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 第 二 章
升平楼是辽州第一大楼。老板兼掌柜的于庭在二十年前顶下这家原本只是小酒馆的店铺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纯粹只是想混口饭吃罢了,却不料无心插柳,生意倒是意做愈大,这可是于庭当初所料不及的事。
而为图方便,于庭从一开始便住在升平楼后方的一栋小屋里,二十年下来,除了小屋曾翻修加大外,于庭一直都没有另觅其他住处。
此时,就在升平楼打烊后,近午夜时分,于庭小屋厅中犹是灯火明亮,于庭端坐椅中,一脸不以为然地盯著坐在对面椅中的少年——梅衣。
“由京城来辽东的商旅很多,你做什么要找一个最难缠的老板?”
“又不是我去找的,是他们找上我的。”梅衣一脸无辜的回望于庭。放下发髻的长发技散,柔顺的贴在身后,而原本发鬓旁的疤痕竟不见踪影,斜倚在大椅中的身形显得玲珑且娇俏。
白日的少年郎竟赫然变为一位可人的美娇娘了。
“那你也可以立刻回绝啊!”于庭用著不赞同的目光看著她。
苞闹!即使无人知晓她是女儿身,可是跑去当一个男人的贴身小厮,也未免太不合宜了吧?!
“于庭叔叔,这几年来若不是您嫌我年纪太小,怎么也不肯答应我随人上京城去,怕我会有事,否则漪儿早就到京城去了;而今漪儿都快满十八岁了,叔叔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梅衣——真名梅衣漪,细声柔意地劝说著眼前这位照顾她、保护她却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叔叔。
“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女孩家,孤身一人前往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这叫叔叔要怎么放心得下?”于庭喟叹道,“漪儿,难道至令你仍是无法释怀你爹抛下你娘的事实而执意找到他,且给他一个教训的想法吗?”
“于庭叔叔,漪儿早就没有那种想法了,你想到哪儿去!之前我不是才告诉过您,漪儿想到京城去的原因。”梅衣漪的眼中闪动著光芒与一丝有趣神色。
梅衣漪不否认她在年纪小的时候,对于那位未曾谋面,且抛下母亲的父亲有著仇恨怨怒的心态,尤其是当母亲因长年思念父亲成疾,最后病倒且缠绵床榻数年后过世,她的心中更是充满著不谅解与想复仇的心态。
后来当她坚持离开她与母亲居住的北云观时,北云观的观主静悟师太遂要她来找在辽州开设旅店的于庭叔叔,后来她才知道,于庭叔叔是静悟师太在未出家修道前,与她感情最好的弟弟。
之后,在于庭的坚持下,梅衣漪巧扮成男孩在升平楼待了下来,且在升平楼里担任跑堂的工作,而因为高明的伪装与她一直住在于庭的小屋使然,数年下来尚不曾有人识破她女扮男装的伪装。
而在数年来与外界频频的接触下,她原本狭隘可笑的复仇之心早已化为无形,可那股想亲眼一见薄幸父亲一面的决心却日益加深。
因为母亲在生前所透露的讯息太少,所以她只知道父亲的姓名以及他是一个祖居京城的商贾,其他就不甚了解了。
因此梅衣漪打算前往京城,先谋得一安稳长久的居身之处,然后再利用工作上的便利,或是闲暇来打探她所想要知道的父亲居所的下落,也好伺机窥得“那人”一面,瞧瞧那位她从未曾谋面的父亲长得是什么样子。
而这个想法在有人想找她当贴身小厮时,算是有了进展了。
“我当然知道你想去京城的原因。”于庭瞪她一眼,“可为什么非要当人家的小厮才能上京城,你怎不在裴家商队里谋个打杂什么的工作,也好过冒著被人拆穿真面目的风险。”他是怎么想也觉得不妥。
“哎!于庭叔叔,家裴家这种有钱有权的商家,哪会有缺少人员而让我有谋差事的机会,若非这回裴羿青的贴身小厮在前不久突然病倒,恐怕我还没机会在他手下谋到差事呢!”梅衣漪继续说服著。
“是没错啦,可是……”于庭犹是犹豫再三,无法就这么同意。
“而且,”梅衣漪再接再厉的补充,“裴家商队有自己所属的驿队来运送货物,名声之大根本没人敢招惹,漪儿跟著他们到京城去,在安全上就大可不必忧心了,对吧!于庭叔叔。”
“嗯、嗯。”于庭点点头,不能否认她的顾虑是正确的。毕竟由此至京城,千里迢迢,沿途还要经过不少穷山恶岭,假若没有武艺高强且完善的驿队护航,的确是很容易发生危险的。
“另外,于庭叔叔,由辽州到京城间,还有一群喜欢掠劫商旅的盗匪存在,如果跟著裴家商队,那至少可以不用担心——”
“行了,行了,别再举例了。”于庭有些头痛地蹙起眉心,“反正你是打定主意了,是吧!”
彬许她说的也有道理,虽说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可中原以外之地,究竟多少仍是有些不肖之途藏于荒野砾漠之间,伺机蠢动,而裴家商队确实是少数强大且旁人不敢轻易招惹的队伍之一,如果她是跟著这种商队到京城去,他的心中该是会比较放心才是吧!
“腮。”看著于庭无奈的眼神,梅衣漪开心地笑了。“漪儿的确是已经决定了。”说到这里,她又不禁皱皱小鼻,“不过,那个裴羿青的心肠似乎不怎么好哩!我说想要留在京城,在他旗下所属的商号里工作,这种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偏不肯乾脆答应,硬是要我明日随他前往商谈生意、担任翻译工作,如若表现良好,他才肯答应我的要求。啧!惫真是所谓的“无奸不商”,他一点亏也不肯吃哩!”她不满的叨念起来。
“既然他这么难相处,那担任他的随身小厮岂不是辛苦万分,漪儿,你何不乾脆趁明天随同他去谈生意时……”于庭才刚抒展的眉心又再次蹙紧。
“于庭叔叔!”梅衣漪笑著打断他的话,“别担心我了啦!在“升平楼”这几年,什么样难缠的客人没碰过,现在我不也是好好的,不怕的啦!于庭叔叔。”她安抚著。
眼看再也劝不动让她打消去京城的意图,于庭最后终于无奈地颔首。
“也罢!阻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打消上京城去的念头,不如你就走一趟吧!记住,事情如果没有结果,就别逗留太久,早些回到叔叔这里来,知道吗?”
“知道了,于庭叔叔,我会记住您的吩咐。”梅衣漪郑重承诺。
于庭不舍地看著秉性纯良的梅衣漪,心中著实不放心。“唉!假若不是你怎么也不肯,叔叔早该为你找一门合适的婚事的,想想你都快十八岁了,再这么耽误下去,就要变成老姑娘了……”
“于庭叔叔!”梅衣漪双眼瞠大,不敢相信地唤了眼前愈说愈发不可收拾的叔叔一声。
怎么又提起这事了嘛!她不是早就表明立场、说清楚她今生无意嫁人的想法了吗!
懊不容易都快拖至达到“老姑娘”的年岁了,于庭叔叔怎么又想起这件事了嘛!唉……
☆☆☆
翌日中午,梅衣漪随同裴羿青前去赴薛洄之约,而元绛自然亦是善尽堡卫之责地跟随著。
午宴进行不到半个时辰,梅衣漪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今日所谓要她来担任“翻译”之职的工作,根本就是裴羿青故意刁难她的举动。
原来裴羿青亦是懂得契丹语的,而与他商谈生意的对象薛洄虽是契丹人,可人家的汉语说得可是溜的很,所以,凡此种种情形看来,今日这场商务讨论的场跋,她梅衣漪的存在根本就是多馀的嘛!
午宴结束,回到升平楼后,裴羿青这才敛下之前在午宴时面对众人的温和表相,回归与眼底相同神色的淡漠表情。平淡的眼波泛起一抹狡光地看著梅衣。
“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稳当的个性,也算不易了,看来裴家著实不该错过如你这般的人才才是。”
小小年纪?梅衣漪一愣。他到底以为她的年纪有多小?
“多谢裴爷。”听他的话中意,该是同意她所提的要求吧!
裴羿青睨向他。不错,反应快捷,有一个反应机灵的贴身小厮该也是不错的。
“你就由明日开始工作,等到这回采购的货品点清装受,你就同我们一同启程回返京城,至于你在“升平楼”的工作,我会吩咐元绛去跟掌柜的说一声,你先下去准备,尽早将行囊打点好。”
“不用麻烦元护卫了,裴爷,掌柜的是梅衣的叔叔,他已经知道此事了。”梅衣漪连忙出声阻止元绛欲转身的身形。
想起昨夜被于庭叔叔唠叨一晚的惨况,梅衣漪再次抑下一个逼到喉间的哈欠,而这已不知是今天以来的第几次了。
“哦?”裴羿青扬高眉,露出兴味的目光,“升平楼的掌柜是你的叔叔?”
梅衣漪点点头,不明其意。
“如果我没弄错,于掌柜不仅仅只是升平楼的掌柜,他还是升平楼的老板。对吧?”
“是的,裴爷。”梅衣漪微讶地回应。
咦?他也不过才住了几逃邙已,怎会知道这件事?尤其是于庭叔叔根本不喜欢提起这事,所以知道叔叔是升平楼老板的人,大多是居住在本地很久的居民。
“既然你是辽州第一楼老板的侄子,前途不可谓不好,那又为何要到陌生的京城去求发展呢?”裴羿青轻撇了下嘴角。
梅衣漪暗自翻了翻白眼,半垂眼帘,小心回答,“梅衣早有意前往京城,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意的“雇主”,所以才会延迟至今。”
这个裴羿青好生奇怪,不过是一名小厮,有必要这么问东问西的吗?
“这么说,我算是你梅衣“合意”的雇主罗?!”裴羿青揶揄问道。好个高明的推托之词。
愈是与这个梅衣说话,愈是由他的言谈中发现许多令自已讶异的地方,起码梅衣的聪敏就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如今他忍不住要猜想,将来这返京的一路上,梅衣不知又会带给他多少的惊奇了!
“呃,是的,裴爷。”梅衣漪回答得有些志忑,因为她感觉裴羿青玩笑的话语中,似乎包含著另一层不明的意思,而就是这层不明之意令她心中生起怪异的感受。
看来往后待在这位不轻易显露真正情绪的主子身边,处处都得谨言慎行!
看著半垂著眼,状似恭谨的梅衣,裴羿青似觉无趣的撒撇嘴角。
“好吧!你可以下去了,别忘了明日准时来上工。”他特意强调地叮咛著。
梅衣漪闻言立即吁了口气,躬身行礼,“是的,爷。”话落,她立刻头也不回的退出门外。
可一踏出门外,她的脑中立刻又想起一事。
糟了!她从未当过人家的小厮,究竟这个贴身小厮该做些什么呢?
☆☆☆
翌日清晨,梅衣漪双手捧水盆,手臂上搭著乾净的布巾踏入升平楼内院东侧一间与其他厢房隔开的房间,并小心的将水盆放在靠窗边的支架上头,然后轻缓地吐了一口憋住的气息。
昨日在好不容易拉来石绛,私下问清身为一名小厮该做的工作为何,今晨她立刻照章行事,先为主子端来净脸的温水,然后……
梅衣漪往房间另一头用纱帘隔开的内室走去。
她抬手掀开帘走进内室,打算尽责地唤醒睡觉的主子起床,可才踏入内室,就见裴羿青早不知醒来多久地盘腿坐在床榻上,对她瞧过来的眼神清醒又炯亮,明显可看出他已醒来很久了。
“啊!爷,你早醒了……”梅衣漪心一惊,直往床边冲去,一边暗忖自已是否起得太晚,来得太迟了?
心慌地冲至床边,才抬眼就见到裴羿青一片赤果的胸膛,顿时间,她瞠大眼、满脸涨得通红,惊吓得心怦怦直跳。
天哪!在升平楼当跑堂多年,也曾见过许多衣衫不整、袒胸露背的大汉,可眼前这副伟岸,有棱有型的胸膛却让她头一次体会到万般的窘迫不自在。
“做什么眼睛瞪那么大?”略略低沉的嗓音含蓄兴味地唤回梅衣漪有些跑掉的神志。
裴羿青看著梅衣白皙的脸上泛起的潮红,感觉心中一阵异样的感觉掠过。
染上红潮的脸,竟让他男性的容颜增添了一抹惑人的“美”……
裴羿青顿时一怔,心惊地由床榻上一跃而起,下了床来喝道:“傻愣愣地杵在那儿作什么?!惫不快点过来帮我更衣!”
“喔!”回神的梅衣漪慌张的拿起放置在床头的单衣,身形向前,可目光一接触裴羿青光滑无一丝赘肉的健胸时,脸上的热度不褪反升,让她不禁暗自在心中骂起自己的不镇定。
又不是从未见过光果胸膛的男人,干嘛这么慌张啊!这不是摆明了让人有挑剔她的机会吗?啧!
瞧见她懊恼的眼神,裴羿青冷眼一射,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衣衫。
“去把我的早膳端来,我饿了。”
罢了!看他脸红成这样,八成是不曾看过他人的果胸吧!真不知在这种以豪迈风气著称的北方城镇,怎会有这种闭塞个性的男子咧!同是身为男子,有什么可害羞的,呿!
裴羿青的命令正中梅衣漪的下怀,她如蒙大赦地哽著嗓音回应后,立刻转身奔窜出内室。
而她的行为则是惹来裴羿青冷哼一声,盯著拂动的纱帘,暗暗思索自己是否雇错人了?!
☆☆☆
冰于头一天头一回上工担任小厮工作以落荒而逃做为收场的教训,那天接下来的时间以及由那天开始直到裴家车队启程返京的数天时间内,梅衣漪终于“习惯”了小厮的工作,而服侍裴羿青期间,也不再发生如第一回那般“不尽责”的举动了。
反正小厮的工作也不难嘛!不外乎就是白日伺候主子起床、洗脸、更衣,伺候主子用膳;夜来伺候主子沐浴、更衣、用膳,以及随后的上床安寝,至于平时嘛,就是随传随到罗!
苞随在庞大驿队旁边且骑在马上的梅衣漪,一双俏眼眄了下前方距离她有数匹马身之遥的裴羿青背影。
惫以为小厮的工作有多难哩!唉她一开始上工时老是紧张兮兮地,生怕自己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而让人半途给“斥”回,退了货……
“梅兄弟啊!怎么大老远就看你一人边骑马边喃喃自语的,也不怕多吃进些风沙到嘴里边去!”爽朗的男性嗓音由一名才由车队略后方驰向前来的大汉口中发出。
罢!正陷入冥想的梅衣漪差点被这道豪气又“大”声的嗓音给吓到。她吞了口差点哽岔气的口水,小心地扭头一瞧——只见身旁骑在一匹壮马上的大汉正对她咧子邙笑。
“烈大哥。”
丛烈是裴家运货驿队的副劣谟,是一名出身东北的剽悍壮汉。自从梅衣担任裴羿青的小厮后,也不知是看对了眼或是怎么的,丛烈就是觉得梅衣很合他的脾胃,所以只要一得空,他就会拉著梅衣聚聚、聊聊什么的。
一开始梅衣漪对他的行为觉得很不习惯,可后来就发觉丛烈这个人生性耿直,个性豪迈直爽,极好相处又不用处处小心,所以两人的交情也不再如起始般陌生了。
梅衣漪很高兴自己多了个兄长,而丛烈则是觉得梅次这个老弟生性过于单纯,所以三不五时就留意照顾他,怕他不小心给人欺负了。
“中午打尖时没吃饱吗?看你脸色难看的好像不知饿了多久时日似的。”丛烈满眼不赞同地摇著头,口中询问著。
梅衣漪一愣,忍不住啼笑皆非回睨一眼。她哪是没吃饱啊!她只是不习惯整天骑在马上的折腾疲累好不好!而脸色难看也是正常的嘛!
“烈大哥。”她试图解释,“我不是……”
“这样好了。”不待她话说完,丛烈已快速打断梅衣漪解释到一半的话,“入夜前我们就会抵达“玉田县”,等马队安顿妥当后,我去找你,大哥带你上街好好吃上一顿!”他拍胸脯保证著,并从马身旁的鞍带里掏出个硬馍馍递给了他。“先拿这个顶一顶吧!免得万一体力不济,一不小心给摔下马就不好了!”
梅衣漪哭笑不得地接了过来,“谢谢烈大哥,可是我真的不是……”
“得了,跟大哥还客套什么,甭谢了!”再一次,丛烈又成功的打断梅衣的解释。
梅衣漪几番无法说清楚话,后来乾脆也就不再试图解释地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
骑在不远处前方的裴羿青偶一回头就看到他的小厮正对著马队的副劣谟笑得一脸灿烂,心中突然冒起一股不知打哪儿来的不悦感觉。
于是他忍不住向跟骑在身旁的护卫元绛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梅衣已经跟马队的人混得那么熟了?”
元绛不解主子问话语气中的怪异感,可他并未多想,只是将他所知的禀明了出来。
“丛烈似乎很欣赏梅衣,不时找他谈天说地,还对他称兄道弟的,爷?这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裴羿青摆手,“我只是觉得奇怪,之前待在辽州时,梅在从早到晚都跟随在我身边,他哪来的时间与丛烈变得那么熟稔,还称兄道弟的。”他淡声地问道。
元绛心感怪异,“爷,梅衣即使是你的贴身小厮,可总有用膳及休憩的时间吧!照我看来,是丛烈一得空就找上梅衣,两人才会这么快的熟悉起来的,不过属下有留意,他们两人并未因此而耽误自身的职责……”
“行了,我才问上两句,你说了那么一大串做什么?”裴羿青撒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放心吧!我无意指控什么,手下之间感情和睦是好事,你紧张什么啊!要是元璐在此,铁定不会如此的。真难以想像你和元鸬还是同胎所生,可性子就南辕北辙,差多了。”
“爷说的是,属下的确是迟钝了。”
元绛苦笑地接受裴羿青那一针见血的调侃话语,心中著实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不敢否认自己与元鸬的个性的确是有很大的不同。
起码与他同胎所生的元鸬有一个他所不及的优点,就是元鸬的性子较他来得机灵多了,元鸬可以轻易猜出主子的真正情绪心意,而他却不行,总是怎么仔细观察,也无法弄清主子那倏来倏去的性子走向,难怪裴羿青会说出他对事太过紧张的话来。
裴羿青闻言睨了元绛一眼,眼底露出不以为然。啧!他又没这么说,这个元绛也未免太老实了吧!
“咱们今晚落脚的地方快到了吧!”见官道上的人车有增多的趋势,裴羿青懒得再理会元绛心中有啥错误的想法,顺口一问。
“是的,爷,入夜前驿队即可进入“玉田县”安顿下来并早些休息,以便明日清晨早点启程,因为明日行程较为吃重,要整整走上一日且不休息,才能赶在明晚入夜时分柢达下一个落脚的城镇。如果其间有所耽搁,驿队就只好露宿荒野了。”
裴羿青颔首,“转告驿队劣谟,不用顾忌我,尽避照著他所认定最恰当的方式去安排行程。”
这回他临时决定代元鸬到辽州来,可把他这支专走东北线的驿队手下给吓到了,呵呵!
“是的,爷。”
裴羿青不再言话,一双俊目遥望前方已隐约可见的城镇轮廓,可心底从稍早即已生起的窒碍感觉却是一点也没有消除半分。
须臾,他忍不住又回首瞄了“他的”小厮一眼。
而在这一眼里他看到梅衣依旧一脸笑意的与丛烈持续交谈著。
突然,他发觉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不悦感觉,竟然有加深的趋势……为什么?
不会吧!裴羿青心中倏地有了惊人的领悟!
原来在短短时日的相处,他竟然对他起了一股莫名的占有欲,所以才会看到他与别人高兴的交谈时,心中顿感不悦……
这……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心态呀!
“可怕”的领悟,让裴羿青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非常非常的……惨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