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温柔 第3章
一星期后﹐亦俊调任市场经理的MEMO批下来﹐她换了间办公室﹐就在总监方达才的旁边。方达才的隔壁是君杰。
“变得好像跟你一起上班似的。”他笑。
本来他们的办公室离得远﹐他要见她要传好大的一个圈子﹐现在呢﹖他走出办公室转个弯就看到她。
“太近了﹐不好不好﹐”她叫﹐“我工作时脾气不好﹐你看多了定会讨厌我。”
“为了不令我讨厌﹐请控制情绪。”他说。
蝶儿从北京回来﹐给亦俊带了一个苏联手表﹐又大又粗但很有特色。给君杰带了一件解放军的棉大衣。
“哇﹐什么时候可以穿﹖我怕穿到街上被人当怪物围观。”
“围观事小﹐信心指数大跌数千点﹐解放军打到来了。”亦俊笑得前仰后合。
“让你在家当晨褸穿啊。”蝶儿娇娇阴阴。“我看北京解放军穿得好有型。”
“为什么不自己买一件﹖”君杰穿起解4020电子书Jar电子书下载乐园+4020.cn放军大衣装模作样。
“我这么娇小﹐怕穿了看不到人。”她说。
“今夜有什么欢迎我的节目﹖”
“想二人世界我可以立刻打道回府。”亦俊知情识趣。
“不﹐我喜欢热闹﹐”蝶儿眼珠无活转动﹐“四个人﹐好不好﹖阿杜请吃打边炉。”
“又是那傢伙﹐有完没完﹖”君杰不满。
“不要只顾自己的感觉﹐说不定亦俊并不讨厌他呢﹐是不是﹖”蝶儿对着亦俊。
“不讨厌也不喜欢﹐”亦俊作无所谓状“既然约了﹐他要请客也无妨。”
“你才回来就碰到他﹖”君杰问。
“别吃醋。他每月来电追问我归期也只不过想见章亦俊小姐﹐亦俊不答应他的约会。”
“既然如此你还约他﹖”
“他答应收半价替我拍个广告﹐亦俊﹐帮帮忙﹐最多下不为例。”
杜奕志到得真快﹐半小时他已出现。
“海底隧道不塞车﹖”君杰问。下班时间是马路最繁忙的高峰期。
“他买了部哈利电单车﹐左穿右插﹐就为了约会不迟到。”蝶儿瞇着眼睛笑。
“哈利﹖想见识一下啊。”亦俊顽皮起来。
“是不是和阿钟镇涛的一样﹖”杜奕志只是笑﹐视线还是定定的停在亦俊脸上。
“眼神像贼。”君杰事后骂。
“为什么这样偏见﹐这样激动﹖他追的是亦俊不是我﹖”蝶儿抗议。
“下次要介绍﹐拜托找个条件好些的﹐我不想委屈亦俊。”
“杜奕志不错啊﹗眼中深情一片。”蝶儿故意气君杰。
“你是男生不佳。”
“君杰和杜奕志一定八字不合。”亦俊懊像在讲别人的事。
“狗咬狗骨。”
“不﹐阿杜从来没有批评过君杰﹐阿杜很有君子风度。”
“还帮外人﹐信不信我休了你﹖”君杰叫。
“梁君杰﹐快道歉快赔罪﹐否则我不罢休。”蝶儿笑骂。她好脾气﹐明知是闹?玩也不放在心上。“快。”
“那么﹐圣誕节结婚吧。”君杰趁机说。
圣誕节﹐也不过在一个半月之后。
君杰和蝶儿开始忙碌﹐结婚前要办的琐碎事比想象的更多更烦﹐亦俊有时陪他们﹐有时则不﹐因为她发觉结婚是两个人之间的事﹐第三者帮不上忙。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他们的“第三者”。
她答应了杜奕志的约会﹐他带她去。
“我们可以坐着喝酒聊天﹐也可以去跳舞﹐如果你喜欢的话。”
“不是“派对动物”。”她笑。“在大学时就不是﹐我是书虫。”
“你看来不像。”
“我是。在美国时和[派对动物]划清界线。”
“为什么要叫“派对动物”——PARTYANIMAL。”
“大家都这么叫﹐不是我发明的。”
“有眨的意思﹐动物动物﹐不好听。”
“同学间是有些看不起常参加派对的人。”
“其实跳舞是一种正常社交和运动。”
“跳舞很容易令人动情﹐尤其慢舞。”
“动情不好﹖正常现象。”
“现代人理智些好﹐许多现代人都不需要感情﹐轻视感情。”
“不能一概而论。”
“我明白。但总要小心些。”
“你不但小心﹐而且吝嗇。”
“不能说成错﹐我保护自己。”
“知不知道在你面前有个勇敢的人﹐不怕受伤一头撞上去﹖”
她但笑不语。
“是不是我不合你的标准﹖”他凝视她。
“我们是好朋友﹐阿杜。”她诚心地说。
他知情识趣的不再说下去﹐为她要酒﹑要干果﹐非常殷勤。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只是她没感觉。感觉勉强不来。
“外面的人对电影圈的人都有错觉﹐其实并非人人乱搞男女关系。”
“我没这么想﹐我不把人分界分圈﹐每个人都只能代表自己。”
“你太好了。你不戴有色眼镜。”
“阿杜﹐其实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以前用功读书﹐现在努力工作﹐连卡拉OK都不会唱﹐我可能与你想的不同。”
“没有想象﹐清清楚楚看清一切。”
“有时间让你看清﹖”
“我有对透视眼。”他半开玩笑。“像X光。”
“我更要小心﹐怕无可遁形。”
“不要抗拒﹐试试我﹐嗯。”他捉住她的手。
她有点不习惯﹐挣了一下挣不月兑﹐只好大方的由他。他看来很坚持。
“我怕——令你失望。”
“那是我的事﹐我已打定主意勇往直前。”
坐到十一点﹐她觉得累﹐主要是要想些话题来应付他。“应付”是好辛苦的事。
在她家大门外﹐他彷彿洞悉一切地说﹕“我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不需要应付﹐相信我。”
她微笑﹐转身上楼。
必到家中﹐她才敢深深透一口气。和杜奕志相处那么痛苦﹐她告诉自己下不为例。
为什么不能人人像君杰般相处自然﹖
杜奕志又打电话约了无数次﹐亦俊想尽办法推月兑﹐实在不能再跟他单独相处了﹐她怕自己终会累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蝶儿找上门来﹐“阿杜有什么不好﹖”
“他很好﹐我不好。”亦俊笑。
“为什么不肯再见他﹖”
“很辛苦。要找话题﹐要保持微笑﹐更差的是他摆明车马﹐而我却不想应战。”
“你也不小了﹐再过一星期我就结婚。”蝶儿说﹕“我比你还大一岁。”
“这不是问题﹐女人在现代社会不一定要结婚﹐自己养自己﹐独立自在又潇洒﹐我不想付出任何感情。”
“谬论﹐女人始终要结婚。”
“我对他没有感觉。”
“找老公感觉并不重要﹐主要的是他对你好。”
“你和君杰呢﹖”
“我们﹖”蝶儿语塞。“我们运气好﹐互相有感觉﹐他又对我好。”
“让我等待我的好运气﹐好不好﹖”
“阿杜一点希望都没有﹖”蝶儿洩气。
“只可以像君杰般﹐兄妹相待。”
“你铁石心腸。”
君杰却对这铁石心腸赞赏不已﹐他对着亦俊用力拍手。
“早就该这样对付那种不够格的男人。”
“君杰。”蝶儿严重警告。
“不能昧着良心﹐他替你半价拍广告﹐我就说他好﹐做人要公道。”
“说起广告﹐亦俊﹐你有没有兴趣当主角。”
“我﹖”亦俊不以为然。“开玩笑。”
“再认真也没有了﹐我们正为女主角大伤脑筋﹐就是要找你这样的人﹐智慧型﹐又有漂亮的外貌﹐有留学生气质——”
“等一等﹗”君杰叫停。“这广告是不是杜奕志拍的﹖”
“当然不是﹐我不会为难亦俊。”
“我对拍广告没信心﹐也不知道公司准不准。”亦俊说。
“是没有信心不是没兴趣﹐对不﹖”蝶儿拍手叫好。“明天回公司申请。”
“你是认真的﹖”
“珍珠都没这么真。”蝶儿叫。“就算送我一份结婚大礼。”
“我不须试镜﹖”
“放心﹐放心﹐我认为你行就一定行。”蝶儿大力拍着胸口。“我萧蝶儿一是一﹐二是二﹐说话算数。”
君杰在一旁欣赏的望着他的未婚妻﹐无限深情。
“你傻笑什么﹖君杰。”蝶儿大声问。“我说错话吗﹖”
“没有﹐没有。你萧蝶儿说的话一是一﹐二是二﹐牙齿当金使﹐全是真理。”
他笑。
“你要出我丑。”蝶儿撒娇﹐用双手槌打他﹐他一味的躲﹐两人闹成一团。
杜奕志这件事总算过去。
君杰和蝶儿的婚礼很精致温馨﹐看得出是蝶儿精心策划。她很对得起亦俊这个伴娘﹐竟主动地不讲杜奕志﹐大概她也知道﹐再怎么大力拉拢也没办法。
遍礼之后他们飞泰国度蜜月﹐因为大家都忙﹐只有匆匆三四天﹐去不成远远的欧洲。君杰答应蝶儿﹐明年一定找时间带她去欧洲换季。
“要不要带亦俊一起去﹖”蝶儿天真地说。
“不去。不做电灯泡。”亦俊笑。
看见他们结婚的甜蜜﹐她也想过﹐或者结婚真有她不明白的好处吧﹖
是不是该考虑拍拖﹖
两个他
蝶儿一回来就拖亦俊拍广告。亦俊已问准了她老板方达才﹐方达才不但没有留难﹐还一口欣然答应。
“做广告明星也不错﹐不过得更努力为我工作。”他说。
亦俊拿了三天假。别看熒光幕上出现几十秒钟的画面﹐拍起来真是一丝不苟﹐比拍电影犹有过之。
“送你这份大礼也太辛苦了﹐我好像做了十年苦工。”亦俊忍不住埋怨。
“当看到熒光幕上你的广告大红﹐人人都在谈论你时﹐你就会有很大的满足感了。”
“我没有虚荣心。”
“到时候就会有﹐尤其当一些小朋友要你签名时﹐你会当自己是大明星。”
亦俊笑着推开她。然后﹐她发现有道视线长长久久地停在她脸上﹐鍥而不捨地追着她移动﹐她惊觉地集中注意力﹐偷偷找寻视线的主人。
她发现一对含笑的眸子﹐潇潇洒洒的一个男人﹐大约和君杰差不多年纪。
她不是和男人乱搭讪的人。连忙移开视线﹐但那潇洒的身影的确令她怦然心动。
拍完一组镜头﹐遵演要再打灯﹐她坐在一边休息。
潇洒的身影拿着一杯果汁走过来。
“你好﹐我是文耀扬﹐蝶儿没跟你提起过我吗﹖”含着微笑。
“蝶儿的朋友﹖”
“同事。我是创作总监。”文耀扬笑。哦﹐这潇洒的男人是蝶儿的上司。
“是你同意蝶儿用我的﹖”亦俊笑了﹐“你可知道我完全不会做戏﹖”
“我们要你的气质风度。”文耀扬挥挥手﹐这男人全身上下都有说不出的气质﹐涼爽得那么自然﹐浑然天成。
“对工作执着﹐一丝不苟的气质。”
“总之你是最合适的一个。”
“我并没有试镜。”
“我在蝶儿办公桌上看见你的照片﹐我选便告女主角只凭感觉。”
靶觉。他是一个讲感觉﹐或者也懂感觉的人。
“我是章亦俊。”她向他伸出右手。
“蝶儿已介绍过你。你是她婚礼中的伴娘。”他真是熟知一切。
“婚礼中我们见过吗﹖”
“没有。我才从美国开会回来。”他怡然笑。“今天见你不会太迟吧﹖”
“刚才拍的镜头你满意吗﹖”
“创作意念是我的﹐导演却不是我﹐他满意就行。事实上你做得极自然。”
“我只做回自己。”
“正合我们需要。”他向她扬一扬手中果汁。“晚上公司请你吃饭﹐谢谢你帮忙。”
“好。”她欣然答应。
罢兴起要拍拖的念头﹐他就出现﹐而且很吸引﹐大概这就是缘分。
亦俊在晚饭桌上被安排坐在文耀扬旁边﹐他殷勤地帮她布菜﹐他的视线并不长长久久停在她脸上﹐他含蓄而温文﹐令亦俊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连一向挑剔的君杰都没话说。
蝶儿神秘地望着亦俊笑﹐颇不怀好意。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亦俊笑问。
“好事不怕做﹐文耀扬不错吧﹖”
“很好。他很潇洒﹐气质很好。”
“心动了﹖”蝶儿傻兮兮地说。
“哪能这么快心动﹖”君杰说﹕“亦俊不是姣婆。”
文耀扬的约会来得很自然﹐周五的下午他的电话来了﹐“明天可有空﹖我们一班朋友出海打漁﹐有没有兴趣﹖”
“冬天打漁﹖”亦俊心情愉快。
“这儿的冬天怎与美国东北部比﹖比春天更暖。我担保夜晚回来有靚鱼吃。”
“什么时候﹖在哪里集合﹖”亦俊的感觉是大学里同学一起约出街的情形。
“我来接你。我们住同一区。”
他不说“顺便”﹐也不说“特别”﹐只表示住得近﹐这个理由太好﹐谁都欣然接受。
于是﹐星期天亦俊上了文耀扬朋友的大游艇﹐出海打漁。
打漁不过是几个男人的事﹐他们大夥儿不过在游艇上聊天﹑听音乐﹐还有人跳舞。游艇提供他们一个不为人打扰的清静地方﹐那些年轻人都是一群知识水准较高﹐看来像留学生家庭环境较好的人。
“对面那个穿浅蓝色运动衫的是我的大学同学﹐同在威斯康辛大学四年。”耀扬介绍。
“他旁边那位小姐可是明星﹖”亦俊问。
“是吧。那不是他固定女朋友﹐女朋友莎丽飞去伦敦﹐那女孩只是位女伴。”
“女朋友是空姐﹖”
文耀扬点点头。又指指船艙那个高高的﹑带点难以解说﹑这个年龄不该再有的稚气的男人。
“他是郭守业﹐游艇主人。”
亦俊随便望望﹐官仔骨骨﹐一眼望去就是公子哥儿样﹐但神情友善﹐没有不可一世的气势。几个女孩子正围绕着他。
她对这种人并没有好感﹐视线很快转开。
“不要小看他﹐哈佛毕业的﹐HBS哈佛商业管理学院﹐功炉很棒。”耀扬说﹕“他不同一般豪门子弟。”
亦俊应酬似的抬眼再望望﹐刚巧郭守业望过来﹐他立刻举手微笑﹐并“嘿”了一声。
“你们是同学﹖”
“中学同学﹐圣保罗男女。”他笑。
“他能进哈佛是否因为家世﹖”她不服气。
想想一般家庭子弟﹐除非超级优秀﹐否则打破头也进不了哈佛大学的情形﹐那郭守业捐两百万美金买个学位的事也不出奇。哈佛一向优先考虑大商家﹑大企业家﹑大工业家及政要的子女。
“别的富豪子女也许是﹐但守业肯定不是。他中学毕业第一名﹐托福考满分﹐SAT高到一千四﹐加上家庭背景﹐哪间大学不抢着收他﹖”
亦俊十分意外﹐下意识地又抬眼望望﹐那郭守业正一本正经地向那几个女孩解释游艇的各种设备。他那认真的样子﹐令亦俊靶觉到文耀扬并非胡乱吹捧。
“他是好人。也希望朋友用普通的眼光看他﹐他在父亲公司从低做起。”
“HBS毕业的人﹐全世界一流公司都会抢着用﹐他又何须从低层做起﹖是否有些矯情﹖”
“不要这样看他﹐他很真诚﹐绝对不是装模作样给人看﹐他说要瞭解公司全盘业务﹐每个部门他都去学习几个月﹐谁都知道是真的。”
“不须向我证明什么﹐”亦俊笑﹐“我跟他根本没关系。”
“我们是死黨好友﹐不想有人误会他。”
亦俊潇洒的掠一掠头发﹐自然的转开话题。
OK﹐郭守业再好﹑再优秀﹑再出色关她什么事﹖她不和这种人交朋友﹐
她要的朋友是相处自然又和諧的﹐绝不高攀任何人。
整段在游艇上的时间﹐她都站得离郭守业远远的﹐很刻意地避开。什么心理呢﹖她也说不出﹐彷彿是一丝妒忌之意﹐为什么一个人的条件可以好到那样﹖上天太不公平。
逼昏游艇回航﹐到浅水湾郭守业家一处别墅靠岸﹐大家都在这儿上岸﹐湧到大花园里开始他们的野火会。
食物饮料多得不得了﹐那打回来的几条鱼可怜兮兮地被冷落在一旁。他们只不过为打漁而打漁﹐消磨时间的﹐哪在乎什么收获。
亦俊虽在微笑﹐显然不喜欢这种场跋﹐她比平日沉默。
文耀扬把一切看在眼里。
“有的事不必太执着﹐我们只不过出来消遣一个假日。”他说。依然意态潇洒。
她呆怔一下﹐然后笑起来。“有时候我死钻牛角尖而不自知﹐谢谢你的一言惊醒。”
便告推出﹐反应十分好﹐亦俊突然间变得街知巷闻﹐大家虽然叫不出她名字﹐那张有性格的美丽脸庞却像明星﹑艺员般广为人熟悉。街上的人都在向她行注目礼。
那天在餐厅和君杰一起吃午餐﹐真的有女学生请她签名﹐令她面红。
“蝶儿的形容不错﹐你好特别。”
“固执﹐甚至可以说顽固。”
“择善固执﹐那是好事。”他说。
“善恶标准是我自己定的﹐我也有偏见。”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怕﹐”他轻拍她手背﹐“其实你的性格很可爱﹐如今社会少见。”
“时间久了你会发现并非如此。”
“在今天﹐各位美女都在努力推销自己之时﹐你怎么反行其道﹖”
“我爱惜自己﹐永不推销。”
文耀扬笑﹐极之满意﹐极之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