,敏锐的鼻子除了嗅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湿气外,亦闻到浓郁的花香,且来源就在屏风后的热水桶。“你换了新的沐浴香粉?”

春雨在屏风后准备好待会小姐沐浴时所需要的用品后走出来,笑着代为回答。“姑爷,铁爷爷离开前送了小姐一瓶香粉,说那香粉产自西域,泡在热水中沐浴,肌肤会更加水女敕细滑,所以近来我都帮小姐加在热水中。”

“铁爷爷对我照顾有加,与他分开好些时间,不晓得他好不好。”舞秋一直很感激铁爷爷送她来大漠,甚至在离开前还送她珍贵的沐浴香粉,冲着铁爷爷这份心意,她每天都用得很开心。

“他已是识途老马,你无须为他担忧,不过这香粉的味道闻起来似乎有点怪。”细闻之后眉心一蹙,打了个突,感觉不大对劲,偏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哪里怪?”舞秋满脸疑惑。

“春雨,你把那瓶香粉拿过来。”感觉关键的那一点近在咫尺,就快要拨开迷雾碰触到。

“是,姑爷。”春雨见他面色凝重,不敢拖延,立即将铁爷爷所赠的香粉拿到他面前。

舞秋坐起身,定定看着他,知道他不是会无的放矢的人,定是哪里真的出了问题,他才会这么说。

君傲翊拿起装着香粉的瓷瓶,拔开塞子移至鼻间嗅闻,紧接着倒出一些橘黄色的粉末于掌心,拇指轻轻研磨,脸色益发沉重。

“怎么了?有问题吗?”舞秋感受到他的沉重,屏气凝神问。

“没什么,春雨,派人将屏风后的那桶热水连同澡桶都扔了,叫人再备新的澡桶与热水进来。”舞秋是在铁爷爷离开不久后中的毒,如果他推论得没错,问题极可能出在这瓶香粉上!他竟没有看穿铁爷爷的真面目,真是该死的轻忽大意。

“傲哥哥……”舞秋心头沉甸甸的,心想这应该是一场误会,铁爷爷待她那么好,总是笑脸以对,不可能会害她,不会的。

“别担心,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回来。”君傲翊朝她露出抚慰的笑容,带着瓷瓶快步走出帐外。

“小姐……”春雨走到舞秋身旁,心下怕得很,假如铁爷爷送的那瓶香粉有问题,岂不是代表她每天都帮忙下毒毒害小姐?!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便吓得脸色死白,泪水不由自主溃堤。

舞秋捏捏春雨的手,挤出笑容来。“放心吧,傲哥哥都说没事,他只是比较小心谨慎罢了。”

“可是……”

“别想太多,春雨,我想喝茶,你去倒来给我好吗?”为了不让春雨胡思乱想,舞秋刻意找事让春雨做。

“好。”春雨马上去帮忙倒茶。

舞秋疲累虚软的又躺下,心头滋味百般复杂,实在很不愿相信下毒的人是铁爷爷。在送她们来大漠的路上,铁爷爷不仅对她们嘘寒问暖,遇袭的那一夜,他亦挺身抵抗恶徒,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会加害她?就算那瓶香粉真有问题,她也相信铁爷爷是无辜不知情的。

她让春雨保持忙碌,可脑袋却是乱烘烘,眉眼低敛,抿唇默默承受身体上的痛楚。

帐内除了柴火燃烧的呻剥声外,安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君傲翊面色铁青地回到帐内,空气里传来他好闻且熟悉的男性气息,舞秋睁开眼,于瞧见他败坏的脸色时,心猛地一沉,已知那结果不是她所希望的。

君傲翊将她抱起移至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发心沉默不语,努力克制满腔怒焰,但双手的细微颤抖仍显露出他的忿怒。

舞秋上下揉搓他的手臂,姣好的面容神色哀凄。

春雨见状,明了此刻他们俩只想静静相依相偎,屈膝一福后,安静退出帐外。

沉默持续好一会儿,她干涩着声道:“傲哥哥,兴许铁爷爷是无辜的,他并不晓得沐浴香粉有问题。”

君傲翊没有回答,大夫已亲口证实那瓶沐浴花粉正是剧毒来源,他并不认为铁爷爷是无辜的,严格说来,他们原本就对铁爷爷的来历一无所知,对单纯的小舞与春雨隐瞒出身来历并不困难,或许在春雨找上铁爷爷之前,铁爷爷早知道她们是谁了,只是藏身于暗处等机会到来,小舞与春雨便傻傻地自个儿送上门。

他推断铁爷爷是针对他而来,倘若是针对小舞,不会特地护送她穿山越岭跋山涉水来到他身边,是以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夜,才会突然出现盗匪袭击,恐怕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小舞死在他面前,使他心神俱裂,只是没想到奸计并未得逞。

铁爷爷没有因此死心,仍旧不露半点破绽扮演着老好人的角色,于离去前特意赠送小舞藏有剧毒的沐浴香粉,这一回让铁爷爷得手了,他对这毒果然束手无策。

一想到这儿,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将铁爷爷碎尸万段,他和铁爷爷素昧平生,铁爷爷为何要使出如此阴毒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藏身在暗处的敌人终于出现了,他不会就此放过他,一定要想办法让铁爷爷主动现身。

舞秋见他久久沉默不语,沮丧低喃。“我不相信铁爷爷会是下毒之人,毕竟我和他无冤无仇,他怎么可能会想害我?没道理不是吗?”

“他要对付的人不是你,是我,因为他很清楚毁了你,比杀了我还要令我痛苦,他才会挑上你,是我连累了你。”他自责低嘶。

“夫妻本就是一体,不是你的错,傲哥哥,你千万别再自责,看你这样,我很难过。”柔女敕的小手轻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下如蝶翼般轻浅的一吻。

温柔的亲吻抚平内心深沉的伤痛,深情黑眸凝望怀中人儿,明明被他害惨了,她却仍想安慰他,他何其有幸能得到她的爱……

“我没事。”她再啄吻了下他的唇,柔声保证。

“不要骗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痛。”她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才会让他心疼。

“其实没那么痛。”她轻浅一笑,轻描淡写带过。

君傲翊长叹了口气,不再坚持要她别骗他,他若有所思地让她的脸倚靠在他的胸膛。

“傲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小舞,你相信我,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原本已陷入绝望无尽的黑暗中,突然之间曙光乍现,让他浮现希望。

目前胜负还是未知数,他心底已有计划,准备杀铁爷爷一个措手不及,让贼人无所遁形。

舞秋轻轻应了声,放心将自己交给傲哥哥,当他的小女人,其余的事什么都别想,只消倚靠他就好。

相依相偎的两人心思各异,各自陷入沉默。

三日后——

黑夜如遭浓墨泼洒,不见明月,不见星子,夜色深得像是要吞噬人般。

君傲翊的帐内,一盆盆柴火烧得正旺,帐内暖得像艳阳高照,几乎要使里头的人淌下汗水,但躺在床榻上的人儿已气息微弱,尽管火盆内的柴火烧得通红,她仍觉得如坠入冰窖,全身冷到不住颤抖。

君傲翊为小舞披上保暖的狐裘大竖外,同时也在她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试图让她感到温暖。

他低头啄吻了下怀中人儿的太阳穴,低问:“还觉得冷吗?”

舞秋缓缓摇头,仿佛光是摇头这个动作就耗费许多力气,泛紫的唇瓣轻启。“我觉得很暖和。”

将她的小手包裹在厚实的掌心当中,轻轻呵气。“你的手还是好冰。”

舞秋淡淡一笑,此刻穿得再多,盖得再厚实,都已抵不住体内不断层层涌现的寒气,但为了不让他担心,她说谎了。

君傲翊缩紧双臂,见她受苦,心如刀割。

“今夜外头风似乎很大。”听着帐外呼啸而过的冷风,心头莫名涌现一抹惊慌不安,她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差,气力也在逐渐消逝中,莫非她的生命已走到尽头?

她浑沌不明的脑袋回想着这短暂的一生,她的前半生一直活在爱里,像个天之骄女,不懂世事无常,后半生则在惊惶不安中度过,历经生离,现在走到死别,总的来说,纵然风波起伏不断,可也还算是精彩。

只是,她伤透了两个男人的心,两个深爱着她的男人皆同样遭到她的背弃,她却无可奈何的仅能接受命运摆布,原来离京时自以为可以对抗命运,全是自欺欺人,水眸黯淡,苦涩一笑。

“在想什么?”发现她若有所思的沉静,君傲翊低声问。

“我只是在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好短暂,我才刚成为你的妻子不久,却要……我很对不起你。”残弱的气息,令她每说一个字都感到异常吃力。

“傻瓜,你从来就没有对不起我,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俩会在一起长长久久。”他的情绪剧烈翻腾,痛到撕心扯肺。

“长长久久……”水漾的明眸出现向往神情,吃力抬起小手,将包裹住小手的温热掌心移至唇,轻轻印下一吻。

“莫非你不想与我长长久久?”

柔软唇瓣轻扬,带着苦涩,带着依恋,带着深情。“我很想。”

“所以你只管待在我身边,除了我以外,其余事都别想好吗?”他霸道要求。

“好。”舞秋乖乖顺从,生命的火光已快燃烧到尽头,除了他以外,她已没有其他心力可以想别的事。

“这才是我的好妻子。”他闭上眼,啄吻了下她的发心,深深吸口气,让专属于她的幽香沁入心脾,记忆。

“傲哥哥,你知道吗,每当你深情凝视我、亲吻我时,我的心头仿佛住了一只鸟儿,因你的靠近,因你的爱恋,因你的怜惜,因你的亲吻而雀跃;能有你的爱,我真的好幸福。”有些话,她担心此时不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我才是幸福的那一个,你是天际最璀璨的星子,我从没想过能够得到你,谢谢你将最珍贵的爱交到我手中。”在她没看见时,他的唇抖颤,俊逸的脸庞充满痛苦,深恐怀中人儿会在转瞬间消逝。

“傲哥哥,我能听到你这一番话,真的好开心。”勾扬的唇角笑得好幸福,好满足。

“你若不嫌腻,我每天都对你说好吗?”

“我怎么可能会嫌腻,你能每天都对我诉说情话,那是再好不过。”纵然明了永远对他们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美梦,她仍是止不住内心强烈的渴望。

“好,那我就每天说,直到我们俩白发苍苍,我仍会持续不断的对你诉说情意。”他对她许下承诺。

舞秋轻应了声,眼皮益发沉重,疲惫的身躯似乎渐渐变得轻盈,笼董全身的痛楚正一点一滴消逝,而她的意识正在远离,冰冷的小手抖颤了下,惊慌的想要反握住温热大掌,但却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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