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艳小红帽 第二章
是的,甚至于还包括了他。
此时的尚晰早已将刚刚领悟到的——“情人节夜晚,还是一个人最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和其他男人一样,都露出了形似于童话故事中的大反派——大野狼,那一心想要将小办帽给生吞入肚的眼神。
虽然每个男人都在暗地里磨爪子,意图伺机而动,却又不愿先做妄动,就怕惹了个街头笑话,偷鸡不著反倒蚀把米了。
“小办帽姊姊!”
最后是一群身上穿著高中制服,脸上还有著青春痘的大男孩,嘻嘻哈哈地先有了动作,他们朝著小办帽伸出了手——
“我们要吃糖!吃——姊姊的糖!”边说边笑,眼神还大胆地直往那两瓣红唇猛瞧,摆明著他们想要吃的“糖”,绝非是竹篮子里的棉花糖。
“想要吃糖哪——”
小办帽却像是压根没感觉他们的眼神般地仍是甜甜笑著,好声好气,娇软软的嗓音勾得在场所有男人全身一阵酥麻,包括了尚晰。
罔顾于众人顿时亢奋的眼神及表情,小办帽笑笑继续说。
“刚刚我已经发给你们了,我记得很清楚别想眶我,糖果纸上头有地址,就在前面拐几个弯的巷子里而已,你们自个儿去买,买多买少无所谓,好歹帮姊姊捧个人场,要是一整个晚上都没人上门买糖,显示小办帽姊姊促销不力,主意出得不够好,那我回家时是会让姊姊给骂的。”
小办帽边说边握起小拳头到眼窝下旋了旋,活像在呜呜抹泪一般,动作既可爱又不失娇气,丝毫不显做作,让人看了——尤其是男人——只是备感怜惜。
“小办帽姊姊还有姊姊的呀?”
大男孩们顿时被她的话语及动作,转开了注意力。
“那当然,小办帽姊姊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当然也会有姊姊的呀!而且我那姊姊呀……”小办帽压低嗓门,刻意先左顾右盼了一番才继续往下说,“好凶的,如果当天生意太差,害她心情不好,那……”她吸吸鼻,眼神泛愁,“我可就要遭殃。”
“小办帽姊姊怎么这么可怜的呀?”
色心褪去,改登场的是打抱不平的正义之气,而这种情绪,只要是个男人,不分老少,个个都有。
“那不成了卖火柴少女了吗?”
得靠卖火柴来养坏爸爸的卖火柴少女?
“不!我觉得应该叫做灰姑娘,被后母和两个坏姊姊虐待的灰姑娘!”
“那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买糖,别让小办帽姊姊回家时挨了坏姊姊的骂……”
三言两语一窝蜂,一群穿著同色制服的大男孩,便呼啸著离开了。
小狼散去,接著上来的是一头已逾中年的狼叔叔。
“小办帽姊姊呀——”头顶已然微秃的中年男子,神情猥琐,婬笑满满,边笑还边暗吸口水,一双肥手在胸前磨磨蹭蹭,似是在想著寻空隙暗模一把。“但是人家没有钱钱买糖糖耶。”
众人乍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装出故作天真的思心语调,莫不个个都将视线转开,深怕一不小心吐了出来。
小办帽没吐也没转开眼神,她依旧是笑咪咪的,却不著痕迹地将竹篮移往身前,挡在她和狼叔叔中间。
“这位大叔,您是不是眼睛有点问题?”她偏头讶笑,“要不怎会喊我姊姊呢?您这么乱喊一气,害我被人误会了与您年纪相当,我是可以依此去告您毁谤的哟!”
她笑容可掬地先损了狼叔叔一记后再继续,“还有哇,您说没钱买糖,却有钱买乔登的纪念鞋,这不是很奇怪吗?”
秃头男子脸皮厚,没脸红没生气尽是笑著,果真是头身经百战的狼叔叔。
“不喊姊姊那就得喊妹妹-,小办帽妹妹的眼睛可真是雪亮呀!要不这样,你让我模模你那白泡泡的小手,大叔就把这双鞋送给你好吗?”
小办帽的眼神闪过一丝冷意,但脸上仍是娇容不改,笑得沁蜜,笑得让人连想多冒生点火气都办不到。
“大叔,您好奇怪喔,我和姊姊开的是糖果铺,要您的鞋子做啥?还有哇……”她伸长小手,稚气地在鼻头前作状扬风,像是怕闻著了什么臭味一般。“您的脚丫臭是不臭的呀?把鞋月兑下来搁在咱们店里头,就怕连‘斑斑’都要被吓跑,不但没能为我们多招来点生意,搞不好还会害我们关门大吉呢!懊意心领,如果不想买糖,就拜托您饶过我们姊妹俩吧!”
趁著她的娇笑让狼叔叔微闪神的那一刹那,小办帽以竹篮将他“一个不小心”地给推出人墙外,一人推出多人挤入,狼叔叔顿时被宣判了中场出局的命运。
“斑斑是谁呀?”
一个脸上半是兴奋、半是害臊,终于挤到了小办帽眼前的年轻男人接了话。他原是不太敢来的,却在见到截至目前为止,几位“开路先锋”的下场都还不是太糟,是以甭怕!甭怕!不用怕!能与佳人对谈片刻,就足够他回味好一阵了。
小办帽笑得更娇了些,她喜欢这个问题,因为正好可以让她为“糖心小铺”多打点广告。
毕竟这才是她不顾姊姊的反对,突发奇想地上街头发糖,想要为“糖心小铺”多招徕生意的原意。
“斑斑哪,它是一只十多岁的大花猫,老归老,却很可爱,除了斑斑外,我们铺里头还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女乃女乃,她很会唱歌,只是有点健忘。”
“听起来,你们那小铺子里好像还挺热闹的嘛!”
实如卧虎藏龙一般!男人险些就要用上这句马屁话,却及时煞住了车,就怕用词不当,又是虎又是龙的,反而惹得佳人不开心了。
“那是当然的罗!这位大哥哥呀……”小办帽嫣然一笑,甚至还朝男人眨了眨那双含媚的秋波大眼,“那您待会儿过不过去买糖吃呢?今天是情人节,买盒巧克力好讨女朋友欢心嘛!看您那么帅,女朋友一定也很漂亮喔!”
左一句“大哥哥”,右一句“您这么帅”,逼得那身著亚曼尼西装,二十出头,仪表尚可的男人在瞬间涨红了脸,甚至呼吸还急喘了起来,说不出话来了。
“大哥哥干嘛都不说话呢?是不喜欢吃糖买糖?还是不喜欢我们卖的糖?”小办帽嘟起小嘴,嗓音有些伤心。
“我……我我我……没没没……女女女……其其……实实……我我……”
愈是心急愈是口吃,亚曼尼男人半天挤不全一句话。
小办帽见状,软软叹息一声,朝他伸去了两条藕白手臂,好心地为男人松了松领结。
“大哥哥别为了想要帅故意把领带打得这么紧嘛!您不舒服,人家看了也是挺难受的呢,没关系,我先帮您松松,待会儿再请您的女朋友帮你重新打过。”
“我我我……没没没……女女女……其其……实实……我我……”更惨!即便是松了领结,亚曼尼男人的口吃却是更严重了。
小手移去,男人腿软,噢!真是让他立刻去死,他都要大喊著无悔了!
见人腿软,小办帽一手掩唇,娇沁沁地笑了。
“看来大哥哥不但肺不好,呼吸容易不顺畅,就连钙质的摄取量也不够喔,所以才会泛腿软,待会儿你若是到了我们铺子里去,除了巧克力外要记得再多带些含钙的糖,那糖是我们从瑞士进口的喔,有卫生署检验字号,既有增钙效果又美味可口,包准你长期服用后,无论是大腿小腿或是任何其他的腿腿,嗯嗯,可都不会再软了哟,怎么样?大哥哥有兴趣吗?”
亚曼尼男人急著想要开口澄清,说他根本就还没有女朋友,他还想说他要追求她,更想说的是,即便要花尽家产也会毫不吝惜地去买下所有她推荐的糖果,却慢半拍的发现了情况陡然失控,他不再有可以单独和佳人说话的机会了。
一群男人在见著了亚曼尼男人尝著甜头后,以及听见小办帽那句娇软软的女圭女圭音——“大哥哥有兴趣吗?”立刻如潮水般地涌了上去,个个争先恐后想和大美女有个近距离的接触,即便是被娇损了,或只是被松了松领结,嘿嘿!也都是很不错的喔!
“小办帽妹妹!小办帽妹妹!我一定会去买糖的,你先看看我缺了什么?是胃不好还是肝?是膀胱不好还是肾?比较适合吃哪一种糖?”那边有人拚了老命地挤蹭过来。
“小办帽仙煮!小办帽仙煮!”
另一个嚼著槟榔的台客更加夸张了,还口口声声喊著“仙子”呢!
“偶家的竹煮(侄子)粉讨厌‘粗’饭,你说说在这种情况下,要‘粗’什么糖才能够给他开胃?”
“开胃不重要啦,我阿嬷生了癌,连饭都‘粗’不下去了,那才更严重,你走开啦,小办帽仙煮要先听我的问题啦!”
台湾国语客家山地话满天飞,甚至还有人索性爬到路边的长条木椅上,那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似是打算著要找机会一个纵身,直接扑到小办帽身上去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尚晰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因为像是见著了一群饿狼,争先恐后地想要抢食一头小肥丰,抢也就算了,他们还想尽办法编出一大堆可笑的理由借口,活像是拿小办帽当活菩萨在供奉,更像是她卖的是能医治百病的仙丹而不是糖果。
蹦谬至极!
可笑得要命!
自觉在看一场闹剧的尚晰,其实早在几分钟前就告诉自己该走了,他虽不能否认也对这女人生起了些许兴趣,却厌恶参加那种与众狼共争夺一头小羊的游戏了。
这种让过多的男人给捧在掌心里的女人,肯定是既骄且蛮的。
眼前这位小办帽脾气虽然好像还好,就是太爱乱放电了。
无论老少,她对谁都是甜蜜蜜、笑吟吟的,又怎能不给人无限遐思呢?又怎能不引来一场动乱呢?
她根本就是在咎由自取、玩火自焚!
既然他都说过了最讨厌参与闹剧的,也认定她是在咎由自取罢了,那么为什么,他还要站在这儿不肯走呢?
尚晰拧眉自问,不太愿意承认是为她起了忧心,怕她只会点火,却不会灭火,尤其是眼前明显已然失控的熊熊大火。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猜测果然成真,虽然隔著拥挤人群,他还是看见她脸上那已然摇摇欲坠的笑容,以及那双美眸中所散发出的浅浅惧意。
没来由地,她那在无意中流露出的一丝脆弱,竟让他心荡神驰。
她的脆弱比方才她在人前的娇笑或是放电,更让他无法举步潇洒离开,任由著她自生自灭自己想办法了。
突地,尚晰眸光一冷,看见先前那位秃头狼叔叔挤在人群里,趁乱来到小办帽身后,缓缓地、悄悄地伸出了邪恶狼爪……
懊死的大!
笨蛋的小办帽!
一股猛然勃生的怒火让尚晰骤然变了脸色。
他利用人高马大的身形,加上几声“让开”低吼,拨开了人群,靠近她身后,他立刻动手,用力将那已略略得逞,正想乘机再多吃点豆腐的狼爪由她的披风底下拔了出来。
尚晰动作太快,而早已被骚动给吓得微恍了神的小办帽,只是瞠大美眸,浑然不解地瞪著他,似是不懂这个彷若自天降下,怒火腾腾,高大好看的男人,在她面前高举著另外一名男人的手臂,代表著什么?
你是猪呀?连被吃了豆腐都还没感觉?人太多,声音太杂,他只能用嘴型生气地告诉她。
她瞠眸原是不信,只是赶紧伸手去护住臀部,却在此时才猛然忆起了方才的一阵怪异骚热,这才相信了尚晰。
那我该……怎么办?她先惊惶地扫了眼面前的动乱,然后才用眼神询问他。
虽说两人是萍水相逢,但因为他方才的“义举”,已让她在下意识里开始信任且仰赖起他了。
尚晰想了想后,蹙眉开口——尖叫!他仍是用嘴型回答她。
尖叫?!可……
她原是还有些疑虑,却在见著那似是更加失控的人群时,终于让恐惧取代了一切,惊逃诏地捂耳尖叫了起来。
丙真有效!来自于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终于让所有男人的动作都一致停了下来。
就像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大家都在当下僵住了动作。
然后他们将视线转往尖叫来源,一个被围困于混乱人群中的美丽柔弱女孩,他们这才发觉到自己竟像是在菜市场里为了抢把好葱,而大打出手的三姑六婆。
男人们个个愧惭敛首,尴尬的轻咳,原本还在揪捉推挤中的手终于都放下了。
“够了,各位,闹剧到此为止!”
尚晰朗朗出声,乘机接过了场上的主导权。
他紧抓著秃头狼叔叔的右手高高举起,左手则是将小办帽揽进自己臂弯里,像是母鸡保护著小鸡一般。
小办帽见状,困惑地眨了眨澄媚美眸,有些不懂,更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反应。
这男人刚刚救了她,让她免于被人非礼,但是他现在将她揽紧在怀的动作,又是在做什么?
“别再闹了,当心待会儿警察闻讯过来,害得大家都得到警察局里去吃情人节晚餐,你们的情绪失控只是让坏人有机可乘罢了,好比这个家伙……”尚晰更加举高了右手,“刚刚被我捉到了意图非礼我的女朋友……”
他伸臂向前一带,将那名一手遮住面容的男人拉到众人面前,任由著众人大声唾骂不要脸,然后他才再度从容不迫地开了口。
“不过我也很清楚,那是因为我的女朋友生得太过诱人了,所以我不怪他,也不会将他扭送警察局,只要他立刻消失,别再来骚扰我女朋友就行了。”
尚晰状似宽宏大量地松开手,狼叔叔立刻像只过街老鼠般,夹著尾巴开溜逃走。
“哇!帅哥仔!你很大方ㄋㄟ,换作了是我女朋友啊,我才不会放过他的!”
“素-!素-!都怪你的女朋友太过诱人-……嗄?小办帽,她素你的女朋友!?”
一句话让众人顿时都清醒了过来。
只见他们一个个无声地瞪大了牛眼睛,静候著尚晰的下文。
这个时候别说是别人了,就连当事者小办帽也都将困惑的眼神投给尚晰。
“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我怎么不知道……”
娇嗓满含著困惑。没错,她偶尔是被姊姊嫌迷糊了点,但总还不至于迷糊到连自己在何时交了这样一个男朋友,都还不知道吧?
“宝贝!”尚晰低头温柔轻唤,“你当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来了。”
他用著足以取信天下人的深情款款目光看著她。
有关于此,对于一个女性杀手而言仅是雕虫小技,长指轻拧著小办帽那熟果似的女敕颊。
“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故意不告诉你的,就在一个半小时前,我才刚从巴黎回到台湾,接著就开车来找你了,宝贝,感动不感动?”
靶动不感动?
她瞠大美眸,微张著檀口,想说的是……好痛!
那在别人眼里状似情人调情的轻拧,实际上,却是一个暗含著警告意味的重掐。
那闪烁在男人深情款款眼底的,是一道警告的锐芒,警告著要她顺著他的话来演,因为这场乱子,是她自己闯出来的,他只是在帮她收拾善后。
小办帽瞪了瞪美眸,原是想要出声抗议的,却在想通了这个谎言,其实真是在为她月兑困后,不得不吞下了抗议。
虽然没作声,但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模了模脸颊,微嘟起小嘴,这男人,是真心的想要帮助她而已吗?
为什么她竟会有种好像是遭到了歹徒乘机要胁的错觉?
趁她低头不备之际,尚晰将她手臂上的竹篮子拿下来,接著便把竹篮和里头的糖果朝人群抛扔了过去,并朗声开口。
“好了,糖都发完了,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我要带我的宝贝去过情人节了。”
尚晰牵牢小办帽一路拨开人群前进,众人见没戏可唱也只得让开了,不少男人——如方才那亚曼尼男人——则是遗憾垂首,暗捶心肝。
“小办帽仙煮!小办帽仙煮!”
唯独那名口里嚼著槟榔的台客犹不死心,硬是拨开人群追了过来。
“偶看你脸色不太对喔,都没有笑的,哪里像素见著了情郎?啊这个少年郎真素你的男朋友?如果不素你要说的喔,你放心,如果有伦想要骚扰你,你素一定要告诉偶的啦……”
“这位大哥,谢谢您的关心!”
小办帽似是直至此时才终于收回神。
只见她旋过身抛出娇笑,伸出被尚晰牵住的小手,化被动为主动,挽紧著他的臂弯,偎在他怀里。
小鸟依人,笑得甜蜜,谁还敢再说她没有笑的?
佳人一笑,众人噤口,因为微慑于眼前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带出的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真是配呀!人人低头反省,自叹不如,小办帽若真是配给了他们,那还真得叫做公主配青蛙了。
“他真的是我的男朋友,不过之前我们吵了一架,他飞去了法国,所以我刚刚一见到他……一见到他就和你们一样都吓了一跳,甚至、甚至还忘了……”她笑得有些僵硬,“他是我的男朋友。”
在笨蛋小办帽更露出馅之前,尚晰捉紧她快步往前走。
虽然大步走著,但尚晰心头却是好半逃诩按捺不下一股晕陶陶的感觉袭上来,在听到了她竟当众承认,说他是她“男朋友”的时候。
“但是小办帽妹妹呀——”有吃不到葡萄的男人话语泛著浓浓的酸意。“如果你真的已经有了男朋友,且还那么甜得要人命的,那我们何必还眼巴巴地去买糖呀?”
“不去买糖没关系……”尚晰酷漠地用背影抛下话,“不论是糖是人,我都包办。”
几步路后,尚晰将小办帽带到他的红色Porche911前面,开了车门、启了敞篷,他先将她安顿妥当后,再从容不迫地踱至另一头上车。
然后再在众人的不舍目送中,留下了几串烟尘,消失在街尾方向。