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喽啰公主 第8章
事隔好几年,夏家的女儿仍是姓楼……
说她别扭也好,说她固执也罢,总之楼寄双仍是不乐意配合认祖归宗这件事,最后的折衷方式是她先签下继承遗嘱的文件,日后再改由她的子女之一来进行认祖归宗这件事,才顺利圆满解决了这件事。
知道这件事,包括她与夏家的关系,以及她其实是夏商集团最大股东之一的人仅在少数。
对外,她的生活仍一如往常,并没有因为继承钜额财产而有所改变,而夏商集团也因为她的沈静低调、全然放权,不曾有过揽权坐大的想法,几年下来,不但仍是原有的那个具有雄厚资本的跨国大集团,甚至还更壮大了些,让她得以完美实现她年少时许下的志愿——
成为一个庞大国家机器中的腐败教育制度下的贪婪副产品里面的寄生虫旁边的小喽罗。
小喽罗非常的名不见经传,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仍在同一个工作岗位上,完全不求升宫晋级,镇日就是窝在寄生虫的办公室一角进行各式辅助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理论上,她该要成为箭靶。
毕竟在她分类中的那个“寄生虫”,其实是他人眼中镶了钻的钻石单身汉,能与这只金龟婿朝夕相处,是多么叫人眼红的一件事啊。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可是一个人独霸了那座台子,日复一日的跟未婚女性同仁们眼中的钻石单身汉厮混在一块儿,这种事,看在有心人的眼里,要不对她眼红、她要不成为所有单身女性的箭靶,那才真是奇怪了。
但她这个立志成为无足轻重小喽罗的人办到了!
吴良看尽了职场恶斗,当中女孩子们争风吃醋的情况也没少见过几回,眼看着楼寄双行事风格竟然可以低调到不被当成对手,对此,他感到矛盾。
他到底是该替她高兴?还是为她难过?
一个人竟然可以没有存在感到这种地步?
到底也一起工作了数年,嘴里小妹叫着叫着,吴良心底确实也有几分把她当妹子看待。
眼看着她被人日益同化,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他不禁想自己该不该鸡婆点,帮忙提点些什么?
毕竟,不引人注目是一回事,但要是大好的青春就因为没存在感而虚度耗尽,这说起来也太悲惨了一些。
说人人到,让他记挂着的那个人正好从办公室出来。
吴良看见了她,那么,带吴良去开会、走在前头的项幽凌自然也是看见了……
“欸?”项幽凌不自觉欸了一声。
“啊?”楼寄双回头,也看见他了。
“嗯。”项幽凌朝她点了点头。
“喔。”楼寄双也对他点了点头。
两人的对话,让跟在项幽凌身边的吴良差一点要跌倒。
说相声吗?
要不,这算哪国的对话?
“等一下!”眼看一个要去茶水间,一个要进办公室,吴良忍不住出声。
败好,两个当事人都停下来看他了。
对着那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吴良的眼角隐隐抽动。
一般人也许会为这样的良好默契感到惊奇,可看尽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旁观者清的吴良只觉得痛心。
他真的搞不懂,明明是这样熟到烂透,每逃诩厮混在一起的两个人,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火花?
并不是没想过敲边鼓这种事,但他要怎么敲?
饼去,每每当他有心想起哄时,女的那个完全无知无觉,男的那一个就摆出天地有正气的样子来,一副“浩然之气长存我心,吴良你不要妄想用卑鄙邪妄的心思来玷污”的神情斜睨他,让他整个就没劲。
也确实,这两人虽然默契十足,一个眼神示意就知对方在说什么、想什么,但互动中,就是少了一丁点的暧昧,也就是足以让人做文章的“情愫”或白话的一火花”,这也是吴良不敢乱做文章的主因。
然后这些年过去,吴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人越来越像,越来越像……
“我说你们两个,再这样子下去不可以的吧?”开口,吴良直接切入结论。
面对这突来的指责,两个人同时皱眉,表情先是眉头微微一挑再轻轻皱起,这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同步在进行的反应,就这么一致的出现在两张脸上。
吴良爆了。
第无数次的看着这份默契与相似,让他的忍耐度到达极限,再也无法顾及这等行为会不会被视为鸡婆,他只知道自己的沈默害了她,让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姐这般虚度青春,他其实也是共犯!是共犯!
没有火花是吧?
那就让他点起!
为了这没有存在感的两个人,吴良他爆了——
“老大,我记得以前我就说小妹近墨者黑,虽然这些年,她是有听话的精心打扮自己,但我发现,情况一点也没有改善,只有日益恶化、越来越严重的倾向。”开宗明义,吴良单刀直人的挑明重点说。
“良哥,你在说什么啊?”拿着水杯正想去茶水间倒水喝却被意外拦下来的楼寄双,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才想问问你,你们两个刚刚在欸啊嗯喔什么啊?你自己想想,一般人会像你们这样子讲话吗?”吴良翻了个白眼。
项幽凌欸的那一声其实没什么特别涵义,纯粹是看见她的第一反应,表示看见她了。
楼寄双会啊的那一声更是无意识的回应,就只是因为听到他的声音,回头后看见他,很自然的应一声而已。
项幽凌看见她拿着水杯,很直觉嗯的一声要她快去装水喝。
他这么示意,她自然是喔了一声,表示她就要去了……这一切对他们来说,是那么样的自然而然,吴良不刻意提,他们谁也没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吴良,你想说什么?”项幽凌不浪费时间猜测,直接问了。
“老大,就像刚刚祺少要你考虑的那几个小姐。”吴良放了第一把火,说道:“不管是丰兆集团的千金、禾祥集团的千金还是鸿光的千金,你有没有发现,几位千金小姐不管是艳丽、知性还是活泼开朗型的,她们都有一个共通点?”
项幽凌看着得力的秘书长,实在不明白这时扯出几个干金小姐要做什么。
“她们都非常的亮眼!”吴良强调。“因为家庭环境培育出的自信心,让她们自然而然的散发一种光彩,是会吸引人注意的。”
“所以?”项幽凌算是有耐性地等着结论。
“这还有什么好所以?”就算对象是上司,吴良白眼照翻,没好气的指着旁边那个对照组,问道:“你看看小妹,你仔细看看她。”
听起来好像有点严重,就连楼寄双都忍不住低头看了下自己。
扣子扣了,衣服没绽线,裙子没绉也没歪,更没有裙子被夹进内裤那种可怕的错误,一切都很正常啊……
项幽凌看法一致。
名家设计的春装,样式简单俐落,颜色柔软粉女敕,映得她肤色皙白柔和,身段穠纤合度。
人要衣装。
当年,初识时的她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再经过这些年的潜栘默化,培养出穿衣的品味之后,本就恬静秀美的姣好面容在适合的衣服妆点之下,整体营造出的视觉效果极佳,青春却不轻浮,专业却不死板,优雅从容却又不显老气。
这不管怎么看都是完美,项幽凌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妥了。
“她很好啊,哪里有问题?”项幽凌直问。
“就衣着打扮,的确算得上是好的,但重点不只是衣服打扮,你看看她……”吴良没好气。“仔细看觉得很好是吧?但问题就出于在你的潜栘默化之下,小妹不开口的时候简直就快变成隐形人,她一个年轻女孩子搞得这么没存在感,你觉得问题一点都不大吗?”
项幽凌皱着眉,闻言后细细审视那个被说没存在感的人。
有吗?
他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她很好,实在感觉不出有吴良说的那么离谱。
“吴良,你说话一向就喜欢夸大……”
“我哪里夸张了?”吴良一脸的痛心疾首。“你自己想想好了,刚刚那几位小姐,照片里哪一个不是出色又抢眼?连照片都能这么上相好看,更何况是活生生的本人?”
楼寄双不自觉听得仔细。
“但是像这样一般人求也求不来的绝色尤物,不过是要你去陪吃一顿饭,给双方一个认识跟了解彼此的机会你都不愿意了,你觉得以小妹这样低调不显眼,是到何年何月何日才会有追求者出现?”吴良白话指出。
吃饭?
陪千金小姐吃饭?
楼寄双听出点端倪来,而吴良则是继续扮演他的灯塔角色——
“老大,小妹都二十四岁,今年夜大要毕业了,当然,你可以说她是因为工作跟学业兼顾,所以无心儿女私情,但你好歹也想一下,以一个这种年纪的女孩来说,生命中连个小恋爱也没有,这不是很不正常吗?”
吴良就不信都说到这地步了,眼前这个以监护人自居的木头还听不出小妹已经是个适婚年龄的女性!
在他面前的项幽凌闻言,果真……眉头皱得更深了。
并不是肯定了吴良的话,因为他个人还是看不出她哪里不出色了,但吴良倒点出了一个问题,这些年,她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这……确实是他疏忽了。
必想这几年里,他陪着她慢慢走出丧亲之痛,不再执着于被遗弃的伤痛之情,他守着她、护着她,履行当年的承诺,一直默默的从旁看着她安于工作,忙于努力课业,看着她生活朴实却自在,还真忽略了吴良所说的这些问题。
靶情生活呢?
她的感情生活呢?
项幽凌正视吴良想表达的问题,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仿佛上礼拜才十八岁的小丫头,二十四,一眨眼之间,她都要二十四岁了。
说起来……时下的年轻人是怎么一回事?
论样貌、论品行、论能力、甚至是论背景,她无一不佳,条件如此之好,怎么都没人来追求她?
项幽凌思索着这个没有画面的问题,楼寄双却只有一个疑问——
“是相亲吗?商大哥要凌哥去相亲?”
躲在茶水间里,楼寄双觉得困扰。
她这个人一直就是这调调,生平无大志,从小到大立过的志愿也就那么一百零一个,只想成为一个庞大国家机器中的腐败教育制度下的贪婪副产品里面的寄生虫旁边的小喽罗。
这个愿望在很久前就达成了。
而这么些年过去,她一直就安于她小喽罗的生活,习惯到她忍不住产生一种认知,理所当然的以为小喽罗就该是跟着寄生虫一块儿的。
结果现在却要她想像,寄生虫变成别人的寄生虫,她的生活要与项幽凌切割开来的样子?
这要她怎么能够想像呢?
在她现今建构起的生活次序当中,上班时间里有他是不用说的,一早共用早餐之后,就由他送她上班,两人在同一间办公室工作,下了班之后,也是他陪她吃过晚饭再送她去上课,等到放学时间又去接她回家。
说到家……虽然两人是对门而居,但她有他家的大门钥匙,他也有她家的钥匙,缺了哪本商业参考书,或是临时想听什么音乐,她钥匙一拿就自己去他家书房拿,就跟走进自家厨房一样的自在方便。
反过来说也一样。
他如果担心她大考时节熬夜读书会饿,也是钥匙一拿就自己过来煮宵夜给她吃,从网路或型录订了什么商品,货一到也是领了货就自动往她家里搬。
这样的互动关系,与其要说两人是对门而居的邻居,其实更像是住在多了一道大门的一家人。
他一直就待在她的身边,犹如空气那般。
她从未特别感受到他的存在,但现今仔细一想,她还真无法想像,生活中切割掉他的那部分之后,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小妹。”
就像人一定要有空气才能活,所以小喽罗就该跟着寄生虫的,不是吗?
“小妹?”
相亲……要是她的寄生虫去相亲……
“小妹!”
眼前飞舞的公文夹跟低喝让楼寄双回神,忙问:“良哥,有什么事吗?”
喔哦!在闪神耶!
面对这难得的景观,吴良内心颇为激动。
原来不是没谱,只是有些人太迟钝而已嘛!
押对宝的感觉让吴良眼前尽是一片光明灿烂,内心更像火烧山一样燃烧着一颗熊熊的烈焰雄心……
“没什么事,只是刚好来冲个咖啡喝而已。”冲着咖啡,吴良佯装不经意的说道:“对了,你有空的话,也帮忙劝一下老大。”
“我?”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就早上提到的相亲的事。”他提醒她,这才说道:“这事他跟祺少拒绝了,你知道吧?”
“嗯,中午吃饭时,他说他拒绝了。”楼寄双闷闷的。
两人通常是一块儿吃午饭的,今天当然不例外。
用餐时提到这件事,那时项幽凌对她的解释是:相亲是商祺无聊找事做的一个烂提议,一直以来,他的立场败明确,为了报答养育、栽培之恩,他可以为夏家、为夏商集团卖命,但那不包括连他的婚姻都要赔进去。
商业联姻这种事,他一向就很反感,觉得是没能力的人才会走到这一步去寻求外援,更何况这种事还会拖累另一个人的人生。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部分,如此排斥的前提之下,又怎可能接受商祺的提议?
所以商祺才初初起个头就被他给回绝掉了……在她问起时,项幽凌是这样对她说的,但……她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那感觉,楼寄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她就觉得不喜欢,很不喜欢。
吴良仔细观察着她,心想反正都要放火,就放大一点好了!
“虽然说祺少很尊重老大的意愿,不过老大连个机会都不给,这样也不太好。”吴良很故意的说着。
“有吗?”她回应得有些懒洋洋,对这话题并不是很热衷。
“你想想,老大毕竟都三十多岁了。”吴良分析道:“就算男人不像女人那样青春短暂,但拖得久了,他以后没体力跟他的小阿互动,父子俩的年龄差距太大,那也是一个问题。”
楼寄双因为“父子”这个字眼而失神了。
案子啊……她倒是没想过这件事。
凌哥跟他的孩子耶,想想,等他有了小阿、家庭之后,就更不可能有时间理会她了吧?
“其实,他真要打定不婚的念头也没关系,以他的身家,到老的时候也不愁没人照顾,但说真的,如果有机会,他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还是比较好。”吴良很理所当然的把自家老爹催婚的话一字不漏的全拿出来说。“那毕竟是一种心灵的归属感,所以祺少才会想办法帮他安排对象。”
仔细看她的表情,见她神色凝重,吴良内心偷笑着,却是面不改色。
只听他又说道:“当然,你也是。”
她一愣,在他把话题扯到她身上的时候。
“比起男人,女人的青春更为短暂。”吴良很好心的提醒她现实的残酷面,说道:“所以你更该要想想这个问题,现在没有合意的人没关系,但可以说说看,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我们几个做哥哥的才好帮你注意。”
“我喜欢的类型?”这问题,着实问倒了楼寄双。
天老爷,在这之前,她还真从没想过这档子事,突然间要问她喜欢的类型,她哪知自己喜欢什么类型?
“我没想过这种问题。”楼寄双投降。
“怎么可能。”吴良不让她逃避问题,循循善诱的举例道:“总有一种类型,是你一看就觉得很喜欢的啊。”
“……”沈默。
“就算没有一看见就很喜欢,总是不会让你觉得讨厌,而且就是会有一种吸引力。”
“……”还是沈默。
“那种吸引力,就算不是天雷勾动地火那种凶猛得让你想直接扑倒对方的,总也是会散发一些感觉,像是稳定感啦、安全感之类的,会吸引你想要一直待在他身边这种。”吴良很刻意的提到最后一种类型。
他很刻意,但楼寄双的思绪却停在某一个关键字眼。
“扑、扑倒?”想像着项幽凌被人扑倒的样子,楼寄双差点口吃。
“那当然!”吴良肯定的说道:“喜欢也不光只是精神上的感觉,总是会想做点什么,有些肢体上的接触,像是想牵牵他、抱抱他,看见他唇型的线条时,会忍不住想亲上去这些的。”
楼寄双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办法接应这话题。
“这种事就是这样的。”吴良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点上最后一把火。“别看老大他清心寡欲,那只是他没开窍,哪天让他发现真命天女时,搞不好比火山爆发还要热情奔放也不一定。”
别山爆发,项幽凌?
想像着那画面,一个热情如火、肉欲横陈的项幽凌?
楼寄双好难接受,而且感觉很不舒服。
是因为肉欲横陈的项幽凌让她不舒服?还是他对着他人肉欲横陈的这件事让她不舒服?
她无法分辨,理智上倒是知道现实就是吴良说的这般,项幽凌总有一天会有对象,要走入家庭,只要所谓的真命天女出现,她不希望发生的事就会发生。
怎么办?
她的寄生虫就要变成别人的了,那她这小喽罗该怎么办?
事情还没发生,但光光是想像,心情已无端的沈重了起来。
未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