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重新归零 第七章
逼金单身汉
天气很好、工作很顺利,咏辛的卡债出现生机。
这段日子她过得很惬意,惬意到老爸老妈一通电话说要上台北看她,她二话不说,答应把周休假日拿来陪他们逛101。
但电话才放下,她立刻后悔了,爸妈还不晓得她和宣承已经分手,她得费一番口舌来解释为什么宣承会移情别恋。
她可以想象,妈妈会多么唠叨。
妈妈一定会说:“早告诉过你,女孩子要以柔克刚,像你这么强悍怎嫁得掉?”
再不就说:“看吧,叫你不要欺负宣承,这下子自食恶果了吧,你要长到几岁,才会长脑袋?”
也许还会加一句:“你啊,非要濒临三十大关,才晓得紧张?”
烦烦烦,光想象妈妈的碎碎念,就烦得想跳楼。她抓头发、生闷气,埋怨自己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突然想当孝女?
“咏辛,老总要你研究这本杂志,听说光靠标题,它们的销售量就提升了百分之三。”
可丹跳进她的办公室,凑在她身边,摊开杂志和咏辛一起研读。最近,她爱情顺利,钢琴也弹得快意,还有音乐教室想聘她当钢琴老师呢!
“台湾十大黄金单身汉?”咏辛念念大标题。
“天,这个长得那么像沙皮狗,也能列入十大黄金单身汉!?”
可丹不认同“夸大不实”的标题,要是让她来排,她会把乔预排在第一名,男人啊,不怕没钱,就怕没骨气;不怕没镀金,就怕没才华。她的乔预有骨气、有才气,未来还怕镀不了金金银银?
“它选的是黄金单身汉,不是偶像明星。”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黄金两字那么大,谁教她没看清楚。
可丹整个人趴到她桌上,不屑地拍拍她大哥、二哥的照片。
“你看,好不好笑,我两个哥哥都列入排行榜耶!这种排行榜一看就知道是唬烂的,只能唬唬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卑是没错,但它们的读者有三成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咏辛翻过封面,对面是个穿着蓝色缎面礼服的女明星,标题字是黑色的,的确称不上明显,这么糟的编排还能增加百分之三的销售量,值得深思。
败快地,她和可丹把整篇报道读过。
“可丹,我们来玩快问快答。”咏辛合上书,认真看她。
“好。”可丹双手横胸,她最喜欢和咏辛做脑力激荡。
“提到黄金单身汉,你会联想到什么?”
“帅哥、多金、名车、豪宅。”可丹的反应很快。
“帅哥、多金、名车、豪宅,又让你想到什么?”
“浪漫、海边、游艇、晚宴、钻石、幸运女郎。”
对,那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在黄金单身汉身上幻想的东西。“看完报道后,满足你的想象了吗?”
“并没有,失望比较多。”
“对什么失望?”
“整篇报道太表面,它们做得最好的是单身汉的财产统计,我要看数目字还不如去看商业周刊,而且,照片是在太丑,拿大头照充数,杂志社太不用心。”
所以,照片要请最好的摄影师去拍,拍出单身汉“杰出、伟岸的英姿”,背景最好是豪宅、游艇或气势吓人的办公室,用大头照对读者的确有敷衍嫌疑。
咏辛拿起笔,迅速写下几行字。
“这样的标题,你希望看到什么字?”她再问。
“他们的生活、工作、娱乐、交友等等,光彩亮丽的一面。”
可丹一面说,咏辛一面记录。光彩亮丽的一面没错,那是女人最感到兴趣的部分,贵族们的优渥生活方式,是他们这种平凡人遥不可及的梦。
“如果给你机会和单身黄金汉共进晚餐呢?”
“那就太棒了,最好再送一晚的造型设计,把我打扮成白雪公主”
“然后把公主王子共进晚餐的照片,刊登在我们下一期的封面。”
她们说得兴起,门口传来拍手声,是老总。
“太棒了!我喜欢你们的脑力激荡。”
“老总,你是说我们的想法可行?”可丹很讶异,那不过是两个女人的胡言乱语。
“放手去做。”
咏辛把记录下来的东西收在一起,几番热烈讨论,她心底已经草拟出案子雏形。
“我想让Tim负责摄影,尽量美化黄金单身汉形象,并从当中找出最帅的单身汉照片,当下一期封面。
我不只想做一般性的访谈,还要深入他们的生活,征求他们的同意,跟拍两天到三天,做出类似随身记行那样的报导。
最好再做一个完整的企划,比如在书上刊登印报,让读者剪下印报、附上照片,寄到出版社,然后放在网路上票选,或让贵公子们挑选邀约对象之类的,标题就叫做‘寻访灰姑娘’如何?”
“我喜欢这个点子。”老总用赞叹眼光看咏辛,他又想替她调薪了。
“这个企划最难的部分,在于黄金单身汉们,恐怕不是太乐意曝光。”咏辛皱眉。
“简单啦,这十个当中我至少可以搞定五个。”说着,可丹顺手指一指上面的照片,把五个长相不错的全挑走了。“两个哥哥、一个表哥,和两个和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名流世家果然不同凡响,老总忍不住拍手。
想当初,被她的硬后台逼得不得不录用她,没想到这个懒散、混日子的员工,还有可用的时候。
“这两个,我也有一点交情,我带一个记者去专访他们。”老总也挑走两个。
剩下来的三个,长相最抱歉,身价却列黄金单身汉之首。
咏辛勉强笑笑,说:“如果老总肯把章选茵借给我,我会尽力完成任务。”
老总的秘书章选茵是杂志之花,冷若冰霜、艳如桃李,全社男人都对她感兴趣,希望这三位黄金单身汉也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就这样决定,下个星期之前,把寻找灰姑娘的企划案放在我桌上。”丢下命令,老总走开。
可丹说:“我去打电话联络他们进行专访。”接在老总身后,她也离开。
再盯一眼很抱歉的三名单身汉,她倒抽气,要怎么说服他们接受采访?头痛。
不管了,先把企划案弄出来!
咏辛打起精神,拿起别人家的杂志,再把内容仔细读过两回。
钱真的能替男人镀金?或许吧,时代变迁,仍改变不了女人心中蠢蠢欲动的凤凰梦,即使大部分的女人都有了不坏的赚钱本事。
翻到介绍礼评那页,他才三十岁,就有了个十百千万哇塞,有两百多亿的身价,名列全台第八。
他的两百多亿是怎么赚来的?难怪同学要嫉妒他有金汤匙可御。
手机响起,她接过,“喂,赵咏辛,你好。”
“是我。”
是他耶,身价两百多亿的黄金单身汉!她拿起签字笔,在他的照片上面画尖牙,没办法,她总让她联想到吸血鬼。
“快下班了吧,一起晚餐。”
他记不得一个月中,和她度过几个夜晚,不过他能清楚地告诉你,一个月中,哪天他没和咏辛见面,答案是——没有。
“今天不行,我爸妈要来。”她得当孝女。
“要当乖女儿?”
“我本性至孝嘛!”她说得连自己都忍不住发笑。“对了,先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荣登十大黄金单身汉排行第八名。”
之后,名媛淑女将踩破他家门槛,争在他面前扮演可爱的小麻雀,等他仙女棒一指,选出正牌凤凰女。
“那个啊真无聊。”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丙然,黄金单身汉都觉得这种报导无聊,要不是老总和可丹自告奋勇解决七个,她根本是搬石头砸脚。
“你觉不觉得不公平?”咏辛问。
“什么地方不公平?”这个老要求公平的女人很麻烦,幸亏他是脾气好、不爱计较的“黄金单身汉”。
“杂志会登十大黄金单身汉,却不登十大黄金单身女郎,好像男人有钱值得鼓励,而女人有钱是罪恶。”
“可是有十大性幻想女星、十大美女、十大受欢迎偶像女明星。”他提出反驳。
“所以女人只要美丽,其他的不重要?”
“你不介意美丽的话,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的惊叹号?”
“那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虚荣心,不是为了让男人养眼。”
而且,美丽的东西会让她心情愉快,美女、美衣、美钻她喜欢美,所以进入讨论女人审美观的行业。
“男人也一样啊,工作赚钱是为了成就感,不是想摇身变成高枝,让各界凤凰往上攀。我够不够黄金,只要我的账户认同就行,哪需外人来替我票选排名?”
他说的有理,咏辛同意。
“不能一起吃晚餐的话,抽点时间下楼,我去买两杯STARBUCKS咖啡,我们约好在你办公室楼下见。”
他在楼下啊
“我、我还要忙。”她支吾着。
“再忙,也要和朋友喝杯咖啡。”他否定她的拒绝。
“可是”
意外地,她的门被打开,更意外的是,卓宣承的头居然从门外探进来。
“宣承,你来做什么?”
咏辛大吃一惊,她已经好久没见过他,甚至很久很久,他没进过她梦里。是礼评的关系,他消耗掉她太多精力,让她忘记想、忘记恨,忘记所有与卓宣承有关的曾经。
“我们出去谈谈。”
宣承直接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推过旋转办公椅,两手搭上扶把,上半身向前倾,眼睛对上她的眼睛。
“呃,不方便耶!”她指指手机,尴尬地朝他笑笑。
“只要几分钟就够了。”他目露诚恳。
“对不起,我实在没空,你来错时间,我没办法”
“拜托,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我不会耽误你太久。”他抓起她的手腕,要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微微抗拒,她不想和他走,“真的很急的话,你现在说,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除了手机里的礼评之外。
“我希望”
他的希望在欲言又止间,接着,更大的意外出现,礼评大步走进咏辛的办公室,关上一直贴覆在耳边的手机,厉声说:
“不管你有什么希望,先放开她。”
“是你!”宣承讶然,是羽秋的未婚夫!
“没错,就是我。”
说着,他带着愤怒,推开宣承,拉起咏辛,将她收在背后,俨然一副保护者姿态。
“你为什么在这边?”宣承以为他们只是相识,看样子他们不只相识而是相熟。
“不该出现的人是你。”他回头问咏辛:“能下班了吗?”
“可以。”说着,她三两下将桌面收拾干净,提了包包就要走人。
“咏辛,我们不能谈谈吗?”宣承拉住她的手问。
下一秒,礼评作主,将宣承的手啪一声,打掉。
“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
咏辛拉拉礼评的衣角,闪到他身后,宣承抓痛她了,认识多年,他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粗暴举动。他在心急什么?礼评退出后,他和羽秋之间仍不顺利吗?
“你还在生气?我不是送你一只名表了?”
宣承话出口,咏辛失笑。
礼评回首与她相视一眼,他对她缓缓摇头,不必言语交会,他明白,卓宣承彻底出局了。
“你记错了,你不只送我一只名表,还送我一块品质不纯的玉佩和两双NIKE运动鞋,我会寄宅急便还给你,最慢下个星期你一定收到。”她对他微笑,勾起礼评的手臂走出办公室。
当,电梯到了,礼评揽住她的肩头,一边走进去。
他轻笑,“你该感激他移情别恋。”
“什么?”他在说哪国语言,聪明绝顶的她怎听不懂?
“若你继续跟他在一起,只是浪费生命;如果你嫁给他,五年之内,你会气得刺瞎眼睛。”
“刺他的还是我的?”她失笑。
“你的,你会恨自己有眼无珠,怎会挑中一个小气男人。”分手后,他居然只记挂名表却不记挂前女友会不会伤心!?
“我挑男朋友的眼光本来就比挑鞋差。”她自我解嘲。
“没关系,下次碰到挑男友这类重大事件,就交由我来替你决定,你只要决定想买哪一双鞋就行。”礼评揉揉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
她穿了正式套装,看起来精明干练,但噘起的嘴巴,不管从哪个角度瞧去,都想未成年少女。
她是个很特殊的女人,既时尚又质朴,既精明又天真,她怎能将截然不同的特质,在她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其实,我有点讶异。”咏辛说。
“讶异他只记得名表?”
摇头,她又笑了,没有凄苦味道,是货真价实的敞心大笑,“讶异再见到他,我并没有生气或不平。”
“你以为自己气量狭小,以为再见他,会拿把尖刀刺向他心脏,除非他有本事再变出另一支名表?”
罢才的笑容只不过昙花一现,他企图继续勾引她的笑意。
“陆礼评!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站住,正色地说。
“好,我不说,你来说。”他的态度瞬地正经起来。
“不生气,是因为我不在乎他了,我不再回想过去的点滴、不再在深夜梦里和他巧遇。看见他,就像看见杂志社里的清洁工伯伯,我会礼貌性的和他点头,却不想与他多讲几句话。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很可怕?”
她凝睇他,盼他能帮忙解答疑惑。
“哪里可怕?”是骄傲才对吧,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彻底放手,并非所有女人都办得到。
她盼错人了,对于爱情,他和她一样是门外汉,只是差别在于她还相信世界上有爱情,而他,不怎么认同爱情。
“我变心的速度太快。”
“请注意措辞,不是你变心,是他变心。”他提醒。
“可是书和电视剧里面,每个失恋男女都会哭得无法自抑。他们会思念、会痛心疾首,还会妒忌憎恨横刀夺爱的第三者。而我,照常上班工作、照常花钱Shopping,同事甚至看不出我哪里不同,你说,我这种女人是不是太寡情?”
她这叫寡情?那么他对羽秋呢?
撞见卓宣承求婚,他没有花精神生气,只是冷静地分析下一步该怎样进行,分或合哪一种较不伤害彼此利益?像他这样的人,才算真正薄幸吧!
“你哭过了,在公园里面,我可以替你见证。”他说。
“那些眼泪加一加不知道有没有十滴?”她的心一定很冷。
“对他,十滴已经太多了。”
“眼泪的分量还要视对象而定?”她失笑。
“当然,如果是我要离开,你至少得哭三天三夜才行,记住了吗?”
这话代表他对他们之间,有了某些特殊认定?
心突兀地狠狠敲两下,她挤出笑容,用力朝他肩上拍下去,“你于我有什么好处,我干嘛要哭三天三夜?”
“你要什么好处,我都给,只要别叫我送你GUCCI表。”
“陆礼评,你这算讽刺还是安慰朋友?”手插腰,她鼓起脸颊朝着他喊叫。
“安慰?你有没有说错,离开卓宣承,你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庆祝!走,找一天我带你去坐摩天轮。”
“为什么要做摩天轮?”她不懂他的逻辑。
“那里够高、离上帝够近,你向上帝说谢谢时,他才听得见。”
她大笑,拳头又要往他肩膀槌下去,他一把抓住她,认真地说:“这样才对,我喜欢你有活力的样子,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往后,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谋杀你的充沛精力,你要记得,你是最有能力、最聪明美丽、最特殊、最无可替代的女人。”
那是他眼中的她?聪明美丽、无可替代?
不易被感动的心怦怦怦,乱弹起无曲调歌剧,一声声、一下下,只有节奏的音乐说着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她爱上他?不对不对,太荒谬了!
上一秒,她才质疑自己寡情,这一秒,她怎能轻易言爱?不对,是她的神经错乱,脑袋不清楚;是卓宣承突然出现,打乱了她清晰思绪。
捧住头,她猛摇猛摇,企图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摇出脑袋瓜。
“你怎么了?”
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一把捧住她的头,电流瞬间穿过,她被定格。
“我”
“不要告诉我,你被卓宣承弄疯了。”
卓宣承哪有那个能力影响她,能影响她的人是他啊!卑含在口中吐不出。
她怎能说,说她被他电到,说她让他那句“特殊”迷住心窍,无论多努力都绕不出喜欢他的迷宫里?
见她不语,他加重口气地说:“你真的被他弄坏掉了,该死!”说着,回身往她的办公室走去。
“你做什么?”她及时抓住他的衣袖。
“我要去把卓宣承抓来狠揍一顿,警告他这辈子不准再出现在你面前,不然,就让他吃不完兜着走!”他怒气冲冲地说。
做贼的喊抓贼啊,明明就是他制造的混乱咏辛咕哝。
“我好得很,你没事乱揍人做什么?”
“真的很好?”他低,看着她稍稍下垂的眉。
“对,好得不得了。”
他松口气,“那就好。走吧,我的车停在前面。”
“做什么?”
“你不是要当孝顺的女儿吗?我刚好有车,充当你的司机,我们去接你爸妈。”
“啊我爸妈!完了,我忘记他们在火车站等我,他们最讨厌等人了,我会被他们骂到臭头!啊,手机、手机”
迸乱的她,女强人架势不见,成了十九岁小女孩。
忍不住地,他想揉乱她的长发,想替她扎起辫子,走入时光隧道。
外地人到台北,一定要到101,攀上高楼,看看大台北盆地。
可她这个长年住在台北的人,自从大楼盖好后,还没正式做一趟巡礼。
站在101大楼上,俯看台北,川流不息的车子,小小的,像极玩具王国的玩具。远处青山翠绿,蓝色河水穿越,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么漂亮的地方住了多年,还以为台北除了金钱、急促之外,别无他物。
“赵伯伯、赵妈妈,饿了吗?我们到楼下吃点东西。”礼评站在他们身边恭敬地问。
“不用,午餐还在肚子里呢,你还是早点送我们去火车站搭车。”
从星期五晚上到现在,他们对礼评满意极了。
他不但斯文有礼、事业有成,而且对长辈尊重得紧,这年头要到哪里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托礼评的福,父母亲不但没同她计较宣承的事,而且在她说宣承向一个比她漂亮多金的空中小姐求婚时,还气得直骂宣承势利、没眼光,之后又庆幸她交到一个比宣承好十倍的男人。
“不多留几天?你们难得到台北。”礼评道。
这几天,他坚持不让赵家双亲住饭店,硬邀他们住到他家里,他忙的时候,有好客的管家太太和司机相陪。
动物园、阳明山、故宫、淡水他们实实在在地玩遍了大台北,赵爸赵妈可是对他推心置月复。
“来一趟台北要花好多钱。”赵妈妈说。
“赵妈妈不必担心这个,下回想到台北,打个电话给我,我让司机去接你们,晚上住我那里,有管家做饭,一毛钱都不必花。”
“这样啊”赵妈妈听得好开心,看来这个“女婿”是真心欢迎他们。
“当然是这样,待会儿司机会送你们回家,就不必担心搭车问题。”
“这次先不用,票都买了,下回再让司机接我们好了。”
“没关系,赵妈妈,司机和管家会先陪你们到火车站退票,再送你们回家。不可以推辞哦,司机身负重任,这回他要记住你们家要怎么走,下回我去拜访时,他才能送我过去。”
就这样,他们挥手送走赵家长辈。
爸妈一走,咏辛吐长气,对礼评说:“终于解月兑了,我请你喝一杯。”
她拉礼评走进附近一家啤酒屋,两人面对面坐下。
“你爸妈很好啊,亲切随和、不摆架子、不使脸色、健谈爽朗,不晓得他们的女儿对他们哪里不满意?”
他用食指推推她的额头,要当孝女,她还不够格。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她斜睨他,怀疑他的话有几分真心。
“当然是真的,他们很好相处,客气而且不喜欢麻烦别人。”
他们和管家太太建立交情,管家还问,如果她住得习惯的话,可不可以请假,在咏辛老家多玩几天。
瞧,这么好的父母亲,女儿还有意见?难怪大家都说,父母难为。
“恭喜你,你正好是‘别人’,若你是‘自己人’,保证有得受了。”咏辛拿起服务生端来的啤酒,她碰碰他的玻璃瓶,一口气喝下大半瓶。
“那么严重?”
“别自欺其人,你难道没听见我妈批评我的发型、鞋子、衣服,我全身上下,他们没有半点满意处。”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们满意大哥、二哥,独独不满意她,哥哥们全身都是优点,不像她,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一路从头坏到尾。
被爸妈叨念二十几年,她一看到爸妈,直觉是逃跑。
“他们担心你穿那么高的鞋子会摔倒,担心衣服太单薄靶冒了就不好,这是只有在父母亲身上才看得见的担心。”总比他永远忙到看不见人影的父母还要好。
相信吗?今年已经过了一大半,他只讲过父母亲三次,而且每次都是透过视讯,至于谈话的内容,永远是公事。
“不对,他们讨厌我,我是个讨人厌的反骨小阿。”她嘟嘴。
“真的吗?你有多反骨?”他伸出食指,将她嘟起的嘴唇抹平。
“爸妈希望我当老师,可是我的功课烂到不没话讲,私立国中、私立高中,连大学也考不到半间公立可以念,我大哥、二哥可不一样了,次次拿第一,高中第一志愿、大学第一志愿,他们的人生以第一为目的。下回你到我家,你可以看见满墙的奖状,而且我敢保证,你在里面找不到赵咏辛三个字。”
她一脸的孤臣孽子,礼评不由得想笑。
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同情她被哥哥们的光环给压扁的自尊心。
“高中毕业后,我勉强捞了个北部大学念,大学未毕业,爸妈就催我快点回乡下,说要托人介绍我到乡公所上班。我气坏了,坚持留在台北,他们也气得半年不和我联络。”
她视线变得模糊,出现三分醉意。
“他们希望子女都留在身边?”
“才怪,他们是偏心,二哥在美国念博士,大哥台北、大陆两边跑,他们都没意见,单单爱管我。念到高中,我还不能和同学出门看电影,哥哥们才念国小,就骑着脚踏车到处野,听懂没,这叫不公平待遇。”
不知不觉间,他们喝掉一手啤酒。
“后来呢?”
“后来我当了记者,这个行业还不坏,加上在哥哥的劝说下,他们慢慢消气。为了赌一口气,我拼命工作,升迁、加薪,我要用非凡成就向他们证明,我没有他们想像中那么烂。”
“你的能力的确不错,伯父伯母会知道的。”他说。
“才怪,我每次打电话回去报喜,他们只会送我两句警语,从来没夸奖我半句。来,陆礼评,我们干杯!”她豪气地拿起瓶子敲敲他的酒瓶。
“哪两句警语?”
“钱要存着才叫做钱,买了东西就叫做垃圾。”她压低嗓门,学母亲说话。“他们要是看见我床下的‘垃圾’,不气晕才怪。哈哈!”
她醉了。
“真是一阵见血。”他大笑几声。
“你同意他们?”她醉眼迷蒙地望他。
“同意。”
“喂,你敢讲这种话?你花钱如流水,全身上下名牌不说,你的衣服哪件不是名师傅纯手工制作?”她扯住他的领带,将他往自己里面拉。
拉开她的手,他用手指推推她的头,“小姐,我赚的钱,非常非常多,我通常只花百分之一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剩下的会传投资或存起来。”不像你,花钱花到变卡奴,还要担心黑道兄弟追杀。这些话他没说出口,在受伤的人身上撒盐巴,不人道。
“你在跟我炫耀吗?”
逼金单身汉很了不起哦,身价两百亿很得意哦,哼!等她中乐透,不不不,等哪天被发现,她是郭台铭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到时,她也可以像他这样,狗眼看人低。
“不,我是在教育你,想让自己有个富足晚年,得从储蓄开始。”
“Stop!这种话我在爸妈身上听太多了,你不要再拿来教训我。”她捣住他的嘴,不准他说话。
“好吧,不讲,我们走了,你喝太多。”他拉她。
“不要,再喝一点,我还很渴。”她一贴在椅子上,打死不起来。
叭酒解渴?她真是醉翻了。“我去帮你买两杯超大杯的绿茶。”
“不要嘛,再坐一下子,我继续告诉你,我爸妈有多可恶。”
她真的喝得很醉。他摇头,月兑下外套,挽起袖子,他把自己的高级外套绑在咏辛腰间,护住她穿短裙的小屁屁,然后背起她,付账离开。
“陆礼评,我告诉你,我真的很渴。”
她的脸贴着他的颊,暖暖的呼吸在耳边制造他的心悸,哦哦没想到这个身材普普的女生,竟能挑起他的。
“我知道,我家里有可乐和牛女乃。”至于最适合她的青木瓜炖四物,得等管家太太回来后,才有办法替她做。
“我不要和牛女乃,我要和高粱。”
“你都喝挂了还喝?”
“挂、挂哦,高高的树上挂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
她居然唱起山歌?
他苦笑,在大马路上背疯子,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得到。
“陆礼评,你赚那么多钱,请我多喝一点会死哦,小气!”她伸手到他的脑袋中央,东抓西抓,抓乱他满头卷发。
“赵咏辛,你再动手动脚,我就把你丢掉!”
“好,我是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说着,她果真动起口来,她轻轻啮啃着他的脖子,他怎躲都躲不掉。
他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就是恐吓她停止也很吸怪。
“赵咏辛。”他喊她。
“有!”她举高手臂,大声喊有。“啊啊流星流星”突然,她手脚并用,拼命指着天空。
“那是霓虹灯,不是流星。”他抬头看了一样,没好气地回答。
“是流星啦!不准把我当成笨蛋!”
“你不是笨蛋,你是蠢蛋,可以吗?”
“鹑蛋哈哈,你说错了啦,是鹌鹑蛋,小小颗、夜市卖的那种啦!鹌鹑蛋真好吃,营养价值高,你一颗我一颗,爸爸妈妈都爱吃,我们家的小礼礼爱吃”说着,她竟然唱起儿歌来了,他听着听着,嘴角咧到后脑勺。
走在长长的人行步道,他们一下子吵、一下子闹,吵吵闹闹竟也吵出幸福气氛。
许多人回头看他们,他应觉得尴尬,然而他却没有那种感觉,只有一种陌生、微甜的感动在胸口。
就说她特殊吧,她总有本事把讨厌的事,变成欢喜事。
今夜,霓虹灯比流星更璀璨。
他一步一步走进她的生命中,而她,无力拒绝也不想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