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爷 第一章
温煦的春日午后,愿溪两旁开满了初春的小野花,红白交错的花儿在风中摇曳;远方田里的秧苗青翠异常,几只白鹭鸶停靠在水牛的背上,加上远山以及树木,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雪菱,百花会就要开始了,就不知道今年的百花仙子会是谁雀屏中选?”坐在草地上的春梅突然对好友说道。
凝心的眼睛也跟著发亮。“对啊!想到那百花馅儿做成的包子,我就口水直流呢!”
“你就只知道吃!”春梅没好气的睨了凝心一眼。
“一年才一次耶!平常又吃不到,更何况又是不用钱的,不吃的就是傻瓜!”一年才这么一次打牙祭的机会,她一定要狠狠地大吃一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高兴,旁边的雪菱却没搭腔,她的眼神空洞,手中的洗衣棒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著衣服。
凝心跟春梅对看了一眼。一向性子活泼、笑口常开的雪菱,近来似乎很反常,只因为往年她们三个人对百花会最感兴趣的就是她,今天竟然闷不吭声的。
“雪菱,怎么了?这几天瞧你闷闷不乐的。”春梅关心的问道。
见雪菱好半天没有答话,凝心边伸手在她的面前挥舞边说:“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她这个举动倒是逗笑了春梅,但雪菱依旧默不作声、神色黯然的打著衣服。
春梅与凝心不解的对望了一眼,心中皆有一个共识——有问题。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嘛!咱们可是好姊妹,会帮你想办法的。”
“对啊!你一句话也不说,我们怎么帮你呢?”凝心附和著春梅的话。
雪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是帮不了我的。”
两人见状,纷纷坐近她身边。
“你别吊我们胃口啊!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看你长吁短叹的……”
雪菱苦涩的摇摇头,“说了也是白说……”这几天她的心情都是这般郁闷。
春梅偏著头想了一下,“该不会是那位石总管又去你家了吧?”
凝心闻言,睁大了眼睛,“春梅,你说的那位石总管……该不会是鹰朔风那条忠心耿耿的狗吧?”
雪菱苦笑,无奈的说:“单是一条狗,就足以把人逼入绝境。”
“怎么?周老爷子还是不肯把那块地卖了吗?”春梅问道。
“其实……他们出的价钱也不错,老爷子年纪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能耕种吗?”凝心也不解为什么不卖了那块地,要是她刚好也有那么一块地,又有人出这么好的价钱,她是一定卖的。
雪菱赶紧摇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那块地对义父意义非凡,那里有义父和义母的许多回忆,况且义母也葬在那里,教他如何忍心移到他处?义父也曾跟我说过,将来他要葬在义母身边。”
“周老爷子真是有情有义,现在上哪儿去找为了一个女人而死守一块地的男人啊!”
凝心也跟著感叹,“可不是吗?倘若这辈子我也能遇到一个如此爱我的人,就算要我少活几年,我都愿意!”
“那个飞鹰堡也真奇怪,为什么执意要买那块地?没听过君子不夺人所好吗?”春梅不明白的皱眉。
“还不是因为地理师说那块地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龙吐珠风水旺地!”
“哼!埃地福人居,假使为人多行不义,就算祖先真的葬在龙吐珠风水旺地,也不会带给祖孙兴旺。”凝心不以为然的说道。
“飞鹰堡在外头的名声一向不坏啊!听说鹰朔风做生意的手腕很高,想不到竟会是这么恶霸的人!”
“这就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哪会把我们这种穷人家放在眼底,他们认为钱可以砸死人,只要有钱,什么都买得到!”
“周老爷子人这么好,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春梅叹道。
凝心扬眉,“好心一向都是没有好报的,我爹何尝不是一个例子,当年为了朋友,我爹把酒楼拿去做保,现在朋友跑了,一债却要留给我爹!”
“义父不该收养我的,如果当初他收养的是一名男孩,或许今天就能有法子了……可怜我一个弱女子,不但什么都不能做,还要靠义父保护……”雪菱说著、说著,忍不住流下眼泪,她真是恨身为女儿身。
春梅勾著她的手臂安慰道:“雪菱,你别这样说嘛!”
“对啊!老太太过世这几年,还好有你陪在老爷子身边,他才不会孤单……”
“对啊!所谓天人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法子的,你别这么悲观。”春梅体贴的拿出手帕为雪菱拭眼泪。
望著眼前的溪水,雪菱幽幽的说:“十年前,义父自这条溪救起了我,还将我收为女儿,虽说我不是义父、义母的亲生子女,但他们待我却如同己出,如今义父遇上难题,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算是幸运的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老爷子的土地被抢走,你还是能跟老爷子到别处相依为命,哪像我……却得一辈子待在杨府做丫鬟,不能月兑身……”春梅的话里有著哀怨。
“你们都不用说了,你们哪里有我惨?雪菱虽然是孤女,但老爷子待你比亲生的好;春梅虽为杨府丫鬟,但至少吃住不愁;而我虽是玉春酒楼的大小姐,看似风光,实则家里欠了一的债,现在就连楼里的薪俸都快发不出来,现在是有住的地方,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查封,弄不好我还会被卖到青楼好偿债呢!”
春梅诧异的看著凝心,“什么?!不会这么惨吧?大掌柜不是要去找传说中的厨神吗?”
“春梅,你自己不也说了,那只是“传说”好不好?有没有这号人物都还不知道呢!我可不敢想爹能找得到。”
三个人对看了一会儿,接著同声叹气,还很有默契的道:“我们还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啊!”
“虽是这样,我还是觉得没有到最后一刻,不能够放弃努力的!”凝心说道。
“凝心,比起你来,我真的觉得好惭愧,我应该是最没有烦恼的人,竟还这么不知足。”春梅皱眉看著凝心。
“笑著也是过一天,哭也是过一天,不管日子怎么难过也都得过,不如别想那么多,自寻烦恼的话,日子是连一刻也过不下去的。”凝心笑著说。
雪菱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她看著春梅跟凝心,“真是谢谢你们,多亏你们每一次都这么鼓励我。”
凝心也笑了,“说什么谢呢?我们可是好姊妹,有什么心事,本来就该一起分享,你这么见外做什么?”
“对啊!别忘了,我们可是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呢!”春梅握住雪菱的手。
雪菱的心头好暖和。这一生,她最感谢的人就是义父了,她感谢义父救了她一命,还辛苦将她扶养成人,让她能跟春梅与凝心做朋友。
“嗯!我也要打起精神,我相信老天爷不会亏待好人的,好心一定会有好报的!”
“太好了!你能这么想,我跟春梅就放心了!”
雪菱看著眼前的愿溪,突然从暗袋里拿出一枚铜钱,她先是对著溪水喃喃自语,接著将铜钱丢入溪中。
春梅不解的看著她的动作,“雪菱,你在做什么?”
雪菱神秘的笑了笑,“你看不出来我在许愿吗?”
春梅一脸纳闷,“许愿?!你把这条溪当作许愿池了不成?”
“是啊!哪有人对著溪水许愿丢铜钱的?”凝心也好笑的道。
雪菱笑了笑,“这条溪叫做“愿溪”,当年义父在这条溪边钓鱼时,正巧救起我,如果不是这条溪、不是义父,我今天哪能在这里讲话,所以这条溪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呢!人家说心诚则灵,所以哪里都可以是许愿池……”
四周虫鸣鸟叫,潺潺溪水里躺著一枚雪亮的铜钱,铜钱被阳光反射出的亮光与溪水相呼应;溪岸边微风轻轻吹送著落叶,像是把雪菱的愿望带往辽阔晴空里……
巴凝心、春梅在溪边分手后,雪菱拿著洗好的衣服慢步回家。
风吹拂著路边的稻田,一波波金黄色稻浪起伏,丰饶的田野上屋群错落有致,她深吸著清爽的空气,知道义父为什么不卖地,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美了,别说是义父了,换成是她,她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远远就见家里的大门开著,她皱起眉头,心想义父也太不小心了,竟没有将门给关好。
一进门,眼前的景象骇得她手中拎的衣服全掉下了地,屋子里凌乱不堪,桌椅散倒在地,地上还有一大片血渍,义父就倒在血泊之中!
她赶紧扶起奄奄一息的人,“义父!”
“雪菱……”周老爷子的身子不停流出温热的鲜血。
雪菱泪如雨下,她紧握义父沾满鲜血的手,“义父,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是谁将你……”
“雪菱……别哭……听我说……这里不能再待了……你把这块地卖给飞鹰堡……”周老爷子话未说完就吐了一大口血。
雪菱闻言,顿时一脸气恨。难道是飞鹰堡下的毒手?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可恶?!”难道不将地卖给他们,他们就不惜杀人、抢地吗?
周老爷子困难的喘息著,想趁著最后一口气把该交代的话说完,“我……就快死了……唯一的牵挂就只有你……这里有危险……快离开这里……不要……回来了……”
雪菱低声哭泣,紧紧抱住了周老爷子。“义父……不要死……不要离开雪菱……”只是怀里的人却不再动弹,她全身颤抖,看著紧闭眼睛一动也不动的老人,“义父……义父……”
她颤抖的伸出手探了探周老爷子的鼻息,接著发出凄厉的叫唤声——
“义父——”
不……怎么会这样?像义父这样的好人,竟然会惨死在恶人手里……她恨恨地瞪著窗外。
老天爷怎么这么不长眼……怎么能这么残忍呢!重大的打击让雪菱难忍悲恸,哭著、哭著,便坠入无边黑暗之中……
才幽幽地张开眼眸,雪菱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赶紧坐了起来。
“义父!”义父死了……义父被飞鹰堡的人给杀了……
“表小姐,您醒了。”一名丫鬟手中拿著水盆,一脸恭敬的说道。
闻言,雪菱眨了眨眼睛,茫然望著眼前的人,“你……方才你喊我什么?”
丫鬟讶异的看著主子,眼里有著困惑,“表小姐啊!”她有喊错吗?
“表小姐?你说我是……小姐?!”雪菱皱眉道,视线越过对方看到了房门上面浮雕的百合。
痹乖!她房间的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豪华?才这么想,她立刻一个转头,看著所处的床铺,嘴巴更是张得老大。
罢!她的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她身上覆著的还是上好的蚕丝被!
天啊!这绝不是她的房间……
“表小姐是飞鹰堡的贵客呀……”
不等丫鬟说完,雪菱像是被雷劈到般的呆住,她张门结舌的说:“你说这里……这里是飞鹰堡?”她怎么会在飞鹰堡?义父呢?记得她是趴在义父身上痛哭的……
丫鬟一脸莫名的看著主子。表小姐该不会是睡胡涂了吧?“是啊!表小姐是飞鹰堡的贵客,也是堡主的未婚妻子呢!”
什么?!她是飞鹰堡堡主的未婚妻子?“你……你再说一次……我……我是什么?”
丫鬟也被她吓得脸色发白,“表小姐尚未出生就跟大当家指月复为婚……这件事堡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啊!”
“你说什么?!指月复为婚?你给我看清楚,跟他指月复为婚的人可是我吗?”雪菱一脸气急败坏。她根本就是个孤女,哪来什么指月复为婚之说。
丫鬟被她吼得瑟瑟发抖,“表小姐说过好多次了……晴儿再笨……也不会记不住……”
见鬼了!真的是见鬼了!她什么时候是那个混蛋的未婚妻子了?她跟那个姓鹰的可是势不两立,她恨不得拆了他的骨、挑了他的筋,把他砍一万遍也不够,怎么可能会说那种蠢话?
雪菱的脸颊在抽搐。一定是她在作梦,对!没错!她怎么可能来到飞鹰堡?
二话不说,雪菱跑了出去,望著四周围的景色。她站的地方是二楼,往下看去,底下有涓涓流泉,池中种植白莲,还有几条锦鲤优游其中,两旁走道铺满鹅卵石,整个景象充满了诗情画意之美。
“天啊!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是飞鹰堡啊!表小姐……”晴儿抖著声说道。表小姐向来盛气凌人、脾气刁顽,又喜欢折磨下人,自从她来到飞鹰堡,每个下人都是叫苦连天,现在她又想玩什么怪花招了呢?
“真的是飞鹰堡?!”雪菱瞪大眼睛。她在飞鹰堡……她真的在飞鹰堡?!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啊……“我不相信……这太荒谬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人出现在飞鹰堡就已经很离谱了,竟然还见鬼地是什么飞鹰堡堡主的未婚妻子……不……这么恐怖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表小姐,早上天气冷,您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晴儿双手发抖的拿著衣裳。
“这里的大当家是鹰朔风没错吧?他现在人在哪里?”雪菱穷凶恶极的问著。
晴儿一脸的茫然。表小姐该不会是中邪了吧?连堡主是谁都忘了?
“喂!你快点告诉我啊!怎么不说话呢?”雪菱皱著眉大声道。
晴儿吞了吞口水,嗫嚅的说:“晴儿不敢直呼大当家名讳……”
雪菱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那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混蛋哪值得你这么忠心耿耿啊?”
“我……”天啊!表小姐为什么要这么恶毒的诅咒大当家?那不也是她的未婚夫吗?
雪菱气得直咬牙。“算了!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她要亲自找那个混蛋问个明白。
“大当家每天早上都会在云出楼……”晴儿被雪菱凌利的眼神吓得全身发抖。
“云出楼在哪里?”雪菱继续质问。
“就……就在隔壁……”天啊!表小姐果真中邪了!她都来个把月了,还天逃诩到云出楼,现在竟然问云出楼在哪里……
一得到答案,雪菱马上冲下楼。她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飞鹰堡大当家骂得狗血淋头不可!他把义父给杀了,又将她掳到飞鹰堡,他究竟想怎么样?
“等等呀!表小姐,您还没更衣呢!”晴儿著急的喊道。
雪菱压根儿没把晴儿的喊叫当一回事,她一路疾奔,廊道上的守卫一看见她,先是瞠目结舌,接著是立刻低下头回避。
雪菱哪里注意得到大家奇异的目光,她只顾著找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这是上个月的帐目,全都核对过了,请大当家过目。”总管石中易走进书房,将帐簿放在桌上。
鹰朔风随口应道:“嗯!”
石中易有些好奇,“表小姐今天没有来?”
“嗯!”
“真是难得!”通常表小姐整逃诩缠著大当家,今天居然没来,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不来更好,省得让我看了心烦!”鹰朔风面无表情的看著帐簿。
“表小姐都来个把月了,大当家有什么想法吗?”表小姐对堡内的人到处放话,说她是未来的女主人,可是大当家并没有正式回应,大当家该不会真的要娶表小姐吧?真是如此,大家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我是答应要照顾她,并不代表会娶她,你要替我多留意,看有哪些个好人家,相信以飞鹰堡的名义嫁出去,对她来说并不吃亏。”虽说他们有婚约,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对雪菱向来是兄妹之情,他定会替她挑选一个比他还要好的对象给她,也算是对她的补偿。
石中易松了一口气,“属下定会尽力留意适合表小姐的对象的。”早一点把那瘟神送出去,对大家都好。只是……以表小姐对大当家痴迷的劲儿来看,她会同意吗?
“对了,周老爷子那边进行如何了?”
“他很顽固,坚持那是祖传的土地,怎么也不肯卖,属下会再多加一把劲力劝他的。”
鹰朔风眯起了眼,“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得到那块地,让周老爷子他们离开。”
“属下明白。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跟大当家禀报,八王爷差人来请大当家今天到王爷府作客。”
鹰朔风冷哼了一声,“宴无好宴!”
“要回绝掉吗?”
“不!我倒要去看看那老狐狸葫芦里卖什么药。”
雪菱终于来到了云出楼,只见里头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石总管——
“石中易!”
两名男子闻声转过头来,看见她,石中易先是一惊,接著很快的低下头,“表小姐……”
雪菱一脸茫然。怎么回事?这个石中易难道不认识她?竟然叫她表小姐?而站在石中易旁边的人则是一脸深沉的看著她,看来气势不凡……他到底是谁?
他毫不避讳的直视让她没来由的心头一紧,于是赶紧回避他的眼神,走到石中易的身边,“喂!你们大当家的人在哪……呀!”
她走得太急,脚步一个不稳,竟往前倾跌而去,眼看就快跟地面亲吻,一只铁臂却在这时搂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搂进了厚实的怀中。
她愣愣的望著让她幸免于难的男人,刚毅的下巴,黝黑的脸上有一对炯炯有神的浓眉大眼,正与她四目相交……这个男人的气势很强,是个在人群中令人无法忽视的男人。
这时,追雪菱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晴儿终于赶上,一看见眼前的景象,她不禁脸色刷白,对著搂著雪菱的男人小声的唤了声:“大当家……”
闻言,雪菱圆张著眼看著身边的男人。他……他就是飞鹰堡的大当家?那个毁了她家的人……
鹰朔风拿过晴儿手中的衣服,披在雪菱身上,替她遮去外泄的春光。
雪菱看著他,气息愈来愈混乱,此时,她的脑海突然闪过义父倒卧血泊中的画面,于是用力推开他,肩上的衣服也因此掉落在地。
她气愤的指著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冷血恶魔!”
此话一出,石中易跟晴儿同时愣住。他们没听错吧?表小姐竟然会说大当家是冷血恶魔?
鹰朔风则是面无表情的看著她。
雪菱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怎么?我有说错吗?”
他眯起了眼,这才仔细的打量她,此举也让她觉得奇怪,她心想:为什么他一语不发的看著她?她有什么地方不妥吗?下意识低头一瞧,她立刻倒抽一口气!“啊!这……”
她全身上下只著白色中衣,而因为方才的奔跑,衣襟敞了开来,里头的藕色肚兜露了出来,她这才猛然想起刚刚石总管的怪异表情,窘得瞬间脸颊泛红。
天啊!这下子她不都被人看光了?
“大当家,还要不要去八王爷那儿?”石中易小声的问道。
鹰朔风冷冷地转身,“走吧!”
真是奇怪了,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个陌生人,好像今天头一次见到他,以往就算她玩那些要吸引他注意的小把戏,也没有今天这么逼真,让他竟然有一种错觉……觉得她并不是他印象中的雪菱。
“喂……”雪菱想拦住他,因为还有问题要问他,但手一伸向前,衣襟又敞了开来,她赶紧收回手,眼睁睁看著他跟石中易离去。
一旁的晴儿嗫嚅道:“表小姐,我们还是回去把衣裳穿上吧!”
随著晴儿回返觅雪楼的途中,雪菱的心就像是坠入五里云雾中一般。
太奇怪了……明明她的长相没变,但她就是成了众人口中的表小姐……
懊不会是她死了,而老天爷给她一个报仇的机会,让她附身在这个人身上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不会吧?这么邪门的事……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吧……
一见到雪菱回到觅雪楼,丫鬟们赶紧跪丫下来,其中几个还吓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请表小姐原谅!小的没有好好伺候表小姐,让表小姐衣衫不整的出觅雪楼……”
雪菱不解的看著跪在面前的人,“你们这是做什么?跪什么跪啊?快起来!”会不会是她刚才太凶了?所以才……
没想到晴儿竟也跪了下来,呜咽的说:“不关几位姊姊的事!都是晴儿的错,表小姐要罚就罚晴儿吧!”
“要罚晴儿就连我们也一块儿罚……”几名丫鬟边擦眼泪边道。
她们干什么这么怕她?她刚刚有那么凶吗?雪菱真是胡涂了。“我又没怪你们……”
“请表小姐责罚晴儿一个就好……”
听不下去了,雪菱弯身想扶起她们,“我根本没有生气,别跪我,快点起来!”没事就跪她,岂不是折她的寿?
众丫鬟磕头如捣蒜,“小的怎有资格让表小姐搀扶呢!只要表小姐肯原谅我们……”
吧嘛啊?敢情她长得像妖怪?为什么这些人看见她个个像是三魂被吓去两魂?“好、好、好!我不碰你们,你们快点起来吧!”
“是……谢谢表小姐……”
一群人跪在地上对她猛叩头,大夥儿看著彼此,却谁也不敢先起来。
“我都原谅你们了,怎么你们还不起来?”听她这样说,一群人才慢慢起来。
雪菱看得好累。这就是当主子的吗?天天被一群人跪来跪去的,多别扭啊!
晴儿赶紧道:“表小姐都原谅我们了,快替表小姐更衣吧!”
接下来,丫鬟们七手八脚的伺候雪菱更衣。
雪菱皱眉看著丫鬟们手中那些金光闪闪的衣服,“哇!这是我的衣裳?”
睛儿点点头,“对啊!这可是表小姐最喜欢的衣服样式。”
“什么?!我喜欢这种样式?”这么俗艳的衣服是她喜欢的?
“还是这一件……”晴儿生怕主子又生气了,赶紧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套衣服。
“这件?”天啊!这件比刚刚那件还要刺眼,她光是看眼都花了,遑论是穿上。
“也不喜欢是吗?”晴儿一脸苦恼,站在衣柜前挑来看去,不知道该拿哪一件。
雪菱自个儿来到衣柜前,“哇!”不会吧?一件比一件艳丽,看来她们口中的表小姐的品味实在很差,真是糟蹋了这些上好的料子。
“表小姐,要不请您自己挑吧!”晴儿小声的说道。
但是,柜子里一件比一件俗丽的衣服,让雪菱看得直皱眉头。“这里没有一件衣服能穿出去的,教我怎么挑……”
怎么?表小姐的喜好又变了不成?这些衣裳可是这个月初才新做的呢!晴儿咋咋舌,小声建议:“那要不要请师傅再做新衣?”
“这里有师傅做衣服吗?”雪菱松开紧皱的眉头。
晴儿点头道:“嗯!我一会儿就去请师傅来。”
“那这些衣裳就都送给你们好了!”既然不用穿这些衣裳,不如将它们全送人,省得浪费。
几名丫鬟闻言,眼睛一亮。
“送给我们?是真的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一向刻薄的表小姐竟会大方送她们衣服?
雪菱摇摇手,“快拿走吧!省得我看了眼花兼头疼。”
“谢谢表小姐,谢谢表小姐,”
丫鬟们欢天喜地,每个人怀中皆抱著衣服,然后准备离去。
雪菱看著晴儿说:“等一下!你留下。”
“啊?我……”晴儿惊恐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其他丫鬟则用万分同情的眼光看著她,活像她即将要进刑场被人砍头似的。
雪菱无力的看著她们,“你们放心,我不会吃人的,我只是有些话想问晴儿。”
半个时辰后,雪菱终于弄清楚了“她的身分”了,她赶紧喝口茶,压压惊。
她是表小姐,是那个她最痛恨、最唯利是图的飞鹰堡堡主鹰朔风的远房表妹,因为父母病逝,所以前来投靠他。
一切情况让她不得相信,只因为外头那些丫鬟不像是在做戏,而衣柜里的绸缎华服、以及梳妆镜台上首饰盒里的翠凤明珰,在在都说明了有钱人家的身分。她长这么大,几时有过这么奢华的享受?
看著镜子里的自己,雪菱突然茫然了。一觉醒来,事情就都不一样了,就方才那些遭遇来看,这里的人并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但是现实却又跟她的记忆出入甚多……
“表小姐,您还好吧?”晴儿担忧的问道。
“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雪菱无力的说。
“那晴儿就先出去了。”既然表小姐要静一静,晴儿乐得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雪菱犹记得自己是趴在义父的身上恸哭,现下却置身在飞鹰堡,更教人惊讶的是,她竟成了鹰朔风的未婚妻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很清楚这一切不是在作梦,那么……该不会是她神经错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