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白马来 第二章
爱星门位于苍碧山,依山而建,地势险峻,门里花木扶疏,奇岩怪石林立,门里的院落皆就地取材用苍碧山特产的青石块搭盖而成,显得朴实而素雅。
今日一早,寒星门门主寒若芙就在大厅召见俞乐乐。
“乐乐,你昨日已诊过锋儿的情况,依你看,他的毒解得了吗?”她那张白皙得欺霜赛雪的美艳脸庞,霜冷得没有一丝表情。
俞乐乐沉吟了下开口回答,“四师兄所中之毒很复杂,一时之间我也无法配制出解药,还需要一些时日。请师叔拨一间乾净的房间给我,然后依照这张单子,把我所开的物品备齐。”说着,她将昨夜写好的单子交给她。
爱若芙接过,看也没看便将单子递给站在她身旁的总管沈威,冰冷的嗓音吩咐,“沈总管,你按照这张单子上写的,把乐乐需要的东西备齐。”
“是。”沈威恭敬地应了声,接过单子低头看了下。
“师叔,为何四师兄会认为自己是唐僧座下的那匹白马?”俞乐乐纳闷地问出心头的疑惑。
“我也不知,他那日中毒时,自己用内力镇压住毒性后,便神智狂乱地大闹了一场,还失控地一掌打死迅雷,后来,我点了他的穴道制伏住癫狂的他,用内力助他将逆行散乱的经脉一一导回后,他再清醒过来,便把自己当成了那匹白马,还把我当成了孙悟空,把小静认成沙悟净,而把沈总管看成猪八戒。”说及此事,寒若芙那张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上,才微露一丝担忧。
俞乐乐诧道:“啊,迅雷被他打死了?他昨日一直把我当成迅雷。”她接着心付,既然他连自己都不记得,把自己当成匹马,也不认得自己的母亲、妹妹,会把她看成迅雷也就不奇怪了。
爱若芙说道:“锋儿现在又颠又狂,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不记得自己打死迅雷,这几日来一直到处在找迅雷,你就包涵些,别跟他计较了。”
俞乐乐点头道:“我自是不会跟他计较,只是四师兄他是如何中毒的,师叔你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吗?”能在寒星门内对他下毒,必定是他十分信任与亲近的人,才有可能得手。
“虽然不知是谁做的,但对方一定是金乌宫的人。”说着,寒若芙那双冰冷的眸里透出一抹森冷的愤恨。
必于寒星门和金乌宫的多年来恩怨,俞乐乐也曾听闻一些,但对他们之间的仇怨她可没兴趣插手,遂不再追问下去。
这时寒锋突然闯了进来,看见她,兴匆匆地说:“迅雷,今天天气很好,你快变成马,我要去骑马。”
她脸皮一抽。这人还真把她当成马了,居然叫她变成马让他骑。
不等她开口,寒锋迫不及待地上前拽住她的手,将她拖出去,催促着,“快,你快变成马,我要去骑马。”
挣开他的手,俞乐乐施展轻功想逃开他的纠缠,面对疯癫的他实在没道理可讲。
见她逃了,他也跟着跃起急追着她,气恼地吼道:“迅雷,你还不快点回来,我要骑马,你再不回来,我要抽你鞭子了哦。”
笨蛋也不会回去,她又不是马,怎么变马给他骑?虽然这几年来,她其他的武功不太行,但她勤练逃命的轻功,所以轻功可厉害了。
全力施展开来,不信他能追得上她。
可是俞乐乐漏算了一点,她的轻功虽厉害,但寒锋这几年也没闲着,轻功虽比不上她,倒也不至于差到哪去,一路紧紧尾随在她身后,始终没有被她给甩开。
这样一路你追我跑了大半天,她快乏力了,然而内力犹胜她一筹的他却不见疲累,眼看再过不久等自己脚程慢下来,就要被他给追上,俞乐乐急得不得了。
天哪,她前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老天要派这个灾星来祸害她,清醒时害得她快没命,癫狂时则要把她当马骑。
呜呜呜,她的腿坑谙了,嘴巴快渴死了啦。
见到前方有一巨岩,她灵机一动,绕着巨岩跑,跑着跑着,她趁机悄悄跃到石上,看着底下犹不知道她已跳到岩上的寒锋还傻傻地绕着巨岩跑,她露出得意一笑。
就在寒锋发现她好像不见了,停下脚步往回跑,还是找不到她时,他气恼地大吼,“迅雷,你躲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给我出来,我要拿鞭子抽你了哦!”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见他吼骂了阵,往前跑去后,她才从石上跃下,因为奔跑太久,下来时她一个脚软,趴在地上喘着气。
她决定了,在解药研制出来这段时间,一定要躲着他,不让他找到,要不然,再这样下去,她绝对会被他给累死。
“对了,回去要记得让师叔帮我找间隐密点的地方才行。”她喃喃说着,正想起身,背后忽然一沉,那压下来的重量快把她的纤腰给压断,让她整个人平贴在泥地上动弹不得。
“嘿嘿嘿,迅雷,被我抓到了啕,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真是不乖,看我打你。”说着,寒锋动手咱咱咱地打起她圆翘的小。
“啊,你给我住手,就连我爹都没这样打过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俞乐乐快气炸了。
“你有爹吗,我怎么没见过?”他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问。
“你这个疯子,还不给我起来!”俞乐乐又羞又恼,她已经没办法心平气和跟他讲道理了。
他再用力打了下她的,“你真不乖,回去我要拿鞭子抽你!”说着,他起身,同时拎起她,解下自己的腰带,紧紧捆绑住她的双手,拖着她往回走。
无法抵抗的俞乐乐被他一路拖着走,怒得头冒白烟,脸上青红交错,咬牙切齿,生平头一次萌生想杀人的念头。
她干么那么好心来寒星门解他的毒?她干么昨天不丢下他自己一个人走?娘呀,你女儿快被人给整死了,你瞧见了没有?
他们离开之后,不远处一株树上跃下两名青衣人。
“看样子四师弟的情况似乎很严重。”其中较年长满脸书卷味,看来约莫二十六、七岁的俊秀男子,正是全不愁,他左着拿着一柄白玉扇轻敲着右掌说。
站在他身旁那位十六岁的少年是严无忧,他清秀稚气的脸庞透着浓浓的担忧,“二师兄,我们不管六师姊这样好吗?四师兄把她绑起来拖着走耶。”
“不碍事,四师弟不会伤害师妹的。”全不愁清雅的脸上露出一抹深笑。
“可他绑着师姊耶,还想把她当成马骑。”这样还不算伤害吗?依他看,六师姊都快气疯了。
“你尽避放心吧,四师弟不会伤乐乐的。你瞧,他即使神智不清,却还是对你师姊宠爱有加。”
严无忧狐疑地瞟了二师兄一眼。
“四师兄那样对师姊叫宠爱有加?”他严重怀疑二师兄眼睛有毛病,他那样虐待师姊,怎能叫宠爱?
“欵,无忧,你还小,过几年你就会懂得我说的话了。”全不愁温和一笑地拍拍师弟青稚的脸庞,“走吧,我们回清心谷把四师弟的情形禀报师父。”
“等等,二师兄,难道我们要放师姊一个人在这?”由于年纪相近,严无忧自幼便跟只长他三、四岁的乐乐感情最好,委实不忍心将她一人留在寒星门受苦受难。
“没问题的,以乐乐的聪明,她一个人应付得来的。”
“乐乐姊,请你原谅我大哥,他是因为神智不清才会这样对你。”一边替俞乐乐破皮流血的手腕上药,寒静一边歉疚地表示。
垂目看着原本白玉般的皓腕皮开肉绽的凄惨模样,俞乐乐简直是欲哭无泪。适才被那疯子一路拖着回来,直到遇到他妹妹,她才得救。
现下她真的很想一走了之,不想再管那厮了。
为什么不管他是清醒着还是疯了,都要这么折磨她啊,娘呀,她前辈子到底欠了他什么?要受他这样的凌虐。
“乐乐姊,你生气了吗?”见她迟迟不答腔,寒静担心地问。
俞乐乐抬头,勉强朝她挤出抹笑容,抬起上完药包扎好的手挥了挥,“气?跟个疯子有什么好气的,气坏自己也没人偿命。”
“乐乐姊,我代大哥向你道歉,对不起,大哥变成这样,我跟娘都很难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寒静低着头,轻咬着唇说。她的长相有几分神似母亲寒若芙,不过不似寒若芙那般冷若冰霜,秀美?柔的她,性格羞怯温婉。
“你放心,我会尽快调配出解药。不过这段时间你可要看好你大哥,不要再让他跑来纠缠我,我才能安心配药。”俞乐乐叮嘱。
“乐乐姊,你真的有办法能配制出解药来吗?”闻言,寒静抬首问。
“我已经请师叔帮我找来绝命、夺魂和三更断肠这三种毒药,一等医庐里的东西都备齐后,我就会开始试毒,看看有什么方法能调制出克制这三种奇毒的解药。”
说真格的,她对自己的能耐还颇有自信,因为就连姑姑都曾说过,自己已尽得她一身医术的真传。再不济,她还有一样法宝可用,不过不到最后关头,她是不会轻易动用那样救命宝贝的。
“所以乐乐姊真的有办法能帮大哥解毒?”
“是有几成的把握,不过一切要看你大哥自己的造化。”
“那大哥的毒若是解了,他的神智也会恢复吗?”
“那是当然的。我昨日替他诊过了,他神智不清便是源自于那三种剧毒,一旦毒解了,他自然能康复。”
“那就好,有乐乐姊在,我想大哥一定能很快康复的,我在这里先谢过乐乐姊了。”说着,寒静躬身一福。
俞乐乐连忙扶起她,“小静,你别这样,我是个大夫,救人是应该的。”
爱星门当晚就把俞乐乐需用的一切物品备齐了。
俞乐乐来到作为医庐用的房间,检视他们所备的物品是否有误,不久,全都检查一遍后,她不禁暗暗赞叹。这寒星门不愧财大势大,居然能在短短一天内,就把她交办的物品全部备妥,无一差漏。
这晚,她便开始试毒了。要解毒,首先必须先了解毒性,她取出夺魂,亲自用舌头品尝那药性,她要知道这夺魂是用什么样的毒物炼制而成。
绝命以前她便曾试过,所以知道是由何物炼成,但这罕见的夺魂和三更断肠便不知了,所以必须一一试过。
所幸姑姑打小就用各种灵丹妙药让她服食,所以她能抵抗毒性,只要数量不多,便不致有碍。
她闭起眼,仔细分辨舌尖上的毒药成份。
“嗯,有砒霜、附子、大漠毒蝎、赤练蛇还有铅石。”辨出后,她拿起搁在一旁的茶漱口,洗去嘴里的毒物,然后提笔在纸笺上一一记下。
准备再拿三更断肠时,门板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迅雷,你果然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了,快跟我走。”看见她,找了她一天的寒锋脸色倏然一亮,笑咧了嘴。
俞乐乐错愕地瞪住他。她不是交代过了,她在医庐的事绝不能让这疯子知道,为什么他能找到这里来?
“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她蹙眉问。
“嘘,不能说。”他神秘兮兮地伸指朝唇上一比,接着走过去拽住她的手,就要带她往外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天黑黑了,该去睡觉了,明早我们再去骑马,这次你不准再撒泼了,明天一定要变马给我骑。”
“我才不要跟你去睡觉,你放手。”她气怒地扳开他扣在她腕间的手。他弄疼了她受伤的手腕。
歪头瞥见她拧皱眉心的痛苦模样,他眼里露出疑惑厂“迅雷,你怎么了?”
俞乐乐抬起被他一握,又渗出血迹的手腕,再也忍不住咆哮地忿忿指控,“看到没有?这就是早上被你弄伤的,你还想要怎样?没整死我,你不甘愿是不是?我跟你又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总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说呀,说呀!”
看着她手腕包扎的白布上透出的腥红血渍,他眼瞳缩了缩,再望见她咄咄逼人的神态,他竟有些心虚地往后退开一步,摇着手说:“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是谁?今天早上明明就是你绑着我的手腕,硬拖着我走,才弄伤的。”见他竟一脸无辜地睁眼说瞎话,她一把火从胸口烧了上来,也顾不得眼前这人根本是神智不清了。
听见她气怒的指责,寒锋缩了缩肩,小声回道:“是迅雷不乖,逃跑不让我骑,我才绑你的。”
这两天来的委屈全都袭上心头,让俞乐乐爆发了,吼道:“你才可恶,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我明明好好一个人,你硬是要我变成马让你骑,你自己爱当马自己去当,凭什么也要我当马?”
爱锋似是被她的怒气给吓住,头垂得低低的,宛如做错事的孩童,小小力地拉拉她的衣袖,好声好气地说:“迅雷不要生气,我不骑你了,明天我让你骑好了,乖,不要生气了。”
闻言,她怒极反笑,“我才不要骑你,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很痛吗?”他再小心翼翼地伸手,轻抚她渗着血迹的手腕,抬起的眼充满担忧。
看见他这单纯无邪的表情,俞乐乐怒气登时消去一大半。她笑自己跟这样一个神智不清的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帮你吹吹。”说着,他张开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朝她受伤的手腕吹着气,彷佛那样做就能把她的伤、她的痛全都给吹跑似的。
看着这样的他,仅剩的最后一丝怒气也消散了。俞乐乐心忖,这个人虽然神智不清了,却还知道要心疼她,冲着这点,她一定会把他的解药给配制出来。
“好了,不痛了,你快回去睡觉吧。”她温声说。
“迅雷也去。”他睁着一双灼亮的星目睇着她。
“我不累,你先回去。”她捺着性子哄他。
“不行,我要跟迅雷一起睡。”他很坚持。
见他还纠缠不休,俞乐乐好不容易平息下的怒气又冒了上来,她板起脸孔说:“你再不回去,我又要生气了哦。”
他看看她,然后低头想了想,这才说:“那你要快点回来睡哦。”
“我知道,等你睡着,我就回去。”她才不回去哩,谁要跟他睡在一起,人家她可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姑娘呢。
他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她,这才在她的催促下离开。
他那充满眷恋的眼神几乎让俞乐乐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不懂这个人为什么会对她露出那样的眼神?
睡在医庐的俞乐乐一大早便被人给摇醒,惺忪地张开眼,便迎上一对熠亮生辉的眸子。
“迅雷走,我变马给你骑。”寒锋兴匆匆的嗓音天真地说着。
“我不要骑马,你自己去玩,别来吵我。”她推开他,在软榻上翻了个身。她她昨晚忙到天快亮才入睡,还没睡饱。
“不行,我昨天说要变马让你骑,你快起来。”他硬把她拖起来,驮上自己的背,然后一脸笑地跑出去,又跳又蹦的,仿佛真当自己是一匹马。
娘呀,能不能叫这疯子饶了我?
俞乐乐垮着没睡饱的脸,无语问苍天。
耳边听见他学着马儿在喷气呜叫,她抹了下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趴在他背上,瞅见他绽着朗笑的侧颜,她怔了怔,任何有长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此刻很快乐,很单纯很单纯地快乐着。
她记得以前的他,就像师叔一样,是个冷漠的人,在清心谷时,她很少看见他笑,他总是冷着张脸,那双霜冽的眼盯着人看时,像两把冰刀似的,不过,在十二岁以前,她并不怕他,还常亲近他。
可是十二岁以后,她便渐渐不敢再亲近他了。
因为那一年,她亲眼看见他狠戾地一口气杀光十几个人,不管那些人怎么哀声求饶,他就是不放过他们,持着剑的手残忍地朝他们挥下,不久,地上便躺了一地的死尸。
那阵子,她吓得天天作恶梦,从此再也不敢亲近他了,因为每次看见他,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血腥的一幕。
他行事这样狠辣,也难怪江湖中人会替他起个玉面修罗这样的外号,玉面指的是他俊美的长相,修罗指的是他残戾冷酷的行径。
只是,她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他了,让他看不顺眼,一次把她推落湖里要溺死她,一次差点害她身首分家。
想起以前的事,再看看眼前朗笑着的四师兄,这样的他,像个稚子般天真无邪,让俞乐乐一时移不开眼神。
也许,让他一直维持这样也不错。她想,须臾又摇摇螓首。不行,若是不帮他解毒的话,他活不过两个月的。
她想了想,出声问:“欵,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我变马让迅雷骑呀,怎么样,我有没有跑得很快?”他回头问,一脸笑呵呵的。
“嗯。”她敷衍地应了声,心思有些五味杂陈。跟以前的那个四师兄比起来,说实在的,她比较喜欢眼前这个人,虽然他有些癫狂又神智不清,还把她当成马,不过他毫无心机的笑容,很好看,让人看了很舒服,连她都想笑了。
“我还可以再跑得更快哦。”他得意地说,脚下一使力,跑得像风一样快。“快不快、快不快?”他兴奋地问她。
“好快。可以了,不要再跑了。”她被迎面吹来的萧瑟秋风刮疼了女敕颊。
他足足又奔跑了一阵才停下来,脸色发白地放下她后,他呕出一口黑血,接着双手按在胸口上,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着。
“怎么了,毒性又发作了吗?一定是你刚才妄动内力的缘故。”她赶紧趋前扣住他的脉搏,细诊了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瓶药,倒了一颗解毒丹塞进他嘴里。
“吞进去,坐下来,我助你化开药性。”她扶他盘腿坐好,自己坐在他背后,手抵住他背心,把体内的真气渡给他。
片刻,药性在他体内化开后,他的脸色慢慢恢复了。
他张开眼,咧嘴一笑,转过身对她说:“我还要吃刚才那种糖。”那种糖香香的,最重要的是吃下去胸口就不痛了。
“那不是糖,那是解毒丹,不能拿来乱吃。”她说,抓住他的手再替他把了下脉,毒性暂时压下来了,她叮咛,“以后不要再妄用内力,你再擅用内力,毒性会发作得更快。”
他歪着头看她,彷佛听不懂她的话。
见他似是不明白,她思付着要不要用金针封住他的武功,免得他又使用内力。
他体内的毒现下全仗着他深厚的内功镇压住,若他再妄动真气,也许会撑不过一个月。
正当她这么沉吟思量着,突见他忽然拔起地上的草塞进嘴里。
“你在做什么?”她愕问。
“我肚子饿了要吃草,来,迅雷,你也吃一些。”他一手再拔了些草,便要塞进她嘴里。
“这不能吃的。”她打掉他手上的草,再从他嘴里把他刚塞进去的草给取出来。这人还真把自己当成马,不过,那日他怎么会跑去捉鱼吃?
“我饿。”他生气地瞪她,伸手要再拔草。
她拉起他,举袖为他擦掉嘴边刚沾到的毒血与草屑,温声哄道:“我带你去吃更好吃的,哪,你不是变成白马神了吗?白马神是不能再吃草的你知道吗?”看见他这模样,她鼻子有些酸酸的。寒星门的人都不管他吗?任由他这么胡乱吃草。
“那要吃什么?”他困惑地问,低头望见她牵着他的手,他脸上忽然绽起开心的笑容,感觉这样被她牵着很不错。
“你已经是神了,当然是要吃美味的佳肴,走,我带你去吃。”她温言说,一路牵着他走到膳堂,桌上早摆满一桌热腾腾的食物。
爱静已坐在那里用早膳,看见两人进来,她连忙起身。
“啊,我大哥又跑去纠缠你了吗?”
“嗯,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在医庐的事告诉他,他昨晚就跑来找我了。”她对寒静说,一边拉寒锋坐下,盛了碗饭再夹了些菜递到他手上,“哪,这才是你这个白马神该吃的东西,快吃。”
他乖乖地扒着饭菜吃了起来。
爱静看见自家大哥竟这么听俞乐乐的话,有些诧异。之前无论他们怎么哄劝大哥,他就是不听,硬把自己当成马,偏要去吃草,有时,他肚子真饿得受不了了,还会去抓些鱼和野味来生吃。
“怎么样,有没有比草好吃?”俞乐乐问。
他抬起吃得满脸饭粒的脸,看看她,再看看碗里的饭菜,然后说:“一样。”
俞乐乐嘴角一抽。敢情是病情太严重,所以也分不清食物的美味与否了。
“总之,你要记住,你可是白马神,不能再吃草,要吃人吃的这种饭菜知道吗?”
“噢。”他愣愣应了声,继续扒饭。
俞乐乐也坐下用膳,吃完早膳,她替他把脸上沾到的饭菜仔细清掉。
爱静安静地看着他们,半晌才说:“乐乐姊,那要不要让沈总管帮你再换间房间?”
“不用了,搬来搬去麻烦,而且昨夜我已经试完毒,今天可以开始调配解药了。”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有些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疯了的四师兄。
听见寒静刚才的话,寒锋纠正她,“净悟,她是迅雷,不叫乐乐姊。”
“大哥,她是乐乐姊,不是迅雷。”寒静柔声解释。
“谁说的,她是迅雷,迅雷之前逃走了,我把她带回来了,”寒锋想到什么接着说:“对了,因为她跟我一样变成人形了,所以你才不认得她。”
“她真的是乐乐姊,是大哥一直惦在心上的六师妹,俞乐乐啊。”寒静捺着性子说。她进过大哥的书房,明白大哥藏在心里的秘密,所以他即使中毒,神智不清,连她和娘都不认得了,却还记得俞乐乐这个名字。
“俞乐乐?”闻言,寒锋一脸迷惑地望向俞乐乐,“你是俞乐乐?”
“我不是。”俞乐乐连忙摇头否认,同时朝寒静使了记眼神,叫她不要再说了。
“可是为何悟净说你是,她还叫你乐乐姊?”他狐疑地问。
“那是因为、因为,我姓乐,单名叫乐,跟你要找的俞乐乐是不一样的。”她瞎扯。在不清楚他找她有什么意图之前,她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俞乐乐的。
“是吗?可是你是迅雷呀,为什么又叫乐乐?”他彷佛被她弄糊涂了。
“那是我的小名。”她唬弄地说,接着问:“你为什么要找俞乐乐?”还有,方才寒静说他一直把她惦在心上又是啥意思?
“我找她是要、要、要……”他歪着脑袋认真想着,想了半晌想不出来,反问她,“迅雷,你说,我为什么要找俞乐乐?”
“……”俞乐乐无言以对,与他大眼瞪小眼,她哪知道他找她想做什么,正想随口敷衍他,膳堂门口忽传来一道冰冽的嗓音,“锋儿,你找俞乐乐是因为她是你媳妇儿。”
俞乐乐俏颜立刻一黑,还来不及出声,便听寒锋问:“媳妇儿是什么?”
“媳妇儿就是要为你生养孩儿,并跟你一起白首偕老的人。”
听到寒若芙的话,俞乐乐连忙出声,“师叔,关于这件事,我……”这两天被寒锋给缠住,让她迟迟找不到机会去向师叔提要取消两人婚约的事,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对疯癫的寒锋这么说。
但寒锋不让她开口说完,便插口道:“那我不要那个俞乐乐了,我要迅雷帮我生养很多小马,每天陪我一起玩。”
闻言,俞乐乐脸色登时绿了,“不行,我……”
这次又有人抢了她的话,是寒若芙,她说:“好,既然你喜欢迅雷,那让你早日娶她过门,帮你生养很多孩儿好不好?”寒若芙冰美的容颜罕见地露出一丝温色。心里的盘算是,既然儿子这么说,早点让他迎娶俞乐乐也无妨。
拔况若是有个万一,也可替寒家留下血脉,由于她父亲只生了她这么个女儿,所以她生养的两个孩子,也都跟她姓寒,以继承寒家香火。
“不!”这个惊恐的嗓音是出自俞乐乐。
“好。”这个兴奋的嗓音则是来自寒锋。
“师叔,”这次俞乐乐不让任何人再插话,一口气说道:“此事万万不可。”
“为什么?你与锋儿自幼便定了亲,你今年已二十了,也该成亲了,既然来了寒星门,就趁此把婚事给一并办了吧。”
“这绝对不成,我来此是为了要退婚的。”面对师叔冷若冰霜的面容,俞乐乐深吸口气说。她打小就有点惧怕这个终年冰沉着张脸的师叔,每次面对她时,就觉得周身寒风飕飕,快要被冻坏了。
“你要退婚?”闻言,寒若芙神色倏地阴冷下来。
看见师叔眼里射出的冰刀,俞乐乐心头一凛,但为了自身的终身大事,还是勇敢地说出心里话,“没错,我要退婚,等我解了四师兄的毒,我希望师叔能解除婚约,我的性子不适合四师兄,我们若是勉强凑在一起,到头来只会成为一对怨偶。”
在听见那句怨偶时,寒若芙神色更加冷厉霜寒,连眼神都没一丝温度,因为俞乐乐无心的这句话刺痛她的心,令她想起亡夫的背叛。
俞乐乐悄悄后退了一步,暗自戒备,因为方才一刹间,她发现寒若芙似乎对她动了杀意。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竟惹得师叔对她动起杀念。
难道只因为她想退婚?
“我不可能让你解除婚约,打从我与你爹定下这门亲事起,你便生是寒家的人,死是寒家的鬼。”她回头朝跟着她身后的沈威交代,“沈总管,你即刻去筹办婚事,三日内我要让锋儿和乐乐拜堂。”
“师叔,等一下。”见她竞杠顾她的意愿,决意要让她嫁给寒锋,俞乐乐情急之下说:“难道你不管四师兄身上的毒了吗?”
“你莫非是想威胁我,若不取消婚约,你便不解锋儿身上的毒了?”寒若芙语气森寒地问。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被她眼里那抹狠戾之色给吓到,俞乐乐没种的抖了下,解释,“我的意思是四师兄最近常妄动真气,体内毒性渐渐快压抑不住,若不尽快配出解药,会很危险,所以想请师叔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配出解药,再办婚事。”此刻只能先用拖延术了,一等解药配制出来,她再见机逃走。
沉吟了下,觉得她说得有理,寒若芙颔首道:“好吧,就如你所说,一个月后再举办你跟锋儿的婚礼。”
等寒若芙离开后,俞乐乐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
娘啊,不仅四师兄可怕,他娘也好可怕哦。
娘,您要保佑乐乐能平安回到荷风居,乐乐还没有活够,不想嫁给四师兄呀,若是嫁给他,乐乐迟早会被他害死的啦。
“乐乐姊,你还好吧?”见她一脸颓丧的表情,寒静关心地问。
俞乐乐抬头,可怜兮兮地瞥她一眼。看她这样会好吗?
“乐乐姊,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大哥?是因为……你心里另外有人了吗?”寒静试探地问。
“不是。你大哥他……咦,你大哥跑去哪里了?”说到人,她才发现寒锋竟不在膳堂了。
“你跟娘说话时,他跑去看驰风了。”怕她不知驰风是谁,寒静再补了句,“驰风是迅雷所生下的马。”
“嗯,这我知道。”
迟疑了下,寒静再说:“大哥说要去跟驰风说,他要跟你生很多小马,当驰风的弟弟和妹妹,这样它就不会寂寞了。”
闻言,俞乐乐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娘啊,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乐乐,一个月内能顺利配制出解药,然后逃离寒星门和四师兄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