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男人真假仙 第二章
夜那么黑、风那么大,肚子咕噜叫,有啥东西可以呷?
凌晨三点半,夜阑人静,强风呼啸,枝哑沙沙作响,气氛阴森。
抵挡不住饥饿,传说中昼伏夜出的山顶洞人在这时候终于出关了。
补足了精神,委屈了肚子,为了明天要前往日本参展观摩,硬是熬了两天两夜将手上工作完成交给伙伴,以致这一觉睡得特别沈,足足十七个小时,虽然还不到可以出国比赛的程度,也堪称睡猪一只,难怪现在会觉得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宇文净恍恍惚惚,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模黑按亮了昏黄壁灯,随手捞了件上衣套上,打算下楼觅食。
宇文宅邸是客厅挑高的两层楼别墅,宇文净的房间在楼梯上来后沿着长廊直走的最后一间,一开门就正面对着客厅,站在廊上,就可以将厅内情况尽收眼底。
他晃出门外,揉着惺忪睡眼打呵欠,站在栏杆前,展开双臂伸了个大懒腰。
蚌地一阵寒风吹来,哆嗦如闪电般窜过全身,眼角余光闪过一抹白影,他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什么东西?
反射地,他倾身攀近栏杆,定睛望去,以确定那道白影究竟是什么。
只见落地窗边立了一抹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过肩的直长发披垂在侧脸,完全遮住五官,赤果的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宇文净顿时僵如雕像,心跳狂擂。
家中目前有两个女人,一是短发的大嫂姚晶晶,二是发长几乎及腰的二哥女友杳窗,就算老妈临时回国他不知情,老妈的头发也是短短鬈鬈的,不是眼前所见的发型和长度。
陌生人出现在家里,如果不是小偷──应该没有小偷会穿着白色长袍睡衣行窃,那就是──
表啊!
他看到鬼了!眼睛瞠大,惊骇得连退两步,赶紧稳住身子。
不会吧?他最近运势如此低落吗?竟倒霉得看到鬼?!
是不是他眼花了?还是他仍在睡眠状态中,所以现在是梦境?
不信邪,再攀向栏杆,往一楼望去──
吓!女鬼叹气,还开始移动了!
她背部微驼、肩膀微缩、步履迟缓、披头散发,俨然一副冤鬼样……
这景象太真实,他意识太清楚,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是在作梦!
那女鬼的五官说不定是残缺不全,七孔流血,舌头长到可以打结,面露青光,只要看过一次,恐怕一辈子就都摆月兑不了恶梦的纠缠了。
噢!我的天……不能看、不想看、不敢看!
不再犹豫,退退退,直接退回房里去!他慌张得忘了控制力道,导致门板砰的一声才关上。
“惨了!”赶紧捂住自己爆出的惊呼声,宇文净深怕已打草惊“鬼”了。
希望那是一只重听的女鬼,没有听见关门声才好!
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阿拉真神、如来佛祖、观音大士……宇文净双手合十,开始拜请各路神明保佑。
风好大,咻咻的声音像是有鬼魅在屋外叫,扰得人无法安睡。
这是罗宝珊来到宇文家的第一个晚上,陌生环境加上风声使她断断续续地睡得不太安稳。
贬不会下雨呢?门窗有没有关好?若没关好,雨会泼进来的。
虽然她明天才正式上班,但提前巡视巡视不用太过计较,反正翻来覆去也是睡不着了。
“呼!懊冰!”赤脚落地,由脚底透入的凉意令她不由得惊呼了声。
习惯南部温暖的气候,北部明显觉得湿冷,体质虚寒的她总会手脚冰冷,明天一定得找双室内拖鞋穿才行。
步出房门,走向客厅,果然让她瞧见一扇窗未关妥。幸好还没下雨,否则雨泼进来就麻烦了!
罗宝珊快步奔向窗边,连忙把窗子关好,隔着透明玻璃望向被强风吹袭的庭园。
唉,明天肯定落叶满地了……才开工呢,上天就给了她吃重的工作!
旋身,缓步踅回,罗宝珊打算喝杯水再回房躺躺,免得明天没精神,却在此时突然听见砰的一声。
本能地循声望去,发现声音是从二楼最右侧的那间房传来的。
“咦?那不是宇文净的房间吗?”
她忆起从中午来到这里,便不曾看过他露面,算算时间,如果睡到现在再不醒,也应该去探探鼻息,看看还有没有呼吸才对。
以前听说过,有人太操劳,睡着睡着就莫名其妙驾鹤归西了咧,太恐怖了!而且晶晶曾交代,他作息不稳定,要她多留意。
思及此,强烈的责任感驱使她上楼,好歹探视一下再说。
“叩!”
愕然地心一跳。
“叩叩!”
恐惧地眼瞠大。
“叩叩叩!”
震骇地连退三大步,脚跟碰上床角,跌进床铺。
女鬼来敲门了~~
拜请各路神明居然通通没有用?敲门声听在宇文净耳里,宛如夺命催魂铃。
他们一家人除了宇文能那家伙作孽较多,欠了不少感情债之外,全是善良老百姓啊!
贬不会找错人了?啊,对了,一定是这样没错!因为他和阿能是双胞胎,长得像,所以这只女鬼来寻仇是找错人了,误把他宇文净当成宇文能……霍然间,他想起自己方才慌乱之中躲进房,竟忘了上锁!
他毛骨悚然,惊恐的目光投向门板,已转动的门把宣告他的后知后觉已来不及。
如惊弓之鸟般,他站起身,一双眼死瞪着缓缓开启的房门。
不怕不怕,他行得正、坐得端,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就着壁灯投射的光源,他渐渐瞧清楚女鬼的模样──
纯白的棉质睡衣下是娇小的脚、纤细的身体、白皙的肤色,再往上看,乌黑中分的直长发将她的脸蛋衬得好小,眼睛明亮、鼻梁挺直、唇瓣红女敕……
咦?鬼不是都脸无血色、青面獠牙的吗?
没想到这只女鬼长得不差,而且还……有点面熟?!
罗宝珊敲了几下门,没得到响应,所以试着转动门把,正好房门没上锁,让她得以进房探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宇文净直挺挺地站在房里。
丙然是怪人,否则既然已经醒了,那为什么有人敲门却不出声呢?
“你好,我是新来的复健师兼帮佣。”虽然对方是怪人,但礼貌一样不能少,罗宝珊先说明自己的身分。
宇文净愣了一愣。
按健师?帮佣?
对了,之前大伙儿已开会决议过,可是一直找不到适任的人选,他睡胡涂了,才会忘了有这一回事,还自己吓自己,浑身飙冷汗。
“早说嘛!三更半夜穿了一身白,还披头散发在乌漆抹黑的客厅里游荡,跟鬼一样,妳以为在拍恐怖片啊?”此刻虽然恐惧指数骤降,但宇文净真的是被吓到了,说起话来没好气的。
罗宝珊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白、披头散发,没穿鞋子,还真有几分像咧!
不过这人也真没礼貌,初次见面,口气不好,还说她像鬼?!
“风那么大,我怕会下雨,所以出来巡视门窗有没有关好。”虽然对方没礼貌,但修养一样不能少,罗宝珊说明原由。
的确是自己大惊小敝,幻想力太过丰富,宇文净撇撇嘴,虽然还是很不爽被吓,但也不能再继续抱怨,不然要是让人知道自己没胆被吓成这样,那就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既然妳已经起床了,就煮碗面给我吃吧!记得,面条别太烂、青菜要烫熟、爆香的葱要多一点。”未征求她的同意,宇文净丢下指令,越过她走出房门,留下反应不过来的罗宝珊。
凌晨三点半,叫人煮面给他吃还这么不客气?!她可是明天才正式上工耶!
斑!朝走廊那抹背影做了个鬼脸,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打上不及格。
呕归呕,看在待遇超好的分上,罗宝珊还是提升了自己的包容度,煮就煮,没什么大不了。
十分钟,手脚利落的她利用冰箱现有的食材,油葱、肉丝、几根青菜煮成一碗汤面,再加上一颗荷包蛋,营养又美味。
瞧那男人,就在客厅沙发上“跷脚捻胡须”,轻松惬意看电视。
将汤面送到他面前,只差没说一句“大王请享用”,无礼的家伙居然连一声谢都没有,端起面就开始呼噜噜地吃了。
睡意全无的罗宝珊坐在一旁假装看电视,却趁他不注意时斜眼偷瞪他,瞪着瞪着,瞪视的目光变成了打量。
说她披头散发,他自己不也是蓬头垢面吗?
她一身纯白,总好过他衣衫不整吧?
腰间系绳的宽大休闲棉裤、咸菜干上衣没扣上半颗钮扣,露点露毛──上身两点和胸间的胸毛任她观赏还那么自在,睡那么久,胡髭都冒出来了,看起来好颓废……
奇怪,她扑扑跳的心脏是怎么回事?发热的耳根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邋里邋遢又没礼貌的男人,怎会让她产生这些诡异的感觉?!
“看够了没,没看过帅哥啊?”
蚌然,一声冷冷的调侃打破两人间的静默。
罗宝珊倏然回神,微愕地瞪视他。虽然偷看人家被捉包很不好意思,但他的话未免也太自大了吧?!
“那你干么看我?”反抗因子被激起,她回嘴道。
“我看电视,哪看妳了?”他反驳,搁下已见底的碗公,抽了张面纸擦嘴。
“你没有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她抬高尖润的下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宇文净顿时语塞。
罗宝珊见好就收,端起空碗,越过他,昂首阔步回厨房。
战胜一回,YA!
无意的,随着她的走动带过一缕淡淡馨香,飘进宇文净嗅觉中,心弦被轻轻撩动。
看着她的背影,他的目光从被吐槽的错愕逐渐透出欣赏的兴味。
百,会回嘴咧!看来这新来的帮佣并不像外表那样温驯柔和嘛!
这吐槽的工作,向来是他的专利,没想到今天风水轮流转,自己竟让她堵得没话说?
败好,未来的日子,又多了个乐趣了!
他保证,一定会“特别”照顾她的。
也不知是期待或紧张,罗宝珊早早就起床准备,展开新工作。即使前一晚睡不安稳,依然神采奕奕。
一桌子的中式早餐,简单而丰盛,宇文家的饭厅里,分别坐了宇文藏夫妻、宇文侯和杳窗,以及罗宝珊。
“哇,冰箱里没剩多少东西,妳也能变出这一大桌啊!”姚晶晶是个健康宝宝,说起话来总是元气十足。
“第一天上工,请大家多多指教。”罗宝珊多礼地招呼,笑容可掬。
大伙儿朝她颔首,以笑容回应。
“阿侯,宝珊会帮忙复健堡作,你可得收敛你的脾气,别把人家吓走了。”宇文藏特别叮咛,担心脾气向来阴晴不定的弟弟会太过刁难。
“我有分寸。”宇文侯点点头。
不良于行的情况或多或少影响了自信心,宇文侯话变得不多了,除了复健上的挫败令他偶尔发怒外,心境上的转折使他的脾气愈来愈内敛,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任性狂妄。
“还有我在呢!大哥放心。”杳窗挟了块三色蛋给宇文侯,睇向他的眼神中流转着无须言语的默契。如果说宇文侯是爆烈如火,那她则温润如水,性格上相当互补,天生是一对。
“对了,要不要去叫叫阿净?那家伙这次也闭关太久了吧?不吃东西要做仙哦?”姚晶晶以手肘推了推丈夫提醒。
“哦,他吃过了。”嘴里含了东西,罗宝珊含糊地抢答。
“欸?”
罗宝珊咽下食物,继续说明道:“昨天半夜我们就碰过面了,所以有煮了东西给他吃。”
“是吗?那就好。”毕竟长嫂如母,姚晶晶嫁进宇文家后,就帮着宇文藏关心照顾着弟弟们。
“半夜?”听见这时间,厚道的宇文藏蹙起眉。“这么晚了还让妳下厨,真不好意思。”
“不会,这是分内工作,应该的,晶晶昨天就交代过我了,他的作息比较不一样。”话虽如此,想起那跩不拉叽的宇文净就闷。
要是昨晚宇文净是这样客气的说法,别说一晚,列入例行工作都行。他们都说宇文侯脾气不好,在她看来,宇文净更难伺候吧!
“啊,对了,我今天中午不会回来,不用煮我的饭哦!”在国中教体育的姚晶晶对罗宝珊说道。
罗宝珊细心地问:“这样妳以后要不要带便当?”
“不用啦!学校买就好了,带来带去多麻烦。”姚晶晶摆摆手,生性豪爽。
“那大家晚餐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菜?我等下就先去超市买菜。”
帮佣对罗宝珊而言,是全新陌生的尝试,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不管怎么说,能和雇主相处融洽是最重要的吧!
“我要吃糖醋排骨。”杳窗举手。
“好。”
“我要吃干煸四季豆。”宇文藏提议。
“可以。”
“我要吃五更肠旺。”宇文侯参与。
“没问题。”
“我要吃满汉全席。”姚晶晶作梦。
“……”
成群乌鸦飞过众人头顶,接着一人一句地歼灭她的春秋大梦。
这顿早餐进行得相当和谐、愉快,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罗宝珊很有把握能胜任这份工作。
宇文净在隔天上午飞往日本,去几天,没交代;去做啥,也没说明。
因为他们都说他成天关在房间里要自闭,所以罗宝珊把握时间,趁他不在先整理他的房间。
“吓!”门一开,赫然瞧见屋内彷佛遭窃似的凌乱景象,罗宝珊傻眼。
前天晚上来到他房前时,光线不足,所以没有多看,现下大白天,凭着极佳的采光,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地上,全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大床上,棉被乱成一座小丘,枕头加抱枕天女散花般散放在上面,还有几条梅干菜……
“这这这……这分明是福德坑嘛!”臭袜子、脏衣服、书报、漫画、纸团……应有尽有,罗宝珊诧异得动作迟缓、讲话结巴,她舍弃武器,把吸尘器、拖把和抹布搁在门口,踏进战场。
瞧那家伙早上出门时穿得人模人样的,结果只是外在好看而已,根本表里不一,房间乱得像是经过机关枪扫射。
“哇~~三台计算机,做什么大事业啊!”瞧见那大大的L形原木桌上的摆设,罗宝珊不由得咋舌。
扭来抹布,她一边收拾,一边擦擦抹抹。
太恐怖了,厚厚的灰尘不说,墙角还有蜘蛛网,计算机边放了数个喝过的马克杯,有的已自然蒸发干涸,变成一圈污渍,有的变成了不知名小飞虫的秘密基地,停在杯缘休憩,还有蚂蚁漫步、蟑螂闲晃……
“油~~”整理得愈深入就愈觉得恶心,掉在地上的鸡皮疙瘩也愈堆愈高,她怀疑这房间就快发霉生菇了。
收着收着,一张压在键盘下的照片吸引了她的目光,好奇的她拿了起来,这才发现不只一张,而是五、六张左右。
她一一翻看,照片里的共同点是一个绑着辫子的小女孩,从不对着镜头看;由此可知,这几张照片都是在当事人不知情的状况下,从旁捕捉的。
奇怪的是,这小女孩好眼熟,跟她小时候的模样还真像……
当她看到最后一张时,照片主角换了个小男孩,小女孩成了背景。
未几,恍然大悟似的,她双眼陡然睁大,震惊得如遭雷击。
“天哪!是他!”一颗心直往下沈,脚底窜起一阵恶寒,拿着照片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霎时,罗宝珊脑子里只浮现四个大字,那就是──
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