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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未婚妻很难搞 第一章

作者:谢上薰

随着耶诞节的脚步逼近,商店街一片喜气洋洋,均布置得多彩多姿、鲜亮耀眼,尤其是各家百货公司、大饭店更用心打点门面,争奇斗艳、出奇制胜,极尽浪漫之能事,以期在耶诞节抢得最大商机。

孙小雅陪着户籍上的母亲孙柳静采购耶诞礼物,见识一下富贵人家的奢华,因为每一样礼物均是精品。

孙柳静为了替十二岁的宝贝儿子孙佑丞在家里举办耶诞派对,招待他全班同学,出入大饭店订购姜饼屋、拐杖饼干、姜饼雪人、树轮巧克力蛋糕、耶诞水果蛋糕、巴黎歌剧院蛋糕、诺耶水果塔、焦糖洋梨栗子蛋糕、一大桶的拐杖糖,当然,少不了各种口味的巧克力。

一盒纯手工制的巧克力,才四十九颗便要价三千六百元,不是从小由单亲妈妈养大的孙小雅所能想象的奢侈。说真的,她也不大相信孙柳静会把这盒巧克力拿出来给孙佑丞的全班同学吃,八成是他们母子俩私底下要享用的。

丙然,孙柳静要店家将那盒豪华巧克力先打包好,放进她的LV大包包里,其余的则约定好时间送到家里。

孙小雅陪她逛了一下午,脚都酸了,以为孙柳静至少会请她喝杯下午茶,但似乎是妄想,孙柳静摆明了只想让她干瞪眼,教她看清楚彼此生活水平的差距,却不打算把她算进去当一份子。

从初夏到寒冬,认祖归宗、由马小雅变成孙小雅半年了,孙柳静从没打算真心接纳她这个老公外遇生下的女儿,只是迫于婆婆的权威,不得不让她进门。

“我请你喝咖啡吧!阿姨。”孙小雅扬起了眉头,笑着说。尖酸刻薄的女乃女乃给零用钱倒是给得很大方,一杯“星巴克”的咖啡还请得起,何况,她一直没辞去家教的工作,多攒点零用钱以防哪天惹老人家不爽被断炊。

孙柳静大剌剌的喝着她买来的咖啡,正眼看她一眼都嫌多余。婆婆不在跟前,她和孙小雅都乐于展现真实的自己,不必虚伪的假装是亲密的一家人。

“阿姨,你很讨厌我吧!”孙小雅二十岁了,并不缺乏母爱,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老是遭人白眼相对、冷语相待,不免有些难受,但她绝不允许自己在“孙家人”面前示弱。“你是讨厌我这个人,还是我代表的身分?”

孙柳静语气里没带什么感情的说:“你根本不配当孙家的千金,你连我女儿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我也没打算跟一个死人相比。”小雅举止优雅的啜饮咖啡。

“你……”孙柳静终于正眼怒视她,“你这恶毒的女孩,我女儿的死造就了你今日飞上枝头,你很得意吗?”

“一点也不。”小雅斯文的回应,“我不以为改姓孙有什么好得意的。”

“既然不希罕,你当初大可以拒绝啊!”孙柳静一想到女儿不幸意外身亡就已经够伤心欲绝了,居然还造就外面野女人生的女儿回来取代孙友云的地位,她真要气得吐血了,但老公和婆婆在乎吗?

她拿老公和婆婆没办法,但对付孙小雅,她自信还绰绰有余。

“女乃女乃的专横霸道,相信阿姨比我更了解、更深受其害。”小雅细柔的嗓音,秀丽的面容,晶莹似玉的眼瞳,都显得那么诚恳。“女乃女乃执意想要一个孙女去‘联姻’,我不回来的话,不是可怜了我可爱的小妹?”

“可怜?”孙柳静瞪眼道。当孙千金可是天大的荣幸,麻雀变凤凰!

“没有温暖、没有爱,反而常常要看人白眼,听人冷嘲热讽,还不够可怜吗?”小雅淡笑着说,“我家小妹一直都是天真的娇娇女,好命得很,不须承受这些不愉快的人情世故。”

孙柳静气不打一处来,“讲得真好听,根本是你贪慕虚荣,一得知有机会嫁入豪门,便争得要回孙家来,你妹妹马元元是个笨蛋,被你耍了还不知!”

“是这样子吗?”

“当然。哪个女孩不想嫁入豪门?尤其像你这种私生女,这几乎是你唯一可以嫁入上流社会的机会,你怎么可能不大力争取?”孙柳静笃定的说。她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孙小雅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好比穷人中乐透一样,怎么可能不希罕回孙家作千金小姐?

事实上,一开始两姐妹的确都排斥得很。

“原来你是这样子想的吗?”小雅也不做口舌之争,淡笑着回答道:“那就如你所愿吧!”

就是这副笑容惹孙柳静讨厌!云淡风轻的,那样不以为意的笑脸反而令人生气。如果小雅能表现出谦卑、巴结的态度来讨好她,孙柳静或许就不会那样讨厌小雅。

一个卑贱出身的私生女,到底有什么好神气的!孙柳静的内心在怒吼,但四十年的教养与身分牢牢锁住她的咽喉,一辈子没大声骂过人。

“你以为故作漠不经心、假装清高,就可以掩盖你贪慕虚荣的事实吗?大家的眼光都是雪亮的,你拙劣的演技骗不了我,更骗不了姜家的人,等姜兆同回国,我打赌他绝不肯履行这可笑的婚约!”孙柳静瞪着她,深棕色的眸底满是阴沉。

“那女乃女乃可要伤脑筋啰!”小雅的眼中流露着轻蔑的笑意。不管孙家的人相不相信,她认祖归宗的唯一目的,只是想摆月兑掉“私生女”的身分,如此而已。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所以不须谦卑,更不会巴结。

“一旦姜兆同不愿娶你,你女乃女乃接你回孙家就变得毫无意义,你想,你这只假凤凰是不是该跌落枝头又变回麻雀了?”孙柳静不怀好意道。

“说得也是。”一点头,小雅挑起细眉。“阿姨一定很开心吧!”

孙柳静但笑不语。她相信每位做妻子的都会与她有相同的想法,丈夫与野女人生的私生女不配得到幸福!

哪个当老婆的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老公外遇所生下的子女?更何况还带进家门取代她女儿的地位,要与姜兆同匹配,孙柳静绝不甘心便宜孙小雅!但她更深信这一切只是婆婆的痴心妄想,姜兆同绝不会看上出身低下的孙小雅。

小雅一手轻轻撑着半边颊,头微仰,姣美精致的五官浮露淡甜笑意。

总是这样,孙柳静愈攻击她,她笑得愈自在,让孙柳静愈气。

“阿姨早晚在佛堂烧香,早也求,晚也求,求佛祖让你顺心如意吧!相信佛祖已听见你的请求,教姜兆同和你一样处处看我不顺眼,主动对外声明解除婚约,你好早日放鞭炮庆祝。”小雅啜了口咖啡,灿灿星眸直勾勾探进孙柳静的眼。“不过,女乃女乃好像也早晚求佛祖保佑婚事能成,让两家利益结合,免得佑丞尚未能独当一面之前,孙家先教父亲大人给搞得一蹶不振。”

众人皆知,孙氏财团能立足商界,靠的是孙李寒翠老夫人的铁腕作风与精明干练,独子孙思贤只思泡妞并不贤能,她寄望十二岁的孙子长大能克绍箕裘。

孙柳静微微发怔。一边是已亡故的爱女,一边是毕生希望之所托的宝贝儿子,该全力守护的是哪一个?

小雅噙笑轻问:“不知佛祖会听进去你的愿望,还是听女乃女乃的?”

“不准你在女乃女乃面前乱说话!”孙柳静轻斥道:“你少自以为是了,我心里在想什么,你会知道?真是没教养的女孩,竟然开口评论长辈。”

“阿姨跟女乃女乃是同一国的,心思全在佑丞身上,我又如何动摇得了你们护卫‘皇太子’之心呢?”小雅的口气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好不好,因为那全不干她的事,她想关心,人家还不屑呢!

“你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就好!”孙柳静打结婚至今便被婆婆“压落底”,不可能心无怨言,奈何丈夫不可靠,想过好日子尚须仰赖婆婆,她只有隐忍在心,指望爱子长大成人后能令她扬眉吐气,不用再忍气吞声。

“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分量,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活得很自在。”小雅吐了口长长的气,“所以阿姨,你大可不必再对我冷嘲热讽,甚至攻击我的家人,那只会让我看轻‘名门贵妇’的教养,徒然浪费你的口水罢了。”

孙柳静秀丽的面容掠过一丝不自在,但旋即又绽出冷笑。

“我的教养教我‘实话实说’,什么冷嘲热讽,什么攻击你的家人,那是私生女的心虚、自惭形秽所衍生出的心魔在作祟。”

姜是老的辣!小雅一日不屈服于她脚跟前,对她卑躬屈膝,孙柳静就一日不放她安宁度日,至少口头上不饶过她。

小雅笑吟吟的。“当然,我完全能体谅你的巧言令色、文过饰非,毕竟,造成今日的你如此尖酸刻薄,是我那位父亲大人的功劳。”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柳静攒着眉、冷着脸。

“换了是我,老公风流成性,女人一个换过一个,还冒出两个私生女,我会抡刀拿枪跟他拚了!我可没有你这么善良好说话,一而再的忍气吞声,就只为了维护一个完整的家,其实,在男人背叛的同时,这个家便不完整了。”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在这里说大话?我孙柳静活得堂堂正正的,才不需要你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扒!我懂了,你想劝我和你爸闹翻了,最好离婚,这样你妈便可败部复活来抢夺孙夫人的宝座,对不对?你做梦!”

“我妈早十年前便死心了,只有你对父亲大人永远痴心,了不起的孙夫人!女乃女乃果然厉害,连挑媳妇都没挑错。”小雅叹息道。

这教孙柳静更不是滋味,磨刀霍霍。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叫得可真亲热,你真的以为她拿你当亲孙女看待吗?你这个替代品!若非友云不幸去世,你女乃女乃这辈子也不会想见你一面。”

“这点我很清楚。”小雅就算心里难过也不会表露出来,沉定道:“我出生二十年没见过女乃女乃一面,进孙家虽然不过半年,但已足够让我看清一件事:伟大的祖母,孙李寒翠老夫人,她这一生只在乎两个人,她的儿子和她的孙子!她为儿子和孙子而苦心守住孙氏财团,其它的人在必要时都可以牺牲。”

在这一秒间,孙柳静几乎要佩服她了。

多么、多么聪慧、沉静、灵透的女孩子,完全知道自己的立场,居然并不伤心,尚且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但一秒过后,又添新的憎恶。这不是她想看到的表情,她要孙小雅苦苦哀求她不要把她赶出孙家,即使嫁不成姜兆同也要死皮赖脸的留下来,这才符合“私生女”巴结有钱生父的形象。

可恨孙小雅偏不教她如愿,令她咬牙切齿。

“我倒是很好奇,一旦姜兆同主动解除婚约,你还有什么立场留在我家?”孙柳静心想小雅若肯向她摇尾乞怜,哀求她在孙李寒翠面前说些好话,她会帮她也说不定。“女乃女乃至今尚未将你介绍给商界的朋友认识,不用说,她在等姜兆同的回应,他肯认了亲事便罢,他若不认的话,女乃女乃的狠心无情你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小雅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话不投机半句多啊!看来她与孙柳静连朋友都当不成,浪费一杯咖啡的钱。

“你……你自信你的美貌不会被姜兆同退货吗?”

“阿姨希望我被退货吗?”小雅凉凉的反问。

孙柳静瞪眼无语。是的,她希望孙小雅被姜家退货,甚至被赶出孙家,她女儿得不到的幸福,私生女更没资格得到。可是,如果婆婆不是危言耸听,孙家很需要姜兆同这位女婿,因为十五年之内孙佑丞不可能独当一面,而孙李寒翠却垂垂老矣,孙氏财团面临空前的接班危机。

虽然孙思贤自负能挑起总裁之职,但别说孙李寒翠不放心,连孙柳静都知道那只是大话一句,当不得真。

可是,她最恨的女人所生下的女儿,俨然成了孙家最大的救赎,对孙柳静而言又是多么地讽刺!

不,她绝不承认孙小雅有任何影响力。

“你的命运不是操之在我,而在姜家,更正确的说法是姜兆同,就看他认不认这门亲事,看你能不能、配不配取代我女儿友云。”孙柳静傲慢道。

她自然不会告诉孙小雅,其实孙友云至死都没见过“未婚夫”一面,只有姜家提供的相片三张。反正死人不会哭诉,她大可以说在姜兆同心目中,孙友云是不可取代的存在!这也是做母亲的一点私心。

小雅怜悯地望了她一眼,也不点破。

没有人喜欢当替身,即使由私生女变成千金小姐,也希望尽量做自己。小雅老早由老实头孙佑丞口中挖出实情,只要问他一句:“佑丞,你亲姐姐长得好美,过去姜兆同先生一定常常约会你姐姐吧!”老实的孙佑丞便会月兑口道:“一次也没有,姜兆同那可恶的混蛋一次也没有来过我家,姐姐很想解除婚约,又怕女乃女乃生气。现在姐姐死了,不用嫁给姜兆同,她一定很高兴吧!”

孙佑丞说完后又担心被妈妈骂,小雅向他保证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孙佑丞放心的笑了,突然对这位美丽的异母姐姐产生极大的好感。

小雅也因此对姜兆同有了很差的初步印象,认定他是一个不输给孙家人的无情无义之辈!订婚十年,不见未婚妻一面,跟孙家对她们姐妹的无情有得拚!

姜兆同,早已在孙小雅心里被判出局。

姜兆同回国后顺利进入“益泰集团”的权力核心,他的祖父和父母苦苦等他回国等很久了,谁也没想到他会在美国滞留两年,为突然病倒的姨丈整顿“威盛企业”,直到姨丈的身体逐渐复原,江日东也有能力接班为止。

姜老太爷确信他的孙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经商奇才,因为生性冷静所以判断力绝佳,因为深谋远虑所以该狠下心时他眉头不会皱一下,因为责任感重所以自我期许很深,不断求新求变求进步。谁家有这样的继承人,都会庆幸三辈子烧了好香。

当然,这样的一个人,他心思如海,眼神如冰,神情冷漠,无法想象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心跳加快、神思不宁,于爱情上是不利的,几乎注定了没机会品尝刻骨铭心的爱情滋味。

但别说姜兆同本人不会觉得遗憾,老人家也不认为那是缺憾,反而相信这是好事,只要在适当的时机娶进门当户对的淑媛即可。

姜老太爷年轻时暗恋过孙李寒翠,那是他的初恋,后来无缘结合,但得不到的反而是最好的,所以一直很心疼她结婚后不曾享福,反而要代夫披甲上战场,一辈子劳心劳力。他一直有个愿望,希望有生之年能帮孙李寒翠做一件事,所以十年前孙李寒翠突然开口想“联姻”时,他没什么犹豫便答应了。

一辈子实事求是、毫不浪漫的姜老太爷,临老才想“浪漫”一下,老一辈无法结合的遗憾,就由孙子辈来完成这心愿吧!

这是姜老太爷一生唯一一次的浪漫想法,他居然坚持得很。

可惜姜兆同并不认同,对于不合理的事情,任爷爷说破了嘴也没用。

姜兆同决定亲自解决这件可笑的婚约。

吃完公司的尾牙宴,正式被介绍给全公司的人认识,他没留下来参与庆祝晚会,命司机送他去孙家,他事先已派秘书致电要见孙小雅一面。

年轻人的婚事由年轻人自己决定,父母辈只须负责主婚即可,这是姜兆同的想法。

由长辈“指婚”未免可笑,莫非长辈能强迫他与不喜欢的女人上床?既然不行,就别来“联姻”这一套,他对没兴趣的女人,是连碰一下都不愿意的。

孙家接到姜兆同秘书的电话,都同意由孙小雅与他单独做初步接触。不过,全家人都聚在客厅想见一见这位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傲女婿,如今长得是扁是圆,值不值得他们如此委曲求全?

一道昂然挺拔的身影由玄关处走进客厅,英俊的五官有一股阳刚的霸气,锐利的眼眸漠然地瞧着众生,毋需谁介绍,孙家的人便一眼认出那是相片里卓尔不群的姜兆同,只有一点与旧相片不同,他那清睿逼人的眸光更胜年少时,谁想欺瞒他,简直自讨苦吃。

双方见过后,孙李寒翠难得好声好气的说:“就让你们年轻人自己好好谈一谈。”她不得不稍作让步,谁教自己生不出这样的子孙。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小雅与姜兆同,各据一方而坐。

在小雅打量他的同时,他也不免有些好奇的打量这位名义上的未婚妻,居然能教爷爷不打退堂鼓,接受这荒谬的替身未婚妻,孙小雅究竟是何方神圣?

姜兆同想到昨晚爷爷说的话:“兆同啊!爷爷不是老糊涂,不会害了宝贝孙子的一生幸福。若说孙友云有百分之六十适合你,这位孙小雅适合你的程度,高达百分之八十至九十,就看你如何对待她。

“这世上没有百分之百相契合的人,能找到与自己契合度高达百分之七十的伴侣,就要感谢上帝的仁慈。不瞒你说,我跟你已去世的女乃女乃的契合度只有百分之五十,婚后花了十年的时间来互相磨合,总算相守到白头。你父母之间又更糟了,他们是自由恋爱的,偏偏又门当户对,我想阻止也没用,结果你也看到了,你爸爸在外面养情妇生下私生女,糟不可言!”后来他亲自押着儿子秘密去找医生结扎,自然不会公开出来。

“爷爷,那位孙小雅也是私生女。”记得他回了这一句。

姜老太爷语重心长道:“爷爷看轻的不是私生女,而是藐视神圣婚姻的那些男女。我之所以不让私生女认祖归宗,是不希望日后有人与你争夺继承权,分化了‘益泰集团’!一方面也希望为你可怜的母亲保留剩余的尊严,只要私生女不进门,她尽可以当私生女不存在,在社交场跋与你父亲扮演一对恩爱夫妻。”

“这很荒谬。”姜兆同嗓音微涩。

“是很荒谬没错,但这才是现实人生。”姜老太爷瞥了眼他深沉的表情,坦然道:“兆同,爷爷不希望你的婚姻跟你父亲一样悲哀,所以才希望找一个与你契合度高的女孩来当你的新娘。当初爷爷会答应‘联姻’,不全是为了私心,而是当年才十岁的孙友云已是个美人胚子,性情十分温柔良善,而你从小便坚毅独立、自立性极强,孙友云她可以配合你、顺从你,不会跟你起冲突。”

“我见过她的相片,似一尊没有自我灵魂的洋女圭女圭,是很好看没错,但我没想过要把洋女圭女圭抱在怀里。”姜兆同面无表情的实话实说。

“所以你一次也没去看她?连她的丧礼也不参加。”

“没必要。”他无情道。

“兆同啊!你的性情很适合经营公司,是‘益泰集团’的福气,但这样的个性在爱情上……唉!大不利啊!”

“无所谓。”

“算了,反正孙友云已不在世上,你们注定无缘。”

“我也不要孙小雅。”姜兆同冷冷道:“为了当我的新娘才被接回孙家改父姓,这种没来历的女人,爷爷怎会认为她适合当‘益泰集团’未来的总裁夫人?一个平凡的大三学生有什么内涵,值得我欣赏?”他二十岁时已拿到双硕士学位,孙小雅又岂配得上他?

“适不适合你,等见了面再说吧!”姜老太爷明白孙子有自傲的条件,无法强压他低头,以退为进道:“去见她一面,和她说说话,再决定愿不愿意和她交往看看,最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爷爷都不勉强你。”

“您会答应退婚?”

“你执意不娶,爷爷也不可能强押你洞房啊!”姜老太爷眨眨眼。“去见见孙小雅吧!你不想娶,人家搞不好也不想嫁你哩!”

岂有此理!

不想高攀豪门又何必回孙家?

姜兆同从未想过这桩可笑的婚约里,会有人跟他一样排斥。

他会证明爷爷的想法是错的。

他以毫不留情的批判目光打量孙小雅,果真是个大美人,既清纯又娇艳,柔弱中隐隐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宁静,仿佛在说,谁也撼动不了她的心。

她不是个软弱无能、任人摆布的女子,姜兆同能肯定这一点。

她一点也不在乎他无情的打量,完全接受他批判的目光,眉儿也不皱一下。姜兆同倒有点不能理解她了。

她扬起眸,“姜先生百忙之中,特别吩咐秘书来电说要见我一面,想必有很重要的事情非当面说不可,那就请讲吧!我洗耳恭听。”

姜兆同愕然,瞪视那双如星美眸。她在指责他连亲自打电话的诚意也没有?他决定开门见山的剖析一切。

“孙小姐,我从头到尾没同意过订下这门亲事,不管是孙友云或是你,我都不承认孙家小姐是我的未婚妻,这点希望你明白。”

“我明白。”她奇特的微笑,“也完全赞同你的论调,这个婚约很荒谬。”

“你同意解除?”他深深望她。

“我求之不得。”她居然坦承不讳,笑得如斯明灿。

姜兆同面色一沉。“我没听错,你根本不想嫁给我?”

“你怎么会以为我巴不得嫁给你呢?”小雅笑得弯弯的唇角噙了抹嘲弄。“就算是乞丐的女儿,也有权利选择结婚的对象吧!我又不是丑八怪,爱慕我的男子从来没有少过,要嫁当然要嫁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而你,姜兆同先生,你爱我吗?不对,你会真心爱上一个女人吗?我很怀疑。所以,姜先生,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你。”

他拧眉,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孙家认养你,为的就是这件婚约,你若不同意,又何须回来?”

“我弄不懂你,姜先生,你想解除婚约,我无异议,这不是皆大欢喜吗?等你走出这个大门,我们之间便是平行的两条线,你又何须来弄懂我呢?”她轻声问,“还是我毫不在意的同意解除婚约,伤了你高贵的自尊心?”

姜兆同摇头,他没那么脆弱。

“姜先生还有其它的事吗?”

“没有。”

“那就请回吧!”她居然下逐客令,细声细气的说:“我要回房收拾行李了,请你别再耽误我的时间。”

“收拾行李?”姜兆同居然会参不透一名小女子,这令他懊恼。

小雅盈盈浅笑。“婚事泡汤,我的存在对孙家而言已属多余,自然该收拾行李,回我原来的家。自己不走,难道等人赶吗?”

“为什么?他们不是你的生父和女乃女乃吗?”姜兆同不能理解为何婚事不成,孙小雅就必须离开孙家?更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何要多此一问?他应该怀着“解除婚约”的喜悦心情,转身离去才像他的作风啊!

他更加不懂,孙小雅为何还能笑得那么美?

“不满足你的好奇心,你不肯离去是吗?”她微笑道:“直到被律师带回这个家,我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女乃女乃,至于生父,我十岁后就没再见过了。我很清楚自己的利用价值,一旦利用价值没了,也是我该回去的时候,我很高兴呢!又可以和妈妈、妹妹一起生活,那才是我的家。”

她眼眸澄澈清透,笑得比花含蓄娇美。

姜兆同喉间一缩,“你……怎么能够如此不在意?”

被生父家人漠视到底,为了婚约才被接回来,如今正式宣布婚事告吹,她竟能一派没事状。

“我应该在意吗?”小雅微偏着头,像是不解地瞧着他。“大家都说,这件婚事的主导权在你手上,我不过是一颗被动的棋子,你会在乎我的在意或不在意吗?既然不在乎,又何须多此一问?徒见虚伪。”

“虚伪?”他冷冷地对她挑眉。

耍冷吗?谁不会?小雅的樱唇冷冷一撇。

“你十年来没踏进孙家一步,摆明了不认这件婚事,是女乃女乃和爸爸痴心妄想的抱着一线希望,和令祖父维持世交的情谊。但我知道你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否则你不会做得如此绝情,我‘旁观者清’没看错吧!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嫁给你,也做好回妈妈家的心理准备。这一切不正好合乎你的期望吗?你有什么好意外的?还是你原以为我会花容失色、痛哭流涕,甚至苦苦哀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啊!那真是不好意思,如同你万分看重你自己,我也从不看轻自己、作践自己。所以,姜先生,婚约解除了,你请回吧!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他在浪费她的时间?分明是打从一开始,她就对他没存在好印象。

为什么?他何曾得罪过她?

姜兆同很清楚自己的身价,太清楚了,所以不曾在女人面前吃瘪,连被抢白也不曾。这个出身差的孙小雅竟敢如此大言不惭、漠视他的存在?

小雅只觉得终于“大功告成”了,心里很轻松。她回孙家的唯一目的就是想摆月兑“私生女”之名,即使婚事告吹,生父也不能撤消认养,这样就够了!至于嫁给陌生的无情男人姜兆同,她连想也不愿意去想。

又不是头壳坏掉了!这是小雅得知婚约后的头一个念头。

她不动声色的在孙家生活,三天两头和孙柳静唇枪舌战排遣无聊,等待的就是这一天──姜兆同主动要求解除婚约,教女乃女乃死心,她便解月兑了。

终于可以重回妈妈温暖的怀抱,不必再看孙家人的脸色了。

小雅眉开眼笑的催促姜兆同“请回、请回”,等不及要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天一早就跟孙家的人莎哟娜啦,不必再联络!

姜兆同拧眉。她未免也表现得太快活了!傲不掩饰她有多么乐于摆月兑他,仿佛他只是路边的一名流浪汉。

“小雅!”孙李寒翠终于按捺不住现身了,老眼射出逼人怒意,“你真丢脸,居然一直赶客人回去,谁教你这种待客之道?”

孙柳静跟在后面道:“妈,假千金迟早会露馅,自然是她母亲没教好。”

孙李寒翠厉声道:“她一天姓孙,就要像个有教养的小姐。”

“女乃女乃。”小雅深吸一口气,扬眉道:“姜兆同先生今天是特地来解除婚约的,他从头到尾不承认这门婚事,既然如此,又何须留客呢?”

姜兆同默默听着,默默看着。

“真的?”孙李寒翠最坏的预感实现了,一瞬间有无奈、有迷惘。

“我早知道你取代不了友云,‘鱼目混珠’是不成的。”孙柳静终于吐出一口怨气,幸灾乐祸道:“既然被退货了,你也没必要死皮赖脸的留在我家,趁早回去你该待的地方,省得大家都不自在。”

小雅瞪她,语音清冷,“不必你赶,我早就想回去了。”何必如此张牙舞爪,等姜兆同离去再赶人也不迟吧!

孙思贤意思意思的慰留一下,“快过年了,也不用急在一时吧!”

“老公,”孙柳静含怨的眸光投在丈夫脸上,“你答应过我的,只要姜家的人不认账,你会叫小雅回家去,不再勉强我跟她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孙思贤呵呵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会让她回去,我有佑丞就够了。”

小雅的表情,让姜兆同很在意。饱受冷言冷语的她,脸上毫无表情,不言不语,不怒不笑,看似不在意,其实心里很受伤吧!

姜兆同默然看着那张霜凝雪颜,莫名对孙家的人感到生气。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排开心中莫名其妙的思绪,姜兆同一整神色,义正辞严道:“我想,小雅小姐弄拧了我的意思。我排斥长辈做主的婚约,但不排斥小雅小姐。倘若小雅小姐不嫌弃,就让我们先交往看看吧!”听听他说了什么?孙小雅被人攻击关他什么事,骑士精神没事跑出来干什么?等等,他根本是一个对女人严重缺乏骑士精神的冷酷男子才对呀!

他想做什么?小雅咬唇,发现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交往看看?他们刚才有一咪咪接触到这种话题吗?

不对,她应该跳过去抓花他的脸,叫他收回那些混账话!

姜兆同看她的表情,突然心情好多了。迫不及待想摆月兑他,偏不教你如愿!他说服自己是看不得她太好,反正他也没交往对象,先绑住她一阵子再说。

小雅被他看得有些心乱。他究竟打什么主意?八成没安好心眼。

阴险的男人!她瞪他。

他风度翩翩地笑着。“小雅小姐意下如何?”

“这真是太好了。”孙李寒翠仿佛又活过来了,嗓音宏亮的说:“年轻人自然是爱情至上,先交往一阵子培养感情也好,我家小雅自然很高兴。”

“老夫人,我问的是小雅小姐本人。”姜兆同的黑眸闪过锐光,语气清冷如冰,“要跟我交往的人是小雅小姐,必须她本人同意才算数。”

他在问她的意见?小雅有些意外。

在这个家,终于有人肯尊重她的意见了吗?而这个人叫姜兆同。

他挑眉等她的答案。

女乃女乃凌厉的眼神瞪着她不放,孙柳静不甘心她能峰回路转,爸爸则是可有可无的置身事外。

小雅觉得这一切真是荒谬透顶。

唯一不荒谬的,竟是外来者姜兆同。

她明眸掠过一丝异彩,“我同意你的追求,姜兆同先生。”

耍阴吗?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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