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绝狂情 第一章
“咱们跑江湖的,穷其一生寻找适合的兵器,连命都可以送上!”
“哦?”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兵器等于是武者的生命。”
“这样啊?”
“一支上等的刀剑可以提升武术境界,多少江湖好手因为其兵器而声名大噪,像赤鹰堡当家的火鹰刀,不动山河万圣者的破魂斧……
“可是一个高手折枝成剑不是更厉害?”
“那当然,除非他已练到剑随意走的境界,不过这种高手是少之又少的。”
“那表示还是有嘛,对不对?”
“那只是传说而已,听说天下第一刀剑——无情刀、多情剑,分属两大高人所有,但多情剑忘尘公子行踪不定,天底下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而无情刀寒焰据说……哇!”
一声痛喊,正说得口沫横飞的壮汉丑态尽出,大厅内围观的众人立刻掩嘴窃笑。
能够把这个虎背熊腰的粗汉子折腾得哭爹喊娘的,居然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绝子。
沐人堂——武林道上颇具盛名的医馆,拥有妙手回春之超群医术的大夫,正是这名美绝酷绝,国色天香的年轻姑娘。江湖人封她为最年轻的玉女神医——舞沐衣。
她一根细长的银针毫不留情地刺进壮汉的手背里,痛得他眼泪直流。
“大……大夫,上次针灸的地方……好像不是这里吧?”
“你是来治病,不是来演讲的,再罗嗦下去,可不是插根针这么简单而已。”
舞沐衣冷冷回道。
坐在哭丧着脸的壮汉对面的甜美小泵娘,眨着伶俐的大眼睛笑道:
“相信我,她绝对会这么做。”
壮汉不情愿地闭上嘴,还不是这小丫头兴致勃勃地大问武林传闻,他才忍不住吹嘘,真是什么人都能惹,女人惹不得!他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当玩笑,对方是神医,招惹不起啊!
舞沐裳——舞沐衣的胞妹,她甜蜜灿烂得像个热情的小太阳,与舞沐衣不同的是,她对医术一窍不通。已故爹娘把毕生医术传授给舞沐衣,把毕生武艺传给舞沐裳,她人小表大,一心向往武林世界,但空有一身好功夫却无法一展身手,可闷坏了她;偏偏长姐如母,舞沐衣怕她年轻气盛又不经世事,偶尔放她出去见见世面可以,想要涉足险恶江湖,她是绝对不许的,闷得她只好跟前来沐人堂求医的武林人士打好友善关系,成天收集武林情报,梦想将来有一天她舞沐裳能纵横武林,扬名立万。
“五十两,三天后再来复诊。”
舞沐衣走向柜台取药。
大汉闻言跳了起来,扑向柜台叫道:
“怎么这么贵?上次只需要三两银子。”
舞沐衣牵起一抹勾魂摄魄的冷笑,当场教汉子莫名耳热。
“你对我妹子洗脑,不知道她会不会冲动得做出什么傻事;在沐人堂述说武林是非,惹得本姑娘心情欠佳,万一医死人了姑娘我可担当不起,收您五十两,算便宜大爷您了。”
舞沐裳在他身后暗吐舌头,赶紧偷溜到后院。大汉身后排队的人忍不住调侃:
“董爷,神医说得是啊!您快付了帐吧!”
“是啊!我家主子的腿伤拖不得啊。”
大汉涨红了脸,压低了声音回道:“我……可不可以下次再付清啊?”
“行,到小开子那赊帐签名吧!周公子,这边请。”
舞沐衣招唤下一名病人至另一边,大汉子只好模着头皮跟着笑脸迎人的小僮到桌前留下手印,这令人头疼的两姐妹,真真招惹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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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暗谷——武林禁地,谷内终年浓雾迷漫,枯木成林。传闻天下刀客梦寐以求的天下第一名刀——无情刀,就藏匿在这神秘之地,但多少年来勇于一闯禁区者,皆无人有命走出魑暗谷。
年复一年,流言纷纷扰扰,有人说魑暗谷内有高人,但多数人说,魑暗谷里住着噬血火魔,以杀人为乐,噬血而存,无情刀之所以无情,因为刀下冤魂无数;因此无情刀之主寒焰,成了人人欲探之、杀之,却又畏之的头号假想敌。打败寒焰,成为天下第一刀客,取得无情刀,就等于大下无敌,那是身为武林人多大的诱惑。
但争权在利,武林至尊……这些,都与寒焰无关,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只有她……而了解他的,只有他……
“问剑多情剑无情,问刀无情却痴情……”能够如人无人之境地、自由来去魑暗谷的,也只有他而已。
白衫素衣,俊朗飘逸,武林谓之传奇人物之一的忘尘公子——多情剑之主,月兑俗得宛如凡间仙人,游走红尘却超月兑于世,足涉尘埃却不染庸俗,但逍遥立世的忘尘公子,又真能忘弃红尘吗?
走过浓雾漫漫,竟然别有洞天,无人知晓穿越魑暗谷后竟是一处人间仙境,犹如世外桃源之地。
仁立在寒月轩外,忘尘翩然一笑。
“为兄千里跋涉而来,你仍避而不见吗?”
“此处亦是兄长之居,何需见外。”浑厚低沉的嗓音由屋后传来。
忘尘漾着笑意,由屋侧花园小径走入后院,屋后流水潺潺,花影摇曳,美不胜收。
多年来,寒焰始终维持寒月轩原来的美貌,这一草一木,全是“她”亲手种植,而他细心照料。
“五月山樱竟还能开满枝头,真是奇迹。”忘尘望着溪流分芬芳绽放的山樱花笑道。往旁一望,流水旁的石桌木椅上,黑衣人深情不变,呵护备至地为椅上的佳人流发,别上最鲜女敕的鲜花,柔柔的粉红色,和她身上柔雅的萝衣一般柔美。
忘尘却难得的褪去了笑容,深邃的黑眸蒙上如魑暗谷浓雾般的深愁。一份感情的遗憾到底要花多久的时间来弥补?寒焰……为何你如此执迷不悔?
那是太长久的痴恋,太沉痛的伤口,就算他维护着寒月轩的一草一木,也唤不回逝去的佳人了。他冷,他痴;他狂,他爱,却只是孤独,只是伤痛,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蚌地,黑衣人寒目一凛,转眼消失在他眼前。忘尘不为所动地看着木椅上的佳人,忍不住一叹,又有人不怕死地闯入魑暗谷了,无情刀真的无情吗?
“水月,看他这样,你是否心安呢?”
木椅上的人无言,看不见,听不见,只任微风轻扬起她依然乌亮的长发,她如云飘逸的裙摆。
她——水月,只是一具保有完整人形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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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姐姐啊!没有一个大夫像你这么尖酸刻薄的了,沐人堂从爷那一代就立足武林,就算你不想过问江湖事,但明明我们就身在江湖。你再这么冷言冷语下去,当心没人上门光顾,还惹上一堆仇家呢!”舞沐裳像只过动的小鸟在舞沐衣身旁打转。
舞沐衣悠然地一一为桌上的药草分类,不以为意地回道:
“没病人光顾我落得轻松,真要我的命就不会上沐人堂来给我看病,何况你一身好武艺,仇家找上门来你不会保护我吗?”
“会,当然会!”舞沐裳拍着胸脯义气地说:“爹爹当年可是一代大侠,作女儿的我当然誓死维护正义,铲奸除恶在所不辞!”
“你还是多读点书,别成天做梦。”舞沐衣一盆冷水直接泼熄她的雄心壮志。
“姐姐。”
舞沐裳立刻挨到她身上撒娇,“你真的忍心埋没一代侠女在这个小医馆,整天听那些装模作样的家伙哎哎叫吗?我看他们全是冲着姐姐你的美色来的。姐姐啊!我佛慈悲,尤其行医者胸怀悲天悯人之心,娘不是这样教我们的吗?我看我们还是游走江湖,悬壶济世去吧!哎哟!”她立刻挨了个粉拳。
“你这么聪明却不听话,真是糟蹋了这颗好脑袋。”舞沐衣美眸一瞪。
舞沐裳捂着额头,好无辜地启口:
“爹也说我天资聪颖才教我武功的嘛!要我足不出户的多可惜!”
这……真是服了她的思考逻辑。舞沐衣正色道:
“裳儿,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平静的生活,就该知足,以后不许再提涉足武林的事了。回房写字去,待会儿我检查。”
舞沐裳不情愿地扁起嘴,她永远学不会怎么拿毛笔,她天生就适合挥刀舞剑的,如果爹爹还在就好了,他最明理了,知道她们两姐妹注定要走不同的路;但是爹爹死了,没人支持她了,姐姐又老是把她盯得死死的,哎呀!她都成年了,快十八岁了,是大人了呢!不让她去闯闯,怎知道她的好本事呢?姐姐根本是关心过度了。自从爹娘去世后姐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她总觉得,姐姐似乎有秘密不让她知道,是关于爹娘的猝死之谜,但,姐姐不会告诉她的,她永远把她当长不大的小阿。
“啊——”她在房里又叫又跳,简直快闷坏她了。
蚌地一阵冷风倏地吹开了她的窗户。
“谁?”她机警地一瞪眼。抓起桌上的长剑冲向窗边,往外一探,只见一条白影掠过前庭,她立刻追了出去。
来者无声无息;瞬间舞沐裳就失去对方的踪影,她肯定是刚刚自己在房里大嚷大叫才引来有心人注意,但奇怪的是,有谁会夜闯沐人堂?
冲进大厅,她当场愣在门边,大眼睁小嘴开!天底下除了她姐姐舞沐衣……嗯!当然还有她自己以外,眼前这名身材高挑的绝色美人算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了。
女子有着比一般姑娘还要修长的身段,顾盼间是诱人的冶魅神采,眉宇间也有一般女子少有的英气,但气态却尽是柔媚,落落大方地环视大厅,然后将视线落在眉头打结的舞沐裳身上。
年轻貌美又俏丽可爱的小泵娘,真让人又爱又恨哪!
女子对着舞沐裳翩然一笑,这一笑,却令舞沐裳毛骨惊然。
这名怪异的女子,一见便知深藏不露,她是很美,美得令人不适,尤其当她一开口,舞沐裳立刻瞠目结舌,当场觉得她的美令人不安,甚至作呕。
“请问姑娘就是名噪天下的玉女神医吗?”看似美貌的女子,居然是男人的声音。
舞沐裳从错愕中回神,挺直了腰杆朗声问答:
“不是!她是我姐姐。”
“是吗?”
女子手上的粉红丝绢掩嘴轻咳了两声。“听闻玉女神医年轻貌美,我认错人了,真是失礼。”
她这也算是夸奖她吧?舞沐裳的戒心顿时卸下不少,走近了她:
“过了看诊时间,姐姐是不看病的,这位……”
她不知该称她姑娘还是公子好,虽然她有一张漂亮脸蛋,但声音和身形却像个纤瘦的美少年。
“姐姐。”
她还是保持礼貌这么称呼她好了。看她听见自己喊她一声姐姐,似乎还挺高兴的呢!
“你染了什么病啊?”
“就是不知染上什么怪病,求医无门,所以才登门拜访。玉女神医妙手回春之术早已传遍武林,因此特来求医。”
想不到姐姐的名气这么响亮,她舞沐裳何时才能笑傲江湖,扬名立万啊?想到这儿,她就痛心疾首。
“我这声音,让你笑话了。”
舞沐裳赶紧摇头。
“是我失礼了,夜深人静冒昧来访,我想我还是它日再来吧。”女子踏着优雅的步伐欲离去,舞沐裳忍不住叫住了她。
女子翩然回过头,舞沐裳小脸泛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住她?这一名神秘怪异的女子,让她好奇,十分好奇!
“有事吗?”
虽然她态度柔和,但听见她那副男人的嗓子,实在教人难以适应。
“没事,没事。”舞沐裳赶紧送上一抹天真的笑脸。“我叫舞沐裳,想请教姐姐的芳名?”
舞沐裳……她柔媚的眼眸闪过一道寒芒,又随即掩嘴一笑。
“好可爱的名字,和人一样可爱……我叫冉烟,后会有期了,裳姑娘……”语毕,她的人就如其名般,像一缕幽然的烟雾顿时无踪。
舞沐裳呆立原地久久无法回神。冉烟?她似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她几乎可以确定,此人绝非简单人物。来往沐人堂的江湖人那么多,总算让她见识到一名算得上称头的人了,她好兴奋,也许这位冉烟公子……不对,她是姑娘,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呢!瞧她对自己印象似乎不错,难道她闯荡江湖的时机到了吗?忍不住雀跃,她抓着剑就要往外溜,不料……
“那个人我不医。”
舞沐衣的声音由后而来。
一吓,舞沐裳往后一跳,别过身张大了眼看着姐姐。
“姐姐?”
她蹦地跳到她面前。“为什么?”
“那人根本没病。”
“没病?我看她病得可重了,那么漂亮的姑娘,却有男人的声音,她会多伤心啊!”
舞沐衣的眼神像看笨蛋似的。
“他本来就是个男人。”
什么?舞沐裳夸张地瞪大了眼。
“是男是女我都看不出来,我还配当神医吗?”
“可……可……可是她……他……”舞沐裳不但舌头打结,连脑袋都混乱了。
“总之,这个人再来,我绝对不医。”舞沐衣坚决地说,正色望着愣愣的舞沐裳:
“裳儿,此人身带邪气,你千万别跟他接触。”
姐姐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一点?舞沐裳秀眉一皱。
“姐姐,武林人士你认识得比我多,知道得比我深,我根本没机会去接触嘛!”
“姐姐是为你好。”
她语重心长地说,裳儿太莽撞、太天真,以她的性子去闯江湖,不出三天别说仇家满天,连小命都可能不保。
“为我好就不应该绑着我,我有功夫,有能力保护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好无聊、好痛苦喔!这样吧!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出去闯一闯,我保证一个月后乖乖回来,一根头发也不会少。”
“不行!”
舞沐衣毫不考虑就拒绝。
“姐姐——”
舞沐裳一声哀号。
舞沐衣美目一凛,寒声道:
“如果你还当我是姐姐,就听话留在沐人堂,别让爹娘在天之灵还为你担心。”
舞沐衣冷冷地拂袖而去。
“姐姐!”
舞沐裳追了过去,抓住她的手叫道: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你说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到底有什么事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爹娘是怎么死的,你从来不说!”
舞沐衣甩开了她的手,她盈亮的星眸忽涌的水光让舞沐裳当场一愣!印象中,姐姐绝非一般柔弱的女子,她坚强独立,不像她爱玩爱哭爱笑爱闹;姐姐从小就跟娘饱读诗书,跟爹学习医术,连爹娘去世的时候,她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泪,跟姐姐比较起来,她简直像个永远长不大的野丫头。如今姐姐红了眼眶,绝对是她第一次看见。
“姐姐……”
“裳儿,体谅姐姐的苦心好吗?别再胡闹了。”
仿若一叹,舞沐衣黯然回房,留下舞沐裳呆立在大厅陷人茫然的思绪。
她不想当一个被保护过度的金枝玉叶,爹娘在的时候宠她,爹娘不在了,姐姐严厉管束她,但愈是这样,她对外面的世界愈向往。
倏地抓起剑奔向后院,她满身精力无处发泄,在深夜的空地上挥汗练武成了她宣泄的唯一管道。
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见爹爹展现武功,她简直崇拜死了,不知道使了多少赖皮的诡计才让爹爹教她武功;当爹发现她的确是习武之材,也觉得欣慰,她相信沐人堂在爷爷那一代在武林上便有了一定的名气。但奇怪的是,爹娘也不准她接触前来沐人堂的武林人士,可悲的是她这个女儿,居然连爹娘真正的死因都不知道。
江湖真的这么险恶复杂吗?难道她永远只能当一只井底之蛙?她自认武艺不俗,只是苦于没有一展身手的机会,她真的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会会传说中的无情刀、多情剑,和许多深藏不露的高人……江湖路啊!她多想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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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镜中越发柔美的容颜,冉烟心中一阵欣喜,但是长年易容的后遗症,已腐蚀了他原来姣好的面貌,他忍痛以脂粉扑着上鬓边色泽不一的皮肤,轻抚着优美的颈项,纤细的指尖碰触到喉结,他的心倏地一凛。
到底有什么方法能让他的声音完全变成女子呢?为了“他”,他不惜牺牲掉男人拥有的所有东西;为了“他”,他甚至用计设下一个完美的骗局。怎么他这么努力的变成“她”,他却痴傻得如此伤人,爱得如此教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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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衣,无情刀从不离身是寒焰的特征;但忘尘身上却不见多情剑,从不离身的是一只从不见底的酒壶。忘尘嗜酒如命,千杯不醉,半醉半醒的惬意,宛如他处世之态。
“他有来找你吗?”忘尘啜者美酒问道。
“我不想见他。”寡言的他,只有面对忘尘时,已算的上多话。
扒,那表示还是有来了。昔日的兄弟,如今形同陌路,不免令人感叹。不忍的是,他以如此偏激的方式来悼念他的伤痛,这样下去,他永远不愿清醒,永远好不了……
“知道今日我为何特地前来吗?”
爱焰不语,他当然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当他们还是年轻气盛时,彼此相知相惜,义结金兰的日子。只是多年后人事已非。
忘尘依然是闲云野鹤、内敛沉稳的大哥,而论年龄为二弟的寒焰,依然冷漠孤僻,却少了年少的火爆刚烈:有一张连女子都望尘莫及的三弟冉烟,曾是他们推心置月复的兄弟,他幽默开朗,却不知竟是如此深沉之人,他隐瞒的真实身份在一次意外中曝光——江湖上人人欲得而诛之的头号反派魔门阵,冉烟是其少主,兄弟情从此出现裂痕。
水月,结义中最惹人怜的么妹,拥有一身绝技却善良无邪得令人心疼。若水月是温柔的水,冉烟便是捉模不定虚渺的烟;寒焰是冰冷的烈火,忘尘便是高深莫测悠然的云了……
爱月轩,曾是四人挥霍年轻、充满欢乐的地方,而今佳人已逝,自始至终不变的,是寒焰的心。即使水月生前他不曾拥有过她,但至少死后,他从不曾改变他心意地呵护她,哪怕尸骨已寒,在他心中,她的美丽永存。
“你还要这样下去吗?”忘尘忧心地看着他对水月的呵护备至,已是超乎常人。
爱焰冷冷一笑。
“这样那样又有何两样?”
“对你而言是没两样。”
爱焰笑得既残又冷。
“既是如此,我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待。”
“你向来不在乎,昔日的无情刀不因多年隐没而丧失霸气,反之更添狂傲。”
“你是抬举我吗?”
忘尘一笑,又啜了一口酒。“无情刀无需人抬举,为兄只是不愿见你消沉。”
消沉吗?他不觉得,从他踏入江湖便独来独往,当年的结义已教人不想回忆,他始终就是个孤僻难以亲近的人。
风吹来,带来些许凉意。
“天变冷了。”寒焰轻声启口,他起身推着水月的木制轮椅往屋内走。
忘尘见状忍不住轻叹,天冷了,你的心不曾暖和过,不是吗?
“我要走了。”
他也起身望着寒焰的背影说。
爱焰没有回头,只轻轻回他一句:
“我留不住你。”
忘尘淡淡一笑,学他的口气:
“你在抬举我吗?”
“江湖上没有人有能耐留得住忘尘公子的脚步。”他回道,身影没入屋内。
说他无情他还真无情,忘尘摇了摇头,但江湖上又有谁能真正留得住谁的脚步呢?罢了,刀剑无情,唯酒相伴道真心啊……
步出寒月轩,穿过魑暗谷,忘尘的视线捕捉到一个迷途的娇小身影。
趁姐姐外出采药偷溜出来的舞沐裳,沿途问了不下数十人,人人一听见魑暗谷不是吓得落荒而逃,就是语带恐吓地警告她要命的话就别闯禁地。禁地?真有这么恐怖?她只是好奇,又不是存心来挑衅的,难道里面真住了吃人魔鬼不成?她别的本事没有,胆子大、武功高,她可是自信满满。而且她可不是真不听话离家出走,她有留了纸条给姐姐,一个月的闯荡期缩短为七天,很乖吧!短短七逃邙已,她不前来探探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怎行?
但是,这前往魑暗谷的路为免也太崎岖了,羊肠小径绕得她头都晕了,往前一看,奇特的景象更教她眉头打结,明明有午后的暖阳,前方却一片浓雾迷漫……忽地她心头一振,啊!笔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她找到了这传说中最神秘的魑暗谷了!
她雀跃得正想举步往前,但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立刻停顿下了她的脚步。
“姑娘,此地不宜前往,为保安全,你请回吧!”
舞沐裳皱起眉来,整个人转了一圈,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这么神秘?
她双手环胸不以为意地回道:
“姑娘我一路走来安全得很,别说人了,连只虫都没瞧见,你说这地方有多可怕?我倒很想参观参观呢!”
空气中回荡的噪音仿佛带着柔柔的笑意。
“姑娘艺高胆大,令人欣赏。”
舞沐裳一听心花怒放,对着浓雾枯林叫道:
“那你就别装神秘了,你对这地方很熟吧?带我去逛逛吧!”
扒,不经世事的天真小泵娘呀!
“若你是为无情刀而来,我劝你尚未人谷之前快离开吧!”
舞沐裳又皱眉了。
“我偏不走,难道里面真有妖魔鬼怪不成?”就算有,她也不怕,等她除魔成功,她舞沐裳不成了武林第一侠女才怪,她成名的机会近在眼前,她岂有退缩的道理?
他口气中的笑意有明显的轻蔑,或许她是幸运的,因为无情刀不杀女流之辈,但她的天真无知,却还真令人担忧呀!
“我已提醒你此地之危,你若执意前往,我也无权干涉。”
“那还罗嗦那么多干嘛?”她抬头一喊:“喂!这位神秘大哥,听你这么说,无情刀真的在这里罗?”
“你并非用刀之人。”
“可我想看看名闻天下的第一刀是长什么模样啊!事实上我是用剑者,对多情剑感兴趣多了。”
“姑娘野心不小。”这下他笑中的促狭之意更浓了。
“我可是侠义心肠、正义之土,无情刀、多情剑引来天下人觊觎,为此送命的人不计其数,为消除这样的武林乱象,实在需要一个正义侠士来平乱啊!”
瞧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一副侠心壮志样,他还真不忍心笑她呢!
“敢问女侠大名?它日您扬名立万,吾也与有荣焉。”
这人的嘴真够甜了,好话谁不爱听?舞沐裳豪爽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舞沐裳!”
“舞姑娘,忘尘深记于心,它日有缘相会了。”空气中仿佛有一缕轻烟飘然而过,随即消逝无踪。
都报上名了还不现身一见,真没礼貌。舞沐裳一抿嘴,忽地一愣,等等,他说他叫什么名字?忘……忘尘?她没听错吧?!
多情剑——忘尘公子?
倏地睁大了眼,她追了两步。
“忘尘!忘尘公子?!”
人早已不见踪影。她呆立原地,没想到她初出江湖,马上被她遇上传闻中的奇人,但话说了半天却不见其影,真是教她扼腕。
不过……这算是好兆头吧!
想着想着她又开心了,这么一来,她更赌定了无情刀就在魑暗谷内,而且,无情刀与多情剑似乎关系匪浅呢!靶觉起来忘尘似乎是个好人,也难怪,江湖上流言无情刀是个噬血人魔,对多情剑反而较少评论。
而她对这个人人畏之的无情刀嘛……缓缓转身望向那片迷漫之地,舞沐裳脸上浮出了笑意。无情刀,你最好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否则女侠我可要笑话你了!
背着期待又振奋的心情,她毫无畏惧地直入魑暗谷。
初闯禁地,一股莫名的阴寒立刻向她袭来,遍地的白骨尸骸让谷中的空气更显拙劣。
忍不住哆嗦,她壮起胆子,吐了一口气,一代女侠可不能轻易被吓到,此处的烟雾迷障肯定是有心人故弄玄虚,她憋着气一古脑往前冲,狂奔之下肩头触及枯树枝上的异物,异物砰然落地洒在她脚上。
“啊!”
忍不住尖声一喊,落在她脚边的竟是半截腐烂的尸首,她惊慌地按住差点停止跳动的心口,利落地往后一跳,又砰地一声!她整个人几乎僵化掉了,这下她碰到什么东西了?好像有个人出现在她身后,是人吧?但为何却无温热的气息?
从她背后窜升而上的,是绝寒的冷,而瞬间,魑暗谷内的浓雾仿佛成了至寒的霜雪,冻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