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玫瑰与假面狐 第四章
商晓静作梦都没想到,隔了两日,凌适尘居然真的来找她,而且还说出了那种话——
“你想包养我可以,那就六百万成交,期限到我还完款为止。”
“蛤?”她太吃惊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到底答不答应?”他面无表情的再问一次。
“噢。”在他的催问下,她傻傻的点了下头。
见她同意,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式两份合约让她过目。
“里面是我草拟的几条关于包养的权利与义务,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的话,就签名吧。”
她低头看着合约,那一排排黑体字在她眼前迅速掠过,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却没有任何一段文字进入她的脑子里。
她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办法静下心来认真细读合约,否则,她就会发现这其中有很大的问题。
看见他把一支笔递到她眼前,她没有多想的接过来便签了。
把合约递一份给她后,他收起自己的那份,抬头问她,“那笔钱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他语气有丝不耐的开口,“商晓静,既然合约签了,我希望你能在今天把钱交给我。”他父亲还在等着这笔钱去付保释金。
她匆匆忙忙的应了声,“噢,好。那、那我两个小时后拿给你。”
“好。”听到想要的答案,凌适尘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商晓静回神瞥见手里的合约书,顿时像被火烫到一样吓得丢开它。
天啊!罢才她是中邪了吗?怎么会傻傻跟凌适尘签下这种鬼合约?
天呐、天呐,怎么会这样?她根本不是真要包养他,那天只是说气话而已,谁晓得他居然当真了……她像陀螺一样在原地抓着头发乱转着。“六百万……一时间我去哪里找六百万来给他?!”她的户头里只有三百多万啊,惨了!
她不敢跟精明的爸妈开口要钱,因为在他们面前,她没自信能保住这个秘密,若是让他们知道她竟然跟男人签下包养的合约,她绝对绝对会被本来就对女儿严厉管教的母亲给修理得很惨。
说不定会扣光她的零用钱,还有,换季时不再帮她出治装费。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惨的。老妈一直认为她脾气不好又没耐性,该好好教一下,因此高中毕业时原本打算送她出国,到欧洲某间贵族学校去学习礼节,同时扩展人脉,是她极力争取才能留在台湾读大学。
若是被得知这件事,也许老妈一狠心,真的就会把她送出国读书,接受什么淑女教育……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件事绝不能让老爸、老妈知道……对了,还有凯晖!
焦急中,商晓静突然灵光乍现。她那个聪明的弟弟一定有钱,找他再借三百万不就好了?
“凯晖,借我三百万。”一到弟弟的办公室,商晓静就急着开口借钱。
“你要三百万做什么?”商凯晖十指交扣,手肘撑在办公桌上,镜片后方那对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她,不疾不徐的出声。
“我一个朋友有急用。你不要再问啦,快借我钱,我赶着要拿去给他。”
“姊,如果你没打算坦白告诉我为何要借这三百万就回去,我很忙,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说完,他看向电脑萤幕,继续设计还未完成的程序。
永擎集团生产的产品,主要是电脑硬体,因此商凯晖自行创立的这间公司,便以软体设计为主,期许在3C这块领域上能相辅相成。
望着弟弟那张俊美的脸孔,商晓静知道他对她的隐瞒已经有点动怒了。弟弟生气的时候,说话的节奏会比平常慢一点,语调也会显得异常静,这表示他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从小,她就知道这个弟弟比爸妈更不好惹,不过好在他不像妈会处罚她,还常常替她这姊姊收拾闯出来的祸,所以在权衡轻重之后,她只好拿出那份合约书递过去给他。
“是因为我想借钱给这个人啦。他爸被收押,他要筹保释金。凯晖,你只要借给我三百万就好了啦。”她双手合十的拜托。
商凯晖低头翻看着那份合约书,看完之后,他眉梢微微挑了下,凉讽的开口,“啧,真了不起。姊,你读了两年大学,居然只学到要怎么花钱包养男人?”
商晓静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真的要包养他啦,我只是想帮他而已。你跟妈以前不是说过吗?要帮助别人,也要顾及别人的尊严。”
“你这叫顾及别人的尊严?姊,我在想,你是不是该转学去读启智班才对?”对这个宝贝姊姊,商凯晖真是感到好气又好笑。他们一家四口父母与他都很精明,唯独姊姊脑袋构造与他们不同,单“蠢”天真又热心过头。
“为什么?”她下意识的月兑口问。
“就算你要帮他,也不该签下这种不平等合约。”对诱哄姊姊签下这份合约的凌适尘,他还没见到人就已经没好感。
“哪里不平等了?”她不解的问。
商凯晖指着桌上那份合约说明,“合约条文全都是有利于他,却没有提到他该负担的义务和你的权利,这样的合约,根本只有他单方面受惠。”
听见弟弟这么说,商晓静挥挥手,表示不在意,“没关系啦,我本来就没有想要包养他,那天是气头上才乱说的。钱借给他之后,我就会跟他取消这份合约。”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过去用力揉乱她的发。“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姊姊?老妈当年怀你的时候,一定吃错了药。”
她也抬手想去揉乱他的头发,但比她高出快一个头的商凯晖一手抵住她额头,手短的她根本就模不着他。
她拍开他的手想偷袭他,可不论她从哪个方向袭去,额头被他伸来的长臂给抵住,她根本只能定在原地。
商晓静娇嗔的跺脚道:“凯晖,没有人这样的。”
“谁教你腿短又手短。”轻弹了下她额心,他终于正色询问:“姊,你真的想帮这个人吗?”
“嗯,他筹不到钱保他爸爸出来,一定急死了。我想,如果是我们爸爸碰上这种事,我也一定也会急坏的,会不顾一切想尽办法的要保爸爸出来。”
姊姊想做的事,商凯晖一向会帮她完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他拿出支票簿,签上她要的金额,递给她时神色郑重的叮咛,“姊,把钱交给他之后,就跟他取消这份包养合约吧。还有,以后不要再跟这个人来往了。”会跟对方签下这种包养合约,代表姊姊对这个男人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从这份合约上,他可以看得出这个男人对她根本没有心,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男人留在姊姊身边,对方配不上她。
“我知道。”笑咪咪的接过支票,像是想起什么,她连忙提醒弟弟,“对了,凯晖,这件事你不能告诉爸妈哦。”
商晓静将钱送去给凌适尘后,他接过钱就匆忙的要赶去保释他父亲,她因此没有机会向他提及要取消包养的事。
不过这件事她不急,反正她从没真的打算包养他,等下次见面时再说也不迟。
然而谁知道,凌适尘的父亲才刚交保出来第二天,就被一名酒驾的司机给撞死了。
这是她当晚在看一出叫“驽钝人妻”的偶像剧时,趁着广告时间随手按遥控器不小心看到的新闻。
她愕然的瞠大眼,听着新闻主播用明快的嗓音播报着——
“涉嫌与巨德企业董事长陈三荣一起掏空巨德三十几亿资产的总经理凌胜杰,昨天终于以一千万交保金获得保释,但甫离开待了两个多月的看守所,便在第二天出门时,遭一名酒醉驾驶撞死,送医前不治身亡……”
看完这则新闻,商晓静不敢相信凌适尘父亲的运气竟然这么背,才刚从看守所出来就成为车下亡魂。
接着,她听见主播继续报导——
“撞死凌胜杰的那名驾驶被带到警局时还能闻到浑身酒气,闯下这样的大祸,他两眼呆滞,嘴里拼命说着对不起……”
她细长的柳眉皱得死紧,不禁有些自责地低喃,“怎么会这样……凌适尘一定很伤心吧?如果让他爸在看守所里多待两天,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了。”若是她晚两天再借钱给他就好了。
思及他此刻的心情,她也顾不得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换了外出服、拿了包包就要出门。
“晓静,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刚回来的林云霞叫住女儿。
“妈,我一个朋友的爸爸今天过世了,我过去看看他,马上就回来。”
“明天再过去看不行吗?”林云霞虽已五十八岁,但保养得宜的容貌仍能看得出年轻时必是个美人,商晓静的容貌就有七分得自她的遗传。
“他家除了他爸爸和他,没有其他人了,我过去看一下很快就回来。”
听女儿这么说,便没再阻止她,只交代,“这么晚了,让老张送你过去,你不要自己开车。”
“好。”
等商晓静照着包养合约上凌适尘写下的地址来到凌家时,有两名看起来像是亲戚的长辈,刚从这栋位于市区一条巷内的两层楼建筑走出来。
朝他们点头示意后,她顺着打开的大门走进屋里。
凌父的灵堂就设在客厅里,前面放置一帧遗照,斯文儒雅的面容露出温厚的笑容。
坐在一旁折着纸莲花的凌适尘,抬头瞥了她一眼,俊雅的脸上面无表情,“你来做什么?”
“我刚才在新闻上看到你爸的事,有点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看着堆满桌子的纸莲花,她有点鼻酸。他应该很伤心吧?好不容易终于筹到钱把父亲保出来,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不放心什么?怕我拿了你的钱后,跑得无影无踪?”他的语气和眼神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不放心你、担心你会很难过,所以才特地过来看你。借给你的那些钱,我根本不在乎!”她生气的瞪他。
“是呀,你是永擎集团的大小姐,区区的六百万怎么会看在眼里?是我小看你了。”他自嘲说完,低下头继续折着纸莲花。
顾及他才刚丧父,商晓静隐忍着不满的情绪没回嘴,走到他父亲灵前点了炷香吊唁。
然后,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那张单人沙发上问:“这个要怎么折?你教我,我帮你一起折。”
“不用了,你回去吧。”他头也不抬的拒绝。他今晚要守灵,折这些只是想打发时间,不找些事做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怕自己会受不了。
不久前,他还因为申请到史丹佛大学全额奖学金而意气风发,然而怎知才隔没多久,便发生父亲涉及掏空案而被收押禁见两个多月。接下来,在他牺牲自己的自尊与商晓静签下包养契约,终于筹到了足够的金额保释父亲出来,却换来父亲的死亡。
从到医院认了父亲的遗体之后,他整颗心,都变得跟父亲的遗体一样,冰冷僵硬。
这阵子他为了筹措父亲保释金所做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看着父亲死亡吗?
商晓静沉默的看着他。他脸上的神情太平静了,不见一丝哀伤,看起来比较像在压抑着什么,让她有点担心。
想了想,她出声劝他,“欸,凌适尘,你如果很难过的话就哭一哭吧,情绪发泄出来会比较舒服。”伤心的情绪憋在心里太久,是会得内伤的。
他抬起眼,神色冷淡的觑着她,“很晚了,你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管。”
感觉得出他似乎不太欢迎自己,不想在这种时候再惹他心烦,她于是站起身。
临走前,她想到一件事,回头说:“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那份包养合约取消吧。我当初借你钱只是想帮你,不是真的要包养你,那天会那样说只是气话,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你,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伤心的情绪发泄出来,这样对你会比较好。我的电话你知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说完,她见他仍然低头折着纸莲花没有反应,只得模模鼻子转身走了出去。
等她离开后,他才放下手里折着的纸莲花,幽幽望向父亲的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