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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主千秋 第九章

作者:娃娃

绑来她才知道,他是要带她去看山中流萤的。

山谷里黑幕沉沉,流萤娑飞不断,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璀璨。

“为什么这个时候这里有这么多的流萤?”

安沁楹在他身边小小声地问,语气中有些震慑。

她虽是生长在山林里的,但素来事忙,哪会有此雅兴,也从没有人会想要带她去看流萤,是以她还是头一遭见着了如此大的阵仗,满山满谷的流萤。

“因为现在是牠们的繁殖期……”骆云天也小小声地在她耳畔低语,“牠们必须群聚在一起,才好从中找出牠们的配偶伴侣,那些光,是牠们用来吸引伴侣的手段,牠们的寿命短暂,雄的会在交配后不久就死去,雌的可以长些,但也是在产卵后不久就会死了的。”

“这么听起来……”她心生喟叹,“这些小东西的存在价值,好像就仅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

“现在……”他笑了笑,“妳有没有觉得自己比牠们幸福多了?”

是呀!是幸福多了,她慢慢地感觉到了,在他先拉着她看流萤,后来又拉着她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时候。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星子更显灿烂,他指着天上的星星和她说了好多好多有关于星星的传奇故事。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她侧枕着手臂,好奇地问着。

骆云天扬唇一笑,笑容微涩,“因为我当了二十三年的药罐子,看书是我唯一能够和外界不断线的桥梁了。”

“所以……”她点头表示懂了。“你看过很多很多的书啰?”

“也还好……”他微笑,侧身和她的眼眸对望,“总算还能够看得懂人家写的情书,说到这里,小楹,妳什么时候才要写情书给我?”

“我又不是疯了!”她轻哼一声,转头面对着天幕,身子躺平,“写什么情书?”

“偏心!”她听见他小小声的抱怨。

“谁偏心啦?”她不带好气的质问。

“妳偏心!肯写给展傲却不肯写给我,虽说写得挺好笑,但好歹是封情书……”他清了清喉咙,“斩卜头,你好,我是安沁楹,我洗换你……还有什么除豹阿娘的。”

安沁楹吓了一大跳,不但转过身瞪着他,还将上半身撑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只是笑笑的回答,“我是骆云天,骠鲨将军的儿子,安沁楹的疯狂仰慕者。”

“但是……”

她的话还没完已让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制在身下,然后倾身专注的吻她了。

安沁楹原是想要抗议,但声音却被他吮进了喉间,而她只是做了小小挣扎便放弃,转为闭上眼睛伸手勾住他的颈项,任由着他了。

不为其他,只因她似乎是真的……眷恋上他的吻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紊乱,没条没理,没有固定的时间吃饭,也没有固定的时间睡觉,但她却过得很开心,开心着日子的没条没理,不用费神。

夜里,她睡床,他睡地上,睡到自然醒,不用担心误事,不用烦恼有人拿刀上门来挑衅。

偶尔在她苏醒时,转过身看见他躺在地上那一头,温柔地看着她。

他专注的眸光总会让她生出安全及被呵护的感觉,彷佛可以确定自己身旁,永远都会有双守护着她的眼睛的。

“干嘛傻敦敦地尽瞧着人不放?”

心里虽然暖,但她的语气可是不饶人的,温柔娇嗔?这一套她可学不会。

“因为我担心……”骆云天的语气十分正经,“妳会突然不见了。”

“突然不见?”她噘着嘴坐起身,一脸没好气,“你将我骗到这人烟罕至的深山野岭,又将吼吼给支开了,你当我会法术,能变成一只小鸟,然后噗噗噗地飞走吗?”

“不……”他拉长尾音笑,“我怕妳会变成蜂儿,那种东西可比鸟儿更难找。”

她笑了,用枕头扔他,“你当我是怪物呀?还会变身?”

他虽仍是笑着,但笑容里却有着隐隐约约的紧张,“妳觉得会变身的就是……怪物吗?”那两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

“要不然呢?”她理所当然地反问。

骆云天沉默了,将眸光转投向窗外,心神不知落在何处。

片刻后,他终于甩头笑了,跳起身说要带她出去玩。

是的,去玩!连续几日下来,玩已经成了他们唯一认真做过的事了。

捉鱼时在玩、烤鱼时在玩、爬树采果时在玩,吃东西时也是扔来扔去、玩来玩去的,溯溪上行爬石头是在玩,顺着溪水一路滑石而下就更是在玩了。

他们玩乐的足迹几乎踏遍了附近几座山林,日出日落,时间的流逝对他们没有意义,那对他们唯一重要的,只是感觉到彼此的存在及喜乐了。

他偶尔仍会偷袭吻她,而她也习惯了,继她的小手习惯了被他握牢之后,她的唇瓣也是,最后就轮到她的心了……

就快了吧,她偶尔会偎靠在他怀中如是想着,却又压根不想去阻止。

他们一直生活得很甜蜜,像煞了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只是骆云天偶尔会有些不安的情绪,她问过他几次,他都说是老毛病按发,只要吃点药就行了,可怪的是,每回一吃完药,他却看起来更不舒服了。

直到那一天,山中突然天色全暗,惊雷加上闪电划空,片刻后便哗啦啦地下起大雨来了。

外头雷电交加,她看见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像头困兽般,那被隐藏了十数日的焦躁再也掩饰不住,全清楚的写在脸上。

“骆云天,你怎么了?”她伸手模他,吓了一大跳,“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烫呢?”像火一样!

“我没有事,妳不要碰我!”

他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但现在那眸中布满了血丝,眼神看来十分陌生的他不但对她凶,还恶狠狠地甩开她关怀的小手。

安沁楹愣了愣,心头有些受伤,但她深吸了口气忍下。

“我不和你计较,因为你在生病。你发烧了,是旧病又犯了吗?”她转身打开柜子寻找,“你的药呢?是吃完了吗?”

没听见他的回应,她转头正好看见他那冲入雨幕里的背影。

“骆云天!”

她尖叫跟着追出,用尽全力才能将他拉停,但拉是拉住了,两个人在狂风暴雨的侵袭之下,全身湿透,她无暇去想那么多,只知道拉紧他并拔高嗓子,用声音盖过雨声。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外头风雨这么大,快跟我进屋子去……”

“放开我!”

他没有看向她,甚至他的眼中彷佛已经没有她的存在了。

骆云天猛力想将她甩开,而因雨水的关系,想捉牢一个人并不容易,所以他成功地甩月兑了她,但安沁楹性子也蛮了起来,不论被甩了几回总是咬牙爬起追上前去,最后她索性搂紧他的身体。

“放开我!”

他在她紧箍着的双臂间吼叫,嘶嚷的嗓音里满是痛苦。

“我说了,不要碰我!”

“我要碰!就要碰!骆云天,你这个样子很危险的,生病了还想往山里跑去?如果一不个小心跌进山谷里怎么办?你听话跟我回去,我煮热汤给你喝……”

“别管我!我说了别管我!”

他在她怀中陡然抬首,仰天发出了凄厉啸声,那声音不像人,竟有几分似兽,让人听了会害怕的啸声。

“骆云天,你听我说……”

“我什么都不要听!我只要妳放开我!”

“我不放!我就是不放!”

他咬牙挣扎,再也不去在意是不是会伤到她,他一恼挣,她一重摔,被踉鎗推倒在地的安沁楹发出了痛呼,他却毫不理会,转身就跑,待她忍痛爬起时,他早已经跑远了。

懊死!她一边恨咒,一边继续追去。

天雨路滑,她摔得全身都是烂泥,还险些滑下山谷,但就因为这样她更不肯放弃,因为怕他会发生意外。

在她不自觉的时候,她对他安危的关注,早已超过对自己的。

他们追跑了一段山路,蓦然前方出现一座山洞,骆云天想也没想立刻冲了进去,她原也是想跟着去的,却在此时一抹人影出现,拦住她的去路。

安沁楹透过雨幕看见了那个叫做鹿儿的姑娘。

“妳在做什么?”她咬牙问道。

鹿儿的双眸在倾盆大雨中依旧平静无波,“阻止妳去打扰他。”

“为什么?他生病了妳没看见吗?他很不舒服的,他需要我的陪伴……”

“不!”鹿儿缓缓摇头,睇着安沁楹的目光微带着嘲弄。“这个时候,他是不会需要妳的。”

“我不信!妳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的是妳!”鹿儿俐落打断她的话。“除了知道他爱妳之外,妳还知道他什么?”

一句话让安沁楹哑口无言了。

鹿儿放下双臂,冷观着她,“妳回去吧,等他没事了后自然会去找妳。”

“我不要,我要陪他。”

安沁楹摇头,举步想越过鹿儿身旁,却发现双脚彷佛被钉死在地上一般,一步都无法再前进,她转头瞪人。

“妳对我做了什么?”安沁楹咬牙切齿地问,终于知道那天在将军府时,她的大刀和身体不能动,是谁做的手脚了。

“我只问妳一次……”鹿儿冷着嗓音,“妳是宁可回小屋去等,还是要被钉在这里淋雨?”

“我不走!”安沁楹硬着嗓音回答,“在没能确定他没事之前,我绝对不会走的!”

“随便妳。”

鹿儿冷瞟她一眼,举步走过她身旁,不回头地走进山洞里。

片刻后,一声紧随着一声,安沁楹听见山洞里传出惊逃诏地的野兽嘶号声,那声音彷佛正承受着难忍的痛苦,她无法确定那是不是骆云天了,因为那一点都不像他,不像斯文温柔体贴的他了。

雨点不断击打在她脸上、唇瓣上,甚至是眼眶里。

她的眼角有着水意冒窜,淌成了几条小坝,她尝到了咸味,因为除了雨水外还混进了泪水,她想起了鹿儿的话……

除了知道他爱妳之外,妳还知道他什么?

真是好笑,是的,她究竟知道他什么呢?

她只知道在他身边利用他对她的好,来冲淡她从别人那儿受到的伤害,她了解他的部分真是太少太少,连他的痛苦来源是什么都不知道。

安沁楹在大雨中乖乖反省,并陡然惊觉到,她其实早已经爱上他了,所以才会迫切地想要和他分担他的痛苦,想要了解他的烦恼。

他那在雨中狼狈逃远的背影让她心痛,却不能够了解究竟是怎生的痛会让他整个人失控,连对她曾有过的好都被抛掉?

他无情地推开了她,甚至不愿意见到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她曾经这么问过他。

我是骆云天,骠鲨将军的儿子,安沁楹的疯狂仰慕者。他是这么回答的。

他如果真的爱她,为什么会不愿意让她来为他抚平病痛?

为什么会在最需要被人照顾的时候,无情地将她推开了?

那存在他们之间的感觉真的是爱吗?

如果是,那真爱又怎会这么脆弱,轻而易举便被外力打垮击溃?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生薄弱,甚至脆弱得禁不起一场风雨!

雨水继续无情地击打在她身上,安沁楹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心里好冷,但她不能走开,在她还无法确定他真的没事的时候。

时间缓缓流逝,长长一夜终于过尽,风雨停下,僵立在洞外一整夜的安沁楹张开眼睛,她听见了清晨鸟啼,也看见了远方天空渐露曙光,她微挣动体,这才发现定身术早已消掉,她只是僵立得太久,久到失去感觉罢了。

昨儿夜里那发出骇人响声的山洞里现在只剩安静,安安静静,那些困扰了她一夜的痛号,彷佛只是出自于她的想象。

敝的是,在发现能动后她反而失去了勇气,她不敢走进山洞,怕会看见她无法承受的画面--骆云天让别的女人温柔地照顾守护着。

原来嫉妒是这样的感觉,她终于知道了。

就在安沁楹咬唇想发出声音时,从山洞里缓缓踱出一条人影,是那不论在何时看来都冷漠却又美丽若仙的鹿儿姑娘,鹿儿站在上方,淡觑着狼狈得像条落水狗的安沁楹。

她压根就比不上她的!

安沁楹在心底自暴自弃地想,比容貌、比女人味、比聪明、比从容气度,甚至是比自信她都比不上她,如果她是骆云天,她也会宁可在生病的时候,让鹿儿陪在身边的。

惫有,鹿儿非常了解他的事情,所以他只愿和她一块分享痛苦而下是和自己,是这样子的吧?

“我早就没用法术制着妳了,妳还不走?”

见她没有回答,鹿儿又开口道:“他没事了,但身子还有些虚弱,而且……”她冷笑一声,“妳走吧,这个时候的他是不会肯见妳的。”

“为什么?”安沁楹心头伤恸,暗暗握拳,“我想要见他,我想要确定他没有事情……”

鹿儿面无表情,“他没有事,我已经告诉过妳了。”

闻言,安沁楹再也忍不住的大吼:“妳去告诉他,如果他这会儿依旧不肯见我,那么以后,我都不会再理他了。”

鹿儿没有动,只是一个淡哼后将视线瞥往身后,任由时间无情滑过。

非常安静,一切一切。

良久后,鹿儿缓缓将视线调了回来,“不用我转述,他在里头是醒着的,妳说这么大声,他一定都听见了,现在妳总该清楚他的答复了吧?”

是的,她都清楚了,他不想见她!不想!

一咬牙,安沁楹转身举步。

不许回头!这是她对自己的唯一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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