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哥哥 第七章
夏日炽热强烈的日光透过落地玻璃帏幕前的窗帘,将偌大的办公室内照得一室明亮。
两男一女正围坐在窗前的大办公桌旁,仔细研讨着桌上一叠数据资料。
室内除了这不时发出讨论音调的三人,还有坐在另一角一张小办公桌后、正在发呆的人影点缀其中。
元知薇双手托腮,发愣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坐在办公桌后,一脸严肃的邢少昕。即使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她犹是不能适应邢少昕这一张“新”
的脸孔。
说实话,来到此地并担任邢少昕的“特别助理”一职至今两个星期,她的心中仍是有着大大的不解。因为从她上任的第一天开始,她发现即使念的是商学院,可是对于日前邢少昕所做的事,她犹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不时想起之前莫名其妙被说服来此的情况,再三检讨之后,她发现问题出在他对她开口时所说的第一句话。那是在她期末考最后一天的晚上,他将她拉到PUB二楼……
“还记不记得之前你曾经说过,如果我有需要,只要开口,你定会尽全力来帮我?”邢少昕将元知薇娇小的身躯桎梏在自己的大腿上,盯着她的眼,开始进行他计画中的首要之务。
“记得。”元知薇乖乖的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好,那我要你来担任我的“特别助理”。”
“嗄?”她一脸茫然,“什么?”
“你从明天开始放暑假了对吧!除了晚上PUB的工作外,白天你就空闲下来了,所以我要你在这段时间内来帮我。”
“我不懂……”
“你只要说好,我慢慢再解释给你听。”
“可……可是我已经跟之前打工的西餐厅说好,他们要让我在放暑假时,白天到那边打工的。”
“那又怎样?别忘了是你自己说只要我开口,你就会尽力帮我的。难道你想食言?”
“我……”
“如果你没问题,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来帮我,我依旧会付你应得的薪资……对了,晚上PUB的工作你就先暂停,以免太累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你的薪水我会照付的。总之,你放暑假这段时间就先来帮我吧!”
就这样,她在尚未搞清楚来龙去脉前,已乖乖的尾随他进驻位于台北东区“达尔投资公司”亚洲区总部的办公室,并担任起美其名是“特别助理”,实则只是打杂小妹的工作了。
来到这里,她见到了名闻遐迩的金融天才成昊,才知道他与邢少昕竟是生死与共的知交好友;另外一位美男子袁智杰也是他的好友。
绑来她才想起袁智杰就是她初次见到邢少昕时站在他身旁的那位男子,而当时他们所参加的那场遍宴,新郎正是成昊。
来到此地一个星期后,她才终于知道邢少昕在进行什么事。他正打算利用强大的财力当后盾,吃下商场上有名的“宏兴集团”。而藉由他与两位好友的交谈,她得知“宏兴集团”的董事长竟然是邢少昕的父亲,而总经理则是他的“兄长”!
是家族内斗吗?可邢少昕经营“惑”PUB都有六、七年了,怎会突然有这种举动?而令她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不管邢少昕打算如何吞下“宏兴集团”,依她现在的能力实在是帮不上他的忙的;既是如此,他所谓要她来“帮忙”,到底是要“帮忙”什么?元知薇暗自叹了一口气,犹不知她满眼的惶然不解已落入不远处那坐在办公桌后的男子眼底。
自从元知薇跟着邢少昕天天“上班”之后,她就被邢少昕半强迫的在他的住处住了下来。两个星期下来,元知薇也已经习惯两人每日在晚餐之后回到他的住处。
“问吧!”
这晚,两人回到邢少昕的住处,才刚在沙发上坐定,邢少昕便蹦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什么?”元知薇以一贯茫然的表情应对。
“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吗?”邢少昕扬起眉,起身到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瓶酒及两个酒杯后,再回到原处坐下,并为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嗄?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想问你?”元知薇瞠目。真奇怪,他怎么知道她有满月复的疑问?只是她尚未决定要不要问。
“你的眼睛藏不住事情的。问吧!”他啜了一口酒,放松慵懒的靠向沙发椅背。
可以问吗?元知薇迟疑的凝着他平静的眸。那是一种假象吗?“你为什么要夺取你父亲的公司?”犹疑再三,敌不过心中重重的疑惑与关切,她仍是问出了口。
“就知道你想问这个!”邢少昕凝睇着她,并不惊讶她已由蛛丝马迹知道他与“宏兴”主事者的关系。不过之前在决定要她参与其中时,他就没有打算瞒着她。更何况她的个性只是单纯直接,可并非笨!
“想听个故事吗?”他的过往除了两位知交好友及略知概况的方中墦外,无人知晓。不过不知为何,他却想告诉她。
元知薇点点头。他想说的该是他自身的事吧!而他肯在她面前敞开心胸也让她受宠若惊,或许她终究是有机会多了解他一些的。
邢少昕凝睇她的目光缓缓挪开,落在室内前方一处不知名的地方,语气平淡近乎冷漠地将他的身世娓娓道来,眼神一迳平静自持。
元知薇静静的听完邢少昕用事不关己的语气叙说自身的一切过往,怀疑他是经过如何的心理挣扎才能做到如今的冷淡,又是经过怎样的情绪纠葛才能做出与自己亲生父亲对峙的决定。
一片静蕴在两人之间漾开,元知薇悄然由垂下的眼睫间瞅视着眼神有些恍惚的邢少昕,一股心疼的感觉在她的心头漾开。
“你恨你的父母吧!”突然,元知薇轻柔的嗓音传出,投下了一颗震撼人心的炸弹。
邢少昕的身躯明显一震,原本状似无波的黑眸猛地拉回目光,直看入元知薇带着了解的眼中。
良久——
“不!”他由齿缝中迸出一字,眼底有着隐约的波动。
元知薇柔柔的看着他眼底的一丝狼狈,“是我的用词不当。但你的确是怨你的父亲如此绝情的抛下你们,也怪你的母亲逼你硬是要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对抗,让你左右为难。你不恨他们,你只是“怪”他们让你陷入这种做与不做的矛盾之中,就好像——一“你在胡说什么?!”他的眼底骤然冒出两簇奇异的火花。
元知薇没理会他突然冒出的话,继续凝睇着他,语音轻柔,“就好像当初我“怪”我的父母竟然抛下我独留人间。我怨他们为什么要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丢下我,我怪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带我一起走,反而留下我任人嫌弃,差点就被送入孤儿院里自生自灭……”她瞅着他,“当时我甚至是“恨”着我的父母的,你知道吗?”
邢少昕默然无语,一双黑眸闪着复杂的光芒回视着元知薇温柔的眼。
“但是,很快的,我发觉我这种怨和怪的情绪根本就是错误的,而且我也明白我的父母绝不是故意要抛下我,让我孤苦无依的度过后半辈子,只是,意外就是发生了,天意如此……所以我不怪也不怨了,只想着他们生前对我的期望,然后去努力……明年六月我从大学毕了业,总算也达成他们的期望了。”
邢少昕沉默了会儿,突然由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如你所说,那么我如今的作为,也算是对我那“殷殷期待”的母亲有了个交代,是吧!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摆出一副我做错事的模样?”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即使父母对我们有着任何“期盼”,但是选择权毕竟还是在我们的手里。我的父母对我的期盼,只是希望我多读点书,这一点我愿意去做、也做得到,但是你呢?你明明就不想做这件事,为什么你还是选择强迫自己?你也是有选择的权利的,不是吗?”
“平日看你安安静静地,倒没想到一开起口,大道理还不少!”冷讽的话语逸出口中,邢少昕心中有着被看穿心事的尴尬与难堪。
他从未想过,他的心事竟然会被一个心思单纯又直率的女人给看穿。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不仅感到措手不及,还干脆口不择言地反讽。
元知薇一怔,难堪的神色升上眼底。她当然听得懂邢少昕话语中的讽刺,她只是没有料到,类似的言词由他的口中说出来,所带给她的难受感觉,竟较别人强烈百倍、万倍。因为比起旁人,他在她的心中实在是太重要了。
真不该多嘴的……她为什么总是记不住教训呢?“对……对不起,我好像说得太过分了。我不是想干涉你的做法,我只是……”关心你,不想你事后心中难受。元知薇吞下到口的话。
“你只是什么?”邢少昕冷冷一瞥,“你只是自以为是,只是自作聪明的替我思考!你不是我,你知道我心中真正的想法吗?要不要我来告诉你,我心中真正想做的事?”他突然凑近,逼向她圆睁的眼。
“你以为我只是想夺取“宏兴”集团,代替我父亲或是我“兄长”的地位吗?你错了。我想拿下“宏兴”,只是为了看着它在我的手中被支解出售,我要商场上再也没有“宏兴”这两个字的存在!”阴狠的气息由邢少昕的鼻端逸出,袭上元知薇更加泛白的小脸,冷嘲的黑眸盯着她更加瞠大的圆眼,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震骇与无措。
“你……”她张口欲言,却发觉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真以为我是什么善心人士,心思单纯的任由你来解析?你有什么资格来评断我的心理状态,来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冷嘲的黑眸里燃起两簇火焰。
“不,不是这样的!”元知薇慌张的说着。他……他误会了!“少昕,你听我说,我之前所说的……”
“你不必说!”他打断她急于“辩解”的话语,生平头一次,一切表象崩落,愤怒、难堪、矛盾与怒火充斥他的胸中。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揭开他那隐在心底深处,用层层帘幕遮掩的真正心思,那些他极不愿面对的“事实”——
他猛然将身旁的她压倒在沙发上,魔魅的俊脸上,两簇明显燃烧的火焰在黑眸之中,明亮的火光掩去了其下被她揭露点明的“心绪”。
“你真以为跟我多上了几次床,并睡在我身旁,就足以让你了解我、探知我的心思,并告诉我,你了解我的痛苦、我的想法?那么……你要不要猜猜,此刻的我心中正想着要做什么?”邪恶的笑容缓缓在他的唇角勾起,眸光变得更加深黝炙热。
元知薇全身蓦地紧绷,被他眸中那种像似愤怒,又似包含着复杂情绪的炙烈邪恶的眸光所骇,呼吸顿时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未看过他这种形于外的激烈情绪,更别提显露在她的面前了!在她的面前,他一向都是慵懒、温和、柔声呢喃的……
突然,他的手抚上她微启的唇,带着电流的手指来回抚触她的唇办,发出不容错辨的煽情暗示……
这回,他面无表情地由她身上爬起,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衫后,随即撇下仍瘫在沙发上的元知薇,转身离开了自己的住处。
完全敞开窗帘的落地窗,往外看去,台北市区的夜景尽皆呈现眼前,明亮的霓虹灯彩将台北市区照得一片灯火辉煌。
不过那灿烂的灯火并没有染上站在窗前邢少昕黯沉的眼中,他静静的、沉郁的饮下手中酒杯里的酒液。
这是邢少昕的好友成昊东区豪宅里的书房。良好的隔音效果让室内安静无声,外界的嘈杂声一点也没有传入他们的耳中。
成昊在二十分钟前迎接突然来访的邢少昕之后,就看着他陆续灌下数杯酒液并望着窗外发呆,脸上再不复以往慵懒闲散的神情。而他如此截然不同的改变也是成昊尚未开口询问的主因,因为邢少昕的神情让他想起了自己在两年前为情所困的情形。只是邢少昕的神情中还有另一层困扰,而他大概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邢少昕终于结束对窗外夜景的冥想,转身走到成昊身旁坐下,并为自己手中的空酒杯又斟上酒液。
“想不想谈一谈?”成昊看着邢少昕那阴晴不定的脸色。
“谈什么?”邢少昕眼神不善的瞥了成昊一眼。
“谈你是不是和元知薇吵架了?谈你是不是后悔进行夺取“宏兴”的计画?”成昊毫不拐弯抹角,一针见血的点明。
邢少昕瞪着成昊,“你有读心术?”他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成昊能看穿他的心绪,他不该觉得奇怪才是。他该惊讶的是稍早被元知薇看穿心思所引起的恼怒。
“你真的跟阿薇吵架了?”成昊扬起眉。奇怪,元知薇的个性善良温和,不太可能会跟人吵架的。
邢少昕蓦地拧起眉,“你什么时候也阿薇、阿薇的叫她了?”
“自从我看到你故意将她锁在身边盯着她,以及你看着她的眼神以后。”成昊好笑的看着突然涌现醋意的好友,语气轻松的直指重点。
“我?”邢少昕蓦地一愣,有些搞不清成昊话中的含意。
“对,你就是如此。难道你不曾细想,你为什么会在根本不需要助理的情况下,硬是要阿薇担任你的助理,而且还安排她坐在你的附近?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是我和智杰都很明了这种情形所代表的意义。”他们之间一向坦然,成昊干脆就直言了。
“是这样的吗?”邢少昕喃喃自问。他知道元知薇在他的心中与别的女人不同,但是他心中那种一直存在的悸动与骚乱,代表的就是那种意思吗?他真的爱上那个心思单纯、个性善良的小女人了吗?“不明白?”原来邢少昕果真不明白他自己这种行径的原因。“想想之前是什么原因引发你想将她绑在身旁的。我可不希望哪天你会因为错待她而后悔,就像我以前差点因错待荷心而失去了她。”成昊凝视着好友。
邢少昕心中一震,想起自己之前用轻蔑的态度在住处的沙发上占有了元知薇,只因她窥知了自己的心思令他感到难堪。
元知薇看穿他潜藏的心思,是否正如成昊与袁智杰,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而她忍不住的询问,是否代表她对他的在意?而他竟然那样对待她!他……
“你们为什么起争执?”成昊盯着从不在他与袁智杰面前隐藏情绪的邢少昕。
邢少昕睨了他一眼,轻轻吐出“宏兴”二字,眼底有着懊恼。
“她已知道你的过往以及与“宏兴”的关系?”成昊从之前邢少昕不避讳在元知薇面前谈论夺取“宏兴”的事,看出早晚元知薇会由邢少昕的口中得知一切。
“嗯。她要我自己做选择,不要被过去桎梏住。”邢少昕想起她说这些话时,脸上温柔的神情。之前他为什么没有察觉她语气中的心疼?为什么要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说得好!我果然没看错,阿薇真的是个可爱又善良的女人。”成昊语带赞美,“而且她的说法表示她早已看出你根本不愿与“宏兴”扯上关系,却又勉强自己去进行此事的心态……真是不简单!可见她定是时时观察你的情绪并关心着你。”
“我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邢少昕自语着,接着一抬眼凝向成昊,“你也不赞成我拿下“宏兴”?”
“因为我知道你并非想取代你父亲的位置,你根本就无意经营“宏兴”。如果我没猜错,你八成是想拿下“宏兴”之后随便丢在一旁任其衰败,要不就干脆拆解开来卖予他人。”成昊勾起一抹有趣的笑容。
邢少昕的个性与他的父亲邢俊痹不同。邢少昕淡泊名利,不喜欢在商场上汲汲钻营。可惜有个喜欢施加压力的母亲,让他一直心存矛盾,迟迟无法痛下决心,远离是非,结果却是苦了自己。
“看来我的想法根本就瞒不了你。”邢少昕摊摊手,“不会连智杰也是这么想吧!”他好奇一问。
“我们又不是昨天才认识你。”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智杰的想法其实与你不谋而合。他曾经告诉我,如果换做是他,他会取下“宏兴”并支解出售,不论是哪一方都得不到好处。所以后来你决定要夺取“宏兴”时,我们就猜想你应该不是想弄个董事长的位子来坐坐才是。”
“果然不愧是我邢少昕的知己!幸好我们不是敌人,否则依你们这么了解我,我看我怎么死的都不清楚。”邢少昕忍不住叹道。语意虽是十足嘲讽,实则心中是感动的。
明明知道他的企图,成昊却是一句不吭,仍是支持他到底,甚至还让他动用“达尔”的名气来铲除妨碍他收购“宏兴”的障碍。有友如此,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成昊询问的扬起眉。由邢少昕的话中,他可以听出他对进行中的收购行动并没有反悔,但是对收购完成后的处置却有了疑虑……原因该出在元知薇的身上吧!不晓得元知薇今晚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而让他逃避至此的猛饮烈酒,还动摇了原本的决定……
“我需要想一想。”邢少昕明白成昊想问什么,也不隐瞒的表示出自己目前的想法。
“你好好考虑。不论你的决定如何,我和智杰都会支持你的。”
“我知道了。”邢少昕勾起唇角。
“我把书房让给你。如果你想留下来过夜,你知道客房的位置。”成昊由沙发上起身,朝书房门口走去。“我要去陪我的老婆及小阿了,让你自个儿去烦恼吧!”他笑谑地说着。
“啧!好一个重色轻友的“好友”啊!”邢少昕在成昊的背后讽上一句。
成昊闻言回过身来,“少昕,你一向受女人青睐且被紧追不舍,虽说你对女人一直是温柔体贴,但是实际上你防人之心很重,也不轻易敞开心怀,所以你有可能和我之前一样,根本就不会去关心甚至留意你心爱的女人身边的事物,而这些疏失是最容易造成“失去”的主因……你想想吧!这是我在认识我老婆之后才领悟出来的。”语毕,他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看着合上的书房门,邢少昕露出嘲讽的笑容,喃喃自语,“结了婚的人都这么罗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