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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绘 第五章

作者:煓梓

十五,月圆。

硕大的月,衬着泛黄的光轮高挂在天际,交错着几缕飘动的黑影,悄悄掠过皎洁的月,拦腰切断完美的方圆。

池里优游的鱼群,摆动着有力的尾鳍,凌空拍打水面,激起飞喷的水花,撼动寂静的夜。

今晚鱼群特别浮躁。

焙缓收回扶住窗台的手,秋绘的柳眉,就如同池中奋力拍水的鲤鱼尾一般挑起,悄然注视远方点点的灯火,那儿,正举行着奇怪的仪式。

不经意地耸耸肩,对于仪式的内容,秋绘没有太多的好奇,她在意的是如何逃离这座美轮美奂的大宅。

卑说自从那天她被慕容玺闯入梦境以来,她就没一天好睡过。为了不再沦为他梦中的玩物,她几乎是睡睡醒醒,终日恍恍惚惚,为的就是不再受他操控,泄漏出更多平日不会流露的情绪。

几天下来,她都快撑不住了,而慕容玺也看出这一点,猫捉老鼠似地出现在她短暂的梦境,对着她笑说:“绘儿,投降吧!拔必逞强呢?”

每当那个时候,她必定惊醒,沈重地自柔软的被褥中爬起,环看四周空无一人的房间,感受他无形的压力。

投降吧,绘儿,投降吧……

这几个字像是幽灵,日夜在她身旁流窜,击垮她的意志,却也引发出她最强烈的反叛之心。

她一定会逃出这座诡异优雅的宅院!

秋绘郑重地发誓。讽刺的是,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将誓言付诸实际行动,就如同先前所言,无论她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走也是白走。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离开?

一想到自己可能永远被困在这楝大宅,秋绘的俏脸不由得沈下来,差点错过了窗外一闪而逝的影子。

那是?

推开门,拉起裙摆,秋绘猛地朝影子飞跃的方向追出去。平时她是不会这么好奇的,但或许是月圆的魔咒,让她一向沈静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动起来。

她跟着影子的方向跑,跑了一小段路,才发现那影子竟是一只飞鸟,身披白色的羽毛,往宅院的某个地方飞。

别跑,等等我!

秋绘在心里呼喊,一双小脚尽可能地跟上飞鸟振翅的速度,沿途跌伤了膝盖,掉落了用黄金织成的岐帛,可她始终不肯放弃追随飞鸟的足迹,拚命地向前跑。

如此不知跑了多久,白色的飞鸟终于收敛它的翅膀,停在远处的树梢,秋绘早已气喘如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气喘吁吁地仰望着树梢上的飞鸟,那白色的鸟儿怡然自得,发亮的眼瞳,有如沧海遗落的明珠,在月夜里格外醒目。

被它优雅的神态吸引,秋给凝神注娣,欲将那白鸟儿唤入细白的纤臂中。不料,她方才出手,白鸟便振翅离开,徒留一轮皎洁的月,照亮她眼前的景象。

她眨眨眼,不敢相信月光下所呈现的景色,原先繁花盛开的春色已然消失,在她眼前飘落的,不是难波国特有的樱花,而是货真价实的枯叶。

原来,她竟在不知不觉中,跑出慕容玺为她搭建的大宅。

秋绘欣喜若狂,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可不打算赶走自己的好运,提起脚跟就要转回羽梦馆。

只是,这谈何容易?先别提她根本不晓得慕容玺的宅院建落何处,就算她知道,恐怕也离京城好几百里远吧,一时之间也回不了家。

想到这儿,她的脸色不由得黯沈下来,恰巧秋风掠过,周遭的景色更显凄凉。

懊冷哦。

紧紧环绕着自个儿的身体,秋绘冷得直打哆嗉。待在慕容玺的宅院多日,接触了过多的暖意,竟忘了秋的冰凉。

现在,她该何去何从?

秋绘没有概念,生平头一次,她觉得无依。以前,天塌下了有爹娘扛,米缸没米了,有冬舞盘算,什么事都惊扰不了她,她只需要关起门拒绝任何人,专心画她的画、设计她的夹撷,其馀的一律不管。

如今,是老天在拒绝她吗?是否在她还没有被慕容玺找到之前,便注定得冻死在这片深秋之中?

有太多的疑问和遗憾,在她迟缓的脚步中发酵。顺着月光引导的小径,秋绘来到一个有着稀疏灯火的小村庄,站在村庄的入口处徘徊。

她……真的找到有人居住的村落,老天没有背弃她!

紧紧捏住裙摆,秋绘不晓得如何走进村庄,敲开别人的大门,要求不认识的人家收留她一晚。她孤独惯了,又整整十一年未曾开口,她怀疑自己真的能够办到。

她持续犹疑着,正举棋不定、进退维谷的当头,离她最近的一户人家反倒先打开大门,走出一位提水的妇人。

秋绘一见着妇人,连忙转身离开,妇人眼尖地叫住她。

“这位姑娘。”

秋绘的脚步,立即因这妇人温和的呼唤声而停下来,缓缓地回过身。

“你是不是迷路了?!”在她转身的同时妇人猜道。“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游荡很危险的,你要不要……”

熬人殷勤的叨念声,在秋绘的脸完全转正后乍然停止,呆楞了好半晌。

秋绘惴惴不安地迎视着妇人审视的目光,猜测她忽然不说话的原因,并判断她一定是不欢迎她这个不速之客,才会突然神情呆滞。

她再次转身,不想从他人眼里看见她常予人的拒绝,那种感觉,意外的刺痛。

只不过她猜错了。妇人并不是因为不欢迎她才说不出话,而是因为她的容颜;她的脸活月兑月兑就是菩萨转世!

“请等一下,姑娘!”妇人连忙拉住她。“原谅我不甚礼貌的注视,实在是因为你长得太美了,让我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菩萨,所以我才……”妇人不晓得该怎么形容秋绘的美,脑子里只想到菩萨的尊像,遂月兑口而出。

秋绘既尴尬,又不晓得如何回应妇人毫无心机的赞美,只得装出一副无谓的样子,冷漠地点头。

“还好,就怕你误会。”妇人先是长吁一声,继而拍额叫道。“啊,对了对了!快进来!”

熬人握住秋绘冰冷的手一把将她拉进屋内。

“这里是深山,如果不是住在山里的人家,一般人是不会走到这儿来的。”妇人想不通秋绘怎么会出现在山里。“不过既然姑娘迷路了,那么也只好在寒舍暂歇一宿。改明儿个,我让咱家那口子带你下山……”

熬人一边叨念,一边拉住秋绘跨过残破不堪的门槛,秋绘别无选择地随妇人进门,柔女敕的掌心,被妇人一双粗糙的手紧紧握住,是疑惑也是迷惑。

这个人为何能够如此热络?她不解。她是一个陌生人,不是吗?

秋绘纳闷,可让她惊讶的不只是妇人毫不掩饰的热切,还有她赤果果的关心。一踏入烛光荧荧的破屋子里,秋绘的耳边立刻传来一阵尖叫——

“姑娘,你流血了!”妇人弯腰检查秋绘的伤势。“瞧瞧你的膝盖,都磨破了,你方才是不是跌倒了,否则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

经妇人这么一提醒,秋绘这才想起之前追逐白鸟时确实曾经跌倒过,当时不觉得疼,之后发现没地方可去,心慌之馀更不可能去理会它,如今倒觉得痛了。

“好好的一个膝盖跌成这样,我都替你痛了。”妇人柔声地责备她,样子就像在对待女儿一般自然。“你的衣服都脏了……这样吧!我先找套衣服让你换上,你也别嫌咱们的衣服寒掺,凑合着穿吧,啊?”

熬人翻箱倒筐的拿出一套最好的衣服,通至秋绘的眼前,关心的眼眸不像是打她身上那套昂贵行头的主意,反倒是心疼她一身脏污,和她圣洁的美不相配似的急切。

秋绘怔怔地看着妇人递过来的丑陋袍子,这绝对是她这辈子所接触过最破烂的衣服。可不晓得怎么搞的,印在上头的褪色花纹,竟化成了一只只绚烂的彩蝶,在她身边飞舞。

谢……谢。

她在心里向妇人道谢,嘴巴却说不出感谢。长达十一年的哑巴生涯让她习惯闭嘴,仅以冷漠的手势打发他人的关心。如今她虽然找回了声音,长年来的习惯依旧改不掉,仍是沈默。

“拿着吧,别跟我客气。”看穿她心底的犹豫,妇人索性将衣服塞入秋绘的手中,示意到后头的房间去更换。她不会笨到问她会不会说话,她早看出这位长相有如菩萨的姑娘是个哑巴,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可惜了她那张绝美的脸,唉。

熬人叹气,不明白上天为何总爱留给人们缺陷,只能说是命吧!

她耸耸肩,在等待秋绘更衣的同时,顺手打了一盆水,到后院叫孩子们准备些许食物,好让秋绘充饥。

阿子们一听见有客人,高兴得跟什么一样,大夥儿砍柴的砍柴、揉面的揉面,小小的山屋一时之间显得好不热闹,连在房间内更衣的秋绪都感受到这份温暖,嘴角不知不觉地泛起笑容……

***

就在那厢秋绘体验陌生人仁慈的同时,宅院这厢闭目养神的慕容玺突然睁开眼睛,沈声道:“有人破了我的结界。”他眯起一双火红的眼屏气凝神,试图找出闯入者的影子,没多久即从黑暗中揪出一只白色的飞鸟。

“教主布的结界被破了?”听见这消息,众人错愕,全都难以置信

慕容玺闻而不答,只是勾起嘴角,抬起脸仰望天际,恍若在思考着什么。

白鸟……白衣公子……呵,那早他一步拿走婚状的男子果然不是凡人。他敢打赌,白衣公子一定知道些什么,才能趁着他月圆气血运行最弱之际,渗入他所布的的结界,带走秋绘。

“结界被破……也就是说,秋绘姑娘被带走了?”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立即乱成一团,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喜爱秋绘,而是因为她的利用价值,毕竟她是唯一能引出圣兽的人,少了她的合作,他们的创世大业将无法完成。

“教主,要不要派出所有的兄弟将方圆五百里内搜上一搜?”他们相信秋绘一定跑不远,只要加以搜查,必能找出她的踪影。

“不必。”慕容玺婉拒。“这件事你们毋需过问,交由我来负责。”

这又是白衣男子留下的另一个疑点了,他既能打破他布的结界,就说明了男子的法力高深,想要隐藏住秋绘的踪影,应是易如反掌的事。然而他却不选择这么做,反而处处留下痕迹,让他能轻易嗅到秋绘的味道,他这么做,是何居心?

到底有何居心呵……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时辰已过,我已不需要你们在我身边护法。各位都退下吧,我想休息了。”慕容玺挥手摒退祭殿上所有人马,不想在思考的时候还被打扰。

“是!”护法们连忙退下,留下长明灯,陪伴慕容玺。

***

清晨,破晓。

来自天际的第一道曙光,在鸡鸣声中悄悄射入宁静的山头,连同袅袅上升的炊烟,调和着深浅不一的苍绿,形成一幅怡然的画面。

“早啊!”

“昨儿个夜里睡得好不好?”

这是画面中最常出现互相问安的情景,数十年如一日,每逃诩要在这山中小村上演数回。

“托您的福,大家夥儿都睡得很好。”

被问安的人家亦笑吟吟地回话,空气中散发一股祥和的气息。

这个村庄宁静和善,人们在此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每户人家热情无比,俨然是田园生活最佳写照。

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远眺山头泛黄的苍翠树林,秋绘觉得自己好像也融入了画作般悠然神往,尽可能享受这短暂的宁静。

“姑娘,你和孩子们且先待着,一会儿早饭做好了,我再唤你来吃。”妇人突然探头,通知站在屋前赏景的秋绘,身边还跟了一堆小萝卜头,围在妇人身后。

秋绘为难地点点头,瞠大了眼儿,看着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们,而孩子们好奇的眼睛也不遑多让地打量着她,露出腼腆的笑容。

“孩子就交给你了,我得赶紧做饭去。”妇人微微一笑,便把带孩子的重责大任丢给秋绘,秋绘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任务,但求他们不要找她的麻烦。

熬人走后,秋给站在原地瞪着一群小萝卜头,小朋友也回瞪她,如此对峙了一阵子,孩子们忽地蜂拥而上,杀得她措手不及。

“你长得好像菩萨,好漂亮!”

“对呀,昨儿个夜里我就想说了,可是都找不到机会。”

“你不会说话吗?”

“你为什么不会说话?”

“如果你不会说话,那你会做什么,砍柴吗?”

“别笨了,二傻。看她细皮女敕内的,哪会砍柴!”

阿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轮流发言,往来之间好不热闹。

“如果你不会砍柴,一定也不会做饭,那你会什么?”

阿子们的疑问兜溜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回到秋绘身上,瞠大一双双好奇的眼问她。

她会什么?

一时之间,秋给也答不上来。她会的只有绘画及设计夹撷,可她这技能,在这凡事简朴、但求温饱的村落完全用不到,而且就算她真的开口解释,他们可能也听不懂吧!

“我会砍柴,大傻会揉面,三傻负责洗衣服,你会什么?”

秋绘实在很想就这么不理他们了算,但她小看了孩子们的执着,无论她问到哪里,小朋友好奇的脚步就跟到哪里,烦得她不得清静。

“你别一直走来走去嘛,快告诉我们,你会什么?”这回小朋友索性拉住她的裙摆,让她无处可逃,清澈见底的瞳眸,让她无法敷衍。

她会……

转动着柔美的颈项,秋绘四处寻找可以用来画画的东西,找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根尖尖的木棍。

“你在做什么?”

阿子们见秋绘突然蹲下来,全都跟着蹲下围成一圈,争先恐后地看她到底要干么。

不一会儿后——

“哇,大傻,她在画你耶!”沈默了半晌,小朋友们终于看出秋绘的意图,又开始喳呼。

“原来我长得这么英俊啊,我都不知道哩。”大傻乐得直指地上的人像,践个二五八万。

“你哪长这个样啊!”三傻不服。“依我看,是她把你画美了,因为昨儿夜里你揉面给她吃,所以她只好把你画得好看一点。”

“才怪。”大傻冷哼。“昨天她弄脏掉的衣服也是你洗的,怎么不见她画你啊,净说些傻话!”

大傻的话才落下,小朋友又吵成一团,听得秋绘又好气又好笑,不晓得还要不要再继续画下去。

“大姊姊,你画我嘛。”三傻极不甘心。“我就不信我的模样儿会长得比大傻差!”

“对呀,我也要。”

“我也要!”

于是乎,大夥儿都要求要有自个儿的画像,秋绘只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慢慢画。

“你们看三傻的样子好好笑哦,好像……”

阿子们热烈的讨论声在她身边漾开,不是互相取笑,就是赞美秋绘的画技,随着他们认真的眼神,秋绘原先敷衍的心态慢慢转变成热络,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勾勒出笑意。

“大夥儿快瞧,大姊姊在笑耶,她一定很喜欢我们。”不经意察觉到秋绘嘴上那抹笑意,大傻惊叫,惹来更热切的讨论。

闻言,秋绘愣了一会儿,抬起一双媚眼对上更多双无邪的眼瞳,那灿烂的镜面,确实反映出她的笑容,以及肉眼看不到的兴奋。

她喜欢他们?应该是吧。自慕容玺解开了她的封印,逼迫她接触更多的人、事、物之后,她更能体会人群的温暖,和隐藏在自身底下的真实性情。

彬许,她没有自个儿想像中那般冷漠,只是不晓得如何表达而已。

“大姊姊,你还没画完。”

阿子们的疑问总是来得快去得急,没多久又要求秋绘继续作画,秋绘忙低下头,为还没轮到的小朋友勾勒人物像,聆听他们嬉闹的声音。

“傻么儿,你看你的眼睛,简直比龙眼还要——”最爱取笑人的三傻,伸出短胖的食指指着泥地上未完成的画旦,正要大放厥词的当头,猛然倒下。

“三傻!”

所有小朋友叫成一团,然后每个人都扬住绊头,倏地变得不能呼吸,咳嗽不已。

张着陡然瞠大的眼睛,秋绘十分明白空气丕变的原因,这情形,就跟当年一模一样。可悲的是,她除了僵住身体、屏住棒吸,看着地面上的脚步,一步步、一寸寸地朝她走近之外,毫无其他办法可想,更别提解救身旁痛苦的小阿。

“绘儿。”

来人的声音十分悠扬,甚至带点慵懒,但只有秋绘才知道他有多可怕。

“你不乖哦,竟然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逃跑。”慕容玺笑吟吟地在她眼前站定,温柔的神情,仿佛在责备一个连夜逃跑的新嫁娘,而他这个冒牌相公,则是好整以暇的准备逮她回家!

她抬起头,用最强烈的眼神表达对他的不屑,却引起他更温柔的笑意。

“眼睛瞪得这么大……是想告诉我你很想念我吗,绘儿。”他走近一步拉起她。“还是想向我道歉,说你不该不告而别?”他笑得粲然,轻抚她细颊的大手温热热地撑住她的下巴,秋绘连忙挥开他。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大傻二傻你们怎么叫成这个样子?”

慕容玺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之前在屋内煮饭的妇人,一听见孩子们的尖叫声,便迅速从厨房里冲出来,和慕容玺碰个正着。

“您就是收留绘儿的大娘吧,幸会。”

熬人的脚步未定,慕容玺带笑的俊脸便有如泰山压顶,一举压在妇人的上方,让她差点忘了呼吸。

“幸、幸会。”天,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俊美的男人?

“在下要感谢大娘对给儿的照顾,这是五十两银子,请您收下。”慕容玺自衣袋中掏出一包沈甸甸的银两塞入妇人的手中,妇人惊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方才想起——

“等一下,公子!”她一脸迷惑地看着慕容玺。“这银两我不能收,我没做过什么好事,担不起您这份厚礼。”

“大娘,您客气了。”慕容玺捉住秋绘的手笑道。“昨儿个夜里您收留了绘儿,怎能说没有做好事呢?这银两,您一定得收。”

“可是……”妇人看了一下秋绘,猜想她和慕容玺的关系。

“大娘迟迟不肯接过银两,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心的地方?”慕容玺体贴地询问妇人,妇人这才吁气直问。

“是的,公子。”妇人又看了秋绘一眼,发觉她的脸色相当苍白。“我不知道您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实在不放心就这么把人交给您哪!”她越看越觉得秋绘的脸色不对劲。

“是晚辈的错,晚辈应该先说明身分。”慕容玺沈着以对。“在下是绘儿的丈夫,慕容玺。”

“公子是姑娘的相公?”妇人吓了一跳。“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提过……”

“别忘了她是个哑巴。”慕容玺面带怜悯之色打断妇人的怀疑,妇人忙点头。

他说的没错,这姑娘确实不会说话,可是……

“姑娘,这位公子说的话是真的吗,你真的是他的妻子?”妇人着实放心不下秋绘苍白的神色,顾不得礼貌地追问秋绘,果然得到否定的回答。

秋绘拚命摇头,激切的声音梗在喉头就是开不了口,只能以悲痛的眼神求救。

“别理她,大娘,她就是顽皮。”慕容玺当着妇人的面搂紧秋绘,状似亲密。

“明明就是我的妻子,却老喜欢否认,真是拿她没办法。”

接着他又道:“告辞了。”

草草丢下银两,慕容玺决心在妇人没能再多事前带走秋绘,可他万万想不到,妇人竟会在他转身离开前撞击他。

“姑娘快跑!”妇人用全身力气拖住慕容玺。

“快跑啊!”妇人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被撞到一旁的秋绘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逃。

恰巧孩子们也在这时恢复了体力加入战局,和他们的母亲一起拖住慕容玺。

“大姊姊快逃!”孩子们拚命拖住慕容玺的脚,对着她背后喊。

秋绘一面跑,一面回头看屋前的一团混乱,愕然止住脚步。

救她的妇人……那群天真的孩子们,居然在转瞬间化成了血水,惨死在慕容玺的魔掌下!

“不……”她像具木偶楞在原地,呆看这一切变故。

“不!”她拚命摇头,阻止更多跑出来的村民,深怕他们送死。

然而,她粗哑的怒吼声并未能阻止村民热心的脚步,只见他们一个一个融化在慕容玺的掌符之下,化作天地间漂泊的游魂。

秋绘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瞠大眼睛日睹这一切变故。原先宁静平和的村庄,瞬间变成了鬼域,?荡着痛苦的哀嚎,随着奔流的血水,淹没了她的脚跟。

她当场僵在原地,像尊木偶看着慕容玺朝她一步一步走近。

“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常”带着残忍的笑意,慕容玺倏然转至秋绘的跟前,抬起她的下巴轻声说道。

“这些人都是你害死的,绘儿。你不逃,我也不会杀人。”他在她的两唇间印上一吻,秋绘却已失去知觉。“所以,千万记住,无论你逃到海角天涯,我都会把你追回来。知道吗?”

她看向他,看他优美的唇形吐出最残忍的话语,看他和她相似的眼眸,放射出最淬毒的光芒。

他是那么的可恶,但他最起码说对了一件事——她害死了他们,害死了这群对她和善的陌生人!

她真该死……

摆暗随着这个想法迅速朝她袭来,瘫痪了她的身体,再次将她推回慕容玺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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